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陽耆舊記
襄陽耆舊記
襄陽耆舊記五卷(習鑿齒撰)。是研究襄陽古代中國人文的重要歷史文獻。《襄陽耆舊記》又作《襄陽記》,《唐志》作《耆舊傳》,《宋志》作《記》,《郡齋讀書後志》曰“記五卷。前載襄陽人物,中載山川城邑,后載牧守。觀其記錄叢雜,非傳體也,名當從《隋志》。”愚案《續漢·郡國志注》,蔡陽有松子亭,下有神陂,引《襄陽耆舊傳》;《文選·南都賦注》同引之,則稱《耆舊記》。劉昭生處梁代,其所見在《隋志》前,則知稱《傳》之名其來已久。《三國志注》多省文,稱《襄陽記》(《水經注》、《後漢書注》亦同省文),其載董恢教費褘對孫權語,臣松之案:《漢晉春秋》所載,不雲董恢所教,辭亦小異,二書俱出習氏,而不同若此。
目錄
襄陽耆舊記
玉識音而善(友)[文],襄王好樂而愛賦,旣美其才,而憎之(仍)[似]屈原也。[乃謂之]曰:“子盍從[楚之]俗,使楚人貴子之德乎?”對曰: “昔楚有善歌者,[王其聞與?]始而曰《下里》《巴人》,[國中(唱)[屬]而和之者數萬人;中而曰《陽阿》《采菱》,]國中屬而和之者數百人,旣而曰《陽春》《白雪》,《朝日》《魚離》,國中屬而和之者不至十人;含商吐角,絕(倫)[節]赴曲,國中屬而和之者不至三人矣。其曲彌高,其和彌寡也。”
習融,襄陽人。有德行,不仕。
子郁,字文通,為黃門侍郞。[其為侍中時,從光武幸黎丘,拜大鴻臚;錄其前後功,]封襄陽(公)[侯]。[於峴山南依范蠡養魚法作魚池。池邊有高堤,皆種竹及長楸,芙蓉覆水,是游宴名處。當中築一釣台。將亡,敕其兒曰:“必葬我近魚池。”]
王逸,字叔師,南郡宜城人。元初中,擧上計吏,為校書郞。累至侍中。著《楚詞章句》行於世。其賦、誄、論及雜文凡二十一篇。作《漢詩》百二十三篇。子延壽。
王延壽,字文考。作《靈光殿賦》。蔡邕亦造此賦,未成,及見甚奇之,遂輟翰。曾有奇夢,惡之,作《夢賦》以自勵。后溺死。
龐德公,襄陽人。居峴山之南[沔水上],未嘗入城府。躬耕田裡,夫妻相待如賓,[休止則正巾端坐,]琴書自娛,睹其貌者肅如也。
荊州牧劉表,數延請,不能屈。乃自往候之,謂公曰:“夫保全一身,孰若保全天下乎?”公笑曰:“鴻鵠巢於高林之上,暮而得所棲;亀鼉穴於深泉之下,夕而得所宿。夫趨舍行止,亦人之巢穴也。但各得其棲宿而已,天下非所保也。”(每)[因]釋耕隴上,妻子耨於前。表(詣)[指]而問曰:“先生苦居畎畝之閑,而不肯當祿,然後世將何以遺子孫乎?”公曰:“時人皆遺之以危,今獨遺之以安。雖所遺不同,亦不為無所遺也。”表曰:“何謂?”公曰:“昔堯、舜擧海內授其臣,而無所執愛,委其子於草莽,而無矜色。丹朱、商均至愚下,得全首領以沒。禹、湯雖以四海為貴,遂以國私其親,使桀徙南巢、紂懸首周旗,而族受其禍。夫豈愚於丹朱、商均哉?其勢危故也。周公攝政天下,而殺其兄。向使周公兄弟食藜藿之羮,居蓬蒿之下,豈有若是之害哉!”表乃嘆息而去。
諸葛孔明每至公家,獨拜公於牀下,公殊不令止。司馬德操嘗造公,値公渡沔,祀先人墓。德操徑入堂上,呼德公妻子,使[速]作黍:“徐元直向言,有客卽來就我與公談論。”其妻子皆羅列,拜於堂下,奔走供設。須臾,德公還,直入相就,不知何者是客也。
德操少德公十歲,以兄事之,呼作龐公也。故世人遂謂“公”是德公名,非也。
后遂攜其妻子登鹿門山,託言採藥,因不知所在。
《先賢傳》云:“鄕里舊語,目諸葛孔明為卧龍,龐士元為鳳雛,司馬德操為水鏡,皆德公之題也。”
其子仙民,亦有令名,娶諸葛孔明小姊,為魏黃門吏部郞,早卒。子煥,字世文,晉太康中,為牂牁太守。去官還鄉里,[居荊南白沙鄕。]里人[宗敬之,相]語曰:“我家池裡龍來歸。”鄉里仰其德讓,少壯皆代老者擔。
德公從子統。
龐統,字士元。少未有識者,惟德公重之;年十八,使詣司馬德操。德操與語自晝達夜,乃嘆息曰:“德公誠知人,此實盛德也。必南州士之冠冕。”由是顯名。
后劉備訪世事於德操,[德操]曰:“儒生俗士,豈識時務?識時務者,在乎俊傑。此閑有卧龍、鳳雛。”備問為誰,曰:“諸葛孔明,龐士元也。”[備后幷用為軍師中郞將。]
[統]每稱詠,多過其才。時人怪而問之,統曰:“當今天下大亂,雅道陵遲,善人少而惡人多。方欲興風俗,長道業,若不美其談,則聲名不足慕。今拔十失五,猶得其半,而可以崇長世教,使有志者自勵,不亦可乎?”
吳將周瑜卒,統送喪至吳,吳人多聞其名,陸績、顧劭、全琮皆往。統曰:“陸子可謂駑馬有逸足之力,顧子可謂駑牛能負重致遠也。”
初,劉備領荊州,統以從事守耒陽令,在縣不治,免官。魯肅與備書曰:“龐士元非百里才也,使其處治中、別駕之任,始當展其驥足耳。”備大器之,以為治中從事。
勸備入益州。備向成都,所向輒中。於涪大會,曰:“今日之會可為樂矣。”統曰:“伐人之國而以為樂,非仁者所為。”備醉,怒曰:“武王伐紂,前歌后舞,非仁者乎?”
