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下夔州郭宿雨濕不得上岸別王十二判官
船下夔州郭宿雨濕不得上岸別王十二判官
這首詩從入夜寫到天明開船,層次分明,景物描寫亦精當生動,結尾用“覺汝賢”三字即寫盡對王十二判官的無限留戀之情,寓意高遠,含蓄雋永。
首聯寫石瀨,寫月色,寫得是那樣明秀。用“娟娟”二字,便把映照在山石間湍急水流上的月色的明凈的美,全點染出來了。這明凈的美,全都安詳在寧靜的氛圍里。這一聯與其說是寫雲安月色,無寧說是寫對於雲安的一點美好記憶。
頷聯寫夜雨江景。登舟時月色明麗,入夜卻風雨驟起。風搖船動,船多參差,隨波起伏,燈火上下游移,有如春燈點點,用一“亂”字,寫盡風中燈火游移閃爍的神態。風後繼之以雨,江聲夾雨聲,徹夜不絕。用一“懸”,寫雨景,也寫心境。雨本為灑落,為敲打,當然不會“懸”,“懸”是一種感覺。沒完沒了的雨,如懸空際。下面是滔滔江水,上面是不停的雨,一切似乎全都浸泡在水裡,“懸”字最足以表現這樣一種感覺情思。
頸聯寫清晨之所聞見。江上一夜的雨,清晨起來,兩岸山巒,雲霧瀰漫。穿過雲霧,傳來了鐘聲;遠處夔州石堂勝景隱沒在煙霧裡。寫鐘聲而言“濕”。又是寫感覺情思。船泊江中,寺在山上,鐘聲從寺中傳來。穿過山上岸邊的迷漾雲霧,彷彿連聲音也沾濕了。聲而聞濕,是徹夜聽雨的感覺與眼前迷漾煙霧中的鐘聲疊合的一種聯想,是聽覺向感覺的轉移。
尾聯寫別情,也是全詩主旨所在。本擬登舟之後,再上,岸與王十二話別,因夜雨而未能如願,只好把一種凄然別情,深藏心裡,用一“覺”字,把深藏心中的對王十=的眷戀惜別表現了出來。“覺汝賢”三字。蘊含極豐,可作各種理解,或者半年雲安養病。曾受到王十二的多方照顧;或者寂寞旅愁之中,曾得到王十二的親切慰安;或者艱難之際,曾得到王十二的幫助;或者欽慕其人品,或者賞識其行事,等等,無限深情,盡在三字之中。
明代李攀龍、葉羲昂《唐詩直解》:無一字著象,無一字不寫景。
清代張揔撰《唐風懷》:五字搖蕩,含情正遠(“柔櫓”句下)。
清代葉燮《原詩》:《夔州雨濕不得上岸》作“晨鐘雲外濕”句,以晨鐘為物而濕乎?雲外乏物,何啻以萬萬計,且鍾必於寺觀,即寺觀中,鍾之外,物亦無算,何獨濕鍾乎?然為此語者,因聞鐘聲有觸而云然也。聲無形,安能濕?鐘聲入耳而有聞,聞在耳,止能辨其聲,安能辨其濕?曰“雲外”,是又以目始見雲,不見鍾,故曰“雲外”。然此詩為雨濕而作,有云然後有雨,鍾為雨濕,則鍾在雲內,不應雲外也。斯語也,吾不知其為耳聞耶?為目見耶?為意揣耶?俗儒於此,必曰:“晨鐘雲外度”,又必曰:“晨鐘雲外發”,決無下“濕”字者。不知其於隔雲見鍾,聲中聞濕,妙語天開,從至理實事中領悟,乃得此境界也。
清代浦起龍《讀杜心解》:起聯點“郭宿”在末雨之前,以見月剔起下意;次聯寫“夜雨”一層,而又以“風起”作引;三聯寫“濕不得上”一層,而“石堂煙”句。已神注“王十二”處矣;結聯致詩遙別。而先以“柔櫓”句帶定“郭宿”,后以“含情”意,見作別無由。首尾一片,其層次之密,線索之清如此。
清代楊倫《杜詩鏡銓》:從簿暮至天曉,從泊舟至開船,情景一一寫出,而寓意仍復雋永,此亦杜五律之勝者。惟復一“石”字。蔣云:江聲與雨聲響應,終夜不絕,故但覺其空際如懸耳,形容入神(“風起”二句下)。寫別況只用“覺汝賢”三字,無限含蓄。
此詩當作於大曆元年(765)春末。當時杜甫與家人慾乘船前往夔州,將東西搬上船后,因天色已晚,便宿於雲安郭外在船上過夜。當晚下了大雨,因雨濕路滑不能上岸與王十二判官作別,於是寫下了這首美麗多情的小詩向這位資助他此行的友人致意。
杜甫(712年2月12日~770年),男,字子美,自號少陵野老,唐代著名現實主義詩人,與李白合稱“李杜”。出生於河南鞏縣,原籍湖北襄陽。為了與另兩位詩人李商隱與杜牧即“小李杜”區別,杜甫與李白又合稱“大李杜”,杜甫也常被稱為“老杜”。
杜甫少年時代曾先後遊歷吳越和齊趙,其間曾赴洛陽應舉不第。三十五歲以後,先在長安應試,落第;後來向皇帝獻賦,向貴人投贈。官場不得志,親眼目睹了唐朝上層社會的奢靡與社會危機。天寶十四載(755年),安史之亂爆發,潼關失守,杜甫先後輾轉多地。乾元二年(759年)杜甫棄官入川,雖然躲避了戰亂,生活相對安定,但仍然心繫蒼生,胸懷國事。杜甫創作了《登高》《春望》《北征》以及“三吏”、“三別”等名作。雖然杜甫是個現實主義詩人,但他也有狂放不羈的一面,從其名作《飲中八仙歌》不難看出杜甫的豪氣干雲。
杜甫的思想核心是仁政思想,他有“致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的宏偉抱負。杜甫雖然在世時名聲並不顯赫,但後來聲名遠播,對中國文學和日本文學都產生了深遠的影響。杜甫共有約1500首詩歌被保留了下來,大多集於《杜工部集》。
大曆五年(770年)冬,病逝,享年五十九歲。杜甫在中國古典詩歌中的影響非常深遠,被後人稱為“詩聖”,他的詩被稱為“詩史”。後世稱其杜拾遺、杜工部,也稱他杜少陵、杜草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