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州牡丹譜
曹州牡丹譜
《曹州牡丹譜》作者是余鵬年,初名鵬飛,字伯扶,江蘇懷寧人,清乾隆舉人,與菏澤(今山東省菏澤市牡丹區)知縣安奎文交往甚密。
《曹南牡丹譜》收錄花品五十六種,後有附記說明栽培方法,對曹州牡丹的發展歷史、栽培品種介紹十分詳細。
首有乾隆十八年翁方綱題詩,翁方綱手書上板;次菏澤縣事安奎文序;再次乾隆五十七年自序。乃余鵬年“集弟子之知花事,園丁之老於栽花者偕之游諸園,勘視而筆記之,歸而質以前賢之傳述,率成此譜”。書全本較少見。
曹州牡丹之盛,著於淡資久矣,而記述未有專書。懷寧余伯扶孝廉,博學工詩,主講席於此。壬子春,予以報最北上,及旋役至曹,伯扶為予言:“二月杪,覃溪閣學師來按試,試竣相見,屬以花應作譜。”伯扶因考之往籍,征諸土人,別其名色種族,及夏月而譜成。冬,予謁師於省垣,受其譜而讀之,厘然可備典故。師因屬予序,而付諸梓。昔歐陽公於錢思公樓下小屏間,見細書牡丹名九十餘種,及其著於錄者,才二十餘種耳。今曹州鄉人所植,蓋知之而不能言,而士大夫博雅稽古者,又或言之而不切時地。伯扶乃能訂古今,證同異,又附以栽接之法,俾后之騷人墨客,皆得有所援據。而予以蒞事之餘,得聞師門緒論,復得伯扶名筆,以共傳不朽,實與邑之人士胥厚幸焉,故不辭而序其概如此。
乾隆癸丑春三月,知菏澤縣事宛平安奎文序。
註:安奎文,河北宛平人,清乾隆舉人。乾隆五十三年(公元1788年)八月出任菏澤縣知縣。
《素問》:清明次五日,牡丹花。牡丹,得名其古矣乎? 考《漢志》,有《黃帝內經》;《隋志》乃有《素問》,非出遠也。《廣雅》:白朮,牡丹也。《本草》芍藥,一名白朮。崔豹《古今注》:芍藥有草木二種,木者花大而色深,俗呼為牡丹。李時珍曰:色丹者為上,雖結籽而根上生苗,故謂之牡丹。昔謝康樂謂“永嘉水際竹間多牡丹”。又蘇頌謂山牡丹者,二月梗上生苗葉,三月花,根長五七尺。近世人多貴重,欲其花之詭異,皆秋冬移接,培以壤土,至春盛開,其狀百變。斯其盛也歟?唐盛於長安,在《事物紀原》,洛陽分有其盛,自天后時已然。有宋鄞江周氏《洛陽牡丹記》,自序求得唐李衛公《平泉花木記》,范尚書、歐陽參政二譜,范所述五十二品,可考者才三十八,歐述錢思公雙桂樓下小屏中,所錄九十餘種,但言其略。因以耳目所見聞,及近世所出新花,參校三賢譜記,凡百餘種,亦殫於此乎? 陸放翁在蜀天彭為《花品》雲,皆買自洛中;僧仲林《越中花品》絕麗者,才三十二。唯李英《吳中花品》,皆出洛陽花品之外;張邦基作《陳州牡丹記》,則以牛家縷金黃傲洛陽以所無。薛鳳翔作《亳州牡丹史》,夏之臣作評,上品有天香一品,萬花一品,東坡所云“變態百出,務為新奇,以追逐時好者,不可勝記”己。曹州之有牡丹,未審始於何時,“志乘”略而不載;其散載於它品者,曰曹州狀元紅、喬家西瓜瓤、金玉交輝、飛燕紅妝、花紅平頭、梅州紅、忍濟紅、倚新妝等,由來亦舊。予以辛亥春至曹,其至也春已晚,未及訪花。明年春,學使者閣學翁公來試士,謁之,問日:“作花品乎? ”曰:“未也。”翁公案試它府,去緘,詩至,曰:“洛陽花要訂平生。”蓋促之矣。乃集弟子之知花事者、園丁之老於栽花者,偕之游諸圃,勘視而筆記之;歸而質以前賢之傳述,率成此譜。歐陽子云:但取其特著者次第之而已。
乾隆五十七年四月十日,懷寧余鵬年自序於重華書院。
註:余鵬年,初名鵬飛,字伯扶,江蘇懷寧人,清乾隆舉人。工詩善畫,著有《飲江光閣詩抄》、《夢箋書屋詞》,與當時的菏澤知縣安奎文交往甚密。
黃者七種
金玉交輝(俗名金玉璽) 綠胎,修干,花大,瓣層,葉黃;蕊貫珠,累累出房外,開至欲殘,尚似放時。此曹州所出,薛《史》品居第一。
金輪 肉紅胎,近胎二層葉,胎下護枝葉,俱肉紅。莖挺出,花淡黃;間背相接,圓滿如輪。其“黃氣球”之族歟?實異品也。
