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安卧雪圖
袁安卧雪圖
王維曾有一幀極負盛名的畫叫作《袁安卧雪圖》,北宋沈括《夢溪筆談》卷十七曰:“書畫之妙,當以神會,難可以形器求也。世之觀畫者,多能指摘其間形象、位置、彩色瑕疵而已,至於奧理冥造者,罕見其人。”如彥遠《畫評》言:“王維畫物多不問四時,如畫花往往以桃、杏、芙蓉、蓮花同畫一景。”余家所藏摩詰《袁安卧雪圖》有雪中芭蕉,此乃得心應手,意到便成,故造理入神,迥得天意,此難可與俗人論也。
袁安
明帝時,任楚郡太守、河南尹,以公正嚴明著稱。后歷任太僕、司空、司徒。和帝即位,外戚竇憲兄弟專權,他不避權貴,曾多次彈劾竇氏的專橫。其子孫世代任大官僚,“汝南袁氏”成為東漢有名的世家大族。袁安的發跡,實際上根本就沒有任何背景的憑恃,完全是靠他自己苦苦努力出來的,給後世的國人塑立了一個自力更生、奮鬥成功的最佳典範。
【袁安困雪】《後漢書·袁安傳》李賢注引晉周斐《汝南先賢傳》:“時大雪積地丈余,洛陽令身出案行,見人家皆除雪出,有乞食者。至袁安門,無有行路。謂安已死,令人除雪入戶,見安僵卧。問何以不出。安曰:‘大雪人皆餓,不宜幹人。’令以為賢,舉為孝廉。”
《後漢書·袁安傳》李賢注引晉周斐《汝南先賢傳》載,有一年冬天,紛紛揚揚的大雪一連下了十餘天,地上積雪有一丈多厚,封路堵門。洛陽令到州里巡視災情,訪貧問苦,雪中送炭。見家家戶戶都掃雪開路,出門謀食。來到袁安家門口,大雪封門,無路可通,洛陽令以為袁安已經凍餒而死,便命人鑿冰除雪,破門而入,但見袁安偃卧在床,奄奄一息。洛陽令扶起袁安,問他為什麼不出門乞食,袁安答道:“大雪天人人皆又餓又凍,我不應該再去干擾別人!”洛陽令嘉許他的品德,舉他為孝廉。並又在漢章帝的建初年間出任河南尹,在職十年,政尚慈愛,被朝廷譽為"孫寶行秋霜之誅,袁安留冬日之愛",並且自此扶搖直上,成為了漢室的社稷之臣。謝安以一扇贈行,袁宏曰:“輒當奉揚仁風,慰彼黎庶”,古有“卧雪情操,揚風惠政”之贊。宋代的袁粲為劉僧敬所害,其子以身衛父,粲以“我不失為忠臣,汝不失為孝子”贊之,稱謂“忠臣孝子”。
指高士生活清貧但有操守。晉陶潛《詠貧士七首》之五:“袁安困積雪,貌然不可干。
夏珪(款) 《袁安卧雪》
現代,以此典故為題材的名畫也比比皆是:傅抱石、劉峨士、胡世華、馮超然,等等。
王摩詰畫了一幅《袁安卧雪圖》,有雪中芭蕉,給後人留下了多少談資和蠡測,實在也是物有所值了,雖然這幅超乎想像的畫似乎沒有誰見到過,就是挑起此事的沈括也沒有把那幅畫拿給別人看過,只說是“予家所藏”。後人再論此畫,也只有把沈括的話原封搬來,以驗明此身,非是子虛烏有。 “雪中芭蕉”成了繪畫、藝術史上的千古絕唱。沒有人能超越它的境界,也少有人敢於蔑視它的境界。“沒有那一種藝術比繪畫這門藝術引起更多的理想和自然的爭論。”(黑格爾《美學》第一卷)千百年來,由於該畫的“雪蕉”問題,使其成為我國繪畫史上最大的一樁藝術公案,人們眾說紛紜,褒貶不一,再加上“詩畫本一律”的傳統,以致傳統文學批評對此也成了熱門話題。歷來大體形成如下幾種觀點:
