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元弼
曹元弼
民國著名學者、藏書家。字谷孫,又字師鄭,一字懿齋,號叔彥,晚號復禮老人,又號新羅仙吏,室名復禮堂,江蘇蘇州人。
官太史、翰林院編修。兄曹元忠,亦為藏書名家。少時寫卷子,一“灶”字佔三格,人戲稱其“三眼灶”。辛亥革命后,閉門謝客,不與外界接觸,以衛道士自居,攻擊革命者“無父無君”,讚美“禮為國家之命”,至死仍留著清朝的小辮子入葬。一生研究禮學,他認為:“六經同歸,其指在禮,《易》之象,《書》之政,皆禮也”。與著名藏書家梁鼎芬、劉承干關係非同一般,藏書2萬餘卷,多稿抄校本。卒后,由蘇州文教廳及文管會點收。著《箋注十三經》、《禮經校釋》、《周易集解補釋》、《經學開宗》、《周易學》。所著有《孝經學》七卷、《禮經學》七卷、《禮經校釋》二十二卷、《周易鄭氏注箋釋》十六卷、《古文尚書鄭氏注箋釋》四十卷、《復禮堂文集》十卷、《復禮堂述學詩》十五卷。
先生生而奇慧,三歲,祖父教以八卦奇偶,頗能辨別。四歲,父親教以易本義前卦歌,及四子書,群經已能通曉大意。
1881年以童試第四名進入學宮受教。元和(即蘇州)訓導唐毓和閱先生之卷,心生佩服,乃將女兒許配於他。
1885年入江陰南菁書院肄業,向黃以周問學。當時大江南北才俊賢士雲集南菁書院,朝夕切磋學問,先生尤與張錫恭、唐文治交往甚篤。同年奪得拔貢生第一名。江蘇學政黃體芳亦是非常讚賞,在先生卷后加批:“他日當以經濟氣節名世。”不久先生奪得本省鄉試第二十七名。
1886年赴京參加會試,於黃體芳客座結識孫詒讓,與孫詒讓論禮甚為滿意,並與黃體芳之子黃紹箕建立昆弟交。
1889年,母親逝世,先生非常悲傷,撰《北堂侍立記》以志懿德。居喪時,先生對歷年讀禮之條記進行整理,撰成《禮經校釋》二十二卷:校者,校正經、注、疏之訛文;釋者,闡釋經、注、疏之隱義。“自唐朝賈公彥疏至清代胡培翬正義,都只是順其上下,推其本意,正訛補脫,逸衍改錯。其說之異於注者,推其致誤之由以訂正之,務求按之經而合,問之心而安。”
1891年刊成行世。當時學者李慈銘、王頌蔚評價頗高。
1894年會試中選。因為眼疾沒有參與廷試,1895年補考殿試,當時殿廷試崇尚書法,習以成風,先生自幼因為過於勤奮,眼疾嚴重,不能作楷書,閱卷者既把他的卷子列為二等。御史熙麟參奏,奉旨提卷呈覽。翁同龢面奏說“曹元弼雖寫不成字,實大江以南通經博覽之士”,最後因字跡模糊,降列為三等五十名,委以內閣中書之職。翁同龢嘆息說:“經生安能與時流爭筆畫之工哉!”當時兩江總督張之洞延攬其為廣雅書局總校。1895年,父親逝世,先生同樣悲傷。
1897年,張之洞轉任兩湖總督,又延聘先生主講兩湖書院。先生撰《原道》、《述學》、《守約》三篇,向諸生展示治學之方。在書院先生與梁鼎芬(梁文忠公)一起輯成《經學文鈔》,而相與論學者,則有馬貞榆、陳宗穎、胡元儀、陳慶年、王仁俊、楊守敬、桑宣、蒯光典、姚晉圻。隨後張之洞要求編修《十四經學》,建立治經提要鉤玄之法,約以明例、要旨、圖表、會通、解紛、闕疑、流別七目,先生認為此事體大物博,任重道遠,於是“發憤覃思,閉戶論撰,寢食俱忘,晷刻必爭”,希望儘快編成。已刻成的有《周易學》八卷、《禮經學》九卷、《孝經學》七卷,未刻成的有《毛詩學》、《周禮學》、《孟子學》各若干卷,《論語學》則改題為《聖學挽狂錄》刻成。
1900年與伯兄曹元恆因捐錢得到“行走”之職(賣官捐錢在清末很普遍)。
1908年,江蘇巡撫陳啟泰薦舉先生通曉經學,品德端正,並以其所著《禮經校釋》進呈御覽,奉旨賞給先生翰林院編修,原書發交禮學館。同年江蘇奏設存古學堂,延請先生為經學總教,仍兼存古學堂職務。同時葉昌熾為史學總教,鄒福保及王仁俊、唐文治先後為詞章總教,孫宗弼、沈修、孫德謙為協教,皆一時碩學通儒,師資力量雄厚。
1911年,先生辭去存古學堂總教,不久辛亥革命爆發,江蘇存古學堂停辦,先生“心摧氣絕,飲恨吞聲”。唐恭人常密訪先生,先生問何故,唐恭人說:“主辱臣死,君素志也;但自裁無益,守死善道,以存書種,效貞苦節婦何如?”先生長嘆說:“天乎!與子偕隱,矢死靡他。”自此閉戶絕世殫心著述。所往來者,只有葉昌熾、鄒福保、張錫恭、朱祖謀、王季烈、劉錦藻、劉承干幾位先生而已。其後袁世凱設禮制館,以書幣來聘,先生立即拒絕。孔林被戰亂毀壞,清東陵被盜掘,先生竭盡家財捐修。
