訂補海源閣書目五種

訂補海源閣書目五種(上下)

《訂補海源閣書目五種(上下)》是2002年齊魯書社出版的圖書,作者是王紹曾,崔國光。

內容介紹


網羅近人題跋 力圖訂誤補缺——《訂補海源閣書目五種》評介
楊錦先
山東聊城楊氏海源閣,創始於楊以增(1787—1855),其子紹和(1830—1875)、孫保彝(1852—1910)均克承先志,故藏益豐。當咸豐初年,吳門汪氏藝芸書舍藏書散出,楊以增時官江南河道總督,駐節清江浦,因利乘便,所得獨多。汪氏藏書,主要來自黃氏士禮居;士禮居所藏,多清初毛、錢、徐、季諸家故物;以增又續得鮑氏知不足齋秦氏石研齋、惠氏紅豆山莊、方氏碧琳琅館,以及江都汪容甫海寧陳仲魚、陽湖孫淵如、大興朱竹君等海內名家所藏,於是江南藏書精華,輦載而北,使明、清以來藏書以江、浙為重鎮的格局為之一變,亦為山左千百年來所未有。以增遂辟“宋存書室”和“四經四史之齋”以視珍寶。其後紹和官京師,適值清宗室怡府樂善堂藏書散出,紹和頗得精善之本。樂善堂藏書得自崑山徐乾學、泰興季滄葦,徐、季二氏所藏,來自清初毛氏汲古閣、錢氏述古堂。因此楊氏藏書,淵源有自。大抵十之七八得於南,十之二三得於北,兩地精華萃于山左,蔚然北方圖書之府。紹和子保彝,亦官京師,每遇善本,輒多購置,更加豐富了海源閣藏書。當時與海源閣齊名者,有歸安陸氏皕宋樓、錢塘丁氏八千卷樓、常熟瞿氏鐵琴銅劍樓,號稱晚清藏書四大家陸氏傳至第二代,即舉其所藏售於日本靜嘉堂文庫丁氏所藏亦於光緒三十三年盡歸江南圖書館。海內巋然獨存者,只有海源閣和鐵琴銅劍樓,故世有“南瞿北楊”之稱。二家藏書淵源略同,又皆傳世悠久,交相輝映,誠為藏書史上的佳話。唯瞿氏藏書保存得盡善盡美,建國後由第五代主人捐獻給了國家,得到了最好的歸宿。而楊氏藏書在第四代主人楊敬夫時,以地方不靖,於1927年將部分宋元珍本?FDA8?載到天津出售,又以92種精品抵押天津鹽業銀行以為經商致富的資本,1929、1930年又迭遭匪劫,致使書散樓空,所幸海內有識之士紛紛搶購,才使大部分珍本秘籍得以妥善保管,流傳至今。今國家圖書館山東省圖書館山東省博物館、台灣中央圖書館等有不少鎮庫之寶即來自海源閣,說明楊氏藏書也終究得到了一個良好的歸宿。
像多數清代私人藏書家那樣,楊氏為自己的藏書編製了書目。據王紹曾先生多方考求,得知現存的楊氏家藏書目共有5種:①《楹書隅錄》5卷,《楹書隅錄續編》4卷(以下均簡稱《隅錄》、《續編》),楊紹和撰,光緒二十年楊氏海源閣刻、民國元年武進董康補刻本。②《宋存書室宋元秘本書目》4卷,楊紹和撰,楊氏海源閣抄本,今藏國家圖書館。③《海源閣藏書目》1卷(以下簡稱《江目》),楊紹和撰,光緒十四年元和江標刻《江刻書目三種》本;又有清孫傳鳳抄本,江標?F9A6?筆批校,今藏國家圖書館。④《海源閣宋元秘本書目》4卷,楊保彝撰,1931年王獻唐校訂,《山東省立圖書館叢刊》第二種排印本。⑤《海源閣書目》不分卷,楊氏海源閣抄本,原書未題撰人,書後有楊保彝題記,後人即以為楊保彝撰,經王紹曾先生考證,此書實為楊紹和撰,楊保彝增補,今藏山東省圖書館。這5種書目,全面反映了楊氏庋藏之盛。