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詩
中國傳統詩歌的一種體裁
律詩,是唐朝流行起來的一種漢族詩歌體裁,屬於近體詩的一種,因格律要求非常嚴格而得名。常見的類型有五律和七律,一般有幾個字說幾言。
律詩起源於南朝齊永明時沈約等講究聲律、對仗的新體詩,至初唐沈佺期、宋之問等進一步發展定型,盛行於唐宋時期。律詩在字句、押韻、平仄、對仗各方面都有嚴格規定。
律詩是近體詩的基本形式之一(唐人曾以律詩為近體詩的總稱,近體絕句也包括在內,後來才劃分出去)。它萌芽於南朝齊永明時沈約等講究聲律、對偶的新體詩,定型於初盛唐間,成熟於中晚唐時期。
齊梁體的格律詩構成了對式律(指全詩各聯之間均不粘的格律形式)、粘式律(指全詩各聯之間均粘的格律形式)和粘對混合律(指全詩各聯之間既有粘又有不粘的格律形式)三種類型,但以對式律為主,距離完善的近體詩尚有很大距離。其中從梁代中後期到陳代,陰鏗、張正見、庾信、徐陵等人的一些作品,已經十分接近唐人律詩。在隋代楊素、盧思道、薛道衡等人,結合南朝靡麗詞彩和北地清新剛健之氣,創作出一些清健秀拔的詩歌,為過渡期詩歌的發展指出向上一路。
初唐時期,在律詩形成的鏈條上具有重要位置的首先是初唐四傑。自唐初以來,在詩歌律化進程中出現的半古半律的詩體現象至四傑而有所改觀,其五律的對式律作品銳減,同時尚有部分近體詩未能諧協音律,留有較多的過渡階段痕迹。而之後的文章四友以及沈佺期、宋之問等,對於四傑在詩體方面將唐初以來的混沌狀態加以分離與規範的初建之功與實踐成果,顯示出進一步鞏固與推進的態勢。可以說到初唐末期五律對式律作品絕跡,從而徹底告別了永明體的對式結構;粘對混合律作品亦呈銳減之勢,而粘式律作品卻大幅度地增加,並居於主導地位,這說明初唐詩人已經找到了聲律追求上的目標,並取得了巨大的成果:五律的粘對規則已經確定,初唐律詩藝術的建設已經完成。特別是沈佺期、宋之問等詩人,總結了南朝以來新體詩的成就,把已經成熟的形式肯定下來,最後完成了“回忌聲病,維句准篇”的任務,在創作中使五律正式定型。《全唐詩》收宋之問詩三卷198首,沈佺期詩三卷156首,絕大部分是律詩。
盛唐時期,律詩作者日眾,大致汰除了初唐的縟采靡詞,而風格趨向省凈自然。不過整個唐前前的五律,多還停留於消閑遣興、
經典七言律詩-登高
中唐時期,劉長卿和大曆十才子專攻律詩,尤長於五律,但基本上走的是盛唐諸家的路子,文辭、聲律上修整得十分工緻,氣度的安詳與意象的渾融則稍有不及,更丟失了杜甫詩中的“古意”。元和詩壇鋪陳古風,律詩不振。其中韓愈學杜甫的開合動蕩,而略見板滯;元稹、白居易承杜詩的疏放明暢,而流於淺易;賈島深入拗折峻峭的一路,但限於五律,又偏重在鍊字琢句,缺少排之氣;劉禹錫、柳宗元則以精警凝鍊見長,雖富於情韻,終欠姿態橫生。他們各自得到杜甫律詩的某一方面,而未能變化以成大家,推陳出新。
律詩創作的新局面,是在晚唐正式打開的。初盛唐間僅建立了格律形式,內容尚不充實,詩體的美學功能也遠未展開。經杜甫“運古於律”,境界始大,感慨始深,變化出奇,律體方尊。到晚唐溫庭筠、李商隱諸家,苞綜正變,會通源流,詩格更趨於精純。晚唐律詩最為發達,從姚合、許渾以至司空圖、韓偓,幾乎所有的詩歌名家都以工律體著稱,有的甚且只工律體。特別是李商隱、杜牧、溫庭筠等幾位七律聖手,他們不單修整了律詩的形體,而且改造了律詩的氣質,把律詩藝術推進了一個新的階段。
五代律詩乏善可陳。宋代律詩創作延續了杜甫和中晚唐詩人的創新努力並在“江西詩派”手中將之逐漸定型,走出了一條以理趣見長、以議論為詩的新路子,其七律成就較高,五律佳作較少。元代律詩有一定成就,五律有一些佳作。自明清以下,律詩逐漸衰落。
