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皙
束皙
束皙(261—300),西晉學者、文學家,字廣微,陽平元城(今河北大名)人。博學多聞,性沉退,不慕榮利。曾作玄居釋,張華見而奇之。后王戎召皙為掾,轉佐著作郎。復遷尚書郎。趙王倫為相國,請為記室。皙辭疾罷歸,教授門徒。
卒時,元城市裡為之廢業。門生故人,立碑墓側。
有集七卷,(《隋書經籍志》、《唐書志》作五卷)傳於世。
朿皙 (?~約300)西晉古文字學家、玄學家。字廣微。陽平元城(今河北大名)人。自幼好學。武帝時,任著作郎、博士、尚書郎。惠帝時。任相國記室。成寧五年(公元279年),對從汲郡發掘的魏安厘王墓所得數十車竹書作了整理.對其中的古文字作出了解釋。在哲學上,堅持道家的性分論.主張各人嚴格地在性分所決定的地位和範圍之內活動,不得有任何超越。他說:“守分任性.唯天所授。鳥不假甲於龜,魚不借足於獸,何必笑孤竹(指伯夷、叔齊)之貧而羨齊景(指春秋末期奢侈暴虐的齊景公)之富!恥布衣以肆志,寧文裘而拖綉。”(《束廣微集·玄居釋》)認為萬物的性分是天賦予的,性分使物與人都各自形成為自足的體系。鳥與龜、魚與獸,它們的一切都恰到好處,既沒有什麼欠缺,也沒有什麼多餘。人也是如此。伯夷、叔齊雖然餓死於首陽山。但就他們的性分而言,卻是得其所歸;齊景公雖然富有一國,但就他的性分而言,也沒有過分之嫌。既然這樣.各人就必須“守分任性”,安分守己,互不干擾,互奪埋怨。束暫從性分論出發,否定貴與賤、富與貧以及在朝與在野之間的界限,主張各得其分。他說:“物從性之所安,士樂志之所執.或背豐榮以岩棲.或排蘭闥而求人.在野者龍逸,在朝者風集。雖其軌跡不同。而道無貴賤.必安其業。交不相羨”(同上)。提出“率性”和“從志”的概念,認為明知前進可以毫無險阻地得到富貴而甘居寂寞,這就是率性而行;明知獲得富貴與獲得貧賤的機會均等而甘居貧賤,這是由志向所決定的。他說:“且夫進無險懼,而惟寂之務者,率其性也。兩可懼足,而舍彼趣此者.從其志也”(同上)。主張把天命的性分轉化為主觀的要求和自覺堅持的信念.從而做到“上下相安。率禮從道”(同上),互不超越,互不干擾.使道家的無為思想得到徹底落實。他說:“神遊莫競之林,心存無營之室”,“蓋無為可以解天下之紛,淡泊可以救國家之急”(同上),企圖使人各安其分,以維護封建秩序。《晉書》卷五一有傳。著作有《三魏人士傳》、《七代通記》、《晉書》紀、志,早失。另著《五經通論》、《發矇記》、《補亡詩》等。明人輯有《束廣微集》。
漢太子太傅疏廣后。王莽末,廣曾孫孟達避難,自東海徙居沙鹿山南,因去疏之足,易姓束。晚年遷居丹陽。
少游國學,博士曹志譽為“好學不倦,人莫及”,與兄理俱知名。
后還鄉里,察孝廉,舉茂才,皆不就。
璆娶石鑒侄女,棄之,鑒以為憾,諷州郡公府不得辟,故皙等久不得調。
其性沉退,不慕榮利。
元康中,乃擬東方朔《客難》作《玄居釋》,闡述“道無貴賤”、“守分任性”的觀點,並借嘆息往世,寄託對當時政治生活的感慨,為張華所賞,召為掾,又為司空王晃所辟。
華為司空,復以為賊曹屬。他是當時多聞博識而精於古文的學者,他後轉佐著作郎,撰《晉書》帝紀、十志,遷博士。曾作《玄據釋》以擬《客難》,從不拿學問作為爭取榮華富貴的工具。
