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如璋

何如璋

何如璋(1838年-1891年)字子峨,廣東潮州府大埔縣(今梅州市大埔縣)湖寮雙坑村人,我國早期傑出的外交家,中日兩國正式邦交的開創者,為第一任駐日公使。以何如璋為首的使團此後駐日四年有餘,他們悉心查訪日本的民情政俗,深入考察日本明治維新,力倡容納西方科學思想以改造中國傳統文化和改變封建專制,渴求強國之道。他們篤邦交,爭國權,為促進中日文化交流和兩國人民的友誼所繪寫的多彩篇章,直至百年後的今天仍被世人稱道,1888年秋,何如璋戍期屆滿,釋回故里。隨後,何如璋應兩廣總督張之洞延聘,出任潮州韓山書院山長,為近代潮汕地區的文化教育事業做出了突出貢獻。

2014年1月,何如璋故居被列為梅州市文物保護單位。

個人履歷


何如璋(1838—1891),字子峨,廣東大埔縣湖寮鎮雙坑村人。聰明好學,少年時因家境不好,輟學放牛,一邊牧牛,一邊讀書。后隨姑父大埔縣名宿陳芙初學,學業得以大進。咸豐十一年(1861)中舉人,同治四年(1865)任五品銜知縣。3年後中進士。選入翰林院庶吉士,后授職編修。光緒二年(1876)出使日本,是中國第一任駐日公使。駐日期間,他為國家爭公理,抗強權,按條約在日本增設了橫濱、神戶、長崎三處領事館,完成了艱巨的外交使命,不負國人期望,被譽為“不辱使命的何如璋”。光緒八年六月,任滿回國後任侍講學士、侍讀學士。九年九月,任詹事府少詹事,后受命任福建船政大臣,主管馬尾造船廠,兼辦前後學堂。
在馬尾造船廠期間,法國軍艦入侵馬江,如璋迭奏清廷,建議“集中兵力”、“先發制人”,無奈朝廷一味求和,致遭法艦突然襲擊,清軍戰敗,馬江船廠被毀壞。慈禧與清廷統治者,為掩蓋其不抵抗政策而遭到慘敗的責任,擬問罪於會辦張佩綸和船政大臣何如璋,曾派左宗棠以欽差身份“飭查馬江失事一案被參僨事各員”。左宗棠經過認真調查之後,給清廷的奏摺云:何如璋無統兵守土之責,“既經革職,可否邀恩免議?”清廷統治者卻置之不顧,結果還是把何如璋與會辦福建海疆事宜大臣張佩綸一起,貶戍張家口軍台,達3年之久。
在戍期間,何如璋寫成了《管子析疑》三十六卷。從軍台放還后,粵督李瀚章請他主持韓山講席。在韓山,他賞識謝錫勛、陳宗廙、李香谿等文藝上後來皆有名於時的人物。光緒十七年(1891)8月他因謫戍期間不服水土所得的腳氣病複發,卒於韓山書院,享年54歲。他的生前好友光緒年間的御史鄧承修給他送了一對輓聯:“扼馬江四旬,不淪尺地,功罪難明,歿后自應憑眾論;憶燕京一別,遂成終古,知交殆盡,思君何處吊幽魂。”

人物生平


何如璋於咸豐十一年(1861)中舉,同治七年(1868)中進士,並被選為庶吉士,散館后授職翰林院編修①。
其時適值第二次鴉片戰爭后,清朝統治階級內部有一部分人主張學習和利用西方先進軍事和科學技術,以維護清王朝的統治,歷史上稱這一部分人洋務派②,奕欣、文祥、曾國藩、李鴻章、左宗棠、張之洞是其中的代表人物。
何如璋早年喜歡學習桐城古文,後來感到學習古文不能滿足於時世變化的需要,轉而潛心時務,常往返天津、上海之間,與中外人士商談,向各國傳教士詢問西方國情政務等。進入翰林院后,對外事愈發留心,知識愈加豐富,成為通曉洋務的佼佼者,並得到李鴻章的賞識。李鴻章曾對人評價道:“不圖翰林館中亦有通曉洋務者也。”
光緒三年(1877年),何如璋得李鴻章推薦,晉陞為翰林院侍講,加二品頂戴,充出使日本大臣,成為中國首任駐日公使,時年39歲。
何如璋的青年時代,正是鴉片戰爭之後,當時列強虎視眈眈,都想侵吞中國。因此常常借故挑起事端,尋找侵略的借口。而此時的一般讀書人大都以個人名利為重,沉迷於科舉、應試之中。當時,一些有愛國心的官僚,開始提倡“洋務”,旨在“師夷制夷”。何如璋雖素學古文,但認為國事危急,興辦“洋務”為當務之急。他經常與中外人士交往,探求治世之方。重臣李鴻章欣賞何如璋通曉洋務,遂與樞密大臣沈桂芬竭力保薦何如璋出使日本。
駐日期間,何如璋十分關心數干旅日僑胞的利益,積極要求增設領事。初,日本國不同意,他就據國際公法力爭,終於取得在橫濱、神戶、長畸三個地方增設了領事館。從此,更多的旅日僑胞有了本國政府撐腰,一改過去被歧視、受凌辱的地位,僑胞莫不感恩戴德。
日本於明治維新之後,便竭力阻止琉球向中國進貢,企圖并吞琉球,不過這時的日本國力尚弱,不敢公開挑畔,何如璋深刻地分析了情況,決定向日本據理力爭。光緒四年(1878),他多次上書李鴻章:“阻貢不已,必滅琉球,琉球既滅,行及朝鮮……,聽之,何以為國?拒之,是爭一琉球,邊釁究不能免……他時日本一強,資以船炮,擾我邊陲,台澎之間,將求一夕之安而不可得。是為台灣計,今日之患猶紓,今日棄之,患更深也。”可是,賣國求安的李鴻章卻指責他:“琉球朝貢,本無大利,若以武力相爭,爭小國區區之貢,非惟無暇,且亦無謂。”並斥他“出好興戎,可以殷鑒”。清總署沈桂芬也囑密友以私書相勸:“富貴可坐致,慎勿多事。”但有強烈愛國意識、品性剛直的何如璋,卻不聽李鴻章意見,依舊據理力爭,以致不容於李鴻章,被調回國。從此,琉球便被日本所據,改為沖繩縣。何如璋得以出使日本,是賴李鴻章保薦之力,但在對待琉球的問題上,何如璋卻不因恩師之故而逢迎遷就,何如璋之為人處事,於此可見一斑了。
何如璋對當時關稅不能自主,洋貨充斥,金銀大量外流,國勢因而日弱,深感痛心,便向朝廷上《奏陳務請力籌抵制疏》,闡明“涓涓不塞,將成江河,迨至勢窮害極,強鄰益逼,上無可籌之餉,下無可練之兵,反悔奚復及乎?”不久,日本要求與我內地通商,他又向清廷上《內地通商利害議》,說日本是要攫取中國的資財,以補償與西歐列強貿易的損失。日貨都是中國有的,兩國相鄰,運輸途短,成本自低,若准其與西歐各國同享低關稅和在內地通商的優待,日貨勢必大量傾銷,中日貿易本已入超兩百餘萬兩,若再許其直輸內地,入超將增至一千餘萬。對此嚴重情況,何如璋焦急萬分,便奏請不準日本到我國內地通商的要求,朝廷終於接納了他的意見。
何如璋使日期間,看到日、俄兩國對我國鄰邦朝鮮的覬覦,便向清總署上《主持朝鮮外交議》,提出對加強控制朝鮮的三項策略。當年山西鬧大飢荒,數百萬居民陷於水深火熱之中,看到這種情況,何如璋心急如焚,上書李鴻章,請移饑民十餘萬至東三省,以充實邊防。日本明治維新后政治、經濟方面所產生的變化,給何如璋留下深刻的印象。他認為,要使中國富強,就要效法日本的維新,只有這樣才能抵制列強。他不僅極力推薦同鄉黃遵憲,同赴日工作,並積極鼓勵黃遵憲撰寫《日本國志》。該書對後來康有為梁啟超戊戌變法有很大的影響。
何如璋使日4年,對日本統治階層的侵略本性作了一些必要的揭露,而對廣大的日本人民,則始終堅持睦鄰友好。日本朝野名士對他都十分推崇,經常與他和詩、筆談或請他寫條幅、扇子作為珍玩。他為祖國爭公理、抗強權、不計較個人的榮辱得失,又能堅持睦鄰友好,不負國家期望,在清末的幾位駐外使節中,何如璋是出色的外交家。他在使日期間,身居異國,對祖國發生的事,總是十分關切,遇到外人有不利祖國的舉動,他總要上書直陳己見。他針對日本侵佔琉球野心的上書“琉球既滅,行及朝鮮。”十餘年後,果生甲午之禍,這不但可見何如璋的愛國之心,也可以看出他的遠見卓識。
何如璋歸國后,於光緒九年(1883)九月,出任福建船政大臣,主管馬尾造船廠。這是一個既無經費又無人才的單位,儘管何如璋多次建議,也無法改變清海軍落後的狀況。
光緒十年(1884),法艦發動突然襲擊馬尾前二月,何如璋已看到問題的嚴重,曾經兩次向清廷上奏《法船聚泊馬江應亟調兵船赴援協防折》和《法船聚泊馬江請調南北洋兵輪以相牽制折》,提出“應集中兵力,先發制人,后發即為人制”的戰略,和“清旨飭下南北洋大臣,迅派各快船,剋期赴閩,以助支援……”等建議。但清廷掌實權的慈禧,只知求和,對何如璋奏摺不接受,以致馬尾船廠遭法艦的突然襲擊而手足無措,以慘敗告終。何如璋因受牽連,遭革職。清廷為了推卸其罪責,曾派左宗棠“飭查馬江失事一案事各員”。經左宗棠認真查實后,認為對何如璋的處理應該“既經革職,可否邀恩免議”。結果,朝廷還是將他貶戍軍台三年。在戍期間,他著有《管子釋疑》36卷。軍台放還后,他退出官場,受聘韓山書院講席。光緒十七年(1891),病卒於韓山書院。終年54歲。
何如璋公私分明,嚴於律己,主馬尾船政期間,不少子侄致函給他,要求謀職,何如璋都婉言勸止。他擔任福建船政大臣時,給父母的信中說:“船政系辦公之地,亦無督辦到署,即行任用本家親戚,跡涉營私之事。……轉致各本家親戚,不宜冒昧前來,彼此豈無趣味也。”(見何如璋光緒九年(1883)十一月二十九日致雙親書)。何如璋極重友情,駐日期間,與日人得能良介相交頻深,良介將外甥樽原陳政托何如璋教養,何如璋不負友人所託,任滿后還把樽原陳政帶回中國,樽原陳政長大后,任日本駐北京使館參贊,聞何如璋卒,千里迢迢到何如璋老家,拜謁何如璋夫人,還到何如璋墳上致吊,涕淚交流,還雕了兩隻石獅子,安放在何如璋墓前,以答謝何如璋教育之恩。
何如璋著有《使東述略》、《使東雜詠》、《使日函牘》、《管子析疑》36卷和《塞上秋懷》、《袖海樓詩鈔》等詩文。