馮超然《袁安卧雪圖》
沈括即此觀點。宋釋惠洪《冷齋夜話》卷四曰:“王維作畫《雪中芭蕉》,法眼觀之,知其神情寄寓於物,俗論則譏以為不知寒暑。”宋黃伯思(《東觀餘論》卷下)、宋陳善(《捫虱新話》下集卷四)、宋樓鑰(《攻愧集》卷二)、明沈周(《石田詩選》卷九)、明王驥德(《曲律》卷三)、清毛先舒(《詩辯坻》卷三)、清王士禎(《池北偶談》卷十八)、潘天壽(《中國繪畫史》第三編第一章)、葛兆先(《禪宗與中國文化》第190頁)等均同此觀點。
宋朱翌《猗覺寮雜記》卷上曰:“《筆談》云:‘王維畫入神,不拘四時,如《雪中芭蕉》。’故惠洪云:‘雪裡芭蕉失寒暑’皆以芭蕉非雪中物。嶺外如曲江冬大雪,芭蕉自如,紅蕉方開花。知前輩雖畫史亦不苟。洪作詩時,未到嶺外,存中亦未知也。”同此觀點的有宋晁沖之(朱弁《風月堂詩話》卷下)、明王肯堂(《郁岡齋筆塵》卷二)、明俞弁(《逸老堂詩話》卷上)、清尤侗《艮齋雜說》、清俞正燮(《癸巳存稿》)、清邵梅臣(《畫耕偶錄》)、劉啟林(《夢溪筆談藝文部校注》)等。
宋朱熹《朱子語類》卷一三八曰:“雪裡芭蕉,他是會畫雪,只是雪中無芭蕉,他自不合畫了芭蕉。人卻道他會畫芭蕉,不知他是誤畫了芭蕉。”明謝肇淛《文海披沙》卷三亦認為:“作畫如作詩文,少不檢點,便有紕繆。如王維《雪中芭蕉》,雖閩廣有之,然右丞關中極寒之地,豈容有此耶……皆為識者所指摘,終為白璧之瑕。”錢鍾書則稱謝論“最為持平之論”(《談藝錄·附說二十四》),康有為(《萬木草堂論畫》)、童書業(《唐宋繪畫談叢》第35頁)、俞劍華(《中國畫論類編》第44頁)等對《雪中芭蕉》略有微辭。
清金農《雜畫題記》曰:“王右丞《雪中芭蕉》為畫苑奇構。芭蕉乃商飆速朽之物,豈能凌冬不凋乎?右丞深於禪理,故有是畫,以喻沙門不壞之身,四時保其堅固也。”錢鍾書認為:“假如雪裡芭蕉含蘊什麼‘禪理’,那無非象海底塵、臘月或火中蓮等等,暗示‘稀有’或‘不可思議’。”(《中國詩與中國畫》,《七綴集》)。葛曉音認為是“表現一種佛教的寓意……讚美他(袁安)安貧樂道的志趣”(《漢唐文學的嬗變》第290頁至291頁)。張育英認為:隨意“不問四季”正是禪宗心性論的表現(《禪與藝術》第四章)。陳允吉認為:“雪中芭蕉”是“寄託著‘人身空虛’的佛教神學思想”(《王維“雪中芭蕉”寓意蠡測》)。黃河濤認為:“雪中芭蕉”是寓意著對禪宗的熱情,表現了對適意人生追求的執著,甚至還認為“王維以袁安舍己的典故”是對此寓意的“進一步烘托”(《禪與中國藝術精神的嬗變》第98頁)。
沈啟南《袁安卧雪圖》
另外因“雪蕉”的冷熱不調之故,歷來人們亦喜拿此話題戲以為謔,諸如:“雪裡芭蕉摩詰畫,炎天梅蕊簡齋詩。”(陳與義《題趙少尹青白堂三首》其三)、“客來問訊名堂意,雪裡芭蕉笑殺儂。”(楊萬里《寄題張商弼葵堂,堂下元不種葵花,但取面勢向陽二首》其一)、“檐牙窗額兩三株,只欠王維畫雪圖。”(楊萬里《芭蕉》之三)、“清過炎天梅蕊,淡欺雪裡芭蕉。”(張炎《風入松·溪山堂竹》詞)、“杜門我自無干請,閑寫芭蕉入畫中。”(倪瓚《題孫氏雪林小隱》)、“雪中蕉正綠,火中蓮亦長。”(李流芳《和朱修能雪蕉詩》)等等。