因此,其學術造詣頗深,他撰寫的《七代通志》、《三魏人士傳》、《五經通論》、《發矇記》等韉著作,均被後世學者推崇備至。
永康元年(300),趙王倫輔政,召為記室。疾辭罷歸,教授門徒。旋卒。
皙博聞廣識,著名於時。太康二年(281),出土汲冢古文竹書,皙繼荀勖、衛恆等隨疑分釋,以今文寫定,遷尚書郎。著述甚富,有《三魏人士傳》、《七代通記》、《晉書》紀志、《五經通論》、《發矇記》等,皆亡佚。
今存《補亡詩》六首及《餅賦》等賦作數篇。其《補亡詩》,意在補《詩經》中“有義無辭”的《南陔》、《白華》等六篇,對偶精當,語辭流麗,不脫西晉氣息。
《隋書·經籍志》載其有集七卷,已佚,明張溥輯有《束廣微集》,收入《漢魏六朝百三名家集》。
明張溥謂:《補亡詩》志高而詞淺,欲以續經,罷不勝任也。”
其賦文筆質樸,《貧家賦》、《近游賦》、《勸農賦》、《餅賦》等,皆有口語化、通俗化的特點,不合崇尚綺麗的文壇時尚,因此為時人鄙薄。
晉書卷五十一
《催租行》作者——范成大
太康中,郡界大旱,皙為邑人請雨,三日而雨注,眾謂皙誠感,為作歌曰:「束先生,通神明,請天三日甘雨零。我黍以育,我稷以生。何以疇之?報束長生。」皙與衛恆厚善,聞恆遇禍,自本郡赴喪。
嘗為《勸農》及《餅》諸賦,文頗鄙俗,時人薄之。而性沈退,不慕榮利,作《玄居釋》以擬《客難》,其辭曰:
束皙閑居,門人並侍。方下帷深譚,隱幾而咍,含毫散藻,考撰同異,在側者進而問之曰:「蓋聞道尚變通,達者無窮。世亂則救其紛,時泰則扶其隆。振天維以贊百務,熙帝載而鼓皇風。生則率土樂其存,死則宇內哀其終。是以君子屈己伸道,不恥干時。上國有不索何獲之言,《周易》著躍以求進之辭。莘老負金鉉以陳烹割之說,齊客當康衢而詠《白水》之詩。今先生耽道修藝,嶷然山峙,潛朗通微,洽覽深識,夜兼忘寐之勤,晝騁鑽玄之思,曠年累稔,不墮其志。鱗翼成而愈伏,術業優而不試。乃欲闔櫝辭價,泥蟠深處,永戢琳琅之耀,匿首窮魚之渚,當唐年而慕長沮,邦有道而反甯武。識彼迷此,愚竊不取。
若乃士以援登,進必待求,附勢之黨橫擢,則林藪之彥不抽,丹墀步紈誇之童,東野遺白顛之叟。盍亦因子都而事博陸,憑鷁首以涉洪流,蹈翠雲以駭逸龍,振光耀以驚沈鰌。徒屈蟠於陷阱,眄天路而不游,學既積而身困,夫何為乎秘丘。
且歲不我與,時若奔駟,有來無反,難得易失。先生不知盱豫之讖悔遲,而忘夫朋盍之義務疾,亦豈能登海湄而抑東流之水,臨虞泉而招西歸之日?徒以曲畏為梏,儒學自桎,囚大道於環堵,苦形骸於蓬室。豈若託身權戚,憑勢假力,擇棲芳林,飛不待翼,夕宿七娥之房,朝享五鼎之食,匡三正則太階平,贊五教而玉繩直。孰若茹藿餐蔬,終身自匿哉!」
束子曰:「居!吾將導爾以君子之道,諭爾以出處之事。爾其明受余訊,謹聽余志。
昔元一既啟,兩儀肇立,離光夜隱,望舒晝戢,羽族翔林,蟩蛁赴濕,物從性之所安,士樂志之所執,或背豐榮以岩棲,或排蘭闥而求入,在野者龍逸,在朝者鳳集。雖其軌跡不同,而道無貴賤,必安其業,交不相羨,稷、契奮庸以宣道,巢、由洗耳以避禪,同垂不朽之稱,俱入賢者之流。參名比譽,誰劣誰優?何必貪與二八為群,而恥為七人之疇乎!且道睽而通,士不同趣,吾竊綴處者之末行,未敢聞子之高喻,將忽蒲輪而不眄,夫何權戚之雲附哉!