旅日期間成就


收回領事裁判權

在日本后所做的第一件大事是收回領事裁判權
何如璋到日本時,正值台灣劫殺琉球漁民事件發生后不久。日本以這一事件為發端,冒稱琉球系其屬國,策劃征伐台灣,清廷為求息事,賠以軍費計白銀50萬兩。日本執政者越發得逞,議廢除居留華民舊規,取消橫濱,神戶和長崎的領事裁判權。何如璋到任后,援引國際公約,與日方反覆交涉,終於達成協議,除在東京設公使館外,在橫濱、神戶、長崎三城市設領事館,並收回領事裁判權。此舉使僑胞的生命財產得到合法保障,使僑胞備受歧視凌辱的狀況得到很大改善,至今日本華僑對何如璋仍深懷敬意,對何如璋據理力爭收回領事裁判權津津樂道。

上奏處理琉球問題

第二件大事是上奏處理琉球問題。
琉球明初時起即是中國屬國,此後,琉球王代代受封於中國,每年均向中國朝貢。日本自明治天皇親政后,即阻止琉球向清廷納貢,企圖并吞琉球。何如璋對此採取積極態度,屢屢向清廷建議以鬥爭求得和平,及時阻止日本侵略擴張計劃的實施。他在呈送清廷的奏摺中說:“日人志在滅球,以阻貢發端,臣與日本當局論理數月,彼一味恃蠻,置之不答,甚至發令琉球改縣,其輕視我國無理已極,義難坐視,今乘其國勢未定,兵力未足,急與爭衡,猶尚可及。若為息事,隱忍遷就,阻貢不已,必滅琉球,琉球既滅,必掠朝鮮。雖讓一琉球,未見其果能息事也。為今之計:上者,一面抗議,—面出兵艦責貢於球,以示日人,我之必爭,彼將氣懾,而球可全;其次,約球抗日,日若攻球,我出師相助,日將力屈,而球可全;又次,則援公法,請求各國公使評判,自古無許滅人國之公法,日孤理屈,球亦可全。三者擇一而行,其效果雖然不同,決不至無效,即使無效,亦不過棄一琉球,決不至開邊釁;即使尋釁,亦可罷斥使臣。仍不能解,是彼蓄意尋隙,益知非讓一球所能息事,何為先自示弱,舉附庸之土地和人民以資敵耶?”
又致書李鴻章說:“阻貢不巳,必滅琉球;琉球既滅,次及朝鮮。否則,以我所難行,日事要求。聽之乎、何以為國? 拒之乎,是讓一琉球,邊釁究不能免。……他時日本一強,資以船炮,擾我邊陲,台澎之間,將求一夕之安不可得。是為台灣計,今日爭之患猶紓,今日棄之患更深也。口舌相從,恐無了局。然無論作何結局,較之今日隱忍不言,猶為彼善於此。”
然而,何如璋的遠見卓識卻得不到清廷的支持。結果,在何如璋任滿回國后,終因清政府的軟弱無能,日本將琉球國吞併,改為日本沖繩縣。此後,日本竟又得寸進尺,於1894年發動“甲午戰爭”,中國大敗,朝鮮、台灣、澎湖列島淪為日本的殖民地。何如璋當年向李鴻章和清總署的報告中說的“琉球既滅,行及朝鮮”和“台澎之間將求一夕之安而不可得”的預言皆為事實。

