劍匣

聞一多早年創作的長詩

《劍匣》也是聞一多早年創作的長詩之一,收入《紅燭·李白篇》。

作品簡介


《劍匣》所描述的是個虛構的歷史故事。

作品信息


原文

劍匣
在生命底大激戰中,
我曾是一名蓋世的驍將。
我走到四面楚歌底末路時,
並不同項羽那般頑固,
定要投身於命運底羅網。
但我有這絕島作了堡壘,
可以永遠駐紮我的退敗的心兵。
在這裡我將養好了我的戰創,
在這裡我將忘卻了我的仇敵。
在這裡我將作個無名的農夫,
但我將讓閑惰底蕪蔓
蠶食了我的生命之田。
也許因為我這肥淚底無心的灌溉,
一旦蕪蔓還要開出花來呢?
那我就鎮日徜徉在田塍上,
飽喝著他們的明艷的色彩。
我也可以作個海上的漁夫;
我將撒開我的幻想之網。
在寥闊的海洋里;
在放網收網之間,
我可以坐在沙岸上做我的夢,
從日出夢到黃昏……
假若撒起網來,不是一些魚蝦,
只有海樹珊瑚同含胎的老蚌,
那我卻也喜出望外呢。
有時我也可佩佩我的舊劍,
踱山進去作個樵夫。
但群松舞著蔥翠的干戚,
雍容地唱著歌兒時,
我又不覺心悸了。
我立刻套上我的寶劍,
在空山裡徘徊了一天。
有時看見些奇怪的彩石,
我便拾起來,帶了回去;
這便算我這一日底成績了。
但這不是全無意識的。
現在我得著這些材料,
我真得其所了;
我可以開始我的工匠生活了,
開始修葺那久要修葺的劍匣。
我將攤開所有的珍寶,
陳列在我面前,
一樣樣的雕著,鏤著,
磨著,重磨著……
然後將他們都鑲在劍匣上,──
用我的每出的夢作藍本,
鑲成各種光怪陸離的圖畫。
我將描出白面美髯的太乙
卧在粉紅色的荷花瓣里,
在象牙雕成的白雲里飄著。
我將用墨玉同金絲
制出一隻雷紋鑲嵌的香爐;
那爐上駐著裊裊的篆煙,
許只可用半透明的貓兒眼刻著。
煙痕半消未滅之處,
隱約地又升起了一個玉人,
彷彿是肉袒的維納斯呢……
這塊玫瑰玉正合伊那膚色了。
晨雞驚聳地叫著,
我在蛋白的曙光里工作,
夜晚人們都睡去,我還作著工──
燭光抹在我的直陡的額上,
好象紫銅色的晚霞
映在精赤的懸崖上一樣。
我又將用瑪瑙雕成一尊梵像,
三首六臂的梵像,
騎在魚子石的象背上。
珊瑚作他口裡含著的火,
銀線辮成他腰間纏著的蟒蛇,
他頭上的圓光是塊琥珀的圓壁。
我又將鑲出一個瞎人
在竹筏上彈著單弦的古瑟。
(這可要鑲得和王叔遠
桃核雕成的《赤壁賦》一般精細。)
然後讓翡翠,藍璫玉,紫石鍈,
錯雜地砌成一片驚濤駭浪;
再用碎礫的螺鈿點綴著,
那便是濤頭閃目的沫花了。
上面再籠著一張烏金的穹窿,
只有一顆寶鑽的星兒照著。
春草綠了,綠上了我的門階,
我同春一塊兒工作著:
蟋蟀在我床下唱著秋歌,
我也唱著歌兒作我的活,
我一壁工作著,一壁唱著歌:
我的歌里的律呂
都從手指尖頭流出來,
我又將他製成層疊的花邊:
有盤龍,對鳳,天馬,辟邪底花邊,