昔周、漢中衰,時難自托,福兆既開,患端亦作,朝游巍峨之宮,夕墜崢嶸之壑,晝笑夜嘆,晨華暮落,忠不足以衛己,禍不可以預度,是士諱登朝而競赴林薄。或毀名自污,或不食其祿,比從政於匣笥之龜,譬官者於郊廟之犢,公孫泣涕而辭相,楊雄抗論於赤族。
今大晉熙隆,****寧靜。蜂蠆止毒,熊羆輟猛,五刑勿用,八紘備整,主無驕肆之怒,臣無氂纓之請,上下相安,率禮從道。朝養觸邪之獸,庭有指佞之草,禍戮可以忠逃,寵祿可以順保。
且夫進無險懼,而惟寂之務者,率其性也。兩可俱是,而舍彼趣此者,從其志也。蓋無為可以解天下之紛,澹泊可以救國家之急,當位者事有所窮,陳策者言有不入,翟璜不能回西鄰之寇,平、勃不能正如意之立,干木卧而秦師退,四皓起而戚姬泣。夫如是何舍何執,何去何就?謂山岑之林為芳,谷底之莽為臭。守分任性,唯天所授,鳥不假甲於龜,魚不借足於獸,何必笑孤竹之貧而羨齊景之富!恥布衣以肆志,寧文裘而拖綉。且能約其躬,則儋石之畜以豐;苟肆其欲,則海陵之積不足;存道德者,則匹夫之身可榮;忘大倫者,則萬乘之主猶辱。將研六籍以訓世,守寂泊以鎮俗,偶鄭老於海隅,匹嚴叟於僻蜀。且世以太虛為輿,玄爐為肆,神遊莫競之林,心存無營之室,榮利不擾其覺,殷憂不幹其寐,捐誇者之所貪,收躁務之所棄,雉聖籍之荒蕪,總群言之一至。全素履於丘園,背纓緌而長逸,請子課吾業於千載,無聽吾言於今日也。」
時欲廣農,皙上議曰:
漢代文學家——司馬相如
今天下千城,人多游食,廢業占空,無田課之實。較計九州,數過萬計。可申嚴此防,令鑒司精察,一人失課,負及郡縣,此人力之可致也。
又州司十郡,土狹人繁,三魏尤甚,而豬羊馬牧,布其境內,宜悉破廢,以供無業。業少之人,雖頗割徙,在者猶多,田諸菀牧,不樂曠野,貪在人間。故謂北土不宜畜牧,此誠不然。案古今之語,以為馬之所生,實在冀北,大賈牂羊,取之清渤,放豕之歌,起於鉅鹿,是其效也。可悉徙諸牧,以充其地,使馬牛豬羊齕草於空虛之田,游食之人受業於賦給之賜,此地利之可致者也。昔騅駓在坰,史克所以頌魯僖;卻馬務田,老氏所以稱有道,豈利之所以會哉?又如汲郡之吳澤,良田數千頃,濘水停洿,人不墾植。聞其國人,皆謂通泄之功不足為難,舄鹵成原,其利甚重。而豪強大族,惜其魚捕之饒,構說官長,終於不破。此亦谷口之謠,載在史篇。謂宜復下郡縣,以詳當今之計。荊、揚、兗、豫,污泥之土,渠塢之宜,必多此類,最是不待天時而豐年可獲者也。以其雲雨生於畚臿,多稌生於決泄,不必望朝隮而黃潦臻,禜山川而霖雨息。是故兩周爭東西之流,史起惜漳渠之浸,明地利之重也。宜詔四州刺史,使謹按以聞。
又昔魏氏徙三郡人在陽平頓丘界,今者繁盛,合五六千家。二郡田地逼狹,謂可徙還西州,以充邊土,賜其十年之復,以慰重遷之情。一舉兩得,外實內寬,增廣窮人之業,以辟西郊之田,此又農事之大益也。
轉佐著作郎,撰《晉書·帝紀》、十《志》,遷轉博士,著作如故。
