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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海粟
現代畫家
劉海粟(1896年3月16日—1994年8月7日),名槃,字季芳,號海翁。漢族,江蘇常州人。現代傑出畫家、美術教育家。中國民主同盟盟員。1912年與烏始光、張聿光等創辦上海圖畫美術院,后改為上海美術專科學校,1914年秋始任副校長,1919年7月始任校長,1952年院系調整後任華東藝術專科學校校長、南京藝術學院院長。歷任南京藝術學院一級教授、院長、名譽院長,上海美術家協會名譽主席,中國美術家協會顧問。英國劍橋國際傳略中心授予“傑出成就獎”。義大利歐洲學院授予“歐洲棕櫚金獎”。曾任第一屆江蘇省政協委員,第三、四、五、六屆上海市政協委員,第三、四、五、八屆全國政協委員,第六、七屆全國政協常委。
早年習油畫,蒼古沉雄。兼作國畫,線條有鋼筋鐵骨之力。后潛心於潑墨法,筆飛墨舞,氣魄過人。晚年運用潑彩法,色彩絢麗,氣格雄渾。
人物關係
1896年3月生於江蘇常州,自幼酷愛書畫,十四歲到上海入周湘主持的布景畫傳習所學西洋畫。
1910年在鄉里辦圖畫傳習所。
1912年與烏始光、張聿光在上海創立中國第一所現代美術學校“上海圖畫美術院”(后改名為上海美術專科學校,簡稱上海美專,即今南京藝術學院)。在中國首先使用裸體模特教學,引起爭議。
1916年任校長,開始人體“模特兒”教學,被責罵為“藝術叛徒”,但得蔡元培等學者支持。
1918年到北京大學講學,並第一次舉行個人畫展,受到蔡元培、郭沫若的稱讚。同年11月創辦了第一期《美術》雜誌,為國內美術刊物之首。
1919年赴日本東京參加帝國美術館第一次展覽會,並對圖畫美術教育事業進行考察。
1920年10月赴日本出席帝國美術學院開幕大典,回國后著《米勒傳》《塞尚傳》等介紹西洋藝術,其油畫作品備受日本畫壇重視和推崇,被稱為“東方藝壇的獅”。
1922年在北京舉行首次個展。
1923年被教育部聘為新學制藝術科課程綱要審核員兼起草員。
1926年上海美專因裸體模特問題被封閉,本人被以學閥罪名通緝。
1927年旅居日本。
1929年赴法國、瑞士,油畫《森林》《夜月》等應邀展出於巴黎蒂拉里沙龍。國畫《九溪十八澗》獲得國際展覽會榮譽獎狀,出版畫冊《海粟油畫》。曾與畢加索、馬蒂斯、焚鈍根等畫家交遊論藝。巴黎大學教授路易、拉洛拉著文稱譽他是“中國文藝復興大師”。
1933年赴德國籌備展出“中國現代繪畫展覽”。
1938年應中華書局之約,寫成八十萬言的巨著《海粟叢書》六卷,分《西畫苑》《國畫苑》《海粟國畫、海粟油畫》三部分,畫論精闢,廣為流傳。
1940年主持中國現代名畫籌賑展覽會,並在雅加達、吉隆坡等地展出。
1943年回國復任上海美專校長。
1947年在上海“中國藝苑”舉行個展。
1952年任華東藝術專科學校校長、南京藝術學院院長。
1957年在上海美術館舉辦“劉海粟油畫國畫展覽會”。
1966年至1976年在“文革”中遭到迫害。
1979年由中國美術家協會舉辦“劉海粟美術作品展覽”。同年復任南京藝術學院院長、名譽院長。
1981年被義大利國家藝術學院聘任為院士,並頒贈金質獎章。
1988年在上海美術館舉辦“劉海粟十上黃山畫展”。
劉海粟,江蘇省武進縣青雲坊村人。劉海粟6歲讀私塾、酷愛書畫。
14歲到上海,入畫家周湘主持的背景畫傳習所學西洋畫。
1912年11月在上海乍浦路創辦現代中國第一所美術學校——上海國畫美術院(上海美術專科學校前身),1914年秋始任副校長,招收了徐悲鴻、王濟遠等高材生,並衝破封建勢力,首創男女同校,增加用人體模特和旅行寫生。
1918年到北京大學講學,並第一次舉行個人畫展,受到蔡元培、郭沫若的稱讚。
1919年他到日本考察繪畫及美術教育,並出席日本帝國美術院第一次美展開幕式,回國后創辦天馬會。
1920年10月代表中國新藝術界,赴日本參加帝國美術院開幕大典,和日本畫家藤島武二、滿國古四郎、橋本關雲等交遊論藝,其油畫作品備受日本畫壇重視和推崇,被稱為“東方藝壇的獅”。
回國后,充實了美術院的課程和設備,成為當時國內美術最高學府,並著有《米勒傳》《塞尚傳》,介紹西洋藝術,頗有影響。
1927年受軍閥孫傳芳迫害通緝,逃亡日本。朝日新聞社曾為他在東京舉行畫展。
1938年春回上海,應上海中華書局之邀,寫成八十萬言的巨著《海粟叢書》六卷,分《西畫苑》《國畫苑》《海粟國畫、海粟油畫》三部分,畫論精闢,廣為流傳。
1929年劉海粟赴歐洲考察美術,遍訪法蘭西、義大利、瑞士等國名勝,三年間創下近百幅美術作品,曾兩次入選法國秋季沙龍、蒂勒黎沙龍,受到巴黎美術界好評。曾與畢加索、馬蒂斯、焚鈍根等畫家交遊論藝。巴黎大學教授路易、拉洛拉著文稱譽他是“中國文藝復興大師”。
1930年比利時政府聘他任比利時獨立百年紀念展覽會美術館審查委員,其國畫作品《九溪十八澗》獲榮譽獎,並出版畫冊《海粟油畫》。
從1931年到1949年他大部分時間在國外,經常舉辦畫展及講學。
解放后曾任華東藝術專科學校校長,南京藝術學院院長、名譽院長。
1981年被聘為義大利國家藝術院名譽院士,並被授予金質獎章。