廣義律詩的包容度很大,它允許拗格存在,允許三仄尾。如崔顥的《黃鶴樓》就是典型代表。
狹義律詩格律非常嚴謹,在字句、押韻、平仄、對仗各方面都有嚴格規定。
句數固定
律詩通常每首八句,超過八句的,則稱排律或長律。以八句完篇的律詩,每二句成一聯,計四聯,習慣上稱第一聯為首聯,第二聯為頷聯,第三聯為頸聯,第四聯為尾聯。每聯的上句稱為出句,下句稱為對句,兩句構成對句關係;前聯的對句和后聯的出句的關係則稱為鄰句關係。
律詩句子字數整齊劃一,每句或五言,或七言,分別稱五言律詩、七言律詩。五律規定每句五字,全首共四十字;七律規定每句七字,全首共五十六字字。還有每句六字,全首四十八字的,稱六言律詩,傳世作品極少。
押韻嚴格
律詩通常押平聲韻,而且必須按韻書中的字押韻。原則上只能用本韻,不能用鄰韻;即使稍微松一點,也只允許入韻的首句可以用鄰韻,叫作“借韻”。
律詩還要求全首通押一韻,即一韻到底,中間不得換韻。第二、四、六、八句押韻,首句可押可不押。五律以首句不入韻為正例,入韻為變例;七律以首句入韻為正例,不入韻為變例。
講究平仄
律詩每句的句式和字的平仄都有規定:講究粘和對。廣義律詩允許失粘,狹義律詩不允許失粘。“失粘”,就是違反后聯出句的第二個字和前聯的對句的第二個字平仄要求相同的規則。
漢語雖有四聲,但在律詩中,並不需要像詞、曲那樣分辨四聲,只要粗分成平仄兩聲即可。要造成聲調上的抑揚頓挫,就要交替使用平聲和仄聲,才不單調。漢語基本上是以兩個音節為一個節奏單位的,重音落在後面的音節上。以兩個音節為單位讓平仄交錯,就構成了律詩的基本句型,稱為律句。對於五言律詩來說,它有四種基本句型:(甲)平平仄仄平,(乙)仄仄平平仄,(丙)平平平仄仄,(丁)仄仄仄平平。七言律詩只是在五言句型的前面再加一個節奏單位,它的基本句型就是:(甲)仄仄平平仄仄平,(乙)平平仄仄平平仄,(丙)仄仄平平平仄仄,(丁)平平仄仄仄平平。
這些句型有一個規律,就是逢雙必反:第四字的平仄和第二字相反,第六字又與第四字相反,如此反覆就形成了節奏感。但是逢單卻可反可不反,這是因為重音落在雙數音節上,單數音節就相比而言顯得不重要了。因此就有了“一、三、五不論,二、四、六分明”的口訣,就是說第一、三、五(僅指七言)字的平仄可以靈活處理,而第二、四、六以及最後一字的平仄則必須嚴格遵守。這個口訣不完全準確,在一些情況下一、三、五必須論,在特定的句型中二、四、六也未必分明。
律詩各句的構成規則就是:對句相對,鄰句相粘。
對句相對,是指一聯中的上下兩句的平仄剛好相反。如果上句是:仄仄平平仄,下句就是:平平仄仄平。同理,如果上句是:平平平仄仄,下句就是:仄仄仄平平。
除了第一聯,其它各聯的上句不能押韻,必須以仄聲收尾,下句一定要押韻,必須以平聲收尾,所以五言近體詩的對句除了第一聯,只有這兩種形式。七言的與此相似。
第一聯上句如果不押韻,跟其它各聯並無差別,如果上、下兩句都要押韻,都要以平聲收尾,這第一聯就沒法完全相對,只能做到頭對尾不對,其形式也不外兩種:(一)平起式:平平仄仄平,仄仄仄平平;(二)仄起式:仄仄仄平平,平平仄仄平。
鄰句相粘。相粘的意思本來是相同,但是由於是用以仄聲結尾的奇數句來粘以平聲結尾的偶數句,就只能做到頭粘尾不粘。例如,上一聯是:仄仄平平仄,平平仄仄平。下一聯的上句要跟上一聯的下句相粘,也必須以平聲開頭,但又必須以仄聲收尾,就成了:平平平仄仄,仄仄仄平平。
根據粘對規則,可以推導出五言律詩的四種格式:
一、仄起首句不押韻:
仄仄平平仄,
平平仄仄平。