初,太康二年,汲郡人不準盜發魏襄王墓,或言安釐王冢,得竹書數十車。其《紀年》十三篇,記夏以來至周幽王為犬戎所滅,以事接之,三家分,仍述魏事至安釐王之二十年。蓋魏國之史書,大略與《春秋》皆多相應。其中經傳大異,則雲夏年多殷;益干啟位,啟殺之;太甲殺伊尹;文丁殺季歷;自周受命,至穆王百年,非穆王壽百歲也;幽王既亡,有共伯和者攝行天子事,非二相共和也。其《易經》二篇,與《周易》上下經同。《易繇陰陽卦》二篇,與《周易》略同,《繇辭》則異。《卦下易經》一篇,似《說卦》而異。《公孫段》二篇,公孫段與邵陟論《易》。《國語》三篇,言楚、晉事。《名》三篇,似《禮記》,又似《爾雅》、《論語》。《師春》一篇,書《左傳》諸卜筮,「師春」似是造書者姓名也。《瑣語》十一篇,諸國卜夢妖怪相書也。《梁丘藏》一篇,先敘魏之世數,次言丘藏金玉事。《繳書》二篇,論弋射法。《生封》一篇,帝王所封。《大曆》二篇,鄒子談天類也。《穆天子傳》五篇,言周穆王遊行四海,見帝台、西王母。《圖詩》一篇,畫贊之屬也。又雜書十九篇:《周食田法》,《周書》,《論楚事》,《周穆王美人盛姬死事》。大凡七十五篇,七篇簡書折壞,不識名題。冢中又得銅劍一枚,長二尺五寸。漆書皆科斗字。初發冢者燒策照取寶物,及官收之,多燼簡斷札,文既殘缺,不復詮次。武帝以其書付秘書校綴次第,尋考指歸,而以今文寫之。皙在著作,得觀竹書,隨疑分釋,皆有義證。遷尚書郎。
武帝嘗問摯虞三日曲水之義,虞對曰:「漢章帝時,平原徐肇以三月初生三女,至三日俱亡,邨人以為怪,乃招攜之水濱洗祓,遂因水以泛觴,其義起此。」帝曰:「必如所談,便非好事。」皙進曰:「虞小生,不足以知,臣請言之。昔周公成洛邑,因流水以泛酒,故逸詩云'羽觴隨波'。又秦昭王以三日置酒河曲,見金人奉水心之劍,曰:'令君制有西夏。'乃霸諸侯,因此立為曲水。二漢相緣,皆為盛集。」帝大悅,賜皙金五十斤。
時有人於嵩高山下得竹簡一枚,上兩行科斗書,傳以相示,莫有知者。司空張華以問皙,皙曰:「此漢明帝顯節陵中策文也。」檢驗果然,時人伏其博識。
趙王倫為相國,請為記室。皙辭疾罷歸,教授門徒。年四十卒,元城市裡為之廢業,門生故人立碑墓側。
皙才學博通,所著《三魏人士傳》,《七代通記》、《晉書·紀》、《志》,遇亂亡失。其《五經通論》、《發矇記》、《補亡詩》、文集數十篇,行於世雲。
據《晉書》本傳所載,束皙祖父束混,曾任隴西太守。父束龕,曾任馮翊太守。可是,到了束皙這一輩,卻連郡太守的官職也無法保持了。這並不是因為束皙之輩無能,而是因為束皙之兄束娶了當時大官僚石鑒的從女為妻以後,又將其遺棄,致使石鑒深“以為憾”,因而有意壓抑束氏兄弟,並“諷州郡公府不得辟,故束等久不得調”。
玉雕——智聖東方朔
元康中,乃擬東方朔《客難》作《玄居釋》,闡述“道無貴賤”、“守分任性”的觀點,並借嘆息往世,寄託對當時政治生活的感慨,為張華所賞,召為掾,又為司空王晃所辟。華為司空,復以為賊曹屬。他是當時多聞博識而精於古文的學者,他後轉佐著作郎,撰《晉書》帝紀、十志,遷博士。曾作《玄據釋》以擬《客難》,從不拿學問作為爭取榮華富貴的工具。
因此,其學術造詣頗深,他撰寫的《七代通志》、《三魏人士傳》、《五經通論》、《發矇記》等韉著作,均被後世學者推崇備至。
據《晉書》本傳載,束皙“性沉退,不慕榮利,作《玄居釋》以擬《客難》”。他申述自己退隱閑居的原因說:“昔周漢中衰,時難自托,……忠不足以衛己禍不可以預度,是士諱登朝而竟赴林薄”。他決定“神遊莫兢之林,心存無營之室”,“將研六籍以訓世,守寂泊以鎮俗”。他雖然在武帝、惠帝時擔任過著作郎、尚書郎等職,但當趙王司馬倫自立為相國,為了收買人心,聘請束皙出任掌管章表書記的記室時,他卻毅然“辭疾罷歸”,回鄉“教授門徒”,表現出不合作的決絕態度。束皙這種身居鄉邑,以教書授徒為業的生活以及環境,正是他創作《讀書》、《近游》等詩賦的生活與思想基礎。