上奏通商貿易問題

第三件大事是上奏中外通商貿易問題。
兩次鴉片戰爭后,西方列強以炮艦打開我國門戶,西洋貨洶湧而來;日本在明治維新后,亦欲步西方列強後塵,向我國市場大量傾銷其東洋貨。何如璋對此有深切了解,他向清廷上《奏陳務請力籌抵制疏》,指出當時中外通商存在的癥結問題,竭力反對違背互利原則損害我國利益的不平等貿易:
“查中外結約通商,其始不過五口,繼增至十九口,而假借遊歷通商一語,因之內地亦復通商……三十年中巧取橫侵,愈推愈廣,流弊日巨,受害滋深。”
“近年進口日多,勢成偏重,徒以彼無用之貨,易吾有用之金,其弊一也”;“中土無,則利民而廣交易,雖耗損資財,尚不至奪吾本然之利,乃查進口之貨,皆不異中土之產,外產日盛,則內產不得不衰,聽其銷流日廣,則吾之生路日窮,其弊二也”;“然苟征課操之自我,則設法限輪,尚可杜喧賓奪主之嫌,乃內地商貨苛捐什稅名目繁多,外商則租界免厘捐,內地只制半稅,且皆糾合公司,本巨勢強,以壟斷之心,行兼并之術,又假吾優待之條,以恣其劫奪,遂令坐賈行商,紛紛敗北,其弊三也”;“查歐美通商,凡外國商船不準貿易內港,今則內江外海,皆任洋舶往來,不特運銷外產,而且攬載土貨,即此載運一款,坐困者當不止數十萬家,其弊四也”;“自通市以來,各省稅關以虧額告者多矣,洋布一宗歲值三千餘萬,洋布多則土布必少,其弊五也”;“今管理外商,悉由領事,租界一隅,幾同化外,恃強相抗,有司畏懦,隱忍容之,其弊六也”;“今海關稅額必與西人議定后而後行,既非平交之道,我僅值百而征其五,此實為天下最輕之稅,外商意尤未饜求,貪肆縱橫,不盡取中土菁華不止,其弊七也”。
接著,他對日方要求與我內地通商一事,作《內地通商利害議》:
“日本與我國立約在西人之後,其修好之初,意在聯近交……而近年來,日人精神所注,乃專在內地通商,欲博取中土之財,以稍補西鄰之失……如璋隨時究察月本之求通內地,屢與西人一體均沾為言,而我國對日人實有不能強同者蓋有不宜輕許者五,有貽害極大者四。”
“查日本出口貨皆不異中土之產,一也”;此邦密邇近鄰,取徑捷而運費輕,若任其直輸內地,則內地物產銷路日窮,民生將日困,二也”;“日貨一經輸入內地則彼省厘捐,品類雖同而價值頓異,內地商人必至於敗折,三也”;“外產多,則內產減,稅厘之入亦日微,是弊並於國計,四也”;“西人遠隔重洋,雖互市久通,流寓尚少,今日本地近民貧,內地之禁一開,無論矣,五也”。
何如璋在《內地通商利害議》中還陳述:中日貿易,每年巳入超200餘萬兩,若再准其享有低稅率和內地通商的優待,勢必大量傾銷日貨,年入超將增至1000餘萬兩,後果不堪設想。
清政府終於接納了何如璋的建議,拒絕了日本到我國內地通商的要求。

深入考察日本國情

第四件大事是深入考察日本國情。
何如璋在出使期間,積極致力於考察日本在明治維新后所起的深刻變化,確認欲自強必須效法日本。他所撰寫的《使東述略》,對日本“三權分立制”作了詳細介紹,並熱情鼓勵他的助手黃遵憲撰寫《日本國志》。這兩部書在中國知識界曾引起強烈反響,康有為的“戊戌變法”即從這些此書中得到不少啟示。
清光緒八年,(1882)何如璋任滿歸國。次年,出任福建船政大臣。馬江中法戰爭中國戰敗后,何如璋受到牽連,被貶戍張家口,在戍三年。光緒十四年(1888年),主講潮州韓山書院。光緒十七年九月(1888年),病逝於韓山書院,時年54歲。
注①:明洪武初,於吏、戶、禮、兵、刑、工六部設庶吉士,使新進士歷練辦事,永樂初年始專設於翰林院。清制略同,於翰林院設庶常館,選新進士優於文學書法者,改翰林院庶吉士,入館學習。三年後(若遇次年有恩科會試,則不待三年)舉行考試,成績優良者分別有恩科會試,其餘分發各部任職,或以州縣官優先任用,稱為“散館”。凡改庶吉士者,簡稱庶常,俗稱為翰林。明代以學士、侍郎等掌教習,清代以大臣為庶常館總教習,以侍讀、侍講學士為教習,督其課業。
注②:所謂“洋務”,是指諸如外事交涉、訂條約、派遣留學生、購買洋槍洋炮以及有按照“洋法”操練軍隊、學習外洋科學、使用機器、開礦辦廠等對外關係與外洋往來的事物有關的一切事情。

個人作品


節錄:何如璋《使東略述》
十月十九日庚子,拜摺具報出洋日期,並奏帶隨使人員。癸卯,偕張副使登程。同行有參贊黃令遵憲、正理事(按:領事)范丞錫明、副理事余舍人,及翻譯隨員沈二尹鼎鍾、沈牧文熒、廖教習錫恩等十餘人,共帶跟役二十六名。傍晚,上“海安”兵船。
甲辰,舟出吳淞,傍崇明南岸而行。針指東南,過銅沙,乃放大洋。崇明者,大江門戶也。上接海、通,下倚川、寶,為外海入江之路,屯兵必扼之區。明初海寇迭犯崇明,始設守御千戶,益兵戍之。今日海防不在寇盜,應變無方,立國者何可一日馳其備乎!傍晚,見 山、花島、馬鞍諸山。舟轉正東兼北一字,風緊帆張,真有破浪如飛之概。
乙巳,曉登舵樓,望水作湛碧色,離揚子江口既數百里矣。北風橫卷,波輪相搏,如萬馬奔騰,殷雷震耳。從者多嘔吐,不敢起立。

海上日出

丙午,泛東洋大海,水深黑,較過成山時色尤濃。曉起觀日,瞳瞳之景,徑 谷,浴扶桑,仰射雲霞,異采煥發。出海漸高,則萬頃鮫宮,風回瀾紫,其精光不可逼視矣。下午始見遠山,詢之舟人,曰高島。近視之,大者屹立海中,傍列三五如小星。過高島,舟東北行。行百里,經五島,以相距遠,天黑莫辨。
丁未,達長崎港。港勢斜趨東南,蜿蜒數十里,如游龍戲海,盡處名野母崎。北則群島錯布,大小五六,山骨蒼秀,林木森然,雨後嵐翠欲滴,殘冬如春夏時。沿島徐行,恍入山陰道中,應接不暇。古所謂“三神山”,是耶非耶?

長崎港口掛龍旗

船近內口,依戍台停泊后,施炮二十一聲,桅換日章。日本戍兵,亦掛龍旗,炮如其數,互相為敬,西人所謂儀炮是也。少頃,泰西各兵艦,均具儀如款賓然,我船亦依次答之。從宜從俗,古人不廢,記之以覘外邦之制雲。
下午,各商人剌船來謁。日譯官亦來,稱縣令內海忠勝履任甫三日,事繁不克郊迎,若軺車枉過,乞示知,當敬俟雲。因諭以使者入境,未遞國書,不便私見,惟泊船添備煤水,並察看我商人情形,一二日即東駛爾。

唐館

明日登岸,詣會館瞻禮天妃,商人咸集。詢之老者云:中土商此,既數百年,劃地以居,名“唐館”。估貨大者糖、棉,小則擇其所無者;反,購海物,間以木板歸,無他產也。荷蘭船歲亦一二至。吾民流寓,有曆數世、長子孫者,既莫辨識主客矣。近其國與泰西結約,商船絡繹。我國居此者近千人,貿易雖廣,獲利甚微。榷關所入,歲不過二十萬。地多礦山,煤產頗佳。港有機器廠,工匠僅數十人,以薩亂經費支絀之故。