平平平仄仄,
仄仄仄平平。
仄仄平平仄,
平平仄仄平。
平平平仄仄,
仄仄仄平平。
二、仄起首句押韻:
仄仄仄平平,
平平仄仄平。
平平平仄仄,
仄仄仄平平。
仄仄平平仄,
平平仄仄平。
平平平仄仄,
仄仄仄平平。
三、平起首句不押韻:
平平平仄仄,
仄仄仄平平。
仄仄平平仄,
平平仄仄平。
平平平仄仄,
仄仄仄平平。
仄仄平平仄,
平平仄仄平。
四、平起首句押韻:
平平仄仄平,
仄仄仄平平。
仄仄平平仄,
平平仄仄平。
平平平仄仄,
仄仄仄平平。
仄仄平平仄,
平平仄仄平。
粘對也具有一定的靈活性,基本上也是遵循“一三五不論,二四六分明”的口訣,也就是說,要檢查一首律詩是否遵循粘對,一般看其偶數字和最後一字即可。如果對句不對,叫失對;如果鄰句不粘,叫失粘。失對和失粘都是近體詩的大忌。相比而言,失對要比失粘嚴重。粘的規則確定得比較晚,在初唐詩人的詩中還經常能夠見到失粘的,即使是杜甫的詩,也偶爾有失粘的,比如《詠懷古迹五首》的第二首,第三句就沒能跟第二句相粘。
在唐詩中很少見到失對的。現存杜甫律詩中,只有《寄贈王十將軍承俊》一首出現失對。第一、二句除了第一個字,其它各字的平仄完全相同,是為失對。
還有一種情況,是為了表達的需要而不顧格律。比如杜甫的另一首詩《白帝》,第二句的第二字本來應該用平聲,卻用了仄聲字“帝”,既跟第一句失對,又跟第三句失粘。但這是有意要重複使用“白帝城”造成排比,所以只好犧牲格律了。
律詩還有一個規律:在一聯之中,平聲字和仄聲字的總數相等。如果在“一三五”這些可靈活處理的地方,該用平聲字而用了仄聲字(或該用仄聲字而用了平聲字),那麼往往就要在該句或對句適當的地方把仄聲字改用平聲字(或把平聲字改用仄聲字),以保持一聯之中平仄數量的平衡。也就是說,先用了拗(不合律),再救一下,合起來就叫拗救。
比如五言的平起平收句:平平仄仄平。這一句的第三個字是可以不論的,用平聲也可以。但是第一字如果改用仄聲,就成了:仄平仄仄平。除了韻腳,整句只有一個平聲字,這叫“孤平”,是近體詩的大忌,在唐詩中極少見到。前引杜詩“臂懸兩角弓”即是犯了孤平,像這樣不合律的句子,叫作拗句。
如果第一字非用仄聲不可,可以同時把第三個字改成平聲:仄平平仄平。這樣就避免了孤平。這種作法,就是救,意思就是避免了拗句。
七言詩與此相似,即其仄起平收句“仄仄平平仄仄平”的第三字不能改用仄聲,如果用了仄聲,必須把第五字改成平聲,才能避免孤平。
所謂“孤平”,是專指平收句(也就是押韻句)而言的,如果是仄收句,即使整句只有一個平聲字,也不算犯孤平,至多算是拗句。例如把“仄仄平平仄”改成“仄仄仄平仄”,這不算犯孤平,是可以用的。
還有一種情況,是五言的仄起平收句:仄仄仄平平。
在這種句型中,第一字是可平可仄的,但是第三字不能用平聲字,如果用了平聲字,成了:仄仄平平平。在句尾連續出現了三個平聲,叫做“三平調”,這是古體詩專用的形式,做近體詩時必須盡量避免,而且無法補救。
同樣,七言平起平收句“平平仄仄仄平平”,第一和第三字都可平可仄,但是第五字不能用平聲,否則也成了三平調。
因此口訣“一三五不論”並不完全正確,在某些情形下一三五必須論。只要能夠避免孤平和三平調,“一三五不論”就是完全正確的。
防孤平的另一種情況是在對句補救。比如在五言“仄仄平平仄”這種句型,第三字改用了仄聲,往往就在對句的第三字改用平聲來補救,也就是“仄仄平平仄,平平仄仄平”變成了“仄仄仄平仄,平平平仄平”。例如《天末懷李白》第三句“鴻雁幾時到”第三字該平而仄,第四句“江湖秋水多”就把第三字改成了平聲。七言的與此相似,是“平平仄仄平平仄”的第五字用了仄聲,就在對句的第五字改用平聲來補救,即“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變成“平平仄仄仄平仄,仄仄平平平仄平”。