太康二年(281),出土汲冢古文竹書,皙繼荀勖、衛恆等隨疑分釋,以今文寫定,遷尚書郎。著述甚富,有《三魏人士傳》、《七代通記》、《晉書》紀志、《五經通論》、《發矇記》等,皆亡佚。
今存《補亡詩》六首及《餅賦》等賦作數篇。其《補亡詩》,意在補《詩經》中“有義無辭”的《南陔》、《白華》等六篇,對偶精當,語辭流麗,不脫西晉氣息。
明張溥謂:《補亡詩》志高而詞淺,欲以續經,罷不勝任也。”
其賦文筆質樸,《貧家賦》、《近游賦》、《勸農賦》、《餅賦》等,皆有口語化、通俗化的特點,不合崇尚綺麗的文壇時尚,因此為時人鄙薄。
《隋書·經籍志》載其有集七卷,已佚,明張溥輯有《束廣微集》,收入《漢魏六朝百三名家集》。
皙為佐著作郎時,撰晉書帝紀,十志。
太康二年,(公元二八一年)汲郡人不準盜發魏襄王墓,或言安嫠王冢,得竹書數十車,皆科斗文,有紀年、穆天子傳、師春諸書。皙在著作,得觀竹書,隨疑分釋,皆有義正。所著有三魏人士傳、七代通記、晉書紀志、五經通論、發矇記、補亡詩、並賦及其它詩文數十篇,文甚俳諧。
玉雕——智聖東方朔
皙賦現存僅五篇:《貧家賦》、《勸農賦》、《餅賦》、《近游賦》、《讀書賦》。此外還有一篇賦體文《玄居釋》。
《餅賦》描寫“安貧賤於下里,寞玄澹而無求”的寧靜澹泊的生活以及所表現的田園生活的樂趣,對陶淵明的詩文創作產生了巨大而深刻的影響。
《貧家賦》具體細緻、深入生動地描寫作者以及下層人民的衣食住行等各個方面生活的作品,在此前的文學作品中還是絕無僅有的即使在整個中國古代文學史上,也是不多見的。
《勸農賦》作為一篇諷刺賦,本賦既超越了司馬相如、揚雄等人的賦作“主文而譎諫”的軌道,又不似趙壹《刺世疾邪賦》那樣,通篇都是憤怒的譴責,而缺乏幽默、詼諧的情趣。它在藝術表現方法上具有獨到的特色。文章首先概括地指出,百里之內分區設置官曹,各種治民職司之中,只有勸農官吏的職司最好。因為他們有權有勢,可以橫斷專行,橫霸鄉里。接著便具體揭露他們對農民的殘酷欺壓。勸農吏們打著禁止游閑怠惰之人的青色旗幟,對農民進行榨取,不論年景好壞,收成優劣,土地肥瘠,收穫多少,全憑口說。而其關鍵就在於看是否用美酒佳肴來供奉這些勸農吏們。其諷刺的鋒芒是尖刻的。
在中國文學史上,如果說范成大是“中國古代田園詩的集大成”者,把“狗地保、公差這一類統治階級的走狗以及他們所代表的剝削和壓迫農民的制度”寫進了田園詩,使“脫離現實的田園詩有了泥土和血汗的氣息”,那麼,在范成大八百多年前,束皙這位不被人注意的賦家就把這種反映剝削壓迫與階級對立的封建社會的普遍的社會現象寫進了幾乎是以頌揚為宗的賦中。這是尤為難能可貴的,也是人們研究中國文學史時應該給予高度重視的。它不僅說明,“賦”這種文體,不但具有頌揚的作用,而且具有批判現實的作用。它並非純粹的“貴族文學”和“宮廷文學”。
皙賦現存僅五篇:《貧家賦》、《勸農賦》、《餅賦》、《近游賦》、《讀書賦》。此外還有一篇賦體文《玄居釋》。這五篇賦最長的439字,最短的136字,都是抒情小賦。從這五篇賦所抒寫的內容,表現的情感來看,大致可以分為三類:
一、表現作者窘迫困頓生活的《貧家賦》和《餅賦》