民居風俗

俗好潔,街衢均砌以石,時時掃滌。民居多架木為之,開四面窗,鋪地以板,上加莞席,不設几案,客至席坐,圍小爐瀹茗,以紙卷淡巴菰相餉。室雖小,必留隙地栽花種竹,引水養魚,間以山石點綴之,頗有幽趣。男女均寬衣博袖,足躡木屐。頃改西制,在上者氈服革履,民不盡從也。其女子已嫁,必 眉黑齒以示別,近馳其禁矣。
此島地勢狹長,南北五百餘里,東西或二三十里至百餘里不等。舊分九州,以國都在東,命曰西海道。豐后、筑後、肥后,勢若犄角立其中;其北曰豐前,曰筑前;稍折而西南曰肥前,由水道去肥后甚近,即長崎所隸也;其南曰日向、大隅;西南曰薩摩。琉球屹其南。極北跨海,有壹歧、對馬二島,近朝鮮僅數十里矣。聞自高麗乘舟來者,言水勢下駛,順逆懸絕。固知地脈由西而東,次及南島,次及中島,次及北島。故其都會所聚,風氣所趨,亦因之不同。

游諏訪山謁孔子廟

己酉,偕魯生(按:張斯桂字魯生)游北園。園在西北山麓,廣十餘畝,周以冷竹籬,依林枕溪,然無塵。時則霜菊就殘,寒梅著花,橫斜水次,似故鄉風景,徘徊者久之。出園登北山,歷石百餘級,至諏訪社。目力所窮,巨海無盡,眾峰羅列,皆在虛無縹緲之間,殊令人飄飄然有凌雲之思。循山而西,謁孔子廟。廟前紅杏森植,引二水環之,亦稱洙、泗。夫子未嘗浮海,而殊方異俗,千載下聞風興起,教澤之所被,何其遠哉!

西鄉隆盛薩摩之亂

是晚留飲會館,席次談島南亂事。寇首西鄉隆盛者,薩人也,剛很好兵。廢番時,以勤王功擢陸軍大將。台番之役,西鄉實主其謀。役罷,議攻高麗,執政抑之。去官歸薩,設私學,招致群不逞之徒。今春,以減賦鋤奸為名,倡亂鹿兒島,九州騷然。日本悉海陸赴討,閱八月始平其難,費幣至千萬。頃國主下令減租,其事甚美。
庚戌,出長崎,經香燒島、神島。船向北行,過松島東,又經大島。東北遠望五島諸山,峭拔鯨濤中,郁然為碧芙蓉倒映海面。午後,經黑島,舟北指兼東一字。其內為松浦郡,外則平戶島,肥前地也。日入,泊平戶後港。

元朝舟師覆滅處

元至元中,范文虎、阿塔海帥舟師十萬,以高麗為嚮導,渡海東伐,克對馬、壹歧、乘勝進攻平壺。遇風舟覆,范文虎等棄其眾,乘堅艦遁還。考之地勢,蓋此島雲。
辛亥,出後港,向東北行。西過壹歧島,湮浪微茫,望之不見。午後溯元界灘,為筑前地。傍晚,見南岸群峰,天矯奔赴,若健翮連翩,飛翔大海。問之引水人,曰鴉蘇山。自此以東,悉早前小倉郡境。隨經六連島、引島、舟轉正東,入長門海峽。峽勢迴環,狹處不逾十里。峽外為響灘,以礁石森立風濤衝擊其聲澎湃而飛鳴得名。西岸有燈台,出入峽者,視之為的。船過時,台上升旗為禮,亦泰西之例。渡峽,至下關泊焉。

赤馬關

下關又稱赤馬關,長門國地,四山環繞,波平似湖,東岸市鎮頗繁庶。自長崎至此,海程數百里。由關以東,為日本內海。
十一月朔,壬子,舟指東北,出長峽,經豐前、門司越千珠、萬珠二小島,轉正東,過本山岬,泛周防海。海面平開百餘里,望西岸豐后諸山,爭奇競秀,澄波倒影,如讀荊關畫圖。在峽中正苦逼仄,舟忽經此,心目為之豁然。尋歷長島,溯上關,沿鶴島入硫黃灘,轉舵東北,薄暮抵松山,泊三津濱,是為南海道伊豫地。

小豆島

癸丑,向東北行,過御手洗島,又北折過無月島,又迤東過三大島。洄溯百里中,島嶼紛紜,大小數十。詢之引水者,莫能悉數。有呼為男氣、女氣者,稱名亦奇。旋歷水島灘,海復寬廣,風微不波。晚泊小豆島,島隸贊歧郡,亦南海道。島中居民數十家,耕水漁山,自成村落。因偕黃公度、廖樞仙諸子登岸。夕陽在山,黃葉滿徑,梯田露積,畦薺霜余。樵牧晚歸,見異邦人,聚而相語,惜不通其語言。及旋舟,桅燈光射水際矣。
北岸所歷,為安藝、備前、備中、備后四郡,屬山陽道。山陽有賴子成襄者,通漢學,能文章,歿六十年矣。曾見所著《日本政紀》、《日本外史》及《新策》諸書,知議宏博;以布衣終老,惜哉!

抵神戶

甲寅,出小豆島東行,歷播磨灘。灘之北岸,為山陽播磨境;南阿波,東南淡路,則南海道境也。二三百裡間,海復平闊。淡路橫亘其前,若戶扃焉。東北陡角曰江崎,對距明石僅數里。山束海回,風濤險惡。舟經此,稍折而北。過明石,又折而東,經和田岬入茅,遂泊神戶。自長崎至神戶,水程不過千餘里,晝行夜泊,遲之五日。緣所經內海,峽道灣曲,且島嶼叢雜,多暗礁,天黑無月,引水人不欲犯夜故也。神戶,舊攝津境,更制后屬兵庫縣,與大阪均屬通商要口。少頃,兵庫令差譯官中山繁松來謁請少駐行旌,舒 勞頓。外務省屬官亦候於此。余婉詞以謝。晚,本國商人亦來請少駐神戶,順游大阪,勾留數日。神戶商人數百,以居此日淺,勢未聯屬,議窺其要領,允以明日登岸。

傾城出迎

卯午後,余偕魯生及諸隨員上岸。商人具儀仗騶從以迎,辭不獲已。漢官威儀,見所未見,日人間有從西京、大阪百十里來觀者。西人亦歡攜婦孺,途為之塞。至肆舍后,兵庫令、外務屬官咸在。以主者是吾國商人,先辭去,旋答拜之。連夕沿岸張燈以千萬計,東人每戶皆懸畫日旗,兒童奔走亦多手執小旗,蓋其國慶之禮,東道之意,殊眷眷可念也。夜至酉,歸舟就寢。
丙辰,由鐵道赴大阪,相距七十里,四刻即至。商人導遊大阪城、天滿宮各勝。大阪舊隸攝津,今改府,屬畿內道。土地沃衍,山海深奧。淀川南流貫其中,溪橋交錯,市坊填咽,紅塵四合,煙雲相連,一大都會也。東北距京,為之屏蔽。故曩時國西寇警,必爭大阪,亦形勢使然。

豐臣遺跡

城小而堅,石濠深闊,鎮兵駐之,豐臣秀吉遺跡也。秀吉奮跡人奴。襲織田之也,稱雄東海。課列藩,築城以自固。乃暮齒驕盈,不自量度,欲抗衡上國。暴十餘萬之師,西爭高麗,卒為明兵所扼,力絀勢窮,國為人弊。身歿未久,遂覆其宗。兵猶火也,不 自焚,秀吉之謂乎!
日本封建之際,最重世族。秀吉微時,莫知其所自出,冒藤原氏,位關白,賜姓豐臣。日人咸稱豐公而不名,蓋異之也。其征關東時,嘗過鎌倉,撫將軍元賴朝像曰:“匹夫崛起,唯君與我;然君名家子,不若秀吉之為人奴也。”其自負如此。西鄉之議征高麗,蓋慕秀吉。然暗昧狂躁,相去難於道里計,執政擯之,宜哉!
繼至天滿宮,基宇宏麗。詢其神,曰管原道真,世管學政者也。滄海乖隔,生斯土者,不獲聞周孔之教,擇邦之賢者為師而崇祀之,亦周禮祭於瞽宗之義歟!晚,宿於自由亭。