律詩有時也存在拗而未救的現象,這種現象破壞了一聯之中平仄數量的平衡,但是如果發生在“一三五”的位置上,只要不出現孤平或三平調,就是可以容忍的,確切地說不能算拗。另外還有一種拗,出現在“二四六”的位置上,那才是真正的拗。但是有一種拗句,在唐詩中用得相當多。如《天末懷李白》,第一句本該是“平平平仄仄”,卻寫成了“平平仄平仄”,第二、四字都用平聲,違反了逢雙必反的規律。在七言中,就是把“仄仄平平平仄仄”寫成“仄仄平平仄平仄”,比如《詠懷古迹五首》,幾乎每一首都用到這種特殊句型。其一的第七句是這種句型;其二的第七句“泯”可平可仄,如果讀為平,就成了這種句型;其三的第七句還是這種句型;其四的第一句也是這種句型;其五的第五句又是這種句型。由於這種句型用得實在太多(經常用在第七句),幾乎和常規句型一樣常見,甚至不被算成拗句,而被當成一種特殊的律句。詩人們之所以喜歡用這種特殊句型,可能是因為常規句型“平平平仄仄”“仄仄平平平仄仄”中有三個平聲,雖然不在句尾不算三平調,讀起來還是有點彆扭,所以乾脆變一變。但得注意,在用這種句型時,五言第一字、七言第三字必須是平聲,不能不論。
要求對仗
律詩的四聯,各有一個特定的名稱,第一聯叫首聯,第二聯叫頷聯,第三聯叫頸聯,第四聯叫尾聯。每首律詩的二、三兩聯(即頷聯、頸聯)的上下句慣例是對仗句,首聯和尾聯可對可不對。
對仗的第一個特點,是句法要相同。如《旅夜書懷》的首聯第一句沒有謂語,第二句也用無謂語句式相對。頷聯上句的句式是“主謂定賓狀”,下句也用相同的句式相對。頸聯用的也是相同的句式。
對仗的第二個特點,是不能用一樣的字相對。像“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這種對仗,在詞、曲中是可以允許的,在近體詩中則絕不允許。實際上,除非是修辭的需要,在近體詩中必須避免出現相同的字。
對仗的第三個特點,是詞性要相對,也就是名詞對名詞,動詞對動詞,形容詞對形容詞,副詞對副詞,代詞對代詞,虛詞對虛詞。如果要對得工整,還必須用詞義上屬於同一類型的詞(主要是名詞)來相對,比如天文對天文,地理對地理,數目對數目,方位對方位,顏色對顏色,時令對時令,器物對器物,人事對人事,生物對生物,等等,但不能是同義詞。前面所舉的“星垂平野闊,月涌大江流”,“星”對“月”是天文對,“野”對“江”是地理對,而“垂”對“涌”,“平”對“大”,“闊”對“流”,也都是在詞義上屬於相同類型的動詞、形容詞的相對。像這樣的對仗,叫做工對。
有一些對仗,是借用了同音字形成工對,叫做借對。像《野望》:
西山白雪三城戍,南浦清江萬里橋。
海內風塵諸弟隔,天涯涕淚一身遙。
唯將遲暮供多病,未有涓埃答聖朝。
跨馬出郊時極目,不堪人事日蕭條。
首聯“西”對“南”是方位對,“山”對“浦”是地理對,“三”對“萬”是數目對,而“白”對“清”,則是借用“清”的同音字“青”,而構成了顏色對。這樣的借對,也屬工對。
這種諧音的借對,多見於顏色對。比如《秦州雜詩》其三:
州圖領同谷,驛道出流沙。
降虜兼千帳,居人有萬家。
馬驕珠汗落,胡舞白蹄斜。
年少臨洮子,西來亦自誇。
頸聯以“珠”諧音“朱”,與“白”相對。又如《獨坐》:
悲愁回白首,倚杖背孤城。
江斂洲渚出,天虛風物清。
滄溟恨衰謝,朱紱負平生。
仰羨黃昏鳥,投林羽翮輕。
頸聯以“滄”諧音“蒼”而與“朱”相對。