進圍雒縣,統帥眾攻城,為矢所中,卒,年三十六。
統弟林婦習。
龐林婦,同郡習禎妹。曹操之破荊州,林婦與林分鬲,守養弱女十有餘年。后林隨黃權降魏,始復集聚。魏文聞而賢之,賜牀帳、衣服,以顯其節義。
蔡瑁,字德珪,襄陽人,性豪自喜。
少為魏武所親。劉琮之敗,武帝造其家,入瑁私室,[呼]見其妻、子,謂[瑁]曰:“德珪,故憶往昔共見梁孟星,孟星不見人時否?聞今在此,那得(百)[面]目見卿耶!”是時,瑁家在蔡洲上,屋宇甚好,四墻皆以青石結角。婢妾數百人,別業四五十處。
漢末,諸蔡最盛。蔡諷,姊適太尉張溫;長女為黃承彥妻,小女為劉景升後婦,瑁之姊也。瓚,字茂珪,為鄢相,琰,字文珪,為巴郡太守,瑁同堂也。永嘉末,其子猶富,宗族甚強,共保於洲上,為草賊(張)[王]如所殺,一宗都盡,今無複姓蔡者。
瑁,劉表時為江夏、南郡、(竟)[章]陵太守,鎮南大將軍軍師。[遂為]魏武從事中郞、司馬、長水校尉、漢陽亭侯。魏武雖以故舊待之,而為時人所賤,責其助劉琮、譖劉琦故也。
魏文作《典論》,以瑁成之,曰:“劉表長子曰琦。表始愛之,稱其類己。久之,為少子琮納後妻[蔡氏之](子)侄,遂愛琮而惡琦。瑁(又)[及]外甥張允,並得幸於表,又睦於琮。琮有善,雖小必聞;有過,雖大必蔽。蔡氏稱美於內,允、瑁誦德於外。愛憎由之,而琦益疏。乃出為江夏太守,監兵於外。瑁、允陰伺其過闕,隨而毀之。美無顯而不掩,闕無微而不露。於是忿怒之色日發,誚讓之言日至。而琮竟為嗣矣。故曰,‘容刃生於身疏,積愛出於近習’,豈謂是邪!泄柳、申詳,無人乎穆公之側,不能安其身。君臣則然,父子亦猶是乎!”
后表疾病,琦慈孝,[還省疾。]瑁、允恐其見表,父子相感,更有托后之意,謂曰:“將軍令君撫臨江夏,為國東藩,其任至重。今釋眾而來,必見譴怒。傷親(親)之(嘆)[歡心]以增其疾,非孝敬也。”遂遏於戶外,使不相見,琦流涕而去,士民聞而傷焉。表卒,琮竟嗣立,以侯印與琦。[琦]怒而投之,偽辭赴喪,有討瑁、允之意。會王師已臨其郊,琮擧州請罪,琦遂奔於江南。
楊慮,字威方,襄陽人。少有德行,為沔南冠冕。州、郡禮重,諸公辟命,皆不能屈。年十七而夭。門徒數百人,宗其德范,號為“德行楊君”。
許(洗)[汜]是慮同里人,少師慮,為魏武從事中郞。(事)[與]劉備(昔)[共]在劉表坐論陳元龍者,其人也。
慮弟儀。
楊儀,字威公。為蜀相諸葛亮長史,加綏軍將軍。
亮出軍,儀常規畫分部,籌度糧谷,不稽思慮,斯須便了。軍戎節度,取辦於儀。亮深惜儀之才幹,憑魏延之驍勇,故(嘗)[常]恨二人之不平,不忍有所偏廢也。
[建興]十二年,亮出屯谷口,卒於敵場。[儀率]全軍而還,又(誅討)[討誅]魏延,自以為功勛至大,當代亮。而方廢中軍師,無所統領,從容而已。遂大怨憤,謂費禕曰:“往者吾若擧軍就魏,寧當落度如此[邪]!令人追悔不可更及。”
禕表其言,坐徙。儀復上書誹謗,詞旨激切。遂下郡收儀,自殺。
繁仲皇,襄陽人,為靑州刺史。自爾以來,雖無名德重位,世世作書生門戶。
習詢、習竺,才氣鋒爽。
習承業,博學有才鑒。歷江陽、汶山太守,都督龍鶴諸[軍]事。
習藹,有威儀,善談論。
習珍,為零陵北部都尉,加裨將軍。
孫權殺關羽,諸縣響應。[珍]欲保城不降,珍弟[宏]曰:“驅甚崩之民,當乘勝之敵,甲不堅密,士不素精,難以成功。不如暫屈節於彼,然後立大效以報漢室也。”珍從之,乃陰約樊胄等擧兵,為權所破。珍擧七縣,自號邵陵太守,屯校夷界以事蜀。
[孫權遣]潘濬討珍,所至皆下,唯珍所帥數百[人]登山。珍遂謂曰:“我必為漢鬼,不為吳臣,不可逼也。”因引射濬。濬還(共)攻,[珍固守]月餘,糧、箭皆盡。[珍謂群下]曰:“受漢厚恩,不得不報之以死。諸君何為者?”卽仗劍自裁。
劉備聞珍敗,為發喪,追贈邵陵太守。
[弟宏在吳,凡有問,皆不答。]張邵伯難(習)宏曰:“若亡國之大夫不可以訪事,敗軍之將不足以言勇,則商之箕子當見捐於昔日,趙之廣武君無能振策於一世也。”
賊發其漢末先人墓,堀習郁冢作炭灶,時人痛之。
珍子溫。
習溫,識度廣大。歷長沙、武昌太守,選曹尚書,廣州刺史。從容朝位三十年,不立名跡,不結權豪。飲酒一石乃醉。有別業在洛上,每休沐常宴其中。
長子宇,執法郞,曾取急(趨)[歸],車乘道從甚盛。溫怒,杖[宇,責]之曰:“吾聞生於亂世,貴而能貧,始可以亡患,況復以侈靡竟乎!”