1931年他去歐洲講學時曾在巴黎巴萊蒙畫堂舉辦旅歐美展,法國政府買了其傑作《盧森堡之雪》,珍藏在特巴姆國家美術館中。解放后他的作品多由國家收購。
在法國留學期間,傅雷有過一次刻骨銘心的戀愛。遇到和他一樣鍾愛藝術的巴黎女郎瑪德琳后,內向的傅雷一下子墜入情網,狂熱地愛上了她。本來傅雷出國前已與遠房表妹朱梅馥訂婚,愛上瑪德琳后,傅雷寫信給老母親,提出婚姻應該自主,要求與朱梅馥退婚。信寫好后,傅雷給劉海粟看了一下,請他幫忙寄回國。旁觀者清的劉海粟覺得傅雷與瑪德琳之間不會有什麼好的結局,又怕這封言辭激烈的信寄回國后,對老太太和朱梅馥造成傷害,就偷偷壓了下來。幾個月後,性格上的差異導致傅雷與瑪德琳分手,傅雷為這段感情的死亡而傷心,更為自己魯莽地寫信回國要求退婚對母親和朱梅馥造成傷害而悔恨不已,痛苦不堪中甚至想一死了之。劉海粟這時才告訴他那封信並沒有寄回國,說話間把信還給了他,傅雷感動得淚流滿面。
1931年秋天,在法國呆了4年的傅雷與劉海粟一起,乘坐“香楠沙”號輪船回國。傅雷到上海后,就暫時住在劉海粟家中。11月份,他和劉海粟一起編寫《世界名畫集》,為第2集撰寫了題為《劉海粟》的序文,該書後來由中華書局出版。以劉海粟當時在國內外的聲譽,請傅雷撰寫序文,這件事本身表明劉海粟對傅雷人格與學問的重視。當年冬天,傅雷接受劉海粟的邀請,到上海美術專科學校擔任校辦公室主任,同時教授美術史和法文。為適應教學工作的需要,傅雷翻譯了PaulGsell的《羅丹藝術論》,油印后發給學生作課外參考讀物。傅雷工作的認真負責,常受到劉海粟的稱讚。
1932年1月,傅雷與朱梅馥完婚,在上海呂班路201弄53號有了屬於自己的家。“一·二八”事變后,美專停課半年,傅雷向劉海粟辭職,由人介紹到剛成立的哈瓦那通訊社(法新社的前身)去擔任筆頭翻譯。秋天美專複課后,他返回美專,辭去辦公室主任職務,一心教書,並和倪貽德合編學術刊物《藝術旬刊》。1933年9月,傅雷母親去世,他辭去美專的職務。離開藝術理論教學工作后,傅雷除了間斷擔任過一些社會工作,大部分時間都是在書齋里專心從事翻譯工作,將法國文學介紹到中國,不過他的名片背面印著一行法文:Critiqued'Art,即“美術批評家”,這表明他對美術批評的興趣未減。
傅雷性格桀驁不馴,秉性耿直而又疾惡如仇,希望朋友都和他一樣,待人真誠,對事認真,但劉海粟處於美專校長的位置上,要處理方方面面的各種關係,所作所為當然無法像他要求的那樣。他們出現矛盾的起因是張弦的待遇問題。張弦從法國回國后,一直在上海美專任教,薪水較低,生活困苦,傅雷與張弦情投意合,便為他打抱不平,認為做校長的劉海粟待人刻薄,“辦學純是商店作風”,一氣之下離開美專。1936年夏天,張弦因急性腸炎去世,傅雷認為張弦的死是受美專剝削所造成的,十分怨恨劉海粟。不久,在一次討論舉辦張弦遺作展的會議上,傅雷與劉海粟發生激烈爭執,大吵起來,從此他們絕交20年。
1949年新中國成立后,傅雷、劉海粟都投入到了火熱的新社會中,遂恢復了友情。
1976年冬天,劉海粟的一個學生從舊貨店買回一幅《長城八達嶺》畫,送給劉海粟,看著這幅畫,劉海粟老淚縱橫,這是解放后復交時劉海粟送給傅雷的,“文革”中小偷從屋頂爬進封了門的傅雷住宅,偷出來賣到舊貨店。畫如今又回到劉海粟的手上,而傅雷卻已和他分處兩世了。1986年劉海粟重遊巴黎,想起昔日和傅雷的交遊,不禁黯然神傷,他為安徽文藝出版社1990年出版的《傅雷譯文集》第13卷中收集的《羅丹藝術論》作序時說:“想到漫長而又短促的一生中,有這樣一位好兄弟相濡以沫,實在幸運。”
四任妻子
新婚之時離家出走
1911年年底,江南小城常州出了一件轟動四鄰的事情:青雲坊28號劉家錢莊的九公子季芳(即後來的劉海粟),娶妻丹陽林姓富商的千金林佳,新娘的陪嫁豐厚,多少人為之羨慕。但蜜月之中,16歲的新郎官不僅不肯同房,乾脆跑得不見了蹤影。
在父親的敦促下,劉海粟被迫結婚。但這位16歲的新郎官還是離家出走,去找據說已到上海的表妹。可是,外表纖弱而生性倔強的楊守玉,其實並沒有到上海;但林佳的父親卻怒氣沖沖趕來找劉海粟評理了。好在這位當過道台的富商是個通情達理的飽學之士,在了解事情的原委之後,留下了幾十塊銀元,悄悄回去了。
二度赴歐兩個伴侶
《披狐皮的女孩》是可以見到的劉海粟早期油畫作品之一,完成後1919年。畫中女子便是他的第二任妻子張韻士。
說起張韻士,不能不提到劉海粟和學兄烏始光等人創辦的“上海圖畫美術院”。1915年初春,上海圖畫美術院開始使用模特兒;這年8月,學校又決定招聘模特兒。啟事張貼出去以後,在社會上引起了好奇。
劉海粟很快就向張韻士表達了愛慕之意,這位籍貫寧波的17歲少女,找不出任何拒絕的理由。
1929年3月15日,在蔡元培先生的幫助下,劉海粟帶著妻子張韻士和長子劉虎乘坐司克芬斯號抵達法國第一大港馬賽,開始了他嚮往已久的旅歐生活。到1931年,劉海粟夫婦回到上海時,帶回了大批油畫作品。這年秋季,“劉海粟歐遊作品”先後在上海、南京、無錫展出,各界人士均給予高度評價。
但張韻士敏感地發現,丈夫對另一個女人燃起了激情。
這個女人叫成家和,當時是上海美專的學生會主席,辦事果斷而且善於交際。劉海粟認為,她“較之一般的女孩子,她是很美的,不僅她的容顏和體型,風度、神韻皆美”。