一聯之中,如果大部分字都對得特別工整,其它字就可以對得馬虎一點。比如《春望》:
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
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
白頭搔更短,渾玉不勝簪。
頷聯“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時”和“別”算不上是相對,但其它各字都對得非常工整,合起來也還算是工對。
對於七言來說,第五字可以不拘。比如杜詩《蜀相》:
丞相祠堂何處尋?錦官城外柏森森。
映階碧草自春色,隔葉黃鸝空好音。
三顧頻煩天下計,兩朝開濟老臣心。
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
頸聯“三顧頻煩天下計,兩朝開濟老臣心”,第五字“天”和“老”未對。有一些對仗,表面上看起來不對,實際上是用了別義相對,像這一聯,“朝”對“顧”用的是“朝”的別義來相對,“下”對“臣”,用的是“下”的別義來相對,而不是用它們在句中的意思。另外有一些對仗,要明白其出處才知道是相對。比如《曲江二首》之二:
朝回日日典春衣,每日江頭盡醉歸。
酒債尋常行處有,人生七十古來稀。
穿花蛺蝶深深見,點水蜻蜓款款飛。
傳語風光共流轉,暫時相賞莫相違。
頷聯以“尋常”對“七十”似乎不對,其實“八尺曰尋,倍尋曰常”,“尋常”兩字也可當成數目字,與“七十”對得相當工整。像這樣用了別義、典故,要拐一下彎才對上,出人意料的,也屬借對,而且經常被認為是不俗的佳對,與燈謎的“求凰格”有異曲同工之妙。
一聯之中對仗的上下兩句,一般內容不同或相反。如果兩句完全同義或基本同義,叫作“合掌”,是作詩的大忌。但有時上下句有相承關係,講的是同一件事,下句承接上句而來,兩句實際是一句,這稱為“流水對”。如《聞官軍收河南河北》:
劍外忽傳收薊北,初聞涕淚滿衣裳。
卻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詩書喜欲狂。
白日放歌須縱酒,青春作伴好還鄉。
尾聯下句描述的是緊接上句的行程,就是一流水對。又如《秋興八首》其二:
夔府孤城落日斜,每依北斗望京華。
聽猿實下三聲淚,奉使虛隨八月查。
畫省香爐違伏枕,山樓粉堞隱悲笳。
請看石上藤蘿月,已映洲前蘆荻花。
尾聯也是一流水對。流水對一般也被認為是不俗的佳對,如果尾聯要用對仗,經常就用流水對收住全詩。
有時候一句之中也有對仗。如《登高》:
風急天高猿嘯哀,渚清沙白鳥飛回。
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
萬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獨登台。
艱難苦恨繁霜鬢,潦倒新停濁酒杯。
這一首詩四聯全都用了對仗,而句之中又有對仗,第一句“風急”對“天高”,第二句“渚清”(“清”諧音“青”)對“沙白”,第七句“艱難”對“苦恨”,第八句“潦倒”對“新停”,都是先在本句自對,再跟對句相對。有趣的是,第一句因為押韻,跟第二句在平仄上就無法完全相對,而在字義上卻對得天衣無縫。這首詩被譽為古今七律第一,即使僅從形式上看,也當得起此美稱。
五言律詩
一、平起首句不入韻式
⊙平⊙仄仄,⊙仄仄平平。
⊙仄⊙平仄,平平⊙仄平。
⊙平⊙仄仄,⊙仄仄平平。
⊙仄⊙平仄,平平⊙仄平。
例:李白《送友人》
青山橫北郭,白水繞孤城。
此地一為別,孤蓬萬里征。
浮雲遊子意,落日故人情。
揮手自茲去,蕭蕭班馬鳴。