黃絨鋪錦(一名金粟,一名絲頭黃) 細瓣如卷絨縷,下有四五瓣差闊,連綴承之,上有金須布滿,殆張《記》所謂“縷金黃”者。
禁院黃(俗名魯府黃) 花色亞於“金輪”,閑淡高秀,歐《品》所謂“姚黃”別品者。曹人傳是明魯王府中種。考明諸干分封曹地者,巨野王泰蹬,定陶王銓,不聞有魯王。因檢府志,巨野王后輒稱魯宗,此魯府之名所自,蓋不可徵實如止。
慶雲黃 質過“御衣黃” ,色類“丹州黃”,而近萼處帶淺紅。昔人謂其郁然輪困,茲則見其溫潤勻榮也。
青者一種
紅者十五
飛燕紅妝(一名紅楊妃) 此花細瓣修長,薛鳳翔《亳州牡丹史》云:“得自曹州方家。”今遍訊之,蓋不知有此名,疑即“飛燕妝”。然飛燕妝有三種:一花色兼紅黃,一深紅起樓子,一白花類象牙色。皆非也。有告予曰:“薛《史》載方家銀紅二種,色態頗類,第樹頭綠葉稍別者,宜細審之。及觀,至所謂長花坼者,綠胎,碧葉,長朵,花色光彩動搖,信然。
喬家西瓜瓤 尖胎,枝葉青長,花如瓜中紅肉,薛《史》謂類“軟瓣銀紅”。予直以為“飛燕紅妝”之別品耳,又即“桃紅西瓜瓤”。
大火珠(一名丹爐焰) 胎莖俱綠,花色深紅,內外掩映,若燃,光焰瑩流。
赤朱衣 (一名一品朱衣,一名奪翠) 花房鱗次而起,緊實而圓;體婉孌,顏渥赦,凡花於一瓣間,色有淺深,惟此花內外一如含丹。
嬌紅樓台 胎莖似“王家紅”,體似“花紅繡球”,色似“宮袍紅”。有淺深二種。
硃砂紅 花葉甚鮮,向日視之如猩血,嬌麗奪目。或雲一名“醉猩猩”,一名“迎口紅”,曹人呼為“蜀江錦”。
花紅萃盤(一名珊瑚映日) 紅胎,枝 上護葉窄小,條亦頗短;房外有托瓣,深桃紅色,綠趺重萼。
榴紅 千葉樓子,色近榴花。
花紅平頭 綠胎,花平頭,闊葉,色如 火,群花中紅而照耀者。出胡氏。
白者八種
綠珠墜玉樓(俗名青翠滴露) 長胎,胎色與莖俱同“崑山夜光”。花白溶溶,蕊綠瑟瑟。
玉樓子 莖細秀,花挺出干葉起樓,如水月樓台,迥出塵表。曹人以其絨葉細砌如塔,以“雪塔”名之。
瑤台玉露(俗名一棒雪) 花蕊俱白。
玉美人 大葉,色如傅粉,俗名“何白”以此。
雪素 粉胎,開最晚,葉繁而蕊香,俗呼為“素花魁”,固不如舊名“雪素”之雅稱,今仍易之。
金星雪浪 白花黃萼,兩相照映,花頭起樓,黃蕊散布,常以此亂“黃絨鋪錦”。
池塘曉月 胎蕊細長而黃,枝上葉亦帶微黃,花色似黃而白,亦百花中之異者,予名之曰“晚西月”。
黑者三種
煙籠紫玉盤 高聳起樓,明如點漆,如松罨煙,即昔人所謂“油紅”,最為異色。
墨葵 朱胎碧莖,大瓣平頭,花同“煙籠紫玉盤”。又有“即墨子”者,亦其種。
墨灑金(一名墨紫映金) 胎綠而淺,枝上葉碧而細,花頭似“墨翦絨”,花瓣每有金星掩映。單葉者亦然,第枝上葉色黃,此其所異。
粉者十一種
粉黛生春 質視“獨佔先春”,花頭稍緊滿,日午艷生,類“銀紅妃”,開期最後。
醉西施 粉白,中生紅暈,狀如酡顏,俗以暈圓如珠,名為“斗珠光”。
淡藕絲(一名胭脂界粉,一名紅絲界玉) 綠胎紫莖,花如吳中所染藕色,花瓣中擘一畫紅絲,片片相同。舊品中有“桃紅線”者,即此種。
慶雲仙(一名睡鶴仙) 綠胎修莖,花面盈尺,花心出二葉,豐致洒然。
錦幢芙蓉 大幹葉花也,無碎瓣,花色如木芙蓉,蕊抽淺碧,清致宜人。
一捻紅 多葉淺紅,葉杪深紅一點,如指捻痕。舊傳楊妃勻面,余脂印花上,明歲花開,片片有指印紅跡,故名。
紫者六種
紫金荷 莖挺出,花大而平,如荷葉狀。開時側立翩然,紫赤色,黃蕊。
西紫(一名萍實焰) 紫花深紫,中含黃蕊,樹本枯燥如古鐵色。每至九月,胎芽紅潤,真不異珊瑚枝。
紫雲芳 (一名紫雲仙) 千葉樓子,紫色深迥,彷彿煙籠。易開耐久,第香欠清耳。
綠者五種
奇綠 此花初開,瓣與蕊俱作深紅色,開盛,則瓣變為淺綠,而蕊紅愈鮮。亦花之異者。
瑞蘭 胎、莖、花、葉,俱清淺似蘭,當為逸品。然自來賞之者稀,何也?