平時先生為諸弟子講授經義,毅然以守先待後為己任。先生對於“洪荒初辟以來,中國聖教王道所自始,人類所以孽生不絕之由”,反本復始,潛心學易,認為前儒之說,猶有未盡,所以他更定體例,以鄭注為主,采荀、虞諸家及古易說為之箋,而以己意貫穿惠棟、張惠言、姚配中及各家之說進行闡發。先生由先儒之說以通經傳,由經傳以定先儒之異同得失,如不滿意,則“十易其稿而猶未已,必心安理得而後寫定”,歷十七年成《周易鄭氏注箋釋》二十八卷,又怕文繁語繞,學者查閱不易析別,為《周易集解補釋》十七卷,自序超過萬言,仍然惓惓於學易,“改過遷善,以消殺機,而返元氣”。
先生認為《大學》、《中庸》二篇,乃孔門論禮至極精粹之言,鄭注簡而精,朱注詳而明,所以隱括條理,由博返約,成《大學通義》一卷、《中庸通義》二卷;又認為孔子行在《孝經》,“立人倫之極,致中和,贊化育之仁,發育萬物,峻極於天,其本盡在《孝經》”,漢代鄭玄篤信好學,非禮不行,故依經立注,為學者尊崇,而現在所傳鄭注,後人疑難百端,千載之後,直至陳澧據《禮記·郊特牲》之正義,引王肅之《孝經》注,定為禮堂寫定之文,聚訟紛爭才平息。於是先生據臧庸、嚴可均輯本,撰《孝經鄭氏注箋釋》三卷,並校正注、疏、脫、誤為《孝經校釋》一卷。先生曾於1917年綜括數十年治經心得,對每部經都賦詩若干首,提摯綱維,以示後學者。這些詩共有六百數十首,“先舉大義,正宗旨也;次詳源流,明傳信也”,但是“經義淵深,經師家法,源遠末分,百家得失,參錯不齊”,又不可不註明其意,所以先生於1936年開始博引群書,稽撰其說,三年而成《復禮堂述學詩》十五卷。
1939年先生為諸弟子講說《禮經》,認為“威儀三千,乃政教典則之詳,人倫日用之實,上下通行,師儒講習,《禮記》則其傳,冠昏諸義,皆七十子會通經文,親受聖旨,提綱掣領,為後學舉隅”,於是引而申之,觸類而長之,為《禮經大義》二卷。繼而又認為先前所著《孝經學》、《孝經鄭氏注箋釋》,語義過於深奧,難以教育學生,所以取舊時論著,刪繁就簡,仿朱子注四書之法,集合鄭玄之後百家之注加上自著之書,融合而成《孝經集注》二卷。
先生完成述學詩已有七十五歲。其間世禍之烈,門庭之痛,使先生產生“不如無生”之感,但是一息尚存,仁為己任,先生沒有鬆懈,“所欲著書甚多”,認為“《尚書》為前聖施於政治,道濟天下之實”,於是在1941年四月創稿,以鄭注本為據,集合《大傳》、《史記》、《說文》、讖書古文、馬氏佚注及《禮記》、《左傳》、《論語》、《孟子》周秦諸子、兩漢書等所載關於尚書的學說,為其箋釋,先生博觀約取,師法胡、江、王、段、孫、陳、王、皮諸家之義,反覆深思,“彌縫變易釋之,義若絲毫未愜,輒數易其稿,必問心無憾而後已,耳校口授,諄復不厭,必一字無誤而後已”。先生年老,困病纏身,目暝意倦,著書之苦,可想而知,歷十年而成《古文尚書鄭氏注箋釋》四十二卷,總共五十餘萬言,又別著《孫氏尚書今古文註疏校補》,《太誓》以下未完成,遺命以此二書稿交於其弟子王欣夫(大隆)。其所著《復禮堂文集》十卷,二集、三集各八卷,《詩存》若干卷。
先生說經,以高密鄭氏為宗,而亦兼采程、朱二子,平質通達,與番禺陳澧相近。而著書二百餘卷,總三百餘萬言,則又過於陳氏。同縣吳文安曾說:“吾蘇二百六十年前後得兩人焉,崑山則有亭林先生,吳縣則為吾叔彥先生,振綱常,扶名教,為宇宙間特立獨行之真儒。”識者謂為千古之公論。先生家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祥和之氣,充溢門庭,吳中孝弟家風者,必以曹氏為首。自辛亥以來,歷世多變,優傷憔悴,至抗戰更至窮乏,衣食不繼,而先生惟以著書立教,孜孜不倦,雖疾病呻吟也不離簡札。真可謂守死善道者!先生生於清同治六年(1867年)丁卯正月初八日酉時,卒於農歷癸巳(1953年)九月十五日丑時,享年87歲。先生元配為六合唐氏(唐毓和之女),繼配為同縣王氏、上虞柴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