又有各色的漢紋邊
套在最外的一層邊外。
若果邊上還缺些角花
把蝴蝶嵌進去應當恰好。
玳瑁刻作梁山伯,
璧璽刻作祝英台
碧玉,赤鍈,白瑪瑙藍琉璃,……
拼成各種彩色的鳳蝶
於是我的大功便告成了!
哦,我的大功告成了!
你不要輕看了我這些工作!
這些不倫不類的花樣,
你該知道不是我的手筆,
這都是夢底原稿的影本。
這些不倫不類的色彩,
也不是我的意匠底產品,
是我那蕪蔓底花兒開出來的。
你不要輕看了我這些工作喲!
哦,我的大功告成了!
我將抽出我的寶劍來──
我的百鍊成鋼的寶劍,
吻著他吻著他……
吻去他的銹,吻去他的傷疤;
用熱淚洗著他,洗著他……
洗凈他上面的血痕,
洗凈他罪孽底遺跡;
又在龍涎香上熏著他,
熏去了他一切腥膻的記憶。
然後輕輕把他送進這匣里,
唱著溫柔的歌兒,
催他快在這藝術之宮中酣睡。
哦,哦,我的大功告成了!
我的大功終於告成了!
人們的匣是為保護劍底鋒鋩,
我的匣是要藏他睡覺的。
哦,我的劍匣修成了,
我的劍有了永久的歸宿了!
哦,我的劍要歸寢了!
我不要學輕佻的李將軍
拿他的兵器去射老虎,
其實只射著一塊僵冷的頑石。
哦,我的劍要歸寢了!
我也不要學迂腐的李翰林,
拿他的兵器去割流水,
一壁割著,一壁水又流著。
哦!我的兵器只要韜藏,
我的兵器只要酣睡。
我的兵器不要斬芟奸橫,
我知道奸橫是僵冷的頑石一堆;
我的兵器也不要割著愁苦,
我知道愁苦是割不斷的流水。
哦,我的大功告成了!
讓我的寶劍歸寢了!
我豈似滑頭的漢高祖
拿寶劍斫死了一條白蛇
因此造一個謠言,
就騙到了一個天下?
哦!天下,我早已得著了啊!
我早坐在藝術底鳳闕里,
象大舜皇帝,垂裳而治著
我的波希米亞的世界了啊!
哦!讓我寶劍歸寢罷!
我又豈似無聊的楚霸王
拿寶劍斫掉多少的人頭,
一夜夢回聽著恍惚的歌聲,
忽又擁著愛姬,撫著名馬,
提起原劍來刎了自己的頸?
哦!但我又不妨學了楚霸王,
用自己的寶劍自殺了自己。
不過果然我要自殺,
定不用這寶劍底鋒鋩。
我但願展玩著這劍匣──
展玩著我這自製的劍匣,
我便昏死在他的光彩里!
哦,我的大功告成了!
我將讓寶劍在匣里睡著覺,
我將摩撫著這劍匣,
我將寵媚著這劍匣,──
看著纏著神蟒的梵像,
我將巍巍地抖顫了,
看看筏上鼓瑟的瞎人,
我將號啕地哭泣了;
看看睡在荷瓣里的太乙,
飄在篆煙上的玉人,
我又將迷迷地嫣笑了呢!
哦,我的大功告成了!
我將讓寶劍在匣里睡著。
我將看著他那光怪的圖畫,
重溫我的成形的夢幻,
我將看著他那異彩的花邊,
再唱著我的結晶的音樂。
啊!我將看著,看著,看著,
看到劍匣戰動了,
模糊了,更模糊了
一個煙霧瀰漫的虛空了,……
哦,我看到肺臟忘了呼吸,
血液忘了流駛,
看到眼睛忘了看了。
哦!我自殺了!
我用自製的劍匣自殺了!
哦哦!我的大功告成了!

