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文解字注
清代段玉裁編輯的古籍
《說文解字注》是清代段玉裁創作的語言學著作,首次出版於1992年。
《說文解宇注》是有關《說文解字》註釋、研究著作中用力較深、較有成就的一部。該書共30卷。該書全面闡述了漢字的構造原則,對經字、音韻亦多有創見。書後附有《六書音韻表》,根據《詩經》的用韻和諧聲,分古韻為六類17部,也是古音學的重要著作。
《說文解字注》的特點:校勘大徐本《說文》的不足之處,對《說文》本身進行了一些發凡起例,對許慎的不足於以批評,註釋過程中注意到了詞義的歷史性及發展演變規律,注意到了同源詞的探討和同義詞的辨析。
《說文解字注》是徐鍇《說文系傳》以後的首部《說文》註釋書,在清代數以百計的《說文解字》研究大軍之中,段氏之作能夠一枝獨秀,的確有其過人之處。這部劃時代的巨著耗費了段氏畢生的心血,創見頗多,在學界影響深遠,反響巨大,王念孫評價為“蓋千七百年來無此作矣”。
《說文解字注》也有不足之處:過分自信,在沒有充分證據的情況下對《說文》作任意改動。過分相信許慎的說解,拘泥於小篆形體而強作解釋。對《說文解字注》的微瑕,清代不少學者都注意到了,並且以專著的形式予以訂正。這類代表性的著作有馮桂芬的《說文解欄位注考正》、徐承慶的《說文段注匡謬》、徐灝的《說文解字注箋》、鈕樹玉的《段氏說文注訂》、王紹蘭的《說文解欄位注訂補》等。
《說文》之為書,以文字而兼聲音、訓詁者也。凡許氏形聲、讀若,皆與古音相准,或謂古之正音,或謂古之合音。方以類聚,物以群分。循而考之,各有條理。不得其遠近分合之故,則或執今音以疑古音,或執古之正音以疑古之合音,而聲音之學晦矣。
《說文》之訓,首列制字之本意,而亦不廢假借。凡言“一日”及所引經類多有之,蓋以廣異聞,備多識,而不限於一隅也,不明乎假借之指,則或據《說文》本字以改書傳假借之字,或據《說文》引經假借之字以改經之本字,而訓詁之學晦矣門。
吾友段氏若膺,於古音之條理,察之精,削之密。嘗為《六書音均表》,立十七部以綜核之。因是為《說文注》,形聲、讀若,一以十七部之遠近分合求之,而聲音之道大明。於許氏之說正義、借義,知其典要,觀其會通,而引經輿今本異者,不以本字廢借字,不以借字易本字,揆諸經義,例以本書,若合符節,而訓詁之道大明。
說文解字注
《說文解字》成為研究的專門之學,是在唐宋之後。到了清代,隨著漢學的復興,《說文解字》的研究更加深入,更加自覺而臻於極盛。由於顧炎武、戴震等人的提倡,學者們認識到研究文字訓詁之學對於治學的關係: “以識字為讀經之始,以窮經為識義理之途”,因而他們爭相研究《說文解字》,併產生了多種研究《說文解字》的著作,如段玉裁的《說文解字注》、桂馥的《說文解字義證》、王筠的《說文句讀》和《說文釋例》、朱駿聲的《說文通訓定聲》等名家大作。其中成就最高的要推段玉裁的《說文解字注》和朱駿聲的《說文通訓定聲》了,而段書更在朱書之上。
段玉裁(1735-1815),字若膺,號茂堂,又字喬林、淳甫,又號硯北居士、長塘湖居士、僑吳老人,雍正十三年(1735年)生於江蘇金壇縣。段氏原世居河南,宋高宗南渡時,段氏先祖移居金壇,數世行醫為業。到段玉裁時,家道衰落,祖父段文、父親段世續雖都是飽學之士,卻都屢試不第。段世續只得設館教書,以維持全家生計。
段玉裁6 歲即從祖父發矇,11歲從父就讀於毗陵連江橋館舍,受到嚴格訓練。13歲時,乾隆帝敕各省學政按試,段玉裁從容應對,江蘇學政尹元孚極為驚異,對段世續說:“此兒端重,必教之成大器,勿自菲薄也。”這位學政的話有雙重含義,其中一層含義乃包含了段玉裁爾後在學問上的成就;質之以後的事實,恰恰只應驗了這層含義。
由於學政尹元孚的鼓勵,段世續更寄厚望於段玉裁,朝夕課之,不敢稍怠。玉裁也益加勤奮,於先秦兩漢間書,尤其精心研讀,此為其日後注《說文解字》打下了堅實的基礎。但段世續當時極其貧困,田無一壠,僅靠設館授讀,維持清苦的生活。段玉裁能以“不種硯田無樂事,不撐鐵骨莫支貧”的家訓,潛心於學問,以學習中求得的樂趣排除生活上的艱難困苦。