日本源流

次早,乘火車出西京,程約八十里,日本舊都,為畿內山城國境。因計周秦以前,東海群島,皆蝦夷所居。中土入泛海東渡,九州始有流寓。迨徐君房(按:即秦朝時徐福)來,挈男女數千,生聚蕃殖,遂成都邑,逐蝦夷,立君長國於日向。其傳國之器曰劍、曰鏡、曰璽,稱君曰尊,臣曰命、曰將軍、曰大夫,皆周秦之制也。其立教首重神祗,則方士之遺規也。爾後漸拓而西,徙國 原。原者,畿內大和境也。唐德宗時,復遷都大和之北,曰平安城。平安為今西京。其東北邊為陸奧,唐時猶屬蝦夷;數百年間,芟艾驅除,悉成郡國。近復跨海辟荒島,設開拓使治焉。島名北海道。詢之日官,島中蝦夷現僅二千,遲之又久,恐無復噍類矣。將所謂一盛一衰者,物理之常耶?抑轉移在人,人所經營,或有工有拙耶?
歷市坊,陟華項山,登第一樓。樓據山巔,俯瞰全城,歷歷在目。西京以山為城,無門郭雉堞之制。周環數十里,氣象殊狹。賀 茂川縈帶之,山水清麗。民俗文柔,喜服飾,約飲饌。其質樸不及九州,視大阪之浮靡,則遠過之。

王宮畫漢唐名臣像

隨下山,詣日王舊宮。守吏導入,觀所謂紫宸殿者。殿屏圖三代漢唐名臣,各為之贊。中士流風遠矣哉!循殿西行,轉數折,過曲廊,涉後園。落葉滿階,鳴禽在樹,水喧石罅,泠泠然如聞琴築聲。靜對片時,塵慮俱息,幾不知游跡之在王宮也。宮之左畔為後居,日向暮,不獲周覽。遂趨出,命小車至鐵道旁,坐候時許,乃乘火車回神戶,二鼓始至。
戊午,舟擬東行,以引水人未至,停輪俟之。午後游熊內村,觀瀑布。百丈崩崖,懸流奔赴,陰風怒湍中,澗松森竦。玉龍交舞,破壁欲飛。倚磴注視,覺寒氣砭人肌骨,不可久立。

楠公神社

返步湊川,訪楠公神社。楠公名正成,元明之際,日本后醍醐帝憤足利專橫,命正成率兵致伐,戰於湊川,兵敗身殉。子欲從,勉以討賊,后醍醐南奔吉野,足利入京,擁立光明,遂分南北。其子正行等舉族勤王,支持南朝殘局者,殆五十年。日本人談義烈者,必以楠公為稱首。明治初修營祠社,加神號以表其忠,知所務矣。
晚,留餐商肆。商人或為余言:輸出之貨,絲、茶皆往美國;販歸內地及香港者,唯木料、米石與海物數種而已。榷稅歲約四五十萬。海禁未開,俗朴而用嗇。更制后,輸入殊巨。冠履衣服,費尤不貲。所行楮幣,民深信之,而西人不能捆載而去。比年多事,幣多憑虛以造。大阪最富,近聞其巨室囊篋,大半紙幣矣。

瀨戶內海

已未,出茅,自西南行。東岸為河內、和泉,屬畿內道,西仍淡路境。午後抵由良、瀨戶。瀨戶譯言海峽。峽中為內海,外即大洋。時陰霾晝晦,駭浪如山,機輪震蕩,勢極危險。檢閱風雨針,陡失常度。慮有巨變,遂折而西,過地島,入加大灣泊焉。
余自黃浦登舟,出吳淞,泛大海,抵長崎,歷關峽,徑內洋,至神戶,舟行數千里,僥倖無恙,習而安焉。設非經此,遂玩風濤而忘涉海之難也,可乎?晚雷雨交作,濤聲如吼。雖寄碇內港,尚搖搖若懸旌,旅緒惡劣,竟夕不寐。
天向明,暴雨始霽。早出,由良峽經紀伊海,南望汪洋,茫無際涯。東紀伊,西阿波,均屬南海道。風雨剛晴,波浪尤惡。舟行欹側,從人多堅卧不敢起。已初,舟人見巨魚,僅露脊,已長二丈有奇雲。向晚轉正東,經大島,泊於西澳,對岸日出雲崎。崎由紀南側出,圍護若屏,亦泊舟佳處也。

救起日本遇難船民

辛酉,出大島東行,越紀伊,歷遠州灘,南面大洋,北為伊勢、尾張、三河、遠江、駿河各國境,屬東海道。日初入,遠見數人抱一板,滅沒洪濤中,揭竿懸帛,似求救者。急放小舟拯之,有頃,載七人還,其一僵矣,葯之不復甦。譯詢其狀,則駿河人遠米至東京,昨泛大海,風覆舟。七人者纜板隨波,冀萬一之救。今蒙垂援,獲更生,感深次骨。次計其時,則泊船峽口之夕也。風濤不測,非盡可預防。每一念及,輒為心悸。傍晚,海靜風徐,馳輪東駛,日夜逾七百里。
壬戌,早經伊豆。地勢自遠江北折為駿河,至伊豆復折而南,盡處曰熊野岬。岬之東南,則橫根島、神子元島屹立海中。越北,經三原、大島,舟轉東北,溯相模灘。晚泊城島,又稱鶴崎。相模,三浦郡極南島也,今改屬神奈川縣矣。逾島而北,為江戶內灣,距橫濱僅百餘里。

船抵橫濱住出張所

癸亥日離城島,歷觀音崎,舟向北行,入江戶內海,西泊橫濱。日本“春日”艦海軍少佐磯邊包義來謁,泰西各駐港兵官亦來,均祝炮如長崎儀。午後大雨,晚始霽。神奈川縣令野村靖命譯人來言,外務省既備出張所(賓館)為行館,謹糞除以待。
次日,遣小輪船來迎。余聞商人言,中華會館湫隘,不足以容,擬往視之。遂偕魯生並范理事至縣署,主人具酒,辭,固留。酒罷,至出張所。館西式,頗宏敞。因謝其意,並告以資糧服履,皆我自供,定日移寓。晚歸舟,風浪大作,輪船近泊,艱險異常。舟子云,內港往來,小輪船之便捷,不若大三板之平穩也,此理非熟於航海者不知。

中華會館

乙丑,至中華會館,諸商迎候如神戶。橫濱為日本通商大埠,交易繁盛,榷稅所入,歲逾百萬。華商近三千人。吳越之賈,多權子母錢;閩廣則米、糖、雜貨。其殷富者,多兼西商經紀。喧囂糾葛,措理頗難。晚飲會館,以雨阻。