潘濬見溫十數歲時,曰:“此兒名士,必為吾州里議主。”敕子弟與善。[溫]後果為荊州大公平。
[及至晉朝,以江表始通,人物未悉,使江南別立大中正,人沿稱]大公平,今之州都。
潘秘過,辭於溫,曰:“先君昔(因)[曰]君侯當為州里議主,今果如其言。不審州里誰當復相代者?”溫曰:“無過於君也。”后秘為尚書僕射;[先是]代溫為公平,甚得州里之譽。
黃承彥,高爽開朗,為沔南名士,謂孔明曰:“聞君擇婦;身有醜女,黃頭黑面,才堪相配。”孔明許[焉],卽載送之。時人以為笑樂,鄕里為之諺曰:“莫作孔明擇婦,正得阿承醜女!”
習禎,有風流,善談論。名亞龐統,而在馬良之右。子忠,亦有名。忠子隆,為步兵校尉,掌校秘書。
馬良,字季常,襄陽宜城人也。兄弟五人,幷有才名。(而良稱白眉。)[時人為之語曰:“馬氏五常,白眉最良。”(馬)良眉中有白毛,故以稱之。]
先主領荊州,辟良為從事。諸葛[亮]入蜀,良與書曰:“雒城已拔,殆天祚也。兄應期贊世,配業光國,魄兆見矣。夫變用雅慮,審貴垂(名)[明],於以簡才,宜適其時。若乃和光悅遠,邁德天壤,使時閑於聽,世服於道,齊高妙之音,正鄭﹑衞之聲,幷利於事,無相奪倫:此管弦之至,牙﹑曠之調也。雖非鍾期,敢不擊賞!”亮聞之,以為知言,深器重之。
先主辟良為左將軍掾。後遣使東吳,修好於孫權。良謂亮曰:“今銜國命,協睦二家,幸為良介於孫將軍,可乎?”亮曰:“君試自為文。”良卽[為]草曰:“寡君遣掾馬良通聘繼好,以紹昆吾﹑豕韋之勛。(奇)[其]人吉士,荊楚之令,鮮於造次之華,而有克終之美。願降心存納,以慰將命。”
先主稱尊號,以為侍中。及東征吳,遣良入武陵招納五溪蠻夷。蠻夷渠帥皆受印號,咸如意指。會先主敗績於夷陵,良亦遇害。
子秉,為騎都尉。良弟謖。
馬謖,字幼常。以荊州從事入蜀,歷緜竹﹑成都令﹑越巂太守。長八尺,才器過人,善與人交,好論軍旅。[諸葛]亮深[加]器異。先主臨(薨)[崩],謂亮曰:“馬謖言過其實,不可大用也。”亮猶謂不然,以為參軍;每引見談論,自晝達夜。
建興三年,亮征南中。謖送之數十里,亮語曰:“雖共謀之歷年,今可更惠良規。”謖曰:“南中恃其險遠,不服久矣。雖今日破之,明日復反耳。今公方傾國北伐,以與強賊,彼知國勢內虛,其叛亦速。若盡殄遺類,以除後患,旣非仁者之情,且又不可倉卒也。夫用兵之道,攻心為上,攻城為下,心戰為上,兵戰為下,願公服其心而已。”亮納其策,赦孟獲以服南方。[故]終亮之世,南方不敢復反。
建興六年,亮出軍向祁山,使謖統大眾向前。為魏將張郃所破,坐此下獄死,時年三十九。謖臨終,與亮書曰:“明公視謖猶子,謖視明公猶父,願深推殛鯀(興禹)[於羽]之義,使生平之交不虧於此。謖雖死,無恨於黃壤也。”於時,十萬之眾為之垂泣。亮自臨祭,待其遺孤若平生。
蔣琬後詣漢中,謂亮曰:“昔楚殺得臣,然後文公喜可知也。天下未定,而戮智計之士,豈不惜乎?”亮流涕曰:“孫武所以能制勝於天下者,用法明也。是以楊干亂法,魏絳戮其仆。今四海分裂,交兵方始,若復廢法,何用討賊邪!”
楊顒,字子昭,襄陽人也。[入蜀]為[巴郡太守﹑]丞相[諸葛]亮主簿。
亮[嘗]自校簿書。顒直入諫曰:“為治有區分,則上下不可相侵。請為明公以家主喩之:今有人於此,使奴執耕種,婢主炊爨,雞主(引)[司]晨,犬主吠盜,牛負重載,馬涉遠路,私業無曠,所求皆足,雍容高拱,飲食而已。忽一旦盡欲[以]身親其役,不更付任,勞其體力,為此碎務,形疲神耗,終無一成。豈其智不如奴婢﹑雞犬哉?失為家主之法也。故古人稱坐而論道(為)[謂之]三公,作而行之謂之卿大夫。丙吉不問橫屍而憂牛喘;陳平不肯對錢穀[之數],雲自有主者。彼誠達於(德)[位]分之體也。今明公為(理)[治],親自校簿書,流汗竟日,不亦勞乎!”亮謝之。
後嘗為東曹屬,典選擧。
及顒死,亮泣三日,與蔣琬書曰:“天奪吾楊顒,則朝中(多)[少]損益矣。”
向朗,字巨達,襄陽宜城人。少師事司馬德操,與徐元直﹑韓德高﹑龐士元皆親善。劉表以為臨沮長。
表卒,歸先主,為巴西﹑牂牁﹑房陵太守。及後主立,為步兵校尉﹑丞相長史。
朗素與馬謖善,謖(旣)[逃]亡,(明)[朗]知情不擧,遂因之免官。[丞相]亮卒後,徙左將軍;追論前功,封顯明亭侯。
朗少時雖涉獵文學,然不治素撿,以吏能見稱。自去長史,優遊無事垂(三)[二]十年,乃更潛心典籍,孜孜不倦。年逾八十,猶手自校書,刊定謬誤,積聚篇卷,於時見稱。上自執政,下至童冠,皆敬重焉。
延(禧)[熙]十年卒,遺言戒子曰:“《傳》稱‘師克在和不在眾’。此言天地和則萬物生,君臣和則國家平,九族和則動得所求,靜得所安。是以聖人守和,以存以亡也。吾,[楚國之小子耳,而]早喪所天,為二兄所誘養,使其性行不隨祿利以墮。今唯貧耳,貧非人之患也,唯和為貴。汝其勉之!”
