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起南
清末民初謎家
張起南(1878—1924)清末民初謎家。字味鱸,號橐園。福建永定縣人。張起南一生工詩、詞、駢、散文,畢生嗜好謎學,自稱“謎癖”,制謎萬則以上,被譽為現代“謎聖”、“謎語大師”。1924年,病逝於湖南衡陽。主要著作:《橐園春燈話》、《春燈續話》、《橐園春燈錄》。
張起南(1878—1924)清末民初謎家。字味鱸,號橐園。福建永定縣岐嶺鄉陳東瑤下村人。
張起南童年時生有夙慧,讀書過目成誦,為文揮筆立就,聰穎過人,10歲即能在燈謎會上獨立猜射謎語。16歲補學官弟子,中了秀才。後來受維新變法的影響,不願參加科舉考試,潛心致力於博覽中外群書,增進知識,為日後研究“謎學”奠下深厚的知識基礎。后往長沙、辰州等地任職,業餘倡興燈謎不遺餘力。創辦了“蓬萊燈社”親自帶頭創作了許多別開生面的謎語項目,推動湖南“燈謎”活動的開展。
1901年,張起南出任辰州(湖南沅陵)中學校長,在學校大力提倡和開展“燈謎”活動。創辦“蓬萊謎社”,為辰州人士講述謎學,推動湖南“燈謎”活動的開展。
辛亥革命以後,起南隨胞兄超南寓居北平(今北京)。1916年,加入由樊樊山、韓少衡、張郁庭、關穎人、高閬仙、劉春林等發起組織“北平射虎社”,該社社員在興旺時曾經多達300餘人。張起南與孔劍秋有“射虎社”“一時瑜亮”之稱。
在北平期間,張起南將主要精力用於研究“謎學”和創作新謎語。在當時南北兩派謎壇中,他為北派中堅。其謎語特點,謎面多取七言、五言的詩名或詞句,意境優美,字協平仄,富有韻味,又有濃厚的“書卷氣”,另是不標謎路,而是在謎面上巧妙地說明謎底的字序變化或字形變化。
張氏對燈謎的普及、提高和改革樹勛甚偉,對燈謎的發展有著很大的影響,是近代謎壇的奠基人和開拓者。1915年,他將對燈謎的謎底、謎格、擇面、制謎方法等有關“謎學”理論方面的論述,自己創作和收錄他人的燈謎3000多條,寫下當時最完整、內容最豐富的謎書《橐園春燈話》2卷。該書被推為“取精而用宏,思深而趣永”的“古今有一無二之作”(見陳琪序文)。瑰為謎學經典之著。
1922年,南遷湖南衡陽,他曾撰《春燈續話》,因卷帙稍繁,惜未刊行。逝世后遺有未刻謎語數萬條,寄藏韓少衡家,後由順德黎國廉及其兄張超南搜集整理,編成《橐園春燈錄》一書。后合編於《張黎春燈合選錄》8卷出版。
《橐園春燈話》
《春燈續話》
《橐園春燈錄》
1.欲別牽郎衣,郎今到何處(左傳二句)夫祛猶在,汝其行乎
2.里克曰:無益也(唐七言)畢竟息亡緣底事
3.趙括(五言唐詩二)聞姓驚初見,稱名憶舊容
4.今夕霞飛鳥道,月滿鴻溝,行不得也哥哥(詩經一)經始勿亟
5.雲破月來花弄影(字一)能
6.莫問萬春園舊事,朱門草沒大功坊(《詩經》句)遂荒徐宅
7.子為王,母為虜。終日舂薄暮,常與死為伍(《禮記》句)戚斯嘆
8.悵望千秋一灑淚(《西廂》句)奈玉人不見
一代謎聖張起南
作者:王彭年
“千載傳人,非吾誰與?”題目這是清末民初謎家張起南的自贊,上面還有兩句:“大兒文舉,小兒德祖”,則是借用東漢末年禰衡的話。文舉是孔融的字,德祖是楊修的字,只有這二人,才是禰衡心目中的人物。湊巧,此二人都是謎家。孔融有《郡姓名字詩》,隱“魯國孔融文舉”六字,為離合之始;楊修猜謎之敏捷,始見於《世說新語》,經《三國演義》一渲染,更是人所皆知。千載之後,又有個張起南,自認其傳人“非我誰與”,何等自負!這四句自贊又是一條謎,打《詩經·韓奕》中一句:“孔修且張”;本來是形容牡馬雄壯高大的樣子,別解后卻變成了孔融楊修之後、只有張起南才能繼承道統,更補足了自贊的涵義。
張起南,字味鱸,號橐園,福建永定人。生於光緒戊寅,即公元1878年。從小很聰明,讀書過目成誦,十歲應郡縣試,即名列前茅。平日手不釋卷,瀏覽群書,故而博聞廣記,倚馬成篇。曾為人夜草駢體壽序,漏下三刻,成二千餘言,且典麗詭譎,見者莫不驚服。但其時科舉已廢,故不能似其兄超南那樣中進士做官,只好弄了個部郎職銜,隨兄宦遊;先後在長沙、辰州、衡陽等地,後來就長期留在衡陽。
