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澤宗

荷澤宗

荷澤宗,禪宗支派,以荷澤神會為宗祖。神會初受大通神秀的提攜,后至曹溪,入大鑒惠能之門,北游增廣見聞,受具於長安,復隨侍晚年的惠能而嗣其法。惠能寂后,神會住洛陽荷澤寺,訂定西天東土列祖之傳承,並為六祖惠能建祖堂。

簡介


荷澤宗
荷澤宗
唐·開元二十二年(734)於滑台,宣稱神秀等人之北宗禪並非達摩正系,只是漸悟之教。主張惠能之南宗禪為禪宗正統。上元元年(760)示寂。據《圓覺經略疏鈔》及《禪門師資承襲圖》所述,神會之弟子有住太行山之磁州法如、洛陽同德寺之無名、荊州國昌寺之行(惠)覺、沂州寶真院之光瑤(寶)、進平、河陽空、福琳、志滿、圓震、神英、道隱、慧演、皓玉、雲坦、廣敷、乘廣、惟忠等人。法孫有無名之法嗣清涼澄觀、雲坦之法嗣全證、道隱之法嗣辯真等人。另依圭峰宗密《禪門師資承襲圖》所述,荷澤宗之師資相承為神會□法如□南印□道圓□宗密。但依近年的研究,發現實際的師資相承應為凈眾神會──南印──道圓──宗密。

學說


依《禪門師資承襲圖》所述,本宗之宗要乃“知之一字,眾妙之源。’知即靈知,為達摩所傳之空寂之心。迷於此知,故起我相(自我之心),妄計我、我所(將客觀之外境,視為自己所有),不能脫離自他、善惡等相對待的世界。若悟空寂之心,愛惡自然淡薄,悲智自然增明,罪惡自然斷除,功行自然精進。
◎附∶印順中國禪宗史》第八章第三節(摘錄)是為了南宗而竭盡忠忱的弟子,從《南宗定是非論》、《壇語》、《語錄》來看,不失為繼承南宗的大師!《壇經》的主體部分,是‘說摩訶般若波羅蜜,授無相戒’。神會所傳,是肯定的說是摩訶般若波羅蜜,如《南宗定是非論》說∶‘問曰∶禪師修何法?行何行?和上答∶修般若波羅蜜法,行般若波羅蜜行。’
《壇語》也說∶‘登此壇場,學修般若波羅蜜。’關於‘無相戒’,《壇經》約自性說。而神會《壇語》所說──敬禮三寶、懺悔、齋戒,都約事相說。約‘直了見性成佛’說,這不免漸誘了!