主張修外交求自強

次日始下船,駕三板候各國兵官。登其舟,軍練而法嚴,船堅而炮利,兵丁工匠各執其役,器械時時修治。雖閑暇,如臨大敵。無亂次者,無嬉遊者,無不奉令上岸者。竊以歐西大勢,有如戰國:俄猶秦也;奧與德其燕趙也,法與意其韓魏也;英則今之齊楚也;若土耳其、波斯、丹、瑞、荷、比之倫,直宋、衛耳,滕、薛耳。比年來,會盟干戈,殆無虛日。故各國講武設防,治攻守之具,制電信以速文報,造輪船以通饋運,並心爭赴,唯恐后時。而又慮國用難繼也,上下一心,同力合作,開礦制器,通商惠工,不憚遠涉重洋以趨利。夫以我土地之廣、人民之眾、物產之饒,有司為之資,值不可不為之日,若必拘成見,務苟安,謂海外之爭與我無事,不及此時求自強,養士儲才,整飭軍備,肅吏治,固人心,務為虛,坐失事機,殆非所以安海內、制四方之術也。子曰:“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可勿為念乎?
丁卯日,晴。黃參贊先赴東京,見外務卿,並具銜通殷勤,約想見。東京距橫濱七十里,有鐵道,往返殊捷。下午,移行李詣出張所寓焉。
已巳,往宮崎,登伊勢山,覽橫濱內港。渡平沼橋北遊藝機高島,石磴盤曲,古松蔭其巔。望南岸房總諸山,晴嵐漾波,襲人襟袂。
辛未,偕副使入東京。有屬官以馬車候於鐵道,遂赴外務省,唔正卿寺島宗則、大輔鮫島尚信,鈔國書稿示之。寺島以彼屆歲闌,禮行在速,一二日定期,即以奉聞。

明治天皇接受國書

癸酉,外務省文來,訂於二十四日齎國書見日主。是日侵晨,仍由橫濱往東京,至日宮外下車。寺島導入,趨小御所,宮內卿、式部頭(按:皇宮典禮長)俟焉。少刻,宮內卿入復出,三卿者即肅客入,轉曲廊至偏殿。日主西服免冠,拱立殿中。余前趨,副使后隨,參贊齎國書旁立。使臣口宣誦詞畢,參贊捧受國書,使臣趨遞日主。日主挾冠,引兩手敬受,即轉授宮內卿。宮內卿自懷中取答詞一紙讀之,音琅琅而不甚了。出入皆三鞠躬,王答如禮。退,三卿者復從出,至小寓所一茶,登車去。其禮簡略,與泰西同。

維新之後禮儀從簡

日本前代儀文,尊卑懸絕。其王皆深居高拱,足不下堂,上下否隔。明治之初,參議大久保存市藏上表,有曰:“請自今不飾邊幅,從事於簡易。”後用其議,至易服色,改儀制,質勝於文矣。王居亦隘,所云偏殿者,長僅二丈,廣丈余。中設一幾,無他物,左右無侍者。傍為小園,自琉璃窗視之,木石楚楚 有致,然亦一覽而盡。初,日王遷都,以舊冪為宮,制頗宏麗,近毀於火,薩摩兵亂,未之修復,此離宮也。
下午,拜大政官三條實美、岩倉具視及議官大久保存利通以下六七人。晚,回橫濱。
甲戌,雨。次日往拜各國公使。

1878年元旦在東京

丁丑為西曆元旦,偕各國公使趨日宮慶賀。英使駐日最久為領班,口致頌詞。先祝王,王答之;后祝后,后亦答之。進退皆三鞠躬,如遞國書儀,亦西例也。隨至寺島及柳原前光家,柳原曾使我國者也。積日風雪,道濘難行,馬殊勞憊。
十二月三日癸未,霽。土人云,日本天氣時雨時晴,數日必雨,雨每以夜;非夏令熟梅時節,罕連日陰雨者。我來驟值之,奇哉!
到橫濱后,頻遣人赴東京擇館,或東或西,或寬或仄,或道遠,或地反覆卑,均不如式。且索值昂,亦難遽定,故仍館橫濱。浹旬中,酬應紛紜,答拜者趾相錯也。東人來者,多自言修舊好之意。西人則以中華遣使為創舉,各握手問道途,詢風土,意殷殷然。

派理事駐橫濱

壬辰,照會外務省,派理事分駐橫濱。日本通商各口我民流寓者,橫濱為多,長崎次之,神戶、大阪又次之,箱館、築地只數十人,新瀉、夷港以僻險未有至者。理事一官,今始創設;章程、稅則,第舉其綱,其他節目,無規可循。一時各口並放,轉慮紛歧;又方言殊異,文義支離,翻譯通事,頗難其人。不得不后別口而先橫濱,此亦事勢不得不然者乎。

月夜僧院租作使館

癸巳。黃參議公度復往東京租館。外務大書記官宮本小一來,論設理事及停換籍牌事,往複數百言。因諭以將命修好,唯謹遵條規,他非使臣所敢知也。宮本唯唯而去。
徠晚,公度回,雲館在芝山,為月界僧院。院外萬松森植,無囂塵;唯屋屬東式,稍湫隘耳。然閱十餘家,無逾此者,巳與定議,明日寺僧當來署券也。
丁酉,赴外務省公宴。大政官以下,各長官咸集。筵饌西式,奏樂亦仿歐洲。日本雖僻處東隅,漢唐遺風,間有傳者,一旦舉而廢之。初與米利堅(按:美國)通商,繼欲鎖港拒之,后又盡仿其法之善者,下至節文度數之末、日用飲食之細,亦能酷似。風會所趨,固有不克自主者乎?

鎌倉文物

越三日庚子,招商局董事邀游鎌倉。鎌倉為大將軍舊幕,日本安德養和元年,源賴朝據之,時宋孝宗之十七年也。北條足利襲其跡,雄鎮關東。德川氏改城江戶,即今東京也。破曉,魯生偕余由橫濱西行平谷中,逾三十里,乃至其地。邊海一隅,四山環繞,地勢險阻,無雄傑之氣。詣所謂八幡宮者,觀古器物,賴朝之胄、秀吉之刀、信元之角弓、家康之竹杖,雜然具陳。有銅鏡一具,斑駁光彩。住僧云:神功后物也。后在三國,曾使貢魏,受文帝“親魏日本王”之封,距今千有餘載矣。復啟漆匣披故紙,審之則后鳥羽賜源賴朝之敕,筆勢飛動,草法殊佳,惜文義顛倒難曉耳。出宮逾數里,有銅佛露坐山麓,高數丈,空其腹,中容石像十數具。旁啟小門庭若門,鄉人頂禮者履交錯。
歸由驛道,程稍紆。過藤澤山,憩山凹大寺。寺僧待客頗殷,啜茗而別。返橫濱,近二鼓矣。是日接外務省認存理事照會。

移居使館

辛丑,移寓東京芝山月界僧院。院舍二所,間架與中土異。四旁窗,無庭戶堂檐之別;非略加改葺,不堪居住。院后小園,綠樹環植,中亘斜坡,開曲沼。外距芝山數百武、古松滿徑,蒼翠萬重,風起濤生,與海浦驚潮、山寺疏鐘相答。雖居都市中,大有林棲幽趣。

東京印象

癸卯,登芝山,覽東京形勝。東南抱裏海,西北連沃野,墨田川縈帶其中,平原曠野,岡阜起伏。王居在中,德川舊府也。為城三重,以石,中高而外下。城各周濠,引玉川水灌之,深闊通流。鳧雁成群,滋息其中,法禁嚴,無敢弋者。門設不關,架橋樑以達內外。市衢寬廣,溝澮縱橫。雖繁盛不及蘇滬,而景象似之,洵海東一大都會也。

概述日本二千年史

日本自神武創業,一姓相承,迄今二千餘載。崇神之際,別社邑,課戶稅,開渠造船,置將軍於四道。漢武時通使,自稱大夫。降至魏晉,音問不絕。通百濟,受《倫語》,聖教廣被中土。隋唐以來,屢遣人受學中國。及平安后,外戚藤原氏擅權,公族原平二氏起而相軋,國勢始衰。賴朝之據濂倉也,位大將,握重兵,予奪自專,國主幾擁虛位。北條氏繼之,陪臣執國者歷九世焉。足利興,北條滅,織田氏、豐臣氏迭起爭雄,置國土以封諸將。德川氏撫有關東,襲舊業而承其弊,據江戶傳子孫者殆三百年。方公室之日卑也,后醍醐憤將門驕橫,思手除之。楠氏仗義兵,赴國難,舉族捐糜而不克,何其難也!邇來二十年,強鄰交逼,大開互市。憂時之士,謂政令乖隔,不足固邦本、御外侮,倡議尊攘。諸國浮浪,群起而和之,橫行都下。德川氏狼狽失據,武權日微;一二幹濟之才,遂得乘時以制其變,強公室、杜私門,廢封建、改郡縣,舉數百年積弊,次第更而張之,如反手然,又何易也!詎前者果拙,而後者果工耶?抑時事之轉移,固自有其會耶?此不可得而知之矣!