作品賞析


《劍匣》也是聞一多早年創作的長詩之一,收入《紅燭·李白篇》。詩歌描述了一個虛構的歷史故事:一位曾經所向無敵的驍將在“四面楚歌底末路時”,退隱孤島,自甘寂寞、自得其樂地精心雕鏤著自己的“劍匣”。終於,一隻精美絕倫的劍匣製成了,這位驍將陶醉在劍匣富麗堂皇的光芒之中,最後,竟然漸漸迷失了知覺,昏死過去了,實現了“不用寶劍底鋒鋩”自殺的宿願。這實際上也就是個自殺的故事,但自殺者卻又這樣的坦然,這樣的恬靜,長時間地陶醉於山川美景之間,荒島的生活百趣橫生,自殺者的心境平和悠閑,那麼,還有什麼必要自殺呢?自殺又是這樣的別出心裁,彷彿為做一件亘古未有的工藝品,從容嫻靜、精益求精。所有這一切都是如此的奇特、玄妙,認人百思而不得其解,但讀者的困惑絲毫也沒有影響隱藏在這些謎團背後的瑰麗的光芒。
我們試從幾個方面加以解析。
首先,“驍將”為什麼要“自殺”?他的“自殺”有什麼樣的特殊的意義?細讀《劍匣》我們就可以知道,這都是由於這位“驍將”那獨特的厭世情緒而產生的,這一厭世導致了他的“自殺”,而厭世的獨特性又決定了他的“自殺”是與眾不同的。
儘管他是個無所事事的農夫,“鎮日徜徉在田塍”上,是個不計收穫的漁夫,也是個無憂無慮的樵夫,還曾長時間地專註於自己的劍匣工藝,樂不知疲。但是值得我們注意的是,所有的這些閑適與樂趣都不過是表面的現象,在“驍將”的內心深處,充滿著對這個世界諸種生存方式的厭倦。名垂青史的英雄豪傑──改朝換代的漢高祖劉邦、不可一世的楚霸王項羽、百步穿楊的李廣、乃至仗劍行俠的大詩人李白,在“驍將”眼中卻都有著令他無法容忍的人生態度,他對此嗤之以鼻:李廣過分輕佻,李白過分迂腐,劉邦過分姦猾,項羽變幻的人生沒有一點實質意義!退隱之後,他是農夫、漁夫與樵夫,但絕無這三類行業的含辛茹苦、患得患失,他埋頭於自己的劍匣雕鏤,但這一努力的目的卻是“自殺”──當所有這些世俗的生存形式,英雄的與平民的,驚心動魄的與簡樸素靜的,都在他心底一一濾過之後,他得到的僅僅是一連串的厭倦、不滿,何況,“在生命底大激戰中”,他已經“走到四面楚歌底末路。”這就是說,在世俗人生的沙場上,他已經被擊潰、被拋棄,既然客觀的社會與主觀的自我都不再給他鼓起生存的勇氣,那麼“自殺”就成了唯一的選擇。重要的是,即便是在結束生命的這種方式上,他也在向世俗意義的“楷模”挑戰。古往今來,楚霸王烏江自刎,成了英雄失敗最氣壯山河的結局,但“驍將”一開口就申明,自己“並不同項羽那般頑固,/定要投身於命運底羅網”。
可見,“驍將”厭世主義最重要的特徵之一就是它的徹底性。他的厭世不是故作清高的說教,更不是別有用心的自我炫耀,而是他對整個世界、社會、人生進行全面思考的結果,因而,他的“厭世”在事實上就帶著一種鮮明的反社會、反傳統的特徵。從文化學的意義來看。“驍將”所厭倦的幾種生存方式恰恰都從不同的意義上構成了中國傳統文化的重要部分:劉邦式的“滑頭”可謂深得帝王文化的真髓,而項羽式的“無聊”則屬於尚未精通此道的蹉跎;李白式的“迂腐”表現了“文治”文化的本質,而李廣式的“輕佻”則屬於“武功”文化的要素。以上這些又都通通是“入世”的,相應地,農夫、漁夫、樵夫代表著“出世”的文化範疇。