張韻士發現劉海粟已深深地愛上成家和之後,沒有吃驚,相反倒覺得是在預料之中,她主動提出分居。
1933年10月27日,成家和帶著劉海粟來到南京,拜望了父母。第二天,他們便舉行了婚禮。
當時,法國、荷蘭、瑞士、捷克、西班牙等國爭相邀請劉海粟夫婦前往舉辦展覽。最讓劉海粟高興的是,在英國展覽期間,在他40歲生日那天,成家和在倫敦為他生下了一個健康女嬰。為了紀念這次畫展成功,紀念這次英國之行,他特意為長女取名“英倫”。
直到1935年6月25日,劉海粟與成家和帶著女兒英倫,結束了第二次歐洲之行回到上海。應該說,這段時光也是他們倆感情最好、記憶最美的時候。
抗戰爆發后,劉海粟在南洋群島舉辦畫展,籌賑災款,以盡報國的責任。劉海粟將南洋各地的賣畫收入,全部寄給了中國紅十字會,支援國內抗戰。1943年5月,劉海粟被日本特務用飛機押送到了上海。這才發現,他的妻子成家和已經離家出走。
原來,自他遠赴南洋,劉海粟不僅沒時間關懷家中的嬌妻,連錢也沒顧得上給成家和寄過一文。這加深了他們之間的裂痕。
劉海粟痛苦地同意了成家和提出的離婚條件,他坦誠地祝願成家和再婚後“永久享受幸福美滿之生活”。
寬容女性陪伴餘生
早在南洋巡迴舉辦“籌賑畫展”期間,劉海粟收了一位女弟子,她就是成為劉海粟最後一任妻子的夏伊喬。
劉海粟和成家和離異后,苦悶之餘,想起了遠在印尼的夏伊喬。他便致電給夏,說明現狀,希望夏來上海。他知道,年輕貌美的夏伊喬身邊圍繞著一批追求者,對自己的希望,並沒太大的把握。可是,沒過多久,他卻接到了夏伊喬從上海華愚賓館打來的電話,他真是喜出望外了。
1944年1月16日,劉海粟與夏伊喬在上海外灘12號工商聯誼會舉辦了婚禮。在劉海粟的情感世界里,夏伊喬被他稱為“恢復春天生機的人”,是“人間難得一知己”。
劉海粟在《老梅香馥自年年——談我的愛情生活》中寫道:“夏伊喬……開誠相見,以誠相待,使我前妻的孩子劉虎、劉豹、英倫和劉麟得到了溫暖。以後,伊喬也生了三個孩子——兒子劉虯和女兒劉虹、劉蟾。更重要的,我不僅沒有後顧之憂,有更多精力去奮鬥,並且在我的藝術與生活道路上,有一個可以及時提醒我和我同甘共苦的伴侶。”
夏伊喬曾到香港去看望過劉海粟的前妻成家和,接濟她,並幫她出主意如何培養女兒。
當夏伊喬得知早年與劉海粟分居在外的張韻士生活不便、無人照顧時,主動把她接到家裡一起住,前後長達13個春秋。張韻士晚年因心臟病不能起床,夏伊喬總是喂她吃,帶她看病,為她擦身洗腳,直到為她送終。
1994年8月7日逝世於上海。
名稱 |
《北海》《北京前門》《古柏》《前門》《現代繪畫論》 |
《天壇》《雍和宮》《長城》《存天閣談藝錄》《石濤與後期印象派》《中國繪畫的繼承與創新》 |
《畫學真詮》《劉海粟藝術文選》《中國繪畫上的六法論》《歐遊隨筆》《黃山談藝錄》 |
內容 | 地點 |
何謂氣韻 | 柏林大學東方語言學校 |
中國畫派之變遷 | 德國普魯士美術院 |
中國畫與詩書 | 杜塞爾多克美術院 |
中國畫家之思想與生活 | 漢堡美術院 |
中國畫之精神要素 | 荷蘭阿姆斯特丹 |
時間 | 作品 | 類型 |
1955年 | 黃山白龍橋 | 墨彩兼潑 |
1966年 | 黃山雲海奇觀 | 重彩 |
1972年 | 粗枝大葉圖 | 潑彩荷花 |
1972年 | 荷花鴛鴦圖 | 潑彩荷花 |
1972年 | 山茶錦雞 | 重彩 |
1972年 | 褪卻紅衣學淡裝 | 潑彩荷花 |
1972年 | 重彩荷花圖 | 潑彩荷花 |
1975年 | 黃山獅子峰 | 大潑墨 |
1975年 | 黃山圖 | 大潑墨 |
1975年 | 江山如此多嬌 | 為大潑彩 |
1976年 | 黃山一線天奇峰 | 大潑彩 |
1976年 | 天海滴翠 | 大潑彩 |
1979年 | 立雪台晚翠 | 潑彩畫 |
早年習油畫,蒼古沉雄。兼作國畫,線條有鋼筋鐵骨之力。后潛心於潑墨法,筆飛墨舞,氣魄過人。晚年運用潑彩法,色彩絢麗,氣格雄渾。七十餘年從事美術教育和創作,對中國畫、油畫、書法、詩詞和藝術理論都有精深造詣,學貫中西、藝通古今,勇於探索,不斷創新。國畫創作博取傳統精英而不泥古,注重寫生,師造化而又欺造化,擅山水、花鳥、走獸,喜作潑墨潑彩法。畫風豪放奇肆,蒼莽勁拔,醇厚朴茂,多彩多姿,卓然自成一家,在國內外享有盛譽。
劉海粟是在“青綠”、“水墨淺絳”、“潑墨”基礎上接受油畫的某些技法並融會貫通創造出來了大潑彩繪畫,有著從實驗摸索到逐漸完善的過程,經歷了從構線潑染到放筆潑染的變化過程,寫意化的程度進一步加強。潑彩畫法是先用焦墨線條畫出幾大塊塊,分好色彩的區域,然後到上重色,嫌淺處可以等紙又幾成干后,再用小盂調好色朝畫上倒,另外破以清水,使色彩散開並吃進紙去。在健筆疏導的過程中,讓色塊向山的自然形態靠攏。全乾後用墨筆細心收拾。(《從師到友畫黃山——黃山談藝錄選載》)
劉海粟