維新官制

明治以還,改革紛紜,嘗按其圖籍,訪其政俗。其官制:內設三院九省,而外以府縣、開拓使轄之。三院者:曰大政院,有大臣、議官佐王致治,以達其政於諸省;曰大審院,掌邦法者也,內外裁判所奴之;曰元老院,掌邦議者也上下各議員隸之。九省者:曰宮內,以掌王宮;曰外務,以理邦交;曰內務,為治邦事;曰大藏,以制邦用;曰司法,以明邦刑;曰文部,以綜邦教;曰工部,以阜邦才;曰陸軍、海軍,以固邦防。省置輔卿,分其屬,專其事,而受成於大政官。史館、式部、電訊、鐵道、圖書、農商等局,皆分隸於諸省,外建三府、三十五縣,北海道別設開拓長官。

陸海軍

其兵制,王宮近衛外,分為六鎮:曰東京城,統三師,分駐武藏;曰大阪城,統三師,分駐攝津;曰仙台城,統二師,分駐陸前;曰名古屋,統二師,分駐尾張;曰廣島城,統師,分駐安藝;曰熊本城,分駐肥后;常備兵額十三萬二千人,此陸軍也。海軍之制:第一提督府駐相模大津港;炮船十五號,常備兵額十三萬二千人。此外,尚有警卒、捕役,分佈市閭,游擊巡緝,屬之警視廳。新仿德制,行古者寓兵於農之法,課丁抽練,按期更替。實力行之,不數十年,將全境皆兵矣。

學校

其學校:都內所設,曰師範,曰開成,曰理法,曰測算,曰海軍,曰陸軍,曰礦山,曰技農,曰農,曰商,曰光,曰化,曰各國語,曰女師範,分門別戶,節目繁多。全國大學區七,中小之區以萬數,學生百數十萬人。

國計

其國計:歲入五千餘萬金,地租為巨,關稅次之,其他祿入有稅,車船有稅,牛馬有稅,券紙雜器有稅,暨鐵道、電信各局製造所收入,百方搜括,纖悉不遺,歲出之款,官吏月俸自八百金至十二金不等,加之以養兵、雇役、開拓、營繕、宮省府縣各經費,度支恆苦匱乏。

四島分八道及畿內 舊藩國八十三

其疆域:分四大島,而划以畿內及八道。在西一大島,曰西海道;在西南一大島,曰南海道;中央一大島,畿內居其中,西北為山陰那道,又西為山陽道,東為東海道,北為北陸道,又東北為東山道;又東北一大島,曰北海道。西京在畿內,東京在東海道之武藏,所謂二京也。畿內五國,曰山城,攝津、河內、和泉、大和;東海道十五國,曰伊賀、伊勢、志摩、尾張、三河、遠江、駿河、伊豆、甲斐、相模、武藏、上總、下總、常陸、安房;東山道十三國,曰近江、美濃、飛、信濃、上野、下野、岩代、磐成、羽前、羽后、陸前、陸中、陸奧;北陸道七國,曰若挾、越前、加賀、越中、越后、能登、佐渡;山陰道八國,曰石見、出雲、伯耆、因幡、但馬、丹波、丹后、隱歧;山陽道八國,曰長門、周防、安藝、備后、備中、備前、美作、播磨;南海道六國,曰伊豫、土佐、阿波、贊歧、淡路、紀伊;西海道十一國,曰大隅、薩摩、日向、肥后、豐后、豐前、筑後、筑前、肥前、壹歧、對馬;北海道十國,曰渡島、后志、瞻振、石狩、日高、北見、十勝、釧路、根室、天鹽;凡為舊國者八十有三。
自西海、北海二道以外,其六道地形狹長,如跋浪巨鱷,矯首橫卧,掉尾而曝腮。山陽、山陰其首也;南海其頷也;隱歧別出,望之如鬣,中亘周防一海,若張口者焉;南海所隸六國,其紀伊在中大島,東南兩島間,淡路附麗頷下,若暴腮然;畿內、東海、北陸,其身乎?北陸之能登、佐渡,聳山脊上,遙相聯絡,有如鼓翅;東海則安房側峙、伊豆橫伸,又其足也;要其腹心之地在武總,故土壤腴沃,地勢坦夷;自是而東北極於陸奧,蜒怒掉之勢盡矣,故東山道為尾。

立國先在西海

山陽之長門,去西海一島最近。其立國先在西海,日向、大隅、實為肇始。漸拓而東,至於江戶。北海道一島,榛莽未盡辟,近復設開拓使以經營之。此行島經其三,唯未至北海。是島形稍方,盡北為天鹽,又北則千北、庫頁各島矣;南之渡島,磬折而南趨,與東山道之陸奧相迎,蓋地脈之斷而復續者也。
全國四周濱海。大島外,群小島錯雜其間。長三千餘里,廣百里至三百餘里。境內皆山,山多火焰,故常患地震。中產五金,富材木,無長江大川以通舟楫。諸國中惟武總地稍坦沃。故論日本形勢者,首稱關東。居民三千餘萬,漁水耕山,差足自給。其種類傳自中國,流寓日久,風氣迥殊。大抵男侗而女慧,形細而質柔。以材武稱者,薩摩州外,唯石見、長門,其他不及也。民務農桑,拙商賈。手技尚巧,雕漆瓷銅之作,小而益工。居處結構,喜曲折奇零,乏宏整者,殆地勢使之然乎?近趨歐俗,上自官府,下及學校,凡制度、器物、語言、文字,靡然以泰西為式。而遺老逸民、不得志之士,尚有敦故習、淡漢學、砼砼以舊俗自守者,足矜巳!

中日兩國唇齒相依

其國界:東南面太平洋;北隔海與俄之庫頁島相望;西南近高麗,由長崎至釜山僅二百里;西距上海千餘里;南至台灣二千里有奇。國土孤懸,無所附著。灣澳堪泊者,在在而有。自輪舶行,而重洋天險,若涉川流;海禁開,而巡港兵船,日窺庭戶。環視五大部洲,唯中土壤地相接,唇齒相依。果能化畛域、聯輔車,則南台、澎,北肥、薩,首尾相應,呼吸相通。是由渤海以迄粵閩,數千里門戶之間,外再加一屏蔽也!