向條,字文豹,亦博學多識。[嗣父爵,景耀中為御史中丞。]入晉為江陽太守﹑南中軍司馬,(御史中丞。朗兄子寵)。
向寵,先主時為牙門將。秭歸之敗,寵營特全。後為中部督,典(審)[宿]衞兵。
諸葛亮當北行,表曰:“將軍向寵,素行淑均,曉暢軍事。試用於昔,先帝稱之曰能。是以眾論擧寵為督。愚以為,(軍)[營]中之事,悉以咨之,必能使行陳和睦,優劣得所。”
弟充。
向充,歷射聲校尉﹑尚書。
諸葛亮初亡,所在各求為立廟,朝議以禮秩不聽,百姓遂因時節私祭之於道陌上。言事者或以為可聽立廟於成都者,後主不從。充時為中書郞,與(部)[步]兵校尉習隆[等]共上表曰:“臣聞周人懷召伯之德,甘棠為之不伐;越王思范蠡之功,鑄金以存其像。自漢興以來,小善小德而圖形立廟者多矣。況亮德范遐邇,勛蓋季世,(興)王室之不壞,實斯人是賴。而烝嘗止於私門,廟像闕而莫立,使百姓巷祭,戎夷野祀,非所以存德念功,述追在昔[者]也。今若盡順民心,則瀆而無典,建之京師,又逼宗廟,此聖懷所以惟疑也。臣愚以[為]宜因近其墓,立之於沔陽,(使所親屬)以時賜祭。凡其[親屬﹑](臣)故吏欲奉祠者,皆限至廟,斷其私祀,以崇王禮。”於是始從之。
魏咸熙元年六月,鎮西將軍衞瓘至成都,得璧﹑玉印各一枚,[文]似“成信”字。魏人宣示百官,藏(之)於相[國]府。充聞之曰:“吾聞譙周之言:[昔]晉穆侯名太子曰‘仇’,弟曰‘成師’。[師服曰:]始兆亂矣,兄其替乎!後果如言。先帝諱‘備’,其訓具也;安樂公諱‘禪’,其訓授也。如言劉已具矣,當授與人也。今中撫軍名‘炎’,而漢年極於‘炎興’;瑞出成都,而藏之於相[國]府。此殆天意也。”[是歲,拜充為梓潼太守。]明 年十二月,晉武卽尊位,“炎興”於是應焉。孫盛曰:昔公孫述自以起成都,號曰“成(氏)”,二玉之文,殆述所作(乎)[也]。
廖化,本名淳,中盧人也。世為沔南冠族。
為關羽前將軍主簿,敗沒於吳。思向(劉備)[先主],乃詐死,因將老母晝夜西奔(備)[先主]於秭歸。(備)[先主]大悅,以為宜都太守。
後為[諸葛]亮參軍。稍遷至右車騎將軍﹑假節,領(前)幷州刺史,封中鄕侯。以果烈稱,官(德)[位]與張翼齊,而在宗預之右。
咸熙元年春,內徙洛,道病卒。
董恢,字休緒,襄陽人。事先主,為宣信中郞。
費禕使吳,恢副之。孫權嘗大醉問曰:“楊儀﹑魏延,牧豎小人也。雖嘗有鳴吠之益於時務,然旣已任之,勢不得輕。若一朝無諸葛亮,必為禍亂矣。諸君憒憒,[曾]不知防慮[於此],豈所謂貽厥孫謀乎?”禕愕然四顧視,不能[卽]答。恢曰:“儀﹑延之不協,起於私忿耳,非有黥﹑韓難馭之心[也]。今方掃除強(寇)[賊],混一區夏,功以才成,業由才廣。[若]舍此不任,防其後患,是猶備[有]風波而逆[廢]舟楫,非長計也。”權大笑[樂]。諸葛亮聞之,以為知言。還,未滿三日,闢為丞相府屬,遷巴郡太守。
[先是,]侍中董允等共期游宴,[而董恢詣允修敬,]卽命解驂。
張悌,字巨先,襄陽人。少有名理。孫休時,為屯騎校尉。孫晧時,為丞相,封山都侯。
魏伐蜀,吳人問悌曰:“司馬氏得政以來,大難屢作,智力雖豐,而百姓未服也。今又竭其資力,遠征巴蜀,兵勞民疲,而不知恤,敗於不暇,何以能濟?昔夫差伐齊,非不克勝,所以危亡,不憂其本也。況彼之爭地乎!”悌曰:“不然。曹操雖功蓋華夏,威震四海,崇詐杖術,征伐無已,民畏其威,而不懷其德也。丕 ﹑叡承之,系以慘虐,內興宮室,外懼雄豪,東西馳驅,無歲獲安,彼之失民,為日久矣。司馬懿父子自握其柄,累有大功,除其煩苛而布其平惠,為之謀主而救其疾,民心歸之,亦已久矣。故淮南(之)[三]叛,而腹心不擾,曹髦之死,四方不動,摧堅敵如(朽)[折]枯,盪異同如反掌,任賢使能,各盡其心,非智勇兼人,孰能如之?其威武張矣,本根固矣,群情服矣,奸計立矣。今蜀閹宦專朝,國無政令,而玩戎黷武,民勞卒弊,竟於外利,不修守備。彼強弱不同,智算亦勝,因危而伐,殆其克乎!若其不克,不過無功,終無退北之憂﹑覆軍之慮也,何以不可哉?昔楚劍利而秦昭懼,孟明用而晉人憂,彼之得志,故我之大患也。”吳人笑其言,而蜀果降於魏。
晉來伐吳,晧使悌督沈瑩﹑諸葛靚率軍三萬,渡江逆之。至牛渚,瑩曰:“晉治水軍於蜀久矣,今傾國大擧,萬里齊力,必悉益州之眾浮江而下。我上流諸軍,無有戎備,名將皆死,幼少當任,恐邊江諸城,盡莫能御也。晉之水軍,必至於此矣!宜畜眾力,待來一戰,若勝之日,江西自清,上方雖壞,可還取之。今渡江(力)[逆]戰,勝不可保,如或摧喪,則大事去矣。”悌曰:“吳之將亡,賢愚所知,非今日也。吾恐蜀兵來至此,眾心必駭懼,不可復整。今宜渡江,可用決戰力爭。如其(喪敗)[敗喪],則同死社稷,無所復恨;若其克勝,則北敵奔走,兵勢萬倍便當乘威南上,逆之中道,不憂不破也。若如子計,恐行散盡,相與坐待敵至,君臣俱降,無復一人死難者,不亦辱乎!”