對於燈謎,張起南可算是生有夙慧。十歲赴縣試返閩,即在鄰村謎會上連揭數條,旁觀者皆駭然讚嘆不已。十六歲在長沙,遇有謎會,又大顯身手。但這些僅是初露鋒芒,真正在謎壇發揚其天賦,應是自辰州始。
辰州地處湘西,即今之沅陵、漵浦一帶。1901年,張超南在辰州礦局任監督,又兼當地中學校長;張起南隨兄前往,就在礦局任事。去時正值元宵將臨,辰州燈火甚盛,張起南又屬有閑,就制謎懸燈於鬧街,並自備獎品助興。辰州實屬僻壤,當地文人原本不知燈謎為何物,但在張起南的帶動下,“誤入迷途”者頗多。自此一發而不可收,從1901年到1905年,年年元宵,燈謎成為不可缺少的娛樂節目;夜夜觀者如堵,此詰彼詢,聲若連珠,非半夜不能休。初則是從十一日到十五日,后延至初九到十九日。特別到1903年後,劉仲魯出任辰州太守,並主礦局事,和張起南過從甚密,且有同好,深相投契;適值張超南離職去京,遂延張起南繼任中學校長。當局的支持,使得1904年元宵的謎事更是熱鬧;分設三處,成鼎足之勢,相互爭勝,各逞巧思。張起南僅一人主持,然謎題層出不窮,尚有暇猜射他處之作,且射必有中;眾人在嘆佩之餘,加冕稱之為“謎聖”。
1905年,張超南到衡陽當知縣,張起南也離開辰州去衡陽;不久,張超南移官川東,后至北京,張起南未再跟隨,終老於衡陽。在衡陽開始這一段時間裡,張起南似乎很不得意,自雲“旅衡八載,息絕交遊”;連他素來愛好的燈謎和詩鐘,亦是“新學既昌,難言風雅,故迄未一試”。1914年夏,俞壽璋蒞官衡陽,與張起南系車笠交,至是更為相得,又有幕僚梁辰生,亦諳好燈謎,故公暇舞文弄墨,吟哦射虎,文採風流,雅人韻事,煩溽全消。自此,張起南又“重入謎途”,並取得了更大的成就。
應該是受了薛鳳昌《邃漢齋謎話》的影響,也有憾於該書雖“所收諸謎皆平正無疵”,且“選擇精審,頗有可觀,第惜其自製者太少耳”,張起南也寫起謎話來。他把自己對燈謎的理解和心得,以本人歷年來各體燈謎3000條為例,廣引博證,歸納分類,撰寫了不朽謎文《橐園春燈話》。該書於1915年春畢功,誠如白水山樵陳琪在序中所云:“洋洋數萬言,其體例之精詳,議論之警辟,尤為前人所未發,允推古今有一無二之作”。
大概在1916年,張起南曾北上探視在京師做官的張超南。在北平他廣交謎友,得識北平射虎社的樊樊山、高步瀛、宋敦甫、韓少衡、陳冕亞、張郁庭、顧震福、金子乾、佟春霆、劉劍侯諸謎家,並成為北平射虎社的一員虎將。對於這些前輩和名人,張起南是十分欽佩的,後來還特地仿孔融離合體為他們寫就《北平射虎社橐園題像》的四言組詩,既隱括各人的鄉藉和姓名,也極盡頌揚之能事。在組詩中,稱讚他們的學問是“才高百斛,八斗奚論”、“君房下筆,方朔化身”;在燈謎上的造詣是“精逾李廣,黃弩何論”、“縱橫謎壇,黃絹無光”;謝謝他們“鏤金琢玉,貽我琳琅”、“瓊琚報我,夏絕外孫”;謙虛地說“自慚儉腹,強索解人”、“邯鄲學步,甘落後塵”;別離之後自己是“相思晨夕,落日情深”、“景行仰止,何日能忘”。
惺惺相惜,這些名人對張的才識、謎作和剛寫就的《橐園春燈話》,也是同樣地讚揚和賞識。在這之前,張起南雖有“謎聖”之稱,僅不過是局限於辰州僻壤的戲稱而已;至此,他方名揚謎壇,成為各地知名的謎家,《橐園春燈話》也順利地於1917年由上海商務印書館正式出版。還湘后,書簡往來,佳作迭出,射必中鵠,“遠道征謎者,郵筒常往複不絕”。這一段經歷,張超南在為《跬園謎稿》的題詩中有過闡述:“弟昆常作客,文學弗遑治,惟於諧隱篇,少日有同嗜。仲氏話春燈,一編已行世。疇昔北平游,射虎隨儕輩。折節多名流,還鄉書屢至”。可惜,“雁行忽折翼,遺著存書笥”,才人不壽!1923年,張起南才46歲,就病逝衡陽,不禁令人為之扼腕太息。遺稿有《春燈續話》、《春燈錄》。後者於1940年由其兄及黎國廉整理編入《張黎春燈合選錄》;前者則不知下落。