差異


先從‘見性成佛’來說∶‘性’、‘自性’、‘本性’、‘自本性’、‘法性’、‘自法性’,為《壇經》的常用語,而‘佛性’僅偶爾提及。但在有關神會的作品中,見性是以‘見佛性’為主的。‘見法性’與‘見本性’,反而要少些(偶一說到了自性)。如《神會集》中說∶
‘頓悟見佛性。’‘定慧等者,明見佛性。’‘自身中有佛性,未能了了見。’‘一一身具有佛性。(中略)一切眾生本來涅盤,無漏智性本自具足。(中略)要因善知識指授,方乃得見。’‘見法性本來空寂。’‘見本性空寂。’‘見本性清凈體不可得。’‘若人見本性,即坐如來地。’
‘本性’與‘法性’,約眾生(法)說,重在空寂性。‘佛性’,重在本來涅盤,本來具有無漏智性。‘見佛性’是《大涅盤經》所常說的。佛性與如來藏,原是一樣的。《壇經》所說的‘性’、‘自性’,如說∶‘性在身心在,性去身心壞’,‘性’是生命的主體。又如說∶‘性含萬法’;‘萬法在自性’;‘不思量性即空寂,思量即是變化’──‘性’為萬化的根源。這都是流轉生死,變現諸趣的如來藏性說。在佛性說中,這種思想是不大明顯的。神會重佛性,所以在有關神會的作品中,也沒有發見這種思想。‘性’、‘自性’,貫徹於《壇經》燉煌本全部。所以說《壇經》是神會或神會門下所作,是一項根本的錯誤。這種自性說,實為‘南方宗旨’的特色。
神會在‘本心’外,又立‘佛心’,如《神會集》說∶
‘真如之相,即是本心。’‘真如之體,以是本心,(中略)我心本空寂,不覺妄念者。若覺妄念者,覺妄俱自滅,此則識心者。’‘眾生本自心凈。’‘眾生心是佛心,佛心是眾生心。’
神會的‘本心’說,受有《起信論》的影響。‘本心’就是‘真如’∶‘真如之體’,是‘心真如’的如實空義;‘真如之相’,是‘心真如’的如實不空義。‘識心見性’的心,也就是指這‘本心’說的。‘心若無相,即是佛心’。眾生心本凈,所以眾生心就是佛心。在這一意義上,從‘見性成佛’,說到‘唯指佛心,即心是佛’,如《壇語》說∶‘馬鳴雲∶若有眾生觀無念者,則為佛智。故今所說般若波羅蜜,從生滅門頓入真如門。(中略)唯指佛心,即心是佛。’
〈宗密傳〉說荷澤宗為∶‘寂知指體,無念為宗’。比對有關神會的作品,這就是‘無住為本’,‘無念為宗’。這大體是近於《壇經》的,而有了進一步闡述。《壇經》是一切依‘自性’說的,但神會不用‘自性’一詞,而稱為‘心’。立‘無住心’,又以大同小異的名稱,來表達心的意義,如《神會集》說∶
‘一切善惡,總莫思量。(中略)無憶念故,即是自性空寂心。’‘自本清凈心,(中略)不作意取,(中略)如是用心,即寂靜涅盤。’
‘若有妄起即覺,覺滅,即是本性無住心。’‘心無住處。和上言∶心既無住,知心無住不?答∶知。知不知?答∶知。(中略)今推到無住處便立知,知心空寂,即是用處。’
在禪的參究中,‘一切善惡總莫思量’(即‘莫作意’),體悟到‘心無住處’。心沒有一毫相可取可住(‘無物心’),即是本性空寂。空寂不只體性不可得,而即空寂體上,有能知不可得的知──‘知心無住’(依教理說,是‘自證’)。神會引《金剛經》來證明這一意義,如《壇語》說∶‘般若經雲∶菩薩摩訶薩,應如是生清凈心∶不應住色生心,不應住聲香味觸法生心,應無所住而生其心。無所住者,今推知識無住心是。而生其心者,知心無住是。’
神會系的傳說(見石井本《神會語錄》),惠能是聽到《金剛經》說∶‘應無所住而生其心’,才頓悟見性的(《壇經》燉煌本缺)。這一‘無住心’說,神會〈答拓跋開府書〉也說得非常明白∶‘但莫作意,心自無物。即無物心,自性空寂。空寂體上,自有本智,謂知以為照用。故般若經雲∶應無所住而生其心。應無所住,本寂之體。而生其心,本智之用。’
本寂體上有本智,本智能證知本體空寂,所以宗密就簡稱為‘寂知指體’。《壇經》說‘無住為本’,是‘本性’的念念相續,念念不住,表示了一切時中的了無系著。而且,‘一切法在自性’,一切是‘自性變化’,‘性含萬法’的。神會對‘無住為本’的闡明,著重於心體空寂,空寂心的自證,不住一切法。而對‘本性’的念念相續,念念不住,卻沒有說到。
說到‘無念為宗’,無念為悟入的重要方法;神會近於《壇經》的思想,而更傾向於否定的說明。在有關神會的作品中,有一重要術語──作意、不作意,以‘莫作意’來說明無念。《壇經》說∶‘大眾作意聽!’又說∶‘學道之人,作意莫言先定發慧,先慧發定,定慧各別。’這只是作意不要說定慧各別,如作意說定慧不二,不正是對了嗎?而神會卻醜化了作意,如《神會集》說∶
‘既是作意,即是識定。’‘但不作意,心無有起,是真無念。’‘不作意,即是無念。’‘但莫作意,心自無物。(中略)但莫作意,自當悟入。’‘為是作意不作意?若是不作意,即與聾俗無別。若言作意,即是有所得。’‘無作意,亦無不作意。如是者為之相應。’
作意,就是有所得。不作意,就是無念。但進一步(后二則),無作意也不是的。沒有作意,也不是不作意,才是真的無念。依《壇語》說∶
‘聞說菩提,起心取菩提。聞說涅盤,起心取涅盤。聞說空,起心取空。聞說凈,起心取凈。聞說定,起心取定。此皆是妄心,亦是法縛,亦是法見。若作此用心,不得解脫,非本自空寂心。’