昔冀王宮花品,宋景佑,滄州觀察使記花凡五十種,以“潛溪緋”、“平頭紫”居正一品,分為三等九品。又滎陽張峋撰《花譜》二卷,以花有千葉、多葉之不同,創例分類,凡千葉五十八種,多葉六十三種。蓋皆博備精究者之所為。予病未能也,特分正色、間色。正色,黃為中央,首列之;次青、紅、白、黑。間色,粉、紫、綠三種,又次於後,凡五十六種雲。
秋社后重陽以前,將單葉花本如指大者離地二三寸許,斜削一半,取千葉花新旺嫩條,亦斜削半,貼於單葉花本削處,壅以軟土,罩以若蒻葉,不令見風日,向留一小戶,以達氣。至春,乃至其覆,或斫小栽子,洛人所謂山蓖子,沼地為畦塍,種之,亦至秋乃接,則皆化為千葉。此接法之繁其族者也。有用椿樹高五七尺或丈余者接之,可平樓檻,唐人謂樓子牡丹者。此則不患非高花,此接法之助其長者也。又立春若是子日,茄根上亦可接,不出一月,花即爛熳。蓋試有成效○有成書。《洛陽風俗記》曰洛人家家有花,而少大樹,蓋其不接則不佳也。曹州亦然。凡蓄花者任其自長,年長才二三寸,種異者不能以寸,雖十年所樹,立地不足四尺,過此老而不復花。又芟其枝矣。當花盛時,千葉起樓,開頭幾盈七八寸,如矮人戴高冠,了不相稱。
花或曰宜秋分后,如天氣尚熱,或遇陰雨,九月亦可。或曰中秋為牡丹生日,移栽必旺。僧仲林《越中花品》亦稱八月十五日為移花日。今曹州移花悉於是日。始先規全根寬以掘之,以漸至近,戒損細根。然如舊法,必將宿土洗凈,再用酒洗。每窠用糞土白蘞拌勻,又用小麥下於窠底,夫然後植,固不謂然提牡丹與地平,使其根直,以細土覆滿,土與幹上舊痕平,戒少高低,戒勿築實,然如舊法,必以河水或雨水澆之,過三四日再澆,茲則直澆以井水,不擇河與雨也。舊法分花崐,檢長成大科茂盛者一叢,或七八枝或十樓枝,持作一把,摔土去,細視有根處擘開。今曹州善分花者謂當辨老根細根,老根其本根也,不可擘,擘則傷,腐敗隨之。唯細根其新生者附於本根,而後擘之。因就問栽法,如用輕粉硫黃和黃土擦根上方植窠內,蓋皆不顧。
牡丹根甜多引蟲食,唯白蘞能殺蟲,故歐記雲種花必擇善地,盡去舊土,以細土用白蘞末和之。今不聞有此。豈曹州花根不矩乎?抑少食根蟲乎?然則舊法繁重皆難盡信也。又《群芳譜》引栽種法,六月中枝角微開,露見黑子收置至秋分前後種之。顧桉養法之法,一本發樓朵者,擇其小者去,只留一二朵,謂之打剝。花才落即剪其枝,不令結子,懼其易老也。花落則剪子,且難結,安所得子而種之。明袁宏道《張園看花記》雲主人每見人間花實,即采而歸種之,二年芽始茁,十五年始花,特一家言耳。
歐記澆花亦自有時。九月旬日一澆,十月十一月三日二日一澆,正月隔日一澆,二月一日一澆。在《群芳譜》謂正月一次,二月三次,三月五次,九月三五日一次,十月十一月一次,或二次,且曰六月暑中月忌澆。王敬美云:人言牡丹性瘦喜崐糞,此殊不然。余圃中亦用糞,乃佳。予謂澆花如歐《記》、《群芳譜》又皆不然。書院中舊有牡丹,人言多年不花矣。予於去夏課園丁早暮以水澆之,至十朋少止,今春皆作花。固知老圃雖小道,亦有調停燥濕當其可之謂時也。
曹州園戶種花如種黍粟,動以頃計。東郭二十里蓋連畦接畛也。看花之局在三月杪。顧地多風,花開必有飈風,欲求張飲○幕,車馬歌吹相屬,多有輕雲微雨如澤國。此月蓋所不能,此大恨事。園戶曾不解異花間作棚屋者,無有花,無論宜陰室陽皆暴露於飈風烈日之前,雖弄花一年,而看花乃無五日也。昔李○游洛陽園,才過花時,復為破垣遺灶相望,可勝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