張起南畢生制謎數以萬計,但流傳下來僅不過數千條而已。由於時代的演進及文字上的隔閡,張氏至今為人所稱道的謎作,都是那些渾成典雅但又通俗淺近者;這些謎固然亦很不錯,但並非他自認的得意之作。《橐園春燈話》中,張曾仿書畫評論而分謎為三品,認為能“具此手筆,作謎之能事畢矣”。三品是:神品,“神傳阿堵,餘味盎然”;能品,“文章天成,妙手自得”;逸品,“別開生面,妙造自然”。對自己的謎作,他只在《橐園隱語》中列出數條,歸納於各品之內。雖然,這幾條謎並不一定最好,但從中可以進一步理介其評謎標準。
被張起南列為神品的有二條:
欲別牽郎衣,郎今到何處(左傳二句)夫祛猶在,汝其行乎
面句出孟郊的《古別離》,下面還有兩句,曰“不恨歸來遲,莫向臨邛去”。臨邛是卓文君的居地,古人常用以泛指風流才子去處,故此女子不舍及不放心的情形如見。謎底是晉文公的事:寺人披去見他時,由於想起了當年被寺人披追殺,越牆時衣袖被拉只得割袖而逃的情景,不禁生氣地說了這兩句話。夫字本來是發語詞,而今卻別解成夫郎。汝原文作女,意同。汝其行乎,原來是責備語,即“你滾開吧”;於此則變成問話,並充滿了戀戀不捨之意,大概是這位女子怕夫郎去尋花問柳,故再三囑咐吧!對此謎,張起南自評為“面底各扣一句,情事口吻均合”,到是適當的。
里克曰:無益也(唐七言)畢竟息亡緣底事
面句是晉大夫荀息的事。晉獻公卒,立少子奚齊,使荀息傅之。而以里克為首的大臣,則欲迎立重耳,先去探荀息的口氣。荀息十分堅決地說:已受先君遺托,萬一力不從心,惟死而已。故里克勸說,無益也,然息仍不為所動。底句出杜牧《題桃花夫人廟》,畢竟在《全唐詩》等書均作至竟。此處之息原指息媯,楚子破息國后,取息媯歸,立為夫人。原詩有責備之意,然一到謎家手下,則變息夫人之息為荀息之息,以扣合謎面,真是神來之筆,閱后餘味盎然。
列為能品者一條,曰:
趙括(五言唐詩二)聞姓驚初見,稱名憶舊容
謎底是李益《喜見外弟又言別》詩句,一般謎書均介紹後人以此為面射春秋人趙衰或現代人趙青的謎作;實則張早已做過,反其道而行以戰國人名趙括射此詩句。比較之後,高下立見。前句以百家姓中趙為首姓而扣合,三條謎全同。后句扣衰或青,都是從“憶舊容”三字本意而來,是驚現今之衰老,或憶起年青時的俊逸,到是很符合詩句的原意;但作為謎來說,就嫌平直而餘味不足了。括字則不然。孔子有個弟子,姓南宮,名括,字子容,亦有稱之為南容。稱名為括,難免要想起舊時的南容來;這一來五個字全有著落,真如張氏自評:“以兩字扣十字,不蔓不支,面又天然,實不易得,可入能品”。
列入逸品者一條:
今夕霞飛鳥道,月滿鴻溝,行不得也哥哥(詩經一)經始勿亟
面句表面上的意思有點像周邦彥《少年游》詞中的情景:“城上已三更,馬滑霜濃,不如休去”;其實本身就是雙關艷詞。“霞飛鳥道,月滿鴻溝”二句,《宋稗類鈔·卷六》記曰:宋·陶谷出使江南,韓熙載使家妓侍。次日,陶以啟謝之,內有“巫山之麗質初臨,霞飛鳥道;洛浦之妖姬自至,月滿鴻溝”。眾皆不解,乃問此女,始知適值月事。“行不得也哥哥”是鷓鴣叫聲,其與“今夕”及此二句組合,是張起南自撰,抑或另有來源,就不得而知了。底句出《詩經·靈台》,本是營建靈台不必著急之意,“經始”原作規劃營建解,別解之後卻變成了月事;而“勿亟”則以“行不得也哥哥”扣之,真是匪夷所思。
張起南確是謎壇奇才,傳世好謎甚多;上面幾條也不一定是最佳者,只是因為是被他本人列為“三品”,至少也是自認的好謎,也的確是好謎。張起南不僅謎做得好,更是燈謎理論方面的先河;他對燈謎的一些看法和主張,至今仍被謎人奉為圭臬。楊汝泉在《謎語之研究》中說得很好:“張氏為謎學大家,對謎語學理造詣極深。有清以來,得謎語三昧者,惟張氏一人已”。
單就謎語來說,張起南應該說早已超越前人。因此,張起南的自贊“千載傳人,非吾誰與”,一點也不過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