乾隆二十五年(1760)年,段玉裁26歲中了恩科舉人,不免躊躇滿志,決意在舉業上一展鴻圖,不久便赴京師參加應試。在錢大昕的寓所,讀到了顧炎武的《音學五書》。該書考據博衍,立論精當,使他驚嘆不已。這是段玉裁轉而致力於治學的原因之一。他讀顧書而進一步認識到古音的重要,便下了決心要研究音韻之學。因為不通曉古音就不能真正讀懂先秦兩漢的有韻之文,也無法解釋無韻之文的假借等現象。翌年春闈大試,不料段玉裁名落孫山。這固然使段玉裁一家異常失望,但同時卻又堅定了他治學的志向,決計以治學的成績來實現他人生的價值。為維持生計,他以舉人資格擔任景山萬善殿官學的教習。
三年後,戴震進京應試落第,段玉裁與之相遇於京師,兩人志趣相似而境遇又復相同,玉裁大有相見恨晚之慨。戴震雖年年落第,又為豪族所逼,避入京師,客居於歙縣會館,但京中名流如紀昀、王鳴盛、錢大昕、王昶等都登門拜訪之,“叩其學、聽其言、觀其書,莫不擊節嘆賞,於是聲隆京師”,段玉裁之遇見戴震,其欽敬折服之心當可想見。戴震的學術建樹,其睿思卓識,對於段玉裁的一生發生了重大影響。段玉裁遂有心拜戴震為師,希望能列於其門牆之下,但戴震出於謙虛,婉言拒絕了段玉裁的要求。
段玉裁在萬善殿教習期滿,返回故鄉,乃與弟段玉成悉心研究上古音韻學,開始了他的學者生涯。上古音韻學的奠基人是顧炎武。他離析唐韻,把上古韻分成10部,後來江永細分為13部。段玉裁仔細研究,認為還不完善,於是“證其違而補其未逮”,在顧、江的基礎上前進一步,分為17部。他的這項研究成果體現在他的《詩經韻譜》和《群經韻譜》這兩書之中。段玉裁的成就,得到了當時學術界的好評,錢大昕稱之為“鑿破混(渾)沌”之論,並為其書作序,說“此書出,將使海內說經之宗奉為圭臬。”戴震也說:“古音十七部,是可以千古矣。”
乾隆三十四年(1769年)春,段玉裁再次進謁戴震,請求必以師弟相稱。戴震覺不宜再拒辭,終於收下了這名弟子。戴震不僅用他樸素的唯物主義哲學思想和嚴謹的治學態度給段玉裁以深刻的影響,在生活上也儘力相助。時段玉裁窮困潦倒,生計艱難。戴震將自己一年俸金的一半借給他,使他度過這段艱難竭蹶的歲月。段氏對這位恩師備極尊崇,以至於在耄耋之年,每一提到戴震時,還“必垂手拱立”,而且“朔望必莊重誦手札一通”,知遇之恩,於斯為盛!
這一年會試,戴、段又都落第。隨後,戴震應山西布政使朱文正之聘赴晉,段玉裁隨行。戴編修汾州縣誌,段則主講壽陽書院。次年,段玉裁奉命前往貴州玉屏縣任知縣。因不諳官場逢迎之事,兩年後調任四川邊區,以候補知縣的資格,先後在幾個縣任代理知縣。其時政務雖然繁忙,但仍不忘學術研究,每天將公事處理完后,常夜以繼日,刻苦治學,因而有“官況清卓,著述益富”之譽。在四川任職期間,他又寫成了《六書音韻表》,提出了“古四聲不同今韻”、“上古有平上入而無去聲”的重要論點。他還發現以前被混而為一的支、脂、之韻,在上古是三個不同的韻部,從而解決了一千一百年來的一大疑案。但是,三韻的音值已無法知道,因而讀不出實際讀音,段氏到暮年仍念念於懷:“倘日聞而死,死不恨矣!”足見其治學的嚴肅和認真。
段玉裁總覺以官為累,故總在尋找機會辭去官職,專心問學。
乾隆四十五年(1780年),適段父有病,玉裁得以卸職回到金壇,從此“鍵戶不問世事者三十餘年”,潛心著述。這一時期先後著成《毛詩故訓傳定本小箋》、《周禮漢讀考》、《古文尚書撰異》、《經韻樓集》、《儀禮漢讀考》、《集韻校定本》等近30種學術專著,並於此時正式開始撰寫巨著《說文解字注》。
這部巨著的準備階段,實際從乾隆四十一年(1776年). 起用了19年時間編纂成長編性質的《說文解字讀》開始的。正當他要做進一步努力時,病、貧、訟一齊向他襲來。他原有風濕臂痛,后又傷了足,又患瘡疾,三病加身,痛苦不堪。晚年屢遭橫逆訟事的折磨,不得不遷居鎮州、蘇州等地。
他在致友人信中說:“堪稱老、貧、病三者兼有之,過去恥於對人說貧窘,此時則不能隱諱矣。”在給王念孫的信中說:“弟年七十餘耳,乃昏聵如八九十者”,卻仍在“私懼《說文》等書不能成”。經過13年的努力,終於將《說文解字讀》濃縮、精鍊成《說文解字注》。書成,他又反覆修改八年,直到嘉慶二十年(1815年),才付梓刊行,前後歷時四十年之久。