劉海粟平生十上黃山。他這樣描述自己對黃山的愛戀:“黃山為天下絕秀,千峰萬嶂,干雲直上,不贅不附,如矢如林。幽深險怪,詭奇百出,晴嵐煙雨,儀態萬方。其一泉一石,一林一壑,不僅觸發你的詩思,惠你畫稿,提供無限美境,或使你心曠神怡,或使你無言對座,寢食皆廢,終日忘機,以至闊別數十年,仍能保持極深印象,一朝念及,回憶便如飛流傾瀉,縱使白髮垂耳,心情也貼近生命的春天!”①他愛戀黃山,60餘年,屢次登臨,常看常新,常畫常新。留下的畫,包括速寫、素描、油畫、白描、沒骨、潑墨、潑彩等形式,大則丈二巨幅,小則冊頁,再小如明信片,如果搜集編印成冊,實為洋洋大觀。但他仍感畫不厭,看不足,感情之深厚,難以言表。他說:“朝朝暮暮山常變,暮暮朝朝人不同。山越變越美,人對自然美的理解及表現手法也越變越新。”
劉海粟畫黃山,有一個以黃山為師到以黃山為友的變化過程。六上黃山之後,劉海粟刻了一方印:“昔日黃山是我師,今日我是黃山友”。他解釋說:“從師到友,反映了一個飛躍。”③又說:“這不但說明我畫黃山的過程,而且也說明黃山在我藝術道路中的重要。我和黃山從師生關係,變成密友關係,我對黃山的感情越來越深了。”④在“黃山是我師”階段,對黃山只是鍾愛和崇敬,而對它的體驗和認識尚很浮淺,還不能表現出它的真面目和真精神,藝術上還未進入自由境界。到了“我是黃山友”階段,情形就不同了,這時對黃山不只是鍾愛和崇敬,而是像對密友一般,相親相知,充分認識和理解了它的真面目與真精神,對它的藝術表現也達到了爐火純青、真正自由的境界。前一階段,相當於石濤“搜盡奇峰畫黃山”階段,力求“入黃山”,重在描繪黃山的奇美絕秀,天工造化。而後一階段,相當於石濤“不似之似畫黃山”⑤階段,力求“入黃山又出黃山”,重在表現黃山的真精神與我的真性情。劉海粟說:“入黃山而又出黃山,在我的黃山畫中,有自己的影子。”⑥真正入黃山不易,而入黃山後又出黃山更難。“入黃山又出黃山”,這是黃山畫藝術的至上境界。要達到此境界,非有師友黃山且獻身藝術的博大情懷不行。
對黃山從師到友的變化,是畫家藝術境界的升華,也是畫家人生境界的完善。這種升華了的藝術豐富和凈化了人生,而這種完善了的人生又滋潤和美化了藝術。劉海粟晚年的黃山畫達到了崇高、博大、自由的藝術境界,其奧妙在此。劉海粟在回憶十上黃山的經歷時談到:80歲的感情與70歲不一樣,自然和60歲更不一樣。60歲以前,自覺行動還能隨心,後事還可書畫家隨意,對黃山的探望,猶如一般的走親訪友,相見時道聲:“別來無恙!”告別時隨手一揮:“再會!”並不經心,也不縈心,覺得反正常來常往,無所謂。但到70歲以後就不同了,人畢竟老了,人到古稀,來日無多,片時寸陰,自當珍惜。所以70歲後到黃山,靜看、細看、默看的時間長了,從中也自然領略到黃山的無窮意味,並且僻處冷塢,可看的地方也多了,一草一木都感到格外親切,令人留戀。他曾用題贈沈祖安的詩句來形容他晚年對黃山的感情:“與君別後常牽掛,相見何妨共夕陽。”他還打算請人刻一方閑章:“相見何妨共夕陽”,專用在黃山畫上。1981年8月,劉海粟八上黃山,這時他已經86歲高齡又經歷了十年最艱難的生活,對人生、對生活、對自然和對景物的觀察力與聯想力格外豐富。因此,面對黃山真有滄海桑田之感,對黃山之情老而彌深,也彌堅。1988年夏天,劉海粟十上黃山,因情作畫,因畫題詩,充分表現了他酷愛自然又超越自然,熱愛人生又超脫人生,鍾愛藝術又不囿於藝術的老驥伏櫪、博大深沉、剛健有為的情懷。他這樣抒懷:“年方九十何嘗老,劫歷百年亦自豪。賈勇絕頂今十上,黃山白髮看爭高。”“光怪陸離真似夢,泉聲雲浪夢如真。仙錦妙景心中畫,十上黃山象又新!”
劉海粟後來在談他十上黃山作畫的體會時說:“在賓館作畫,水墨和重彩均有。但為借黃山氣勢,直抒老夫胸臆,墨是潑墨,彩是潑彩,筆是意筆。我十上黃山最得意的佳趣是:黃山之奇,奇在雲崖里;黃山之險,險在松壑間;黃山之妙,妙在有無間;黃山之趣,趣在微雨里;黃山之瀑,瀑在飛濺處。”⑦由此可見,海粟老人對黃山之奇、之險、之妙、之趣都有深切的體驗和領悟,均作了率意的描繪與表現。這種對奇、險、妙、趣的體驗與領悟,描繪與表現,是藝術的,也是人生的,是黃山真精神和畫家真性情的集中體現。
劉海粟的黃山畫,按描繪物件,大致可分為三類。第一類是表現黃山整體氣象的,如畫黃山雲海,潑墨潑彩,大紅大綠,亦莊亦諧,似真似幻,又靜又動,給人以壯闊蒼茫,雄渾磅礴,氣象萬千之感。第二類是描繪黃山局部景觀的,如畫天都峰、蓮花溝、獅子林、平天虹,粗獷處任意揮灑,精細處著力點畫,時而線勾,時而潑墨,時而點彩,虛中有實,實中見虛,虛實相生,給人以雄奇絕秀,幽深怪險,儀態萬方之感。第三類是描寫黃山有特色的具體景物的,如畫黃山松,著力畫出超凡脫俗的神采、崇高品格、頑強生命力。他筆下的黑虎松,氣勢奪人,生機盎然,力圖表現出“這黑色與虎氣的崇高的氣象”。而他筆下的孔雀松,雖遭雷火所劈,仍然咬定青山,殘枝獨存,奮力伸展,猶如孔雀開屏,讓人見出“這病態的樹木給人以壯美的形象”。可見,劉海粟無論表現黃山的整體氣象,還是描繪黃山局部景觀,抑或描寫黃山具體景物,都力圖讓人見出雄奇壯闊,見出陽剛之氣,見出崇高而壯美的品格與豪情。