當然,“驍將”的反傳統畢竟是客觀的,不自覺的,而詩人聞一多的反傳統則是自覺的、有意識的。
我們知道,清華時代的聞一多帶有異於常人的對傳統文化的感情,但這並不等於說在“五四”精神的浸潤、推動、召喚之下,他還會如封建遺老遺少一樣畸形地、變態地讚美傳統文化的一切。事實上,從捉筆創作的那一刻起,詩人聞一多就始終處於熱愛傳統與背叛傳統的雙重尖銳矛盾之中,他不能剋制自己在幾乎所有的宣言中維護民族文化的精華,就如同他不能掩飾自己在實際人生經歷中所體驗到的傳統文化的種種弊陋一樣。
至此,我們似乎解釋了“自殺”的直接原因:帶有反傳統性質的“厭世主義”,但還是沒有解開這個謎。可供選擇的自殺方式終究還是多種多樣的,他為什麼又對“劍匣”這一異常繁複,甚至是相當困難的自殺方式產生了興趣?
要解開這一謎團,就需要辨認“驍將”所精心雕鏤的劍匣有什麼樣的奇特之處,我們看到,這是一件鏤金錯彩、工藝複雜、圖案精美的作品:太乙、維納斯騎在象背上的梵像。鼓瑟的瞎子、龍鳳、天馬、蟒蛇、蝴蝶、靈芝、玉蓮、海濤、白雲、香爐、星星,細膩入微,“這可要鑲得和王叔遠底/桃核雕成的《赤壁賦》一般精細”,所用的材料如象牙、墨玉、玫瑰玉、藍璫玉、碧玉、金絲、銀絲、貓眼、瑪瑙、魚子石、珊瑚、琥珀、翡翠、紫石鍈、螺鈿、烏金、鑽石、玳瑁、璧璽、赤鍈、藍琉璃,簡直琳琅滿目,讓人眼花繚亂。總而言之,這是一件由世界上所有的最珍貴的材料製成的美麗到空前絕後的藝術品。“驍將”從晝到夜,由冬到夏地雕制著它,劍匣就是他全部生命、全付心血,但他又強調說,“這並不是我的手筆”,“也不是我的意匠底產品”,而是“夢底原稿的影本”,是無所用心時“蕪蔓底花兒開出來的。”也就是說,劍匣是與現世的意識領域無關的東西,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超凡入聖的事物,詩人又將它稱為提供了“永久的歸宿”的“藝術之宮”。
這一人生、藝術的理想就是所謂的“唯美主義”。唯美主義是在對現實世界反感厭棄的情緒中產生的,它堅決反對人為任何現世的功利目的而碌碌奔忙甚至獻身,現實人生中發生的一切在它看來都是庸俗無聊,而有意義的東西僅存在那些藝術的“美”中。因而人應當為藝術的“美”而活著,為藝術的“美”而奉獻自己。從文學史的角度來看,唯美主義理想主要來自西方詩歌,而唯美主義詩歌主要介於西方浪漫主義與象徵主義之間,一些浪漫主義詩人(如濟慈等)已經表現出了比較濃厚的唯美主義氣質,在浪漫主義之後的法國巴那斯派、英國維多利亞詩歌中,這一藝術精神獲得了全面的實踐,其影響還一直延續到象徵主義詩人的一些創作當中。《劍匣》引為前序的詩歌就出自維多利亞詩人丁尼生《藝術的宮殿》,據現代詩人綠原的翻譯,其大意是:
我為我的靈魂築起一道巍峨的別館,
好讓它在裡面優遊歲月直到永遠。
……
而“當世界兜著圈子奔忙時”,我說,
“你在一旁臨御著,象一位無為的國王,
寧靜有如土星旋轉之際,它穩定的陰影
停落在它燦爛的光環之上”。
於是我的靈魂立即作出答覆:
哦,讓我享此天福,我將安居
在如此富麗而寬廣的
這座為我們築的華屋。”