《說文解字注》闡發了蘊藏於《說文解字》內的體例,使簡奧的原本呈現出清晰的脈絡,有利於後人學習、研究。在考求字義時,注重形、音、義的互相推求,綜合分析,於許慎析義的基礎上,大加擴展,旁徵博引,所引之書達226 種之多。所以本書在語言學、文字學、辭彙學、詞義學等方面的成就是卓著的。凡典籍訓詁與《說文解字》有異同者,無不採集考訂,故本書考辨精當之處。
段玉裁注《說文》,多所創見,考辨精當,較之《說文解字》當然要詳贍得多。從段注中,一方面可見他的徵引浩博,一方面也看到作者凝聚的生活經驗。如《說文解字·丸部》: “鼠,鷙鳥食已,吐其皮毛如丸。”段玉裁註:“玉裁昔宰巫山縣,親見鴟鳥所吐皮毛如丸。”這使我們聯想到李時珍實地考察穿山甲及其食螞蟻的事。梁代陶弘景在《名醫別錄》中對它有一段生動的描寫。他說穿山甲之狀似鱷魚而較短小,又似鯉魚而有四足,黑色,能水陸兩棲。它白天爬上岸曬太陽,把全部鱗甲張開,似死然,把一群群螞蟻引誘入甲中,然後將鱗甲緊閉,投入水中。入水后,鱗甲張開,螞蟻則全部浮在水面,它就在水面上游弋接食。李時珍對此記載很感興趣,但他認為百聞不如一見,他要實地考察一次。一次,他在蘄州西北的一處山坡上發現了一隻穿山甲,正在覓食。他隱蔽在灌木叢中,仔細觀察。只見穿山甲左搖右擺爬到螞蟻窩旁,張開嘴把舌頭伸出,緊貼地面。螞蟻則以為是一塊鮮肉,便把所有同伴招來共嘗美餐。待到舌頭全是螞蟻,穿山甲巧妙地將舌頭往嘴裡收縮,螞蟻則葬身其腹中了。李時珍捕捉了這隻穿山甲,當即解剖,發現它臟腑俱全,而胃特別大,胃中“約蟻升許”。這樣,李時珍完全弄清了穿山甲食蟻真相,既肯定陶弘景所說穿山甲是兩棲動物和食蟻獸的特點,又大大補充和豐富了陶氏未能觀察注意到的內容。段玉裁對於貓頭鷹吃老鼠之類后所吐皮毛如丸,他在巫山曾考察過,證明許慎此解是正確的。不過所記簡略,我們僅得其“玉裁昔宰巫山縣,親見鴟鳥所吐皮毛如丸”17字而已。
這部書當然也有缺點,除一般的封建觀點外,段氏之病在於盲目尊許和過於自信。由於盲目尊許,則在個別地方略有微詞外,全書中幾找不出一處真正批評許慎,指摘其錯誤的話。甚者,凡許氏錯解字形,誤釋字義者,段往往旁徵博引,詳為之注。如“為”字,許慎據小篆說為“母猴”,當是不倫不類,所解是錯誤的。段玉裁則又引《左傳》輾轉為之解釋,說“下腹為母猴形?其下又全像母猴頭目身足之形也”,純是臆說。又如“也”字,本與“它”同字,許據小篆釋為“女陰”,純系無稽之說。段氏則強調說“此篆女陰是本義,假借為語詞”,“許在當時必有所受之”,為之開脫。又由於自信過甚,也就難免主觀武斷,且信《韻會》等后出之書勝於信《說文》,以致增刪篆文,改易說解,而多有不當處。
段玉裁
為將此書刻成付印,段玉裁用去了全部積蓄。歷時8年,於嘉慶二十年五月方將全書刻成。書成后聲振海內,風行一時,說文之學由此而盛。玉裁另著有《古文尚書撰異》32卷,《春秋左氏古經》12 卷等著作250餘卷。
耗去段玉裁半生心血的《說文解字注》,儘管存在著一些缺點和錯誤,但是瑕不掩瑜,其在中國學術史上的重要地位,早已為國內外學術界所肯定。阮元稱其“可謂文字之指歸,肄經之津筏矣”。王念孫稱其“千七百年來無此作”。在段玉裁去世時,王念孫哭著對他的弟子陳奐說:“若膺死,天下遂無讀書人矣!”是的,段玉裁在清代學術史上的地位是舉足輕重的。
這部書完整地保存了小篆和部分先秦古文字的形體,反映了上古漢語辭彙的面貌,集中了漢代訓詁學的成就,還蘊涵著豐富的古代社會政治、經濟、軍事、法律、科技、方言、俗語方面的資料,具有很高的研究價值,因而為後世學者所注重,奉為文字訓詁之學的巨作。
妙語佳句:
玉裁昔宰巫山縣,親見鴟鳥所吐皮毛如丸。
史學家唐德剛在大學時期曾指出《說文解字注》中對“縣”解釋為“縣者懸也,懸於郡也”,那就說錯了。唐認為是“縣者懸也。懸而未決或懸而未封”,而非“懸於郡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