遂渡江戰,吳軍大敗。諸葛靚與五﹑六百人退走,使過迎悌。悌不肯去,靚自往牽之,謂曰:“(且夫)[巨先],天下存亡有大數在,豈卿一人所支,如何故自取死[為]?”悌垂泣曰:“仲思,今日是我死日也。且我作兒童時,便為(君)[卿]家丞相所拔,常恐不得其死,負名賢知顧。今以身殉社稷,復可遁邪?莫牽(拽我)[曳之如是]。”靚(收涙)[流涕]放之;去百餘步,已見為晉軍所殺。
李衡,字叔平,襄陽卒家子也。漢末入吳,為武昌庶民。聞羊道有人物之鑒,往干之。道曰:“多事之世尚書劇曹郞才也。”習竺以女英習配之。
是時,校(書郞)[事]呂壹操弄權柄,大臣畏逼,莫有敢言。道曰:“非李衡無能困之者。”遂共薦為郞。權引見,衡口陳壹奸短數千言,權有愧色。數月,壹被誅,而衡大見顯擢。
後嘗為諸葛恪司馬,干恪府事。恪被誅,求為丹楊太守。時孫休在郡治,衡數以法繩之。英習每諫曰:“賤而凌貴,疏而閑親,取禍之道!”衡不從。會孫亮廢,休立,衡從門入,英習逆問曰:“何故有懼色?琅琊王立耶?”衡曰:“然。不用卿言,已至如此。”遂(曰)[白]其家客欲奔魏。英習固諫曰:“不可!君本庶民耳,先(君)[帝]相拔過重。旣數作無禮,而不遠慮,又復逆自猜嫌,逃叛求活,以此北歸,何面目見中國人乎?”衡曰:“計何可出?”英習曰:“琅琊王素好善慕名,博學深廣,多見以德報怨之義;今初立,方欲自達於天下,終不以私嫌殺君明矣。君意自不了者,可自囚詣獄,表列前失,顯求其罪。如此,乃當反見優饒,非[但]直活而已也。”衡從之。果下令曰:“丹(陽)[楊]太守李衡,以往事之嫌,自拘有司。夫射鉤﹑斬袪,在古為忠。遣衡還郡,勿令自疑。”加威遠將軍,授以棨戟。
衡每欲治家事,英習不聽。後密遣客十人,往武陵龍陽泛洲上作宅,種[柑]橘千株。臨死,敕兒曰:“汝母每(怒)[惡]我治家事,故窮如是。然吾州里有千頭木奴,不責汝[衣]食,歲上[一]匹絹,亦當足用爾。”衡旣亡,後二十餘日,兒以白[母],英習曰:“此當是種柑[橘]也。汝家失十客(來)七﹑八年,必汝父遣為宅。汝父恆稱太史公言:‘江陵千樹橘,當封君家。’吾答云:‘士患無德義,不患不富。若貴而能貧,方好爾。用此何為!’”吳末,衡柑[橘]成,歲得絹數千匹,家道富足。晉咸康中,其宅(上)[址]枯(藁)[樹]猶在。[武陵人以衡家武陵,遂記錄雲是其郡人,非也。]
胡(宣)[宜],字叔方,為江夏﹑南郡太守。清(厲)[勵]有節,妻不衣帛。魏朝以其清班示天下。
王昌,字公伯,為東平相﹑散騎常侍。早卒。婦是任城王曹子(大)[文]女。昌弟式,字公儀,為度遼將軍長史;婦是尚書令桓階女。
昌母聡明有典教。二婦入門,皆令變服下車,不得逾侈。後階子嘉尚魏主,[主]欲金縷衣見(王)式婦,(桓)嘉止之曰:“其嫗嚴固,不聽,莫爾!不須持往,犯人家法。”
羅憲,字令則,襄陽人也。父蒙,避亂於蜀,官至廣漢太守。
憲少以才學[知]名,年十三能屬文。師事譙周,周[門人]稱為子貢。性方亮嚴整,待士無倦,輕財好施,不營產業。後主立太子,為太子舍人,遷庶子﹑ 尚書吏部郞。以宣信校尉再使於吳,吳人稱(羨)[美]焉。時黃皓預政,眾多附之,憲獨與不同;皓恚,左遷巴東太守。時右[大]將軍閻宇都督巴東(為領軍),後主拜憲[領軍]為宇副貳。
魏之伐蜀,召宇西還,留二(干)[千]人,令憲守永安城。尋聞成都敗,城中擾動,邊江長吏皆棄城走,憲斬稱成都亂者一人,百姓乃安。得後主委質問至,乃帥所統臨於都亭三日。吳聞蜀敗,起兵西上,外托救援,內欲襲憲。憲曰:“本朝傾覆,吳為唇齒,不恤我難,而徼其利,背盟違約。且漢已亡,吳何得久,吾寧能為吳降虜乎!”於是繕甲完聚,吿誓將士,厲以節義,莫不用命。吳聞鍾﹑鄧敗,百城無主,有兼蜀之志;而巴東固守,兵不得過。吳使步協率眾而西。憲臨江拒射,不能御;遣參軍楊宗突圍北出,吿急安東將軍陳騫,又送文武印綬詣晉王。協攻城,憲出與戰,大破其軍。孫休怒,復遣陸抗等率三萬人增憲之圍。被攻凡六月日,而救援不到,城中疾疫大半。或勸南出牂牁,北奔上庸,可以保全。憲曰:“夫為人主,百姓所仰,危不能安,急而棄之,君子不為也。畢命於此矣!”陳騫言於晉王,遣荊州刺史胡烈救憲,抗等引退。晉王卽委前任,拜憲陵江將軍,封萬年亭侯。會武陵四縣擧眾叛吳,以憲為武陵太守﹑巴東監軍。