這便是對唯美主義理想的最生動描述:我的靈魂生活在僅僅屬於自己的“藝術之宮”里,拒絕介入“世界兜著圈子的奔忙”。顯然,那精巧而富麗的劍匣就是這樣的一座“華屋”、“別館”,“藝術之宮”誘惑著厭世主義者為他獻出生命,因為畢竟是“唯美”的,所以它的“死”也是這樣的精益求精,這樣的美不勝收!
死亡自人類文學藝術誕生以來就不時搖曳著它的面影,“詩人自殺”就更是一個亘古常新的話題了,當然面對死亡,不同的藝術理想也自有不同的表情,浪漫主義是亢奮的,現代主義是陰冷的,唯美主義則顯得比較的雍容平和:它既不時提出著死的問題,又似乎並無太多的痛苦。絕望。這一切都是因為它自以為贏得了新的人生理想──美。
為世俗利益而殉身是無聊的,那麼,為了虛無縹緲的美而自殺就是值得的么?“五四”時代的聞一多還來不及思考這一問題,作為青年人憤世嫉俗之外的進取欲與作為“哀而不傷”詩學傳統哺育中的心靈都影響著他更迅速地撇開唯美主義的誘惑進入現代精神的領域,至於他背棄“為美獻身”的目標則是後來的事了。──但無論怎麼說,詩人能夠在自己的詩歌中提出了具體超越傳統文化的新的人生理想,能夠將來自西方的唯美主義精神引入詩歌創作,這對中國新詩的發展,卻是一個巨大的貢獻。
一些評論家曾經從《劍匣》的構思而想到了濟慈的《希臘古瓮頌》。《希臘古瓮頌》是濟慈對古希臘古瓮中的圖畫的描述與想象:“啊,希臘的形狀!唯美的觀照!/上面綴有石雕的男人和女人,/還有林木和踐踏過的青草”,濟慈把這些圖畫作為了永恆的美的顯現:“呵,幸福的樹木!你的樹汁/不會剝落,從不曾離開春天;/幸福的吹笛人也不會停歇,/他的歌曲永遠是那麼新鮮”。顯然,熱愛濟慈詩歌的聞一多從這一首詩里獲得過營養。不過,濟慈也自有濟慈的特別,他的希臘古瓮的“美”,實際上更有一種離塵絕世的味道、更有一種形而上的光芒。他說:“沉默的形體呵,你象是‘永恆’/使你超越思想”,這恐怕也是西方文化背景下的特殊意向吧。而聞一多的唯美主義的“現實性”就要強一些,在當時,他甚至將“藝術”作為“救國”的途徑之一,他認為,面對藝術的美“最險惡虛偽的心也能閃出慈柔誠懇的光輝,這時什麼沉憂煩慮都匿形遁跡了;這時人類中男女、長幼、高貴、貧賤的各種界限,同各種禮教的約束都無形消滅了,所以是自由平等的最高水漲標;而且這時,我們不獨一己的快樂,並處處使別人快樂,……人的一切美德都泄露無遺了。”(《對於雙十慶典的感想》)《劍匣》與《希臘古瓮頌》的這些“異中同”、“同中異”足以讓我們在閱讀中細細揣摩,或許,就會給我們不少新的啟迪呢!
在藝術特徵上,《劍匣》值得注意的是它的浪漫主義想象與象徵性的構思。
全詩不厭其煩地描述著劍匣的內容。用料與製造過程,但顯然意不在此,而是借劍匣暗喻某種值得獻出一切的人生理想,這是所謂“象徵性構思”。
全詩大體上遵循劍匣修葺的起因、準備、專註、完成這樣一個平淡無奇的線索,但卻穿插了詩人浪漫主義詩的想象。想象將神話與現實融為一體,將歷史與個人互相溝通,將孤島與世界聯為一片,使詩歌瀰漫著奇麗夢幻的色彩。
這些藝術特徵又都可以說是唯美主義的必然要求:它借“象徵”超脫庸俗的現實,以想象聯通美的“永恆”,緣夢幻之光構想自己獨一無二的藝術宮殿。