先看《貧家賦》:余遭家之轗軻,嬰六極之困在,恆勤身以勞思丁饑寒之苦辛。元原憲之厚德,有斯人之下貧。愁郁煩而難處,且羅縷而自陳。有漏狹之小屋,不蔽覆而受塵,唯曲壁之常在,時弛落而壓鎮。食草葉而不飽,常嗛嗛於膳珍,欲恚怒而無益,徒拂郁而獨嗔。蒙乾坤之偏覆,庶無財而有仁。涉孟夏之季月迄仲冬之堅冰。稍煎蹙而窮迫,無衣褐以蔽身。還趨床而無被,手狂攘而妄牽。何長夜之難曉,心咨嗟以怨天。債家至而相敦,乃取東而償西。行乞貸而無處,退顧影以自憐。炫賣業而難售,遂前至於飢年舉短柄之口掘,執偏隳之漏銷。煮黃當之草萊,作汪洋之羹食干。釜遲鈍而難沸,薪郁絀而不然。至日中而不熟,心苦苔而飢懸。丈夫慨於堂上,妻妾嘆於灶間。悲風噭於左側,小兒啼於右邊。
作品以質樸的語言,詳盡鋪陳平生窮困潦倒之狀先總述“余”家頥軻困頓的貧苦窘況,命運則“恆勤身以勞思,丁饑寒之苦辛”。
接著賦作從各個方面加以分述鋪排,其居住則“有漏狹之草屋,無蔽覆之受塵”;
飲食則“食草葉而不飽”,“煮黃當之草萊”;
衣著則“無衣褐以蔽身,還趨床而無被”;
貧窮則“債家至而相敦,乃取東而償西”。
賦作最後又再加總結:潦倒則“行乞貸而無處,退顧影以自憐”;辛酸則“丈夫慨於堂上,妻妾嘆於灶間。悲風轍於左側,小兒啼於右邊”。賦作按總——分——總的順序,逐一描狀,真實地再現了封建社會知識分子以及廣大下層人民的貧寒窮困的生活境況以及其悲慘的生活遭遇,使人感受到時政的極其不公、世道的極為殘酷。那麼是誰造成這種勞者不得溫飽的悲慘的不合理的境況呢?作者用自艾自嘲的口氣說:“蒙乾坤之偏覆庶無財而有仁”。在這個乾坤偏覆的世界上,一切都是顛倒的。勞動者貧窮,富貴者卻不勞而獲;貧窮者雖無財,但尚有仁義存焉,而富貴者雖有財,卻是世間最鮮仁義廉恥的人。
《餅賦》,《初學記》、《藝文類聚》雖然見載,但僅錄部分,而以《全晉文》收錄最全。全賦僅439字,為束皙賦作中最長的一篇。
本賦作於元康元年,賦文先寫餅的來歷,“餅之作也,其來近矣”,其名非出於典籍,“或名生於里巷,或法出於殊俗”。次寫麥餅的四時常用、無所不宜:春溫享宴宜饅頭,夏熱飲水為湯餅,秋涼尚溫可餚饌,冬寒宜熱為麵餅。作品便著重介紹了冬天的湯餅及其製作過程:去麥麩、制白粉,以羊肉、豬肉、油脂、蔥姜、椒蘭、食鹽糅合而成然後“火盛湯涌,猛氣蒸作”,遂成麵餅。
作者形象的描繪了制餅人的辛勤勞動和嫻熟的技巧:“攘衣振裳,握搦拊搏。面迷離於指端,手縈迴而交錯。紛紛駁駁,星分雹落。籠無餅肉,餅無流面。姝女俞咧敕,薄而不綻”。既表現了作者對制餅人技巧的詳細觀察又表現了對其制餅技藝的由衷讚美以及對勞動人民真摯的尊敬與喜愛。最後寫餅的色香味以及人們對其喜愛:“攘色外見,弱如春錦,白如秋練”,香氣遠散,“行人失涎於下風,童僕空嚼而斜眄,擎器者穁唇,立侍者乾咽”。作者將最為普通常見的麵餅描繪得美妙動人,以致聞見者,無不失涎乾咽。
這種認識和情感,正是廣大勞動人民感情的真實體現。本賦雖為詠物,但卻寄予了作者的思想感情,表現了對麵餅的熱愛,對製作麵餅的勞動人民的讚美,與晉代純粹的歌詠花鳥蟲魚、江河湖海、風雨雷電等自然的詠物賦不同。作者對麵餅的全方位、多角度的鋪陳,實際上也是作者對自己困頓辛酸生活體驗的曲折表現。
二、表現作者鄉居生活與田園生活情趣的《游賦》與《讀書賦》
《讀書賦》塑造了一個愛好讀書的耽道先生形象。