泰始元年,改封西鄂縣侯。憲遣妻子居洛陽,武帝以其子襲為給事中。三年冬,入朝,進位冠軍將軍﹑假節。四年三月,從帝宴於華林園,詔問蜀大臣子弟後,問先輩宜時敘用者。憲薦蜀郡常忌﹑杜軫﹑壽良,巴西陳壽,南郡高軌,(高)[南]陽呂(稚)[雅]﹑許國,江夏費恭,琅琊諸葛京,汝南陳裕。卽皆敘用,咸顯於世。憲還,襲取吳之巫城,因上伐吳之策。六年薨,贈安南將軍,謚曰烈侯。
子襲,以陵江將軍領部曲,早卒,追贈廣漢太守。襲子徽,順陽內史,永嘉五年為王如所殺。兄子尚。
羅尚,太康末,為右丞。[是]時,左丞處事失武帝意,[帝]大怒,欲案入重罪。事連尚,於是尚為坐受杖一百,時論美之。
[後]為平西將軍﹑益州刺史。[時李特起於蜀。尚](性)貪[而]少斷,[付任失所,遂至大敗。]蜀人[不堪其徵求,數萬人共詣太傅東海王,]言[之]曰:“尚之所愛,非(奸)[邪]則佞;尚之所憎,非忠則(賢)[直]。富擬魯﹑衞,家成市(里)[廛];貪如虎狼,無復極已。”[又謠曰:]“蜀賊尚可,羅尚殺我;平西將軍,(皮使)[反更]為禍!”(時李特起於蜀。)[特]攻尚於成都,尚破之,斬李特。特子雄僭號於(鄲成)[郫城]。尚卒,雄遂據有蜀土。
蒯欽。
初,惠帝卽位,兒童謠曰:“兩火沒地,哀哉秋蘭,歸(刑)[形]街郵,終為人嘆。”又河內溫縣有人如狂,造書曰:“光光文長,以戟為墻,毒藥卽行,(刀)[刃]還自傷。”楊濟問欽,欽垂泣曰:“皇太后(諱)[字]‘季蘭’;‘兩火’,武皇帝諱‘炎’字也。”此言武皇崩而太后失尊,罹大禍辱,終始不以道,不得附山陵,乃歸於非所也。及楊太后之見滅,葬於街郵亭,皆如其言。
欽從祖祺婦,卽諸葛孔明之大姊也。
習嘏,為臨湘令﹑山簡征南功曹。蒞官擧大綱而已,不拘文法。時人號為“習新婦”。
(鄧攸)
(鄧攸,為吳郡太守,刑政清簡。後稱疾去職,百姓數千人留牽攸船,不得進。攸乃少停,夜中發去。吳人歌之曰:“紞如打五鼓,雞鳴天欲曙。鄧侯挽不留,謝令推不去。”)
黃穆,字伯開。博學,養門徒。為山陽太守,有德政,致甘露﹑白兔﹑神雀﹑白鳩之瑞。弟奐,字仲開,為武陵太守,貪穢無行,[朝廷以黃受代之]。武陵人歌曰:“天有冬夏,人有二黃。”言不同也。
(大中正)
(晉朝以江表始通,人物未悉,使江南別立大中正。)
齊韓系伯,襄陽人也。事父母謹[孝]。
[襄陽土俗,]鄰居種桑樹於界上為志,系伯以桑枝蔭妨他地,遷數尺。鄰畔隨復侵之,系伯輒更改種。鄰人慚愧,還所侵地,躬往謝之。
梁郭祖深,襄陽人也。武帝溺情內教,朝政縱弛。祖深輿櫬詣闕上封事。
齊蔡道貴,襄陽人。拳勇秀出,當時以比關羽﹑張飛。
梁魚弘,襄陽人。白皙,美姿容。凡五為太守,卒。
唐尹怦父嗣宗,居喪逾禮。(子)怦侍養彌篤;父卒,廬墓,墓產紫芝。子恭先﹑孫仁恕,皆有孝行,俱被旌表。於是一門四闕。
辛宣仲居士截竹為罌以酌酒,曰:“吾性甚愛竹及酒,欲令二物幷耳。”
鹿門山,舊名蘇嶺山。建武中,襄陽侯習郁立神祠於山,刻二石鹿,夾神道口。俗因謂之“鹿門廟”,遂以廟名山也。
習郁為侍中時,從光武幸黎丘,與光武同夢見蘇嶺山神。光武嘉之,拜大鴻臚,錄其前後功,封襄陽侯,使立蘇嶺之祠。
中廬侯國,古盧戎也。縣西山中,有一[地]道。漢時,常有(馬)數百匹[馬]出其中。馬形皆小,形似巴﹑滇馬。
三國時,陸遜攻襄陽,又値此穴中有數十匹馬[出]。遜載還建業。蜀使來,有五部兵家滇池者,識其馬色,雲“亡父所乘”,對之流涕。
[襄陽城,峴山亘其南。]
(襄陽)峴山南八百步,西下道百步,有習家魚池。漢侍中習郁,依范蠡養魚法,中築一釣台。將亡,敕其兒曰:“必葬我近魚池。”池邊有高堤,皆種竹及長楸,芙蓉覆水,是游宴名處。山季倫每游此,未嘗不大醉而還,恆曰:“此我高陽池也。”
萬山北[隔](鬲)[沔](漢)水,父老相傳,卽交甫見游女弄珠之處。
荊山,有石室,相傳[雲]卞和宅也。
(襄)[築]陽縣薤山,山上有竹,三年生一筍,筍成竹死,代謝如春秋焉。
襄陽石樑山,起白雲則雨,黃雲則風,黑雲則蠻多病。
冠蓋山,漢末嘗有四郡守﹑七都尉﹑二卿﹑兩侍中,朱軒(冠)[高]蓋會山下。因名“冠蓋山”,里曰“冠蓋里”。
楚王至鄧之濁水,去襄陽二十里。
檀溪
襄陽[城]本楚之[下]邑也,檀溪帶其西,(峴山亘其南,為楚國之北津也。楚有二津,謂:從襄陽渡沔,自南陽界,出方城關是也,通周﹑鄭﹑晉﹑衞之道;其東,則從漢津渡江夏,出平皋關是也,通陳﹑蔡﹑齊﹑宋之道)。
馬仁陂,在(沘)[比]陽縣南五十里,蓋地百頃。其所周漑田萬頃。隨年變種,境無儉歲。[陂水三周其隍。]
望楚山有三名。一名馬鞍山,一名(災)[筴]山。