除第一種為題跋目錄外,其餘四種均為簡目。第五種楊氏視為普通本書目。現將五者分別整理訂補,匯為一帙出版,使楊氏藏書均有目可據,是王紹曾先生多年的心愿。特別是第二種和第五種,僅以抄本流傳,從未刊刻,亟須問世,以豐富和拓廣版本目錄學的研究素材。因此,自1987年起,王先生就發凡起例,開始了艱難的整理工作。在友生的協助下,經過十餘年的努力,《訂補海源閣書目五種》終於出版了。本書是繼《山東文獻書目》、《清史稿藝文志拾遺》之後,王紹曾先生在目錄學研究領域的又一貢獻。概而言之,《訂補海源閣書目五種》的學術價值表現在以下三個方面:
一、詳考海源閣書目的編纂原委,對其中三種進行補遺,清理並完善了海源閣藏書的書目體系。海源閣四世藏書,但海源閣書目皆成於第二代主人楊紹和和第三代主人楊保彝之手。《隅錄》創編於同治二、三年間,成書於同治八年,《續編》成書於同治十年,二者用題跋之體,共著錄善本286種。楊紹和《續編·序》云:“予年來嗜痂所在,不乏珍笈,手校諸籍,亦頗罕秘,《三編》之纂,擬俟諸他日。”據王紹曾先生考察,楊氏孤本秘笈為《隅錄》及《續編》所脫漏者,為數甚多。可惜楊紹和在完成《續編》后不到3年,就於光緒元年去世,撰寫《三編》的願望遂成為泡影。為彌補楊氏的缺憾,王紹曾先生廣泛搜集海源閣藏書散出后,海內名家如傅增湘趙萬里王重民、王獻唐、周叔?B82A?、葉恭綽、王文進等人經眼時所作的題跋批校,凡不見於《隅錄》及《續編》者,共得113種,輯成《隅錄補遺》。這個《補遺》,實際上就是楊氏的《三編》,楊氏未竟的夙願,在王先生手裡得到了實現。至此,楊氏收藏的善本書有題跋者已多達399種,這是一筆與藏書史和版本學研究關係密切的珍貴的財富。
楊紹和《宋存書室宋元秘本書目》4卷,成於《隅錄》及《續編》之後,是楊紹和晚年編的善本書目的定本,共著錄了397種,每一種書的著錄項目,包括版本、書名、卷數、冊數、函數等。《江目》,據王先生分析,系以孫傳鳳抄本為底本,但這個書目,實脫胎於楊紹和《宋存書室宋元秘本書目》的初稿本,故只著錄363種,書名、卷數、冊數、函數及編排次序,亦不如《宋存書室宋元秘本書目》精整。《江目》流傳既廣,而《宋存書室宋元秘本書目》為首次面世,故王先生將二者並存,以供讀者有所別擇。
楊保彝的《海源閣宋元秘本書目》,原題《宋存書室藏宋元秘本書目》,乃保彝承其父《宋存書室宋元秘本書目》之舊稱,加以補充而稍變其體例。因《宋存書室宋元秘本書目》長期沉?E85F?,不為人知,王獻唐先生亦未及寓目,遂改名為《海源閣宋元秘本書目》。此目集楊氏善本書之大成,既包括了《隅錄》及《續編》著錄之書,又收錄了楊紹和、楊保彝父子晚年所得之書,共著錄宋元抄校469種,使海源閣宋元秘本大體臻於完備。王先生在整理的過程中,發現海源閣仍有極重要的宋元秘本為楊保彝所脫漏,遂廣稽博考,又得123種,撰為《補遺》。經王先生清理,海源閣的珍本才有了一個較完整的書目。海源閣收藏孤本秘笈592種,其數量之多,堪稱近代藏書史上的奇迹。
《海源閣書目》著錄楊氏所謂的普通本,共著錄3416部,其中宋、元、明刻本和校、抄本佔五分之一強,余皆清本,類多精刊精印。當日楊氏視為