從此可見,作意就是起心;作意沐是起心取。不作意,不是沒有心,而是不起心去取相境界。也就是‘不於事上生念’。‘莫作意,心自無物’;‘不作意,心無有起’,是同一意義。不過直說作意、不作意,容易引起誤解。胡適杜甫詩∶‘誰謂朝來不作意,狂風挽斷最長條’,而解說作意為∶‘打主意’、‘存心要什麼’,是當時的白話。其實,‘作意’為經論常見的名詞。如心所中的‘作意’,是動心而使向於境界的心理作用。‘如理作意’的作意,是思惟。修習定慧,如‘了相作意’等,是注意於內心所起的境界。一般來說,修定──‘繫心一處’、‘攝心’、‘住心’,都是要‘作意’修的。神會評斥一般的作意修定,而大大的應用這一名詞,而以‘不作意’為‘無念’的同義詞。‘不作意’為‘無念’,多少是偏於遣破的。但也有進一層的說明,如《神會集》說∶
‘若在學地者,心若有念起,即便覺照;起心即滅,覺照自亡,即是無念。’
‘若有妄起,即覺,覺滅,即是本性無住心。’
‘有無雙遣,中道亦亡者,是無念。無念即是一念,一念即是一切智,一切智者即是甚深般若波羅蜜,甚深般若波羅蜜即是如來禪。’
(一念)‘相應義者,謂見無念者,謂了自性者,謂無所得(般若)。以無所得,即如來禪。’
‘問∶無者無何法?念者念何法?答∶無者無有云然,念者唯念真如。(中略)念者真如之用,真如者念之體。(中略)若見無念者,雖具見聞覺知而常空寂。’
這部分的‘無念’,達到了妄滅覺亡的境地。那時,有無雙遣,中道不立;這樣的‘無念’,就是‘般若’、‘一行三昧’、‘如來禪’的別名。說明這悟入‘無住心’的‘無念’,說‘念者唯念真如,(中略)念者真如之用,(中略)具見聞覺知而常空寂’。后二則所說,與《壇經》說相近。然據《壇經》燉煌本所說,與神會所傳,不免有貌合神離的感覺。《壇經》是這樣說的(大正48·338c)∶‘無者無何事?念者何物?無者,離二相諸塵勞。真如是念之體,念是真如之用。性起念,雖即見聞覺知,不染萬境而常自在。’
‘念’,是名詞。‘無念’,不是沒有念;沒有的,是‘二相諸塵勞’。念是真如的作用,是從‘性’而起的。念是眾生‘本性’的作用,是‘念念相續,無有斷絕’的,斷絕便是死了。‘無念為宗’,只是本性的,人人現成的念──見聞覺知。從平常心行中,‘於自念上離境,不於法上生念’就是。‘念是真如之用’,不是聖人才有的,不是悟證了才有的。念是自性的作用,所以《壇經》堅定的反對沒有念,如說∶
‘莫百物不思,念盡除卻。’‘若百物不思,當令念絕,即是法縛(原作‘傳’),即是邊見。’
明藏本《壇經》有評卧輪偈的傳說(大正50·358a)∶‘有僧舉卧輪禪師偈曰∶卧輪有伎倆,能斷百思想,對境心不起,菩提日日長。師聞之曰∶此偈未明心地,若依而行之,是加系縛。因示一偈曰∶惠能沒伎倆,不斷百思想。對境心數起,菩提作么長。’
這一傳說,也見於《傳燈錄》卷五,思想是一貫的。然神會在遮遣方面,無念是‘不作意’,是‘起心即滅’、‘心無有起’;主張‘一切善惡,總莫思量’(不思善,不思惡,與此說相當)。這與‘除妄不起心’的禪法,不是有類似的意趣嗎?‘念者真如之用’,似乎與《壇經》相近。但在神會,這是般若、一行三昧、如來禪,諸佛真如身的作用。所以以‘念’為動詞,說‘念者唯念真如’。這樣的念,是悟見無住心的境地,而不是眾生本性的作用。神會所傳的禪法,不免有高推聖境,重於不起念(不作意)的傾向。
神會以‘無念為宗’,而悟入‘無住知見’,略如《神會集》所說∶
‘今推到無住處便立知。知心空寂,即是用處。法華經雲∶即同如來知見,廣大深遠。心無邊際,同佛廣大;心無限量,同佛深遠,更無差別。’
‘但自知本體寂靜,空無所有,亦無住著,等同虛空,無處不遍,即是諸佛真如身。真如是無念之體,以是義故,立無念為宗。若見無念者,雖具見聞覺知而常空寂,即戒定慧一時齊等,萬行俱備,即同如來知見,廣大深遠。’‘滅諸相故,一切妄念不生,此照體獨立,神無方所。知識!當如是用。’
‘神會三十餘年所學功夫,唯在見字’。‘無住知見’,被宗密讚譽為(大正48·402c)∶‘空寂之知,是汝真性。(中略)知之一字,眾妙之門。’然與《壇經》燉煌本所說的‘無念’,念是眾生本性現成的,自性所起的用,不完全相合。如不認清《壇經》(燉煌本所依的底本,是南方宗旨本)的主題實質,見到文義部分與神會說相同,就說《壇經》是神會或神會門下所造,極為謬誤!神會的‘無住知見’,重在空寂的自證,作為荷澤派下的宗密,早就有異議了,如《圓覺經大疏鈔》卷三之下說(卍續14·558下)∶
‘圓通見者,必須會前差別取捨等法,同一寂知之性。寂知之性,舉體隨緣,作種種門,方為真見。寂知如鏡之凈明,諸緣如能現影像。荷澤深意,本來如此。但為當時漸教大興,頓宗沉廢,務在對治之說,故唯宗無念,不立諸緣。’
[參考資料] 宇井伯壽《禪宗史研究》;鐮田茂雄《宗密教學の思想史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