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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棲曲

唐代李白的樂府詩

《烏棲曲》是唐代詩人李白創作的一首樂府詩。此詩通過日暮烏棲、落日銜山、秋月墜江等富於象徵色彩的物象,暗示荒淫的君王不可避免的樂極生悲的下場。全詩在形式上作了大膽的創新,借舊題的歌詠艷情轉為諷刺宮廷淫靡生活,純用客觀敘寫,不入一句貶辭,但諷刺卻很尖銳、冷峻、深刻。

作品原文


烏棲曲
姑蘇台上烏棲時,吳王宮裡醉西施。
吳歌楚舞歡未畢,青山欲銜半邊日。
銀箭金壺漏水多,起看秋月墜江波。
東方漸高奈樂何!

註釋譯文


詞句註釋

1.烏棲曲:六朝樂府《清商曲辭》西曲歌調名,內容多歌詠艷情。
2.姑蘇台:在吳縣西三十里姑蘇山上,為吳王夫差所築,上建春宵宮,為長夜之飲。又作天池,池中造青龍舟,盛陳音樂,日與西施為水嬉(見《述異記》)。烏棲時:烏鴉停宿的時候,指黃昏。
3.吳王:即吳王夫差。夫差敗越國,納越國美女西施,為築姑蘇台。姑蘇台舊址在今江蘇蘇州,據《述異記》載,台周環詰屈,橫亘五里,崇飾土木,殫耗人力,三年乃成。內充宮妓千人,又別立春宵宮,造千石酒鍾,作大池,池中造青龍舟、陳妓樂,吳王日與西施為長夜歡。
4.吳歌楚舞:吳楚兩國的歌舞。
5.“青山”句:寫太陽下山的情景。銜半邊日:太陽將要落山。
6.銀箭金壺:指刻漏,為古代計時工具。其制,用銅壺盛水,水下漏。水中置刻有度數箭一枝,視水面下降情況確定時履。
7.秋月墜江波:黎明時的景象。“東方漸高”,東方的太陽漸漸升起。
8.東方漸高(hào):東方漸曉。高,同“皜”,白,明,曉色。奈樂何:一作“奈爾何”。

白話譯文

姑蘇台上的烏鴉剛剛歸窩之時,吳王宮裡西施醉舞的宴飲就開始了。
飲宴上的吳歌楚舞一曲未畢,太陽就已經落山了。
金壺中的漏水滴了一夜,吳王宮山的歡宴還沒有結束,吳王起身看了看將要墜入江波的秋月。
天色將明,仍覺餘興未盡,就是天亮了,又可奈何我樂興未艾哉!

創作背景


此詩是李白於開元十九年(731年)在吳越一帶漫遊時所作,這裡是當年吳王夫差與美女西施日夜酣歌醉舞的地方,李白懷古有感,寫了一首詠史詩《烏棲曲》。其時當與《蘇台覽古》的創作時間相隔不久。詩表面上寫吳王,實際上諷刺唐玄宗。