重視直覺與靈感,追求色調的自然靈氣和天趣。劉海粟認為,繪畫藝術就總體而言是綜合的,而不純粹是科學的,它需要理性思維,也需要直覺靈感。對色彩的感受、把握和運用,尤其有賴於直覺與靈感。色彩的調子、品位、趣味、韻味,色彩的冷暖、厚薄、濃淡、深淺、潤燥、清濁、明暗,以及色與色的過渡、色與墨的渾化、色與水的關係等等,僅僅憑理性分析顯然不夠,還得靠直覺體悟。人們稱讚劉海粟筆下色彩鮮活靈透,極富生命感,頗得自然天趣,瀰漫著一種靈氣,不像有的學院派畫家僵化呆板。成就這種色彩境界,很大程度上得力於畫家那永不消逝的激情,永不遲鈍的直覺,永不枯竭的靈感。據曾經相隨劉海粟上黃山的一些中青年畫家回憶,老人作畫大氣磅礴,激情滿懷,而且靈感迭出,往往任意揮灑,信筆點染,天趣妙成。
開始
劉海粟從五十年代中期以後就開始潑墨潑彩的創作,直致去世,前後共延續了四十多年的時間。劉海粟早在三十年代就曾進行過潑墨山水的創作,但同潑彩結合起來,有意識進行繪畫創作的實驗時,則是五十年代以後的事情了。五十年代後期、六十年代、七十年代前期(1957—1976年)是劉海粟潑墨潑彩的形成醞釀期。五十年代,劉海粟曾在一個收藏家那裡看到四幅董其昌臨摹張僧繇的沒骨青綠山水,設色奇古,使他非常吃驚。董其昌沒骨青綠山水色彩的古艷雄奇,給他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以至於一臨再臨,如1956年曾臨《沒骨山水》一次,1969年又背臨一次,他說:
五十年來,我多次臨過董文敏的重彩沒骨山水,那種色調的處理,引起我潑彩的幻想。(《從師到友畫黃山——黃山談藝錄選載》)
靈感來源
董其昌沒骨山水的出現,對劉海粟晚年的繪畫創作產生了深遠的影響。這一時期,劉海粟不僅臨寫董其昌的沒骨青綠山水,夏圭、徐渭、石濤、朱耷等人的作品,他也多次臨寫,並且還不止一次默寫黃山,臨寫前人有關黃山的作品。這都為他未來的潑墨潑彩、潑彩黃山作了準備,所以他說:
沒有這些實驗、醞釀,後來的大潑墨、大潑彩都不可能出現。(《從師到友畫黃山——黃山談藝錄選載》)
並自豪地說用大潑彩寫黃山是他的大膽創造,推進了晚年的重大變法。
深度創新
劉海粟是在“青綠”、“水墨淺絳”、“潑墨”基礎上接受油畫的某些技法並融會貫通創造出來了大潑彩繪畫,有著從實驗摸索到逐漸完善的過程,經歷了從構線潑染到放筆潑染的變化過程,寫意化的程度進一步加強。如此一時期的《杭州靈隱》,除墨筆之外,間以沒骨畫法或色筆勾勒,已經具有潑墨潑彩的雛形了,
創作經歷
1955年的《黃山白龍橋》則墨彩兼潑,1975年的《黃山圖》、《黃山獅子峰》等為大潑墨、1972年的《山茶錦雞》為重彩、1966年的《黃山雲海奇觀》、1975年的《江山如此多嬌》為大潑彩,潑墨潑彩的繪畫風貌逐漸呈現出來。
1972年的《褪卻紅衣學淡裝》,已開始用石青潑彩荷葉製造出斑駁陸離的油畫效果,有著強烈的厚重感,成為他繪畫風格的突出表現(七十年代後期、八十年代又有《重彩荷花圖》、《荷花鴛鴦圖》、《粗枝大葉圖》等,都是重要的潑彩荷花作品,構成潑彩荷花的系列)。至此,到七十年代中後期,劉海粟通過十幾年的摸索和實驗,已經探索出較為熟練的潑墨潑彩繪畫方式。
1976年以後直至去世的九十年代,是劉海粟潑墨潑彩繪畫創作的旺盛期,經過二十餘年的摸索和實驗,開始進入潑墨潑彩繪畫的勃勃揮發期。劉海粟1976年開始潑彩黃山,1976年的大潑彩《天海滴翠》、《黃山一線天奇峰》、1979年的《立雪台晚翠》等,都是著名的潑彩精品。在長期寫生的基礎上,劉海粟終於形成了他的大潑墨潑彩的繪畫技法,嫻熟地運用這一方法進行繪畫創作,他在總結潑彩畫的創作經驗時說:
潑彩畫法是先用焦墨線條畫出幾大塊塊,分好色彩的區域,然後到上重色,嫌淺處可以等紙又幾成干后,再用小盂調好色朝畫上倒,另外破以清水,使色彩散開並吃進紙去。在健筆疏導的過程中,讓色塊向山的自然形態靠攏。全乾後用墨筆細心收拾。(《從師到友畫黃山——黃山談藝錄選載》)
晚間創作
劉海粟晚年的潑墨潑彩繪畫,多從寫生中得來,他非常善於捕捉大自然中的大美、壯美境象,將其作為繪畫的表現對象,於雄奇幽深的境象中蘊涵著自己對世界的深刻感受。早晨、落日的情景、雨霧晦明、陰雲密布而亮光突然照射的情景,晴日下空氣躍動的情雲煙飛動、變滅情景、霽散雲收情景以及紅雲、青煙、紫霞、流霞、紫霧、陰影、飛光、流光、雲光、團光、水光、濕光、流光、清光等種種流動的物象,青嶂、碧峰、紫樹等靜謐挺立的萬千物象,都成為他關注的對象,在大自然瞬息萬變的境象中發現包孕的大美境象,營造出煙雲吞吐、迷茫空濛的藝術世界,給人“神光離合,乍陰乍陽”、“黑入太陰”的迷離恍惚之感。當然,這些奇偉境象多來自於他在大自然中的親臨深感,將之納入畫面之中,如他記載自己的一次黃山寫生經歷:
深秋,我來到光明頂氣象站,想畫天都與蓮花的背影……突然一陣旋風把霧幕撕開,天都蓮花雄姿矗立,英姿非凡,雲間幾縷殘陽光照,把火一樣紅漆塗在山上,背陰處鐵青的巨石出現紫絳色,樹林的綠色塊面上暈著鵝黃……我畫了一張潑彩。(《從師到友畫黃山——黃山談藝錄選載》)
劉海粟的潑墨潑彩繪畫具有強烈的光色效果,他對後期印象派塞尚、梵高、高更、雷諾阿、莫奈乃至野獸派馬蒂斯等西方現代畫家的繪畫成分都有所吸收,用到潑墨潑彩上來,用色大膽概括,創造出斑駁陸離、綺麗幽深的光色效果。他的潑墨潑彩是對自然物象的高度抽象,空氣和光影,也在畫家的筆下得到幻化,有著極為強烈的真實感。劉海粟的潑墨潑彩不僅有強烈的光色效果,更有高度寫意化的筆墨語言。他始終注重意境和筆墨的高質要求,注重骨法用筆與隨類賦採的兩向融合,把青綠山水與水墨寫意結合起來,把用線造型及潑墨潑彩的表現性因素結合起來,構線為骨,潑墨潑彩。他的筆墨首先是為造型服務的,然後才具有獨立審美意義的內容,他的筆墨往往通過山石樹木等具體的物象而呈現出來的深邃內容,如果離開具體的情境和物象,離開寫生對象,劉海粟的潑墨潑彩中筆墨獨立的審美內容便無從談起,這是他最為主要的繪畫特徵之一,蘊涵了東西方繪畫的構成要素。