宋元嘉中,武陵王駿為刺史,屢登之。鄙其舊名;[南]望[鄢﹑]郢(山),因改為望楚山。後遂龍飛,是[為]孝武。[所]望之處,時人號為鳳嶺。高處有三(墱)[墩],卽劉弘﹑山簡九日宴賞之所也。
岑山東三峰名“三公”,西九山名“九卿”,次山名“主簿”。
赤帝女曰瑤姬,未行而卒,葬於巫山之陽,故曰巫山之女。楚懷王游於高唐,晝寢,夢見與神通,自稱巫山之女。王因幸之。遂為置觀於巫山之南,號為“朝雲”。至襄王時,復游高唐。
楚襄王與宋玉游於雲夢之野,將使宋玉賦高唐之事。望“朝雲”之館,上有雲氣,崒乎眞上,忽而改容,須臾之閑,變化無窮。王問宋玉曰:“此何氣也?”對曰:“昔者先王游於高唐,怠而晝寢。夢一婦人,暖乎若雲,煥乎若星,將行未至,如漂如停。詳而視之,西子之形。王悅而問焉。曰:‘我帝之季女也,名曰瑤姬。未行而亡,封於巫山之台。精魂依草,實為(莖)[靈]芝,媚而服焉,則與夢期。所(為)[謂]巫山之女,高唐之姬。聞君游於高唐,願薦枕席。’王因而幸之。”
楚王好田獵之事,揚鑣馳[逐]乎華容之下,射鴻乎夏水之濱。
襄[陽]城,本[楚之下邑;檀溪帶其西,峴山亘其南,]楚(國)之北津[也]。
[楚有二津,謂:從襄陽渡沔,自南陽界出方城關是也,通周﹑鄭﹑晉﹑衞之道;其東,則從漢津渡[漢,經]江夏出[平]皋關是也,通陳﹑蔡﹑齊﹑宋之道。]
劉表嗣子北降,襄陽﹑[沔](〓)北為戰伐之地。自羊公鎮此,吳不復入。晉[安西](大)將軍庾翼將謀北伐,遂鎮襄陽。
[吳時,朱然[圍樊,]諸葛瑾(﹑萬彧)從沮中尋山險道[北]出柤中。]“柤”,音如租稅之“租”。
柤中在上黃[西]界,去襄陽[城]一百五十里。魏時,夷王梅敷兄弟三人部曲萬家屯此,分佈在中盧﹑宜城西山鄢﹑沔二谷中。土地平敞,宜桑麻,有水陸良田,沔南之膏腴沃壤,謂之“柤中”。
蔡陽侯國有松子亭,下有神陂,中多魚,人捕不可得。《南都賦》所稱。
襄陽有壇號“牽羊壇”。[舊傳,]刺史初至,必牽一羊詣壇繞之,以其遭數驗治州之年。(晉)[宋]文帝為刺史,羊行六遭不止,[強止之;]果八年而[後]遷。
山都縣活國城,臨沔水有大石激。宅欲為水所毀。其人五女皆大富,共斂錢作[激,全]其家宅。
(初)[又有]狠子[者],家貲萬金,而自少不從父命。父臨終,意欲葬山上,恐兒不從,曰:“葬我,著渚下石磧上。”狠子曰:“我從來不奉教,今當從此一語。”遂散盡家財,作石(像)冢,積土[繞](遶)之,[成]一洲,長數百步。元康中,始為水所壞。今冢石皆如半榻許,數百枚聚水中。狠子是前漢時人,[家在(山)[其]東五女(徼)[激]]。
南陽城南九十里,有晉尚書令樂廣故宅。
廣,字彥輔,善清言,見重當時。成都王,廣女婿。長沙王猜之。廣曰:“寧以一女而易五男!”猶疑之。終以憂殞。
其故居,今置戍,因以為名。
張平子碑,是崔瑗之詞。夏侯孝若為郡,薄其文,復刊碑陰為銘。
宛城南三十里,有一城,甚卑小,相承名“三公城”。
襄陽城南,邊大道有諸葛女郞墓者,是諸葛仲茂女也。年十三﹑[四]亡,茂婦憐之,不能自遠,故近城葬之,日日往哭。
秦頡者,字初起。頡之南陽,過宜城。中一家,東向大道。住車視之曰:“此居處可作冢。”後喪還,至此(處)[住](住)[處],車不肯前。故吏為市此宅葬之。今宜城城中大冢,前有二碑是也。
宜城縣東北角有熨斗陂。
木蘭橋者,今之豬蘭橋是也。
劉[和季](季和)以此橋近荻,有蕺菜,於橋東大養豬。襄陽太守皮府君曰:“作此,豬*臭,當易名作‘豬蘭橋’耳,莫復雲‘木蘭橋’也。”初如戲[之](言),而百姓遂易其名。
秦豐,黎丘鄕人。黎丘,楚地,故稱楚黎王。[田戎號周成王,陳義稱臨江王。]
劉表為荊州刺史,築呼鷹台,作《野鷹來》曲。
齊建元中,盜發楚王冢,獲玉鏡﹑玉履;又得古書靑糸簡編。
胡烈,字武賢。咸熙元年,為荊州刺史。有惠化,補缺堤,民賴其利。銘石曰:“美哉明后,雋哲惟嶷。陶廣乾坤,周﹑孔是則。我武播揚,威振遐域。[譬春之陽,如冬之日。耕者讓畔,百姓豐溢。惟我胡父,恩惠難置。”]
羊祜,字叔子。武帝將有滅吳之志,以祜為都督荊州諸軍事,率營兵出鎮南夏。開設庠序,綏懷遠近,甚得江漢之心;與吳[人]開布大信。及卒,南州人征市[日](得)聞祜喪,莫不號慟,罷市,巷哭者聲相接。吳守邊將士亦為之泣。其仁德所感如此。
祜樂山水,每風景,必造峴山,置酒談詠,終日不倦。[嘗](常)慨然嘆息,顧謂從事中郞鄒湛等曰:“自有宇宙,便有此山。由來賢達勝士,登此遠望,如我與卿者多矣!皆湮滅無聞,使人悲傷。如百歲後有知,魂魄猶應登此也。”湛曰:“公德冠四海,道嗣前哲,令聞令望,必與此山俱傳。至若湛輩,乃當如公言耳。”