遺憾的是,此畫早已失傳,除沈括外,歷史上再未有任何人提及見過此畫。歷史留給此畫僅有“雪中芭蕉”四字而已。
宋 沈括
如彥遠評畫,言王維畫物,多不問四時。如畫花往往以桃杏芙蓉蓮花,同畫一景。予家所藏摩詰畫袁安卧雪圖,有雪中芭蕉。此乃得心應手,意到便成,故造理入神,迥得天意,此難可與俗人論也。謝赫云:衛協之畫雖不該備形妙,而有氣韻,淩跨群雄,曠代絕筆。又歐陽文忠盤車圖詩云:古畫畫意不畫形,梅詩詠物無隱情。忘形得意知者寡,不若見詩如見畫。此真為識畫也(《夢溪筆談》)。
宋蘇軾
唐人王摩詰李思訓之流,畫山川平陸,自成變態,雖蕭然有出塵之姿,然頗以雲物間之,作浮雲杳靄與孤鴻落照,滅沒於江天之外,舉世宗之,而唐人之典形盡矣(《跋宋漢傑畫山》)。
宋 韓拙
唐有王右丞,杜員外贈歌云:“十日畫一水,五日畫一石。能事不受相促迫,王宰始肯留真跡。”(《山水純全集》)。
元 湯垕
王右丞維工人物山水,筆意清潤。畫羅漢佛像至佳。平生喜作雪景、劍閣、棧道、騾網、曉行、捕魚、雪灘、村墟等圖。其畫《輞川圖》世之最著者也。蓋胸次瀟灑,意之所至,落筆便與庸史不同(《畫鑒》) 。
明董其昌
畫家右丞,如書家右軍,世不多見。余昔年於嘉興項太學元汴所,見《雪江圖》,都不皴擦,但有輪廓耳。及世所傳摹本,若王叔明《劍閣圖》,筆意類李中舍,疑非右丞畫格。又余至長安,得趙大年臨右丞《湖庄清夏圖》,亦不細皴,稍似項氏所藏雪江卷,而竊意其未盡右丞之致。蓋大家神品,必於皴法有奇。大年雖俊爽,不耐多皴,遂為無筆,此得右丞一體也(《畫眼》)。
右丞山水入神品,昔人所評:雲峰石色,迥出天機;筆意縱橫,參乎造化,唐代一人而已(《畫眼》)。
明 徐沁
清 布顏圖
王右丞與友人詩酒盤桓於輞川之別墅,思圖輞川以標行樂。輞川四面環山,其危岩疊巘,密麓稠林,排窗倒戶,非尺山片水所能盡,故右丞始用筆正鋒,開山披水,解廓分輪,加以細點,名為芝蔴皴,以充全體,遂成開基之祖,而山水始有專學矣。從而學之者,謂之南宗(《畫學心法問答》)。
淸 唐岱
王右丞山水訣云:“閑雲切忌芝草樣”,今人畫雲鉤勒板刻,往往犯此病(《繪事發微》)。
淸 方薰
讀老杜入峽諸詩,奇思百出,便是吳生王宰蜀中山水圖。自來題畫詩亦惟此老使筆如畫。人謂摩詰詩中有畫,未免一丘一壑耳(《山靜居畫論》)。
清 錢杜
柳亦頗不易寫,諺云:“畫樹莫畫柳”,信然。然山水陂塘間,似不可缺。前人所寫亦有數十種,王右丞能作空鉤柳,其法柳葉須大小差錯,條條相貼,逐漸取勢為之,自有一種森沉旖旎之致(《松壺畫憶》)。
清 邵梅臣
客沅州時,雪中見芭蕉,鮮翠如四五月,紅梅一枝,橫斜其間,楚楚有致。以是知王摩詰雪中芭蕉,殆以造物為粉本,畫工推為南派之祖(《畫耕偶錄》)。
王維(?~761)唐代詩人、畫家。字摩詰。祖籍太原祁(今山西祁 縣)《山居秋暝》 表現秋山雨後的清新氣氛札漕尻鋇健侯嚅累,其父遷家蒲州(在今山西永濟)署 以為官。兩京收復后噱酪墨碚厝瀠縱岫,遂為蒲人。他 官終尚書右丞瀑水映杉松"(《韋侍 郎山居》)、"渡頭余落日敵艮斗繚膺澧賽懈,世稱"王右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