小結

余自八月五日出都,泛渤海,抵吳淞,往返金陵,淹留滬上月余日。十月杪乘輪東渡,曆日本內海、外海,冬至前五日乃至橫濱。又遲之一月,始移寓東京行館。所過海程近萬里,舟行十有八日。海陸之所經,耳目之所接,風土政俗,或察焉而未審,或問焉而不詳,或考之圖籍而不能盡合。就所知大略,系日而記之。偶有所感,間紀之以詩,以志一時蹤跡。若得失之林、險夷之跡,與夫天時人事之消息盈虛,非參稽焉、博考焉、目擊而身歷焉,究難得其要領。寬之歲月,悉心以求,庶幾窮原委、洞情偽,條別而詳志之,或足資覽者之考鏡乎?固使者之所有事也。
公諱如璋,字子峨,淑齋公三子也。少岐嶷異常兒。年十三,父以家累故,令棄學牧牛。公輒攜書自讀,姑夫陳芙初明經嘉其志,招令從學。明經邑名宿,得其指授學銳進。族人秋槎太史,尤偉異之,謂:“異日名位必出已上。”未冠入邑庠補廩膳生,咸豐辛酉舉於鄉,時年二十有四也。同治乙丑汀州府太守朱以鑒,聘襄戎幕,敘克城功,保舉候補舉知縣,並加五品銜。戊辰成進士,改庶吉士,散館授職編修。當是時東南巨亂初平,舉國謳頌中興,而泰西諸國已環列虎視,通商、傳教輒起釁端。士夫迷習貼括,其高者則標漢學、宋學之幟,或治詩古文詞、鑒別金石書畫,以相矜誇。其目為清流者,亦徒張外氣,懵於外情,聞洋務二字,則掩耳卻走,或詆為漢奸。公雖夙治桐城古文之學,推曾文正公為有清古文第一,而知世變已亟,非拘常習故者所可拯救。未釋褐公車往來津滬,所至與中外士商游則詢訪英美牧師,得其國情及政術大概,已入詞館尤究心當世之務,與弟子昆公互相切磋。嘗謁直督李文忠公,一見大異之,退語人曰:“不圖翰林館中,亦有通曉洋務者也。”光緒乙亥德宗御極,文忠公與樞臣沈文定公交疏,以使才薦。丙子晉侍講加二品頂戴,充出使日本大臣,以張君斯桂為其副。尋命張歸國,而以公留駐。中國使臣之駐日本者,實自公始。公至日本,日人優禮倍至加於泰西諸使。其朝野名士,咸以詩文相質正唱和,或就乞書得其一屏一箑以為珍玩,公亦與交歡無間。居東凡四年,日人翕然推之。任滿歸,公私祖別之盛,一時所未有也。公雖篤邦交,而尤爭國權。始至則議設領事,自聽商民訴訟。日人靳不肯予,公據約與爭,卒設三口領事官,與泰西各國及日人之在我國均權。琉球事起,公援公法、據條約與爭,不得則請撤使、罷市以持之。執政者噤不敢語,日人知力爭僅公一人意,故延宕然終屈於抗議。議割琉球之南部宮古八重諸島隸中國,公請以還球立后存其祀。而球王畏日,迫不敢受,復請先聲明內屬,一面訪球王親屬畀以治權待如土司政府,迄遷延不決。及公歸國,而琉球遂夷為日本之沖繩縣,即南島亦未得歸中國也。吾國與泰西諸國立約,當事者昧於利害,許以一體均沾之優待。及中日訂約,始刪此語。日人不慊之,遣來使北京要政府加入,並許其內地通商。公以均沾之約,由威迫勢劫而來,在亞細亞成一合縱連橫之局,隱為厲階。日人牟利之術,無微不入,若許其內地經營,小民錐刀將盡被奪,日使之請乃不行。朝鮮介居中、俄、日三國之間,關係亞東大局甚於歐洲之土耳其。公稔知其君臣暗弱,無振奮之能,乃陳三策於政府:乘朝鮮有事舉而郡縣之,改良其政治,整飭其武備,是為上策;設駐箚辦事大臣,主持其內政外交之重大者,以防覬覦,是為中策;聽朝鮮自與外國通商,但於約端聲明“奉大清國命”雲,備有事時干預之地步,是為下策。上策非非常之人不能行;中策則杜後患,待蕃屬之道適得其平,固吾國當時所能為;乃並下策而不能行,滋可惜也。其時俄已踞圖們江,圖南下。英藉日介紹求通朝鮮,俄密止之,美亦遣兵艦要互市,朝鮮尚狃閉關故習,拒不納。公復請朝廷遴派專使赴朝鮮,主持通商,謂欲殺俄日兩國侵佔之權,不如取而與各國均之。所陳凡九利,柄國者迄不能用。朝鮮卒由各國迫立約,我遂失藩屬之權。其後東學黨起,我國派兵平其亂,與日人天津締約,許朝鮮有事兩國商同辦理,遂與日本共之,卒基甲午之禍。凡公所規劃,皆犀燭玉剖,人始驚疑后則大信,而尤得管子善因之之術。論球事時,廷臣疆吏,咸慮起釁。公則因而力陳謂日人蓄意求逞,不如乘其國力未充,先發制之以絕後患。山西大飢,公因上書李文忠公,請移饑民實東三省,以墾邊地,固國防。言雖不用,論者莫不嘆公之先識遠慮也。公以爭球案,忤沈文定意,故在日四年,不遷一官。及歸國,繕呈日相祖別時,席間往複語萬餘言,始稍信公應對之意,非大言無實者。一歲中四遷至詹事。未幾,執政者為高陽李文正公,與沈公有嫌,沈所援引者,悉不用,獨器公,得未廢棄。法越事起,公上封事六條,時中法議已裂。法人圖據馬江船廠。閩防棘,李公奏請以公督福建船政。馬江船廠,創於沈文肅,所用者多其鄉里,積久弊生。公至汰冗濫、稽工材、審支銷,歲節浮費十餘萬。閩侯夫士咸怨之。甲申五月,法艦潛入馬江,朝命內閣學士張佩綸,會辦福建海防。張氣銳甚,自請督師駐馬江,調集南北洋七艦防守。公亦於廠側校練門,扼來船要衝設暗台,令船政委弁洗獻林,鐵廠匠首李蓮司之。吾國海軍遜法遠甚,朝命又不許先開炮。七月三日法艦不約而戰,我國海軍盡殲。法帥孤拔先驅繞羅星塔上,將登岸據船廠,校練門暗台擊之,中其艙,船欹,少退復進,再擊之,中其將台,法帥殪焉。法艦乃退泊五虎門外。奏上,法人恥失帥,匿不發喪。執政又忌張或,因此免罪大用,寢其事。而閩人疾於受兵失職者,復簧鼓之。公遂被嚴譴,與張同戍軍台。在戍成(管子析疑)三十六卷。戊子秋賜環歸。粵督李公瀚章,延主韓山講席,所識拔多知名士。先是在戍,以體瘁苦寒得腳氣病,辛卯八月複發,卒於韓山院舍,享年五十有四。公外寬和而內有守,爭球案時至請事果決裂,則斥一使臣以謝。沈文定屬密友以私書相告,謂富貴可坐致,慎勿多事,而公不為動也。張學士佩綸,與公鄉試同年友善,共籌閩防,意氣無間。喪師之責,在於學士,而公船廠獲全。部議張擬斬監候,而公擬褫職。逮奉旨,則同發軍台,人咸為公不平,學士亦引以為歉,而公不介意,其雅量如此。性孝友,早歲修贄所入,悉以佐饔飧,兄弟怡怡如也。扶持長養,死生急難,各得其所。篤於友誼,林太守達泉歷官有惠政,卒於台灣。公為致書閩、蘇兩省疆吏,臚績入告,得贈太僕寺卿入國史循吏傳。張進士薇令,河南負累甚鉅,公為輾轉乞河南巡撫調優缺,俾清積虧,乃得解職歸。日本得能良介,與公友善,甥陳輶原政少孤,不為繼母所容,以托公攜至使署,並挈歸國教誨而衣食之。原政卒因此成立,任北京日使參贊官。聞公卒,跋涉登門,拜公夫人,謁墓涕淚縱橫,豎二石獅於塋前,以志感知人愛士。使日時,所辟僚佐,如黃君遵憲、楊君樞、楊君守敬、黃君錫銓,皆極一時之選,后各以其能名,在韓山所賞,如謝孝廉錫勛、陳孝廉宗廣、李孝廉香溪,亦各以文藝有名於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