他“澹泊閑居,藻練精神,呼吸清虛,抗志雲表戢形陋廬。垂帷帳以隱幾,被紈素而讀書”。讀書聲調婉轉優美,“抑揚嘈!,或疾或徐。優遊蘊藉,亦卷亦舒”。而讀書的內容精美感人,“頌《卷耳》則忠臣喜,詠《蓼莪》則孝子悲,稱《碩鼠》則貪民去,唱《駒》而賢士歸”。他恪守前賢終身讀書、守貧樂道的志向。賦中以讀書為好的耽道先生正是作者自身的比況。束皙自幼則以好學博聞稱譽於世,時人問博士曹志曰:“當今好學者誰乎?”曹志曰:“陽平束廣微好學不倦,人莫及也”。賦主要宣揚書本知識具有勸善戒惡的教化作用,富有深遠的思想意義。賦中既有生活場景的描繪,又有作者情懷的直抒,於怡然自得之中,流露出自足自傲之情。語言簡潔質樸而又蘊藉典雅。賦末列述仲尼終身讀《易》,原憲亡賤、顏回輕貧、倪寬耕耘而誦、買臣負薪而吟的先賢典範,增強了讀書為樂的感召力量。
《近游賦》寫讀書之餘在鄉間漫遊的所見所聞:世有逸民,在乎田疇。宅彌五畝,志狹九州。安貧賤於下里,寞玄澹而無求。乘篳輅之偃蹇,駕蘭單之疲牛。連槌索以為鞅,結斷梗而作秋。攀蓽風而高蹈,朅徘徊而近游,井則兩家共一,園必去舍百步,貫雞卵於歲首,收綏縭於牣互。其男女服飾,衣裳之制,名號詭異,隨口迭設:系明儒以御冬,脅汗衫以當熱。帽引四角之縫,裙有三條之殺。兒晝啼於客堂,設杜門以避吏。婦皆卿夫,子呼父字。及至三農間隙,遘結婚姻,老公戴合歡之帽,少年著蕞角之巾。
這裡以樸素而又細緻的筆觸,描繪出鄉間那樸實淳厚的風情。作者對這一切是欣賞的,喜愛的,也是安然的。置身於這種環境之中,作者的心情也是恬淡而平靜的。這是鄉間生活環境的寫照。而把這種讀書出遊的情景與作者其他賦作所描寫的困頓窘迫的生活情景相聯繫,又活畫出一個安貧樂道、優遊官場之外的古代知識分子的形象。
三、揭露與諷刺勸農官吏專橫跋扈、貪贓枉法和腐化墮落的《勸農賦》
惟百里之置吏,各區別而異曹。考治民之賤職,美莫尚乎勸農。專一里之權,擅百家之勢。及至青幡禁乎游惰,田賦度乎頃畝,與奪在己,良薄澹口。受饒在於肥脯,得力在於美酒。若場工畢,租輸至,錄舍長,召閭師,條牒所領,注列名諱,則豚雞爭下,壺榼橫至。遂乃定一以為十,拘五以為二。蓋由熱啖紆其腹,而杜康咥其胃。
本賦並非正面寫勸導百姓努力耕作,積極生產,而是對勸農官吏專橫跋扈、貪贓枉法和腐化墮落予以深刻的揭露和辛辣的諷刺。作者巧妙地緊扣住“勸農”這個題目做文章。明明是害農坑農的蠹蟲,卻偏偏倒冠以“勸農吏”的美名。他們“專一里之權,擅百家之勢”,沒有王法準繩,“與奪在己,良薄澹口”。只要有肥脯、美酒,他們可以信口雌黃,指鹿為馬,“定一以為十,拘五以為二”。而每年秋收登場,勸農吏下鄉之際,便是農民遭難之時。勸農吏們耀武揚威吆三喝四,而農民們卻不得不殺雞宰豚,奉上壺"違心地招待這些害人蟲,以防止這些老爺們稍不順心,便有增斂額外的賦稅。分攤租賦任務的多少,要看農民對於勸農官吏們送禮和宴請的豐厚與否而定。本賦所揭露和諷刺的勸農官吏,僅僅是“治民賤職”的小胥吏而已。那麼,至於那些大官僚和世家大族的貪贓枉法,窮奢極欲,便是可想而知的了。
讀罷此賦,不僅使人聯想到宋代范成大著名的《催租行》“輸租得鈔官更催,踉蹌里正敲門來。手持文書雜嗔喜,‘我亦來營醉歸耳’。床頭慳囊大如奉,撲破正有三百錢。‘不堪與君成一醉,聊復償君草鞋費’。”這種催租里正的醜惡表演,幾乎就是《勸農賦》中那些老爺的再版!