祜卒後,襄陽百姓於祜平生遊憩之所建碑立廟,歲時饗祭焉。望其碑者,莫不流涕,杜預因名為“墮涙碑”。碑[文]蜀人李安所撰。安一名‘興’,初為荊州諸葛亮宅碣,其文善;及羊公卒,碑[文]又工,[時]人始服其才也。
[楊世安同記室主簿讀祜碑迄,乃長嘆曰:“大丈夫在在當立名。吾雖不敏,豈獨無意!”自爾為政,務存寬簡。荊州人為祜諱名,屋室皆以‘門’為稱,改戶曹為“辭曹”。]
杜預,字元凱。為鎮南大將軍,都督荊州諸軍事。修立泮宮,江漢懷德,化被萬里。修召信臣遺跡,激用滍﹑淯諸水,浸原田萬餘頃,分疆刊石,使有定分,公私同利。眾庶賴之,號曰‘杜父’。舊水道唯沔漢達江陵千數百里,北無通路。又巴丘湖,沅﹑湘之會,表裏山川,實為險固,荊蠻之所恃也。預乃開楊口,起下水達巴陵千餘里,內瀉長江之險,外通零﹑桂之漕。南人歌之曰:“後世無叛由杜翁。”
預好留後世名,常言“高岸為谷,深谷為陵”,刻石為二碑,記其勛績,一沉萬山之下,一(立)[沉]峴山之(上)[下],曰:“焉知此後不為陵谷乎!”[其沉碑,今天色晴明,漁人常見此碑於水中也。]
山簡,字季倫,司[徒](空)濤子。永嘉三年,出為征南將軍,都督荊﹑湘﹑交﹑廣四州諸軍事,假節,鎮襄陽。
於時四方寇亂,天下分崩,王威不振,朝野危懼。簡優遊卒歲,唯酒是耽。諸習氏,荊土豪族,有佳園池。簡每出嬉遊,多之池上,置酒輒醉,曰:“此我高陽池也!”有童兒歌曰:“山公出何許?往至高陽池。日夕倒載歸,酩酊無所知。時時能騎馬,倒著白接〓。擧鞭問葛強:‘何如幷州兒?’”強家在幷州,簡愛將也。
時樂府伶人避難,多奔沔漢。燕會之日,寮佐或勸奏之,簡曰:‘社稷傾覆,不能匡救,有晉之罪人也,何作樂之有?’因流涕慷慨,坐者皆愧焉。
(李重,字茂(魯)[曾],為襄陽太守。崇教化,修學宮,表獨行,拔賢能。清簡無匹,正身率下;二年彈黜四縣。)
劉弘,字和季,沛國相人也。[太](大)安中,張昌作亂,轉使持節﹑南蠻校尉﹑荊州刺史,討昌斬之,悉降其眾。時荊部守宰多缺,弘請補選,帝從之。弘乃敘功銓德,隨才補授,甚為論者所稱。勸課農桑,寬刑省賦,歲用有年,百姓愛悅。
弘嘗夜起,聞城上持更者嘆聲甚苦,遂呼省之。兵過六十,羸疾無嗣,弘愍之,乃謫罰主者,遂給韋袍﹑復帽,轉以相付。舊制,峴﹑萬二山澤中,不聽百姓捕魚,弘下教曰:“《禮》:‘名山大澤不封’,與共其利。今公私幷兼,百姓無復厝手地,當何謂耶?速改此法!”
時天下大亂,弘專督江漢,威行南服,每有興廢,手書守﹑相,丁寧款密。所以人皆感悅,爭赴之。咸曰:“得劉公一紙書,賢於十部從事。”卒於襄陽,士女嗟痛,如喪所親。父老追思弘,雖《甘棠》之詠召伯,無以過也。
性愛香,上廁常置香爐。主簿張[坦](垣)曰:“人名公作俗人,眞不虛也。”和季曰:“荀令君至人家,坐席三日香。我何如令君?君何惡我愛好也。”[坦](垣)曰:“古有好婦人,[患](惠)而捧心嚬眉,見者皆以為好;其鄰醜婦法之,見者便走。公欲使下官退走耶?”
[季和大笑,以是知坦。]
皮初,劉弘牙門將。弘討張昌,初為都戰帥,忠勇冠軍。漢沔肅清,初等之功也。弘表初為襄陽太守。朝廷以初雖有功,襄陽名郡,乃以弘婿夏侯陟為守。弘曰:“若必姻親可用,荊州十郡,安得十婿?”乃表陟姻親,不得相監,初勛宜見酬。詔聽之。
桓宣,監沔中諸軍事。石勒荊州刺史郭敬戍襄陽。陶侃使其子與宣俱攻樊城,拔之。敬懼,遁走。宣遂平襄陽,侃使宣鎮之。招懷初附,勸課農桑,簡刑罰,略威儀,或載鋤耒於軺軒,或親藝獲於隴畝。十餘年閑,綏撫僑寓,甚有稱績。
鄧遐,字應遠。勇力絕人,氣蓋當時。時人方之樊噲。治郡號為名將。
為襄陽太守,城北沔水中有蛟,常為人害,遐遂拔劍入水。蛟繞其足,遐揮劍截蛟,流血,江水為之俱赤。因名曰“斬蛟渚”,亦謂之“斬蛟津”。
朱序,字次倫,義陽人。(寧康)[太元]初,拜使持節﹑監沔中諸軍事﹑南中郞將,鎮襄陽。
(符)[苻]丕圍序,序母韓自登城覆行。謂西北角當先受弊,領百餘婢幷城中女丁,於其角斜築二十餘丈。賊攻西北,潰,便固新城。襄人謂之“夫人城”。
序累戰破賊。守備少懈,序陷於苻堅。後堅敗,得歸。拜征虜將軍,復還襄陽。太元十八年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