作品鑒賞


文字賞析

《烏棲曲》是樂府《清商曲辭·西曲歌》舊題。現存南朝梁簡文帝、徐陵等人的古題,內容大都比較靡艷,形式則均為七言四句,兩句換韻。李白此篇,不但內容從舊題的歌詠艷情轉為諷刺宮廷淫靡生活,形式上也作了大膽的創新。
相傳吳王夫差耗費大量人力物力,用三年時間,築成橫亘五里的姑蘇台(舊址在今江蘇省蘇州市西南姑蘇山上),上建春宵宮,與寵妃西施在宮中為長夜之飲。詩的開頭兩句,不去具體描繪吳宮的豪華和宮廷生活的淫靡,而是以洗鍊而富於含蘊的筆法,勾畫出日落烏棲時分姑蘇台上吳宮的輪廓和宮中美人西施醉態朦朧的剪影。“烏棲時”,照應題面,又點明時間。詩人將吳宮設置在昏林暮鴉的背景中,無形中使“烏棲時”帶上某種象徵色彩,使人們隱約感受到包圍著吳宮的幽暗氣氛,聯想到吳國日暮黃昏的沒落趨勢。而這種環境氣氛,又正與“吳王宮裡醉西施”的縱情享樂情景形成鮮明對照,暗含樂極悲生的意蘊。這層象外之意,貫穿全篇,但表現得非常隱微含蓄。“吳歌楚舞歡未畢,青山欲銜半邊日。”對吳宮歌舞,只虛提一筆,著重寫宴樂過程中時間的流逝。沉醉在狂歡極樂中的人,往往意識不到這一點。輕歌曼舞,朱顏微酡,享樂還正處在高潮之中,卻忽然意外地發現,西邊的山峰已經吞沒了半輪紅日,暮色就要降臨了。“未”字“欲”字,緊相呼應,微妙而傳神地表現出吳王那種惋惜、遺憾的心理。而落日銜山的景象,又和第二句中的“烏棲時”一樣,隱約透出時代沒落的面影,使得“歡未畢”而時已暮的描寫,帶上了為樂難久的不祥暗示。“銀箭金壺漏水多,起看秋月墜江波。”續寫吳宮荒淫之夜。宮體詩的作者往往熱衷於展覽豪華頹靡的生活,李白卻巧妙地從側面淡淡著筆。“銀箭金壺”,指宮中計時的銅壺滴漏。銅壺漏水越來越多,銀箭的刻度也隨之越來越上升,暗示著漫長的秋夜漸次消逝,而這一夜間吳王、西施尋歡作樂的情景便統統隱入幕後。一輪秋月,在時間的默默流逝中越過長空,此刻已經逐漸黯淡,墜入江波,天色已近黎明。這裡在景物描寫中夾入“起看”二字,不但點醒景物所組成的環境後面有人的活動,暗示靜謐皎潔的秋夜中隱藏著淫穢醜惡,而且揭示出享樂者的心理。他們總是感到享樂的時間太短,晝則望長繩系日,夜則盼月駐中天,因此當他“起看秋月墜江波”時,內心不免浮動著難以名狀的悵恨和無可奈何的悲哀。這正是末代統治者所特具的頹廢心理。“秋月墜江波”的悲涼寂寥意象,又與上面的日落烏棲景象相應,使滲透在全詩中的悲涼氣氛在迴環往複中變得越來越濃重了。詩人諷刺的筆鋒並不就此停住,他有意突破《烏棲曲》舊題偶句收結的格式,變偶為奇,給這首詩安上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結尾:“東方漸高奈樂何!”“高”是“皜”的假借字。東方已經發白,天就要亮了,尋歡作樂不能再繼續下去了。這孤零零的一句,既像是恨長夜之短的吳王所發出的歡樂難繼、好夢不長的嘆喟,又像是詩人對沉溺不醒的吳王敲響的警鐘。詩就在這冷冷的一問中陡然收煞,特別引人注目,發人深省。
這首詩在構思上有顯著的特點,即以時間的推移為線索,寫出吳宮淫佚生活中自日至暮,又自暮達旦的過程。詩人對這一過程中的種種場景,並不作具體描繪渲染,而是緊扣時間的推移、景物的變換,來暗示吳宮荒淫的晝夜相繼,來揭示吳王的醉生夢死,並通過寒林棲鴉、落日銜山、秋月墜江等富於象徵暗示色彩的景物隱寓荒淫縱慾者的悲劇結局。通篇純用客觀敘寫,不下一句貶辭,而諷刺的筆鋒卻尖銳、冷峻,深深刺入對象的精神與靈魂。
李白的七言古詩和歌行,一般都寫得雄奇奔放,恣肆淋漓,這首《烏棲曲》卻偏於收斂含蓄,深婉隱微,成為他七古中的別調。前人或以為它是借吳宮荒淫來托諷唐玄宗的沉湎聲色,迷戀楊妃,這是可能的。玄宗早期勵精圖治,後期荒淫廢政,和夫差先發憤圖強,振吳敗越,后沉湎聲色,反致覆亡有相似之處。賀知章的“泣鬼神”之評,也不單純是從藝術角度著眼的。