作者簡介


聞一多(1899-1946) ,著名現代詩人、文史學者、革命烈士,原名亦多,字友三,后改夕夕,又改名一多,曾用筆名夕夕。1899年11月24日生於湖北浠水縣。其父為晚清秀才。5歲入私塾,課餘隨父讀史書。1912年冬考取北京清華學校,曾任《清華周報》編輯,《清華學報》學生部編輯,發表舊體詩文多篇,課餘組織校內學生藝術團體"遊藝社"(后改為"新劇社")、"美術社"等,參加演劇與研究美術。五四運動激發了他的愛國熱情,被推為清華學生代表團成員去上海參加全國學生代表大會。1920年4月,發表第一篇白話文《旅客式的學生》,發出改造學校、改造社會的呼聲。7月,他的第一首新詩《西岸》發表,以後連續發表新詩,這些詩大多收在詩集《紅燭》中。他早期的詩,形式多為自由體,較為突出地表現了唯美的傾向和?麗的風格。1921年11月,清華文學社成立,聞一多即在該社作"詩的格律研究"的報告,次年3月,寫成"律詩底研究",開始進行系統的新詩格律化的理論研究。1922年,去美國留學,學習繪畫,進修文學,研究中國古典詩歌和英國近代詩歌,並在創造社刊物上發表"《女神》之時代精神"、"《女神》之地方色彩"等新詩評論。1923年9月印行第1本新詩集《紅燭》后,聞一多開始致力於新詩創作。其詩作內容更為充實,形式整齊,語言凝鍊,形成他獨具的沉鬱奇麗的藝術風格。他主張詩人應該超脫政治,但又認為"詩人主要的天賦是愛祖國,愛人民",他提倡"中華文化的國家主義",參加過國家主義團體"大江會"。
1925年聞一多回國,在北京藝專任教,並成為徐志摩主編的《晨報副刊·詩鐫》的主要撰稿人。他在論文"詩的格律"中要求新詩具有音樂的美(音節),繪畫的美(詞藻),建築的美(節的勻稱和句的均齊),由實踐到理論為新詩發展探索一條值得重視的藝術途徑。1928年1月,第2本詩集《死水》出版。1927年任第四中山大學文學院教授並被選為校務會議中文學院的唯一代表。1928年秋任武漢大學文學院院長兼中文系主任。1930年秋轉任青島大學文學院長兼國文系主任。1932年8月任清華大學中文系教授。
抗戰爆發后,在由北大、清華、南開三校組成的長沙臨時大學西南聯大任教授。他廣泛地研究了中國的文化遺產,由唐詩研究開始,上溯先秦漢魏六朝,乃至古代神話、甲骨文和鐘鼎文,以文學為中心,旁涉民俗學、社會學、人類學,形成一個完整的中國文學史和文化史的研究體系,著有《神話與詩》、《唐詩雜論》、《古典新義》等專著。1942年3月出版的《楚辭校補》,是他10年研究的結晶。1943年後,由於痛恨國民黨政府的反動和腐敗,積極參加反對獨裁,爭取民主的鬥爭。1944年加入中國民主同盟,抗戰勝利后出任民盟中央執行委員、雲南總支部宣傳委員兼《民主周刊》社社長,經常參加進步的集會和遊行。1946年7月11日,李公朴慘遭國民黨特務暗殺。聞一多在7月15日雲南大學舉行的李公朴追悼大會上講演,憤怒斥責國民黨反動派,當晚即被國民黨特務暗殺。1949年8月毛澤東在《別了,司徒雷登》一文中說:"許多曾經是自由主義者或民主個人主義者的人們,在美國帝國主義者及其走狗國民黨反動派面前站起來了。聞一多拍案而起,橫眉怒對國民黨的手槍,寧可倒下去,不願屈服。......表現了我們民族的英雄氣概。"
聞一多的詩具有極強烈的民族意識和民族氣質、愛國主義精神,也是他的藝術主張的實踐。聞一多的詩開創了格律體的新詩流派,影響了不少後起的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