劉海粟對於我國文人畫曾進行過深入地研究,直到晚年仍然熱情不減。如他對五代畫家關同能用淡墨波狀組織表現出空氣的幻覺,驚訝不已,不時地加以領會,將其經驗融化到自己的繪畫之中。他對南宋時期的淡墨暈染、明代沈周的青綠山水的筆墨特點以及唐寅的文秀畫風,也都能平心靜氣地加以領會學習。即使對於當時抨擊甚力的四王繪畫,也能辯證地看待,將以四王為代表的正統繪畫中的優秀成分加以繼承,如對王原祁如飛如動的中鋒用筆,在寫生中改造利用,成為長線大皴與渲染之法綜合運用的主要國畫寫生方法。他非常注重物象輪廓的安排,將明清傳統繪畫中的皴法作大幅度減少甚至不皴,而主要保留中鋒勾畫的輪廓以及少量皴線,這就為賦色填彩乃至潑墨潑彩提供了充足的畫面空間,甚至不惜五六次潑墨潑彩,以求其厚重效果和墨色、色彩的層次豐富。劉海粟潑墨潑彩畫的出現,從一定的角度看,當是明清繪畫的繼續向前發展,正是在深刻認識古代傳統的基礎上進行的積極變革,不僅僅是受到外部文化壓力后的劇烈變革使然。當然,張僧繇不用勾勒之法而直接以青綠、朱粉等進行創作,直接以重色染出陰陽光暗而成的沒骨法也直接啟發了他大膽變革。積極吸取西方的繪畫觀念,保留傳統的骨法用筆,以長線造型,演變出潑墨潑彩的法度。
藝術大師劉海粟以畫名世,唯為畫名所掩,人多不知他的書法造詣亦深,早為行家稱道。
從新加坡作家周穎南先生處得見大師用毛筆寫在皮紙或宣紙上,致他的三十九封,共約六萬言的長信,使我們對大師的行草書法有了比較完整的認識。大師這些書信作於“文革”後期尚不能公開作畫的禁錮期間,因時間比較充裕,且是寫給老朋友的私信,故寫得極隨意自然,行雲流水,順暢通達,情真意切。可以說它是大師書法中最真實自如、縱橫揮灑的筆墨,較之一般公開的作品更顯得盡情盡意,毫無拘束。讀這些信完全可以領略到執筆者的真實功力與藝術修養底蘊;同時也可以從信的內容上觸悟到執筆者的思想感情、人品畫品,對祖國藝術的真知灼見和深厚情懷。周穎南為祖籍國保存了這批書法藝術珍品,真是個有心人,功不可沒。
細讀大師這些書信,可以領悟到大師寫信時的情緒變化。
有的寫得很“狂”、潦草、直率;有的寫時心境寬鬆,寫得比較工整、細膩、從容;有些信則寫得頂真、落筆規矩;更多的是寫得隨意,一氣呵成。總的說來,大師的行草書法夭矯蒼勁、傲視左右,唯又不失謹嚴法度,不逾規範,兼有鐘鼎、碑石、法帖的神韻、氣勢。
1979年後,劉海粟復任南京藝術學院院長、名譽院長。在新的歷史時期,劉海粟老而彌堅,不僅創作甚豐,而且對藝術教育作出了許多新的貢獻。他領銜培養研究生,將在香港舉辦畫展所得款項一百萬元港幣捐給南京藝術學院購置圖書、教學設備,並設立劉海粟獎學金。
在1985年和1986年,劉海粟兩次親自到學校頒發獎學金,鼓勵師生為弘揚民族文化而努力。他擅長中國畫、油畫和書法,對詩詞亦有很深的造詣。在長達八十餘年的創作生涯里,他學貫中西,藝通古今,獨樹一幟,創作了大量的藝術珍品,影響波及海內外。長期以來他的不少作品在國際畫展中獲獎,同時被日本、法國、德國等國家美術館所收購珍藏。為弘揚中華文化,劉海粟還把自己一生收藏的稀世珍品和一生的主要作品捐獻給了國家。其主要作品藏於上海劉海粟美術館、常州劉海粟美術館、南京藝術學院美術館及香港大學美術館。
曾任第一屆江蘇省政協委員,第三、四、五、六屆上海市政協委員,第三、四、五、八屆全國政協委員,第六、七屆全國政協常委。
劉海粟先生的一生始終與中國美術事業的發展緊密相連,無論是美術創作、藝術理論,還是他“勇於變革、敢為人先”的藝術思想,在20世紀中國現代美術發展進程中留下了一筆筆濃墨重彩的印記。(劉偉冬評)
劉海粟雖然屬於長壽畫家,但也是不折不扣的早熟畫家,16歲就與同仁一起創辦中華民國時期正規的美術學校,19歲時首次設立人體寫生課,39歲時完成油畫代表作《南京夫子廟》,並在25歲至40歲期間陸續發表與出版多本譯著和論著,為近現代美術教育做出了積極貢獻,這些也正成為其在中國近現代美術史立足並留名的一個最重要,也最有力的依據和憑證。(王進玉評)
劉海粟不是一位循規蹈矩的畫家,不是一位溫文爾雅的畫家,他的藝術血脈中,奔騰著的是“破壞”的血液,同時也是創造的血液。在二十世紀的中國畫壇,劉海粟既是一位偉大,更確切的說是自大的“破壞”者,同時又是一位自大的創造者。劉海粟早在二十世紀初碰上了東西方繪畫思想交匯的機緣。一方面由於家庭環境,使他受到較深的中國傳統文化的熏陶,在個人氣質上又具有比較強烈的個性;另一方面又正站立在中國新文化運動思想浪潮衝擊的正面,並有志於力挽中國繪畫長期以來因襲摹仿的頹風。這樣,在向西方文化藝術作探索、借鑒時,就不會那麼容易被他們束縛個性的學院主義和自然主義所俘虜,也不會輕易被他們那種如實描繪的寫實功夫所眩惑,他接觸到了西方的不拘細節、自由奔放、新鮮潑辣的新興繪畫,正好同他一直崇奉的石濤、八大所創新的畫風相接近,就像磁石吸鐵,一下子心心相印了。