在魏晉南北朝賦史上,束皙可以說是一位獨具特色的賦家。他的賦雖僅存五篇,並且篇幅短小,文字粗俗,但卻比較真實生動地描述了當時下層貧苦人民的生活狀況,尖銳辛辣地諷刺了那些為非作歹的齷齪官吏,真實地再現了一個甘以貧賤自守的封建知識分子的生活場景和心理狀態。
其賦作不僅與那些鋪張揚厲、鋪采詀文、雍容揄揚的體物大賦迥然不同,而且與同時代體物寫志的詠物抒情小賦也大異其趣,表現出獨特的風貌。正因為其賦既不同於體物大賦,又別於一般的抒情小賦,與當時的賦風格格不入,因而“時人薄之”,其人、其賦都未受到應有的重視。不但現行的所有文學史中都沒有提及束皙,甚至專門研究賦的發展歷程的馬積高先生的《賦史》中也未提及。
束皙的賦由於語言淺顯質樸,不事綺麗,因此而遭世人鄙薄。《晉書·束皙傳》云:束皙“嘗為《勸農》及《餅》諸賦,文頗鄙俗,時人薄之”。今天看來,所謂“文頗鄙俗”,不但不是什麼缺點,反而倒不失為束皙賦有別於同時代賦風的一個顯著特點。蓋辭賦自產生以來,那種“雍容抑揚”、“鋪張揚厲”、“勸百諷一”的傳統大賦被視為賦的正統代表,因此,在人們的思維定勢中,一提到賦,自然便首先想到的是漢代的體物大賦。
漢賦本就具有“鋪張揚厲”的特點,至於西晉文壇后,在所謂“詩賦欲麗”、“賦體物而瀏亮”的審美理想指導下,賦又以馳騁文辭為能事,賦壇被視為作家馳騁才華、爭奇斗才的天地。如左思《三都賦》構思十年乃成,文辭壯麗可觀,遂使洛陽豪貴之家竟相傳抄,洛陽因此而為之紙貴。
賦家一方面以文辭的華靡艷麗顯示才華,另一方面也因此而獵取功利。象束皙這樣在社會生活上不趨世利,在文學創作上不合時流,只以樸實的文辭去直寫生活感受的小賦,自然不易為時人所重視,不容易被列入“綜緝辭采”、“錯比文華”、“事出於沉思,義歸於翰藻”的作品之中。
這種描繪的通俗和質樸,卻正是束皙賦作的可貴特徵。因此,明代張溥極力推崇束皙賦,他說:“晉世笑束先生《勸農》及《餅》諸賦,文辭鄙俗,今雜置賦苑,反覺其質致近古,由彼雕繢少也”。可謂獨具慧眼。
束皙的賦作從作品風格來看平平道出,語淺情深,既不同於阮籍賦的激烈遙深,又不同於西晉其他賦家的鋪采詀文,錯比文華;既有異於漢代揚雄的《逐貧賦》,又影響開啟了唐代韓愈的《送窮文》,可謂獨具一格。不僅如此,從陶淵明的許多詩賦中,我們也可以看出此賦的影子。這說明此賦對陶淵明的詩賦創作,也曾產生過較深的影響。
先祖:疏廣
祖父:疏混
父親:疏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