二、平起首句入韻式
平平⊙仄平,⊙仄仄平平。
⊙仄⊙平仄,平平⊙仄平。
⊙平⊙仄仄,⊙仄仄平平。
⊙仄⊙平仄,平平⊙仄平。
例:李商隱《晚晴》
深居俯夾城,春去夏猶清。
天意憐幽草,人間重晚晴。
並添高閣回,微注小窗明。
越鳥巢干后,歸飛體更輕。
三、仄起首句不入韻式
⊙仄⊙平仄,平平⊙仄平。
⊙平⊙仄仄,⊙仄仄平平。
⊙仄⊙平仄,平平⊙仄平。
⊙平⊙仄仄,⊙仄仄平平。
例:杜甫《春望》
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
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
白頭搔更短,渾欲不勝簪。
四、仄起首句入韻式
⊙仄仄平平,平平⊙仄平。
⊙平⊙仄仄,⊙仄仄平平。
⊙仄⊙平仄,平平⊙仄平。
⊙平⊙仄仄,⊙仄仄平平。
例:王維《終南山》
太乙近天都,連山接海隅。
白雲回望合,青靄入看無。
分野中峰變,陰晴眾壑珠。
欲投人處宿,隔水問樵夫。
七言律詩
一、平起首句不入韻式
⊙平⊙仄⊙平仄,⊙仄平平⊙仄平。
⊙仄⊙平⊙仄仄,⊙平⊙仄仄平平。
⊙平⊙仄⊙平仄,⊙仄平平⊙仄平。
⊙仄⊙平⊙仄仄,⊙平⊙仄仄平平。
例:杜甫《客至》
舍南舍北皆春水,但見群鷗日日來。
花徑不曾緣客掃,蓬門今始為君開。
盤飧市遠無兼味,樽酒家貧只舊醅。
肯與鄰翁相對飲,隔籬呼取盡餘杯。
二、平起首句入韻式
⊙平⊙仄仄平平,⊙仄平平⊙仄平。
⊙仄⊙平⊙仄仄,⊙平⊙仄仄平平。
⊙平⊙仄⊙平仄,⊙仄平平⊙仄平。
⊙仄⊙平⊙仄仄,⊙平⊙仄仄平平。
例:韓愈《左遷藍關示侄孫湘》
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貶潮州路八千。
欲為聖明除弊事,肯將衰朽惜殘年。
雲橫秦嶺家何在?雪擁藍關馬不前。
知汝遠來應有意,好收吾骨瘴江邊。
三、仄起首句不入韻式
⊙仄⊙平⊙仄仄,⊙平⊙仄仄平平。
⊙平⊙仄⊙平仄,⊙仄平平⊙仄平。
⊙仄⊙平⊙仄仄,⊙平⊙仄仄平平。
⊙平⊙仄⊙平仄,⊙仄平平⊙仄平。
例:杜甫《詠懷古迹》
諸葛大名垂宇宙,宗臣遺像肅清高。
三分割據紆籌策,萬古雲霄一羽毛。
伯仲之間見伊呂,指揮若定失蕭曹。
運移漢祚終難復,志決身殲軍務勞。
四、平起首句不入韻式
⊙仄平平⊙仄平,⊙平⊙仄仄平平。
⊙平⊙仄⊙平仄,⊙仄平平⊙仄平。
⊙仄⊙平⊙仄仄,⊙平⊙仄仄平平。
⊙平⊙仄⊙平仄,⊙仄平平⊙仄平。
例:杜甫《登高》
風急天高猿嘯哀,渚清沙白鳥飛回。
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
萬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獨登台。
艱難苦恨繁霜鬢,潦倒新停濁酒杯。
五言律詩
王勃《送杜少府之任蜀川》
駱賓王《在獄詠蟬》
劉長卿《苕溪酬梁耿別後見寄》
王灣《次北固山下》
王維《山居秋暝》
李白《夜泊牛渚懷古》
李白《渡荊門送別》
杜甫《天末懷李白》
杜甫《月夜憶舍弟》
岑參《寄左省杜拾遺》
常建《題破山寺后禪院》
劉禹錫《蜀先主廟》
白居易《賦得古原草送別》
柳宗元《秋曉行南谷經荒村》
溫庭筠《商山早行》
李商隱《楚宮》
七言律詩
崔顥《黃鶴樓》
王維《積雨輞川庄作》
李白《登金陵鳳凰台》
杜甫《秋興八首》
韓愈《左遷至藍關示侄孫湘》
白居易《錢唐湖春行》
李商隱《春雨》
溫庭筠《蘇武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