劉海粟1914年,在自己創辦的上海美專破天荒地開設了人體寫生課,最初只聘到男孩為模特兒。1917年,上海美專成績展覽會,陳列人體習作,某女校校長看后謾罵:“劉海粟是藝術叛徒,教育界之蟊賊”一時輿論界紛紛揚揚,群起而攻,劉海粟則乾脆以“藝術叛徒”自號自勵,一如西方“野獸派”之先例。1920年7月20日,聘到女模陳曉君,裸體少女第一次出現在畫室。然而,世俗的議論卻令劉海粟傷心,有人說:“上海出了三大文妖,一是提倡性知識的張競生,二是唱毛毛雨的黎錦暉,三是提倡一絲不掛的劉海粟。”更嚴重的是他聽說江蘇省教育會要禁止模特兒寫生,1925年8月22日給江蘇省教育會寫了公開信,為模特兒申辯。上海市議員姜懷素讀了劉海粟的信后,在《申報》上寫了呈請當局嚴懲劉海粟的文章,劉海粟立即寫文章反駁。不料,上海總商會會長兼正俗社董事長朱葆三又向他發難了,在報紙上發表了給劉海粟的公開信,罵劉海粟“禽獸不如”。
一天夜裡,美專的畫室被流氓搗毀了。孫傳芳對劉海粟也甚為惱怒,當即下了通緝劉海粟的密令,又電告上海交涉員許秋風和領事團,交涉封閉地處法租界的美專,緝拿劉海粟。急得劉海粟之師康有為一天三次去找他,勸他離開上海,他堅守美專不離寸步。法國總領事認為劉海粟無罪,儘管許秋風一再交涉,並不逮捕劉海粟,領事館為了讓孫傳芳下台階,只好在報上登了一條消息,說孫傳芳嚴令各地禁止模特兒,前次劉海粟強辯,有犯尊嚴,業已自動停止模特兒。
這個叫劉海粟的畫家,因為這一事件從此名揚天下。當年,劉大師因為在上海美專開模特和人體畫作之風,招致物議與威脅,曾發出“我反抗!我反抗!我們的學校絕不停辦!我劉海粟為藝術而生,也願為藝術而死!我寧死也要堅持真理,絕不為威武所屈”的堅定誓言,表明自己藝術追求和不向世俗妥協的決心。
除此之外,1918年劉海粟起草《野外寫生團規則》,親自帶領學生到杭州西湖寫生,打破了關門畫畫的傳統教學規範;1919年響應蔡元培之號召,在美專招收女生,開中國男女同校之先河。他在現代美術教育史上創造的數個“第一”,至今仍有意義,而且這種意義早已超出美術史和教育史本身,從一個側面展示出中國社會告別傳統走向現代的曲折里程。
劉海粟曾在寫給蔡元培先生的一封信中寫道:“嘗自傲生平無師,惟公是我師矣,故敬仰之誠,無時或移”。他還多次對朋友說過“世無蔡元培,便無劉海粟”。他如此敬仰蔡元培,是因為他高舉新興美術大旗,在拓荒者道路上艱難地爬行前進的歷程中,蔡元培給予了他激勵和支持。1921年深秋,劉海粟希望到北京去畫些北國風光,也想面聆蔡先生的教誨,就給蔡先生寫信。蔡就邀請他到北大畫法研究會去講學,給他定的講題是《歐洲近代藝術思潮》。為了去北京,劉海粟認真刻苦準備講稿。12月14日,他乘三等火車北上,這是他首次進京,也是他首次見到蔡元培。蔡謙和博大的胸懷,對年輕人的關愛信任,給了劉海粟深刻的印象。這次進京,使劉海粟結識了李大釗、許壽裳、經亨頤、胡適、梁啟超、徐志摩、陳獨秀。蔡把他安排在北京美專教師宿舍居住,又讓他有機會與蜚聲北國畫壇的姚茫父、陳師曾、李毅士、吳法鼎等建立了深厚的友情,討論文藝思想,評說中外名作。他們陪他逛王府井、琉璃廠、榮寶齋,獲得了石濤那張《黃山圖》。這期間,他每天外出寫生,在北京畫了《前門》《長城》《天壇》《雍和宮》《北海》《古柏》等36幅畫稿。蔡元培看了他的畫稿,很高興,準備為他舉辦個展。但有人在他面前說劉海粟的壞話,講他的畫不行,蔡元培相信自己的目光,親自撰寫了《介紹畫家劉海粟》一文,作為畫展序言,並發表在《新社會報》和《東方雜誌》上。
蔡元培在劉海粟的人生藝術道路上,起了舉足輕重的作用。劉海粟後來之所以能成為一代藝術宗師,中國新興美術的奠基人,與蔡元培對他的支持和提攜是分不開的,在劉海粟的人生關鍵時刻,他給予了堅定的支持。最重要的是他幫助海粟到歐洲考察藝術和促成了柏林中國畫展。
這兩件事對劉海粟的藝術人生非常重要,可謂轉折和升華。蔡還是劉海粟的藝術知音。在劉海粟的藏畫中,有很多他的題跋。海粟終生感激他,蔡去世后,為了紀念蔡元培,劉海粟在美專設立了蔡孓民先生紀念獎學金,建立了蔡孓民美術圖書館。
稱頌梵·高呼籲多出“藝術叛徒”
1925年1月10月,畫家劉海粟大力向國人推薦生前潦倒,死後榮耀無限的荷蘭大畫家梵·高,稱他為“藝術叛徒”。文章中說:“非性格偉大,決無偉大人物,也無偉大的藝術家。”
歐遊
1929年2月,在蔡元培的幫助下,他以駐歐特約著作員的身份,到歐洲考察美術。這是他在人生道路上的一大轉捩點。在歷時兩年半的時間裡,劉海粟遊歷了義大利、德國、比利時、瑞士等國的名勝古迹,觀賞了希臘羅馬文藝復興以後的傑作。旅歐期間劉海粟在盧浮宮臨摹塞尚、德拉克洛瓦、倫勃朗等名畫,作油畫風景、景物、人物寫生近三百幅作品,1929、1930年兩次入選法國秋季沙龍。這對西方藝術家來說也是很高的門檻。而且他第一次入選秋季沙龍的作品《北京前門》,是他27歲時在國內畫的。他僅僅憑藉對西方油畫間接的資料了解,就能如此到位地把握到其技巧和神韻,殊為難得。1931年3月,應德國佛蘭克府大學中國學院的邀請演講中國畫學,並舉辦個人國畫展覽會。歐遊期間,劉海粟曾與畢卡索、馬蒂斯等畫家交遊論藝。巴黎美術學院院長貝納爾在巴黎克萊蒙畫院為他舉辦了個人畫展,展出他在法國、瑞士、比利時、義大利、德國所作的畫四十幅,其中《盧森堡之雪》為法國政府購藏於特亦巴爾國家美術館。1932年10月回國后,劉海粟旅歐作品展覽會,先後在上海、南京舉行。展覽16天,參觀者達十萬餘人。1933年秋,劉海粟第二次赴歐,他先後在德國普魯士美術院講《中國畫派之變遷》,在柏林大學東方語言學校講《何謂氣韻》,在漢堡美術院講《中國畫家之思想與生活》、在荷蘭阿姆斯特丹講《中國畫之精神要素》、在杜塞爾多克美術院講《中國畫與詩書》等多次演講,生動而廣泛地將我國傳統藝術特點向歐洲介紹和宣傳。兩次旅歐,劉海粟的足跡遍及整個歐洲,獲得了空前的聲望和榮譽。