名家點評

唐代范傳正《唐左拾遺翰林學士李公新墓碑序》:在長安時,秘書監賀知章號公為謫仙人,吟公《烏棲曲》云:“此詩可以哭鬼神矣。”
唐代孟棨本事詩》:賀(知章)又見其《烏棲曲》,嘆賞苦吟。曰:“此詩可以泣鬼神矣。”故杜子美贈詩及焉。……或言是《烏夜啼》,二篇未知孰是,故兩錄之。
明代高棅唐詩品彙》:蕭士贇云:此樂府深得《國風》刺詩之體。
明代桂天祥《批點唐詩正聲》:風格音調,萬世之祖。“吳歌”以下、便覺吳有敗亡之禍。至“起看秋月”二句,意思委蜿,反覆諷誦,為之淚下。
明代鍾惺譚元春《唐詩歸》:鍾云:哀樂含情,妙在都不說破。
明代周珽《唐詩選脈會通評林》:此借吳宮事以諷明皇與貴妃為長夜飲。熔煉締構,變化自成,便可擲斤置削。
明代李攀龍袁宏道《唐詩訓解》:此因明皇與貴妃為長夜飲,故借吳宮事以諷之。……按“李杜樂府皆有所託意而發,非若今人無病而強呻吟者。仍子美直賦時事,太白則援古以諷今,今讀者鮮識其旨。
明代梅鼎祚屠隆《李杜二家詩鈔評林》:蕭士贇曰:盛言其美,而不美自見,深得《國風》之體。
明末清初邢昉《唐風定》:情思亦諸家所有,吐辭縹緲,語帶雲霞,則俱不及。
明末清初王夫之姜齋詩話》:艷詩有述歡好者,有述怨情者,《三百篇》亦所不廢。……至如太白《烏棲曲》諸篇,則又寓意高遠,尤為雅奏。
明末清初王夫之《唐詩評選》:蠆尾銀鉤,結構特妙。總此數語,由人下度。正使後人誤解,方見圈饋之大。“青山”句天授,非人力。
清代沈德潛唐詩別裁》:末句“為樂難久”也。綴一單句,格奇。
清高宗敕編《唐宋詩醇》:樂極生悲之意,寫得微婉。荒宴未幾,而糜鹿游於姑蘇矣。全不說破,可謂興寄深微者。胡應麟以杜之《七哀》雋永深厚,法律森然,謂此篇斤兩稍輕,詠嘆不足,真意為謗傷,未足與議也。末綴一革句,有不盡之妙。
清代宋宗元網師園唐詩箋》:音節寥亮,搖搖曳曳,言簡味長。
清代陳僅《竹林答問》:鮑照《代白貯舞歌》、李太白《烏棲曲》、郎上元《塞下曲》,結體用韻各異,可以為法。
清代方東樹昭昧詹言》:太白層次插韻,此最迷人,真太史公文法。玩《烏棲曲》可悟。
清代劉文蔚《唐詩合選詳解》:王冀雲曰:此篇七句二轉韻,而以首二句為根。

作者簡介


李白像
李白像
李白(701~762),字太白,號青蓮居士。是屈原之後最具個性特色、最偉大的浪漫主義詩人。有“詩仙”之美譽,與杜甫並稱“李杜”。其詩以抒情為主,表現出蔑視權貴的傲岸精神,對人民疾苦表示同情,又善於描繪自然景色,表達對祖國山河的熱愛。詩風雄奇豪放,想像豐富,語言流轉自然,音律和諧多變,善於從民間文藝和神話傳說中吸取營養和素材,構成其特有的瑰瑋絢爛的色彩,達到盛唐詩歌藝術的巔峰。存世詩文千餘篇,有《李太白集》30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