劉海粟一生最愛黃山,一生最重要的作品也多以黃山為題材,可以說黃山是海粟藝術的源泉,海粟給黃山增添了藝術內涵。從1918年第一次跋涉黃山到1988年第十次登臨黃岳,跨度達70年之久,幾乎包括了劉海粟一生的藝術實踐活動。單就70年來十上黃山的壯舉,就破了歷代畫家的登臨紀錄。而他以黃山為題材創作的作品,包括速寫、素描、油畫、國畫,總量蔚為壯觀。他在十次登臨中體現出來的不斷攀援、不斷超越的品格精神,更可令人敬佩,引作啟迪。
全國解放后,劉海粟於1954年第六次登臨了黃山。這次黃山之行別有意義,當時巧遇山水大家李可染,而李可染此時正進行自己藝術生涯中的一場革命,即通過寫生活動,以“師造化”來改造中國畫的形式、內容與筆墨體系,李可染一生的藝術成就正是奠基於這一時期。劉海粟對這位昔日的學生,今天的同道所取得的成就十分推崇,常常結伴寫生、暢論藝事。他在1988年所作《黑虎松》一畫上題記道:“十上黃山畫黑虎松並遇李可染,1954年夏與可染同畫黑虎松及西海,朝夕討論,樂不可忘。今可染已自成風格,蔚然大家,松下憶之,匆匆三十四年矣。”從藝術面貌來看,劉李各不相同;從氣質而論,倆人也大相徑庭。但以藝術創作的態度取向及對生活、對大自然的認識觀論,倆人卻是相當的一致。劉海粟六上黃山的50年代,正是新中國百廢待舉,百業待興,萬眾一心,力爭上遊的火熱年代,他受新時代精神的感召鼓舞,以飽滿的熱情、旺盛的創造力積極、自覺地進行自己藝術的躍進,他一生藝術的重要轉變也正發生於這一時期,可視為發展期。
劉海粟再上黃山是80年代了。1980年、1981年他七上、八上黃山,此時的他已是八十多歲的老人了,他的藝術也在新時代里迎來了新的春天。他創作了大量潑墨、潑彩黃山圖,同樣來自對景寫生,與過去作品相比主觀成分明顯增多,注重精神描寫與氣韻的表達;手法上以“骨法用筆”的中鋒線條構建骨骼,用墨或彩潑灑暈染以助韻,興會所作常常筆墨酣暢,氣勢奪人,可謂“墨氣淋漓幛猶濕”、“筆所未到氣已吞”。此時作品已真正代表了他的藝術風格,可以說是他一生藝術實踐與人生體驗的自然結果——“人畫俱老”、“瓜熟蒂落”。應為成熟期。
1982年劉海粟九上黃山,仍創作了大量的國畫油畫作品,藝術上進一步提升,可謂“漸老漸熟,愈老愈熟”。而作為創造者的劉海粟卻從不服老,畫中常題“年方八七”,表示自己還年輕,正好用功。1988年7月,劉海粟第十次登上黃山,實現了他十上黃山的夙願,也完成了他一生藝術探索的歷程,攀登上了藝術的“天都峰”。劉海粟在十上黃山的近二個月的時間裡,到處寫生,作畫不輟,每每被黃山瞬息萬變的雲海奇觀所激動,他深情地說:“我愛黃山,畫天都峰都畫了好多年,它變之又變,一天變幾十次,無窮的變化……我每次來,每次都有新的認識,有畫不完的畫。”黃山雲海的奇幻變化給了劉海粟藝術的靈感,劉海粟以“不息的變動”創造了無限的新黃山;十上黃山,每創新意,實現了藝術與思想境界的躍進並與自然渾淪為一片化機。劉海粟的創造精神與黃山的自然風貌相契合,已融為一體。
1926年上海美專因裸體模特問題被封閉,被以學閥罪名通緝。2005年近代美術教育的先驅人物周湘的孫兒周傳寫了萬言長文,揭露“洋場惡少”劉海粟的劣跡:劉本紈袴子弟,1909年在光緒帝內廷畫師周湘創辦的上海布景畫傳習所中學畫兩個多月,因調戲周宅一名丫頭而被開除。
劉懷恨在心,買通文化稽查部門誣指畫院沒有註冊,繼而慫恿稅務稽查部門胥吏以偷漏稅收罪名強行封閉學校,又指周湘教學生畫模特兒為“藏污納垢”興訟。劉唆使黑社會流氓砸爛畫院門窗課桌,把學生趕出校門。最令人髮指的是把周湘打成重傷,七孔流血,肋骨折斷。在訟事審理過程中,劉海粟奸占周湘的丫頭孫姝,且一再迷奸周夫人孫靜安。
劉海粟故居坐落在上海復興中路與重慶南路的交匯處,這是一幢法國早期獨立式四層樓花園住宅,沿街築有高高的圍牆。進入大門,有一露天樓梯直通樓內。房屋的底層外牆採用卵石裝飾,二樓外牆面則是紅磚清水牆,外牆上開有矩形和拱形等各式窗戶,屋面是紅瓦四坡頂,富有歐陸風情。庭院內置有一些小盆景,四周牆上爬著攀緣植物,一到春天,滿目蒼翠。室內是柳安木地板配以柚木護壁,天花板上的石膏花飾十分精緻,另外,室內還設有考究的壁爐。這幢房子是由舊上海的實業家朱葆山所造,1930年代,劉海粟向人租下,從此便一直住在這裡,直到他去世。劉海粟逝世后,他的夫人夏伊喬就沒再在這裡居住。劉海粟故居的底層曾由劉海粟的侄子、上市文史研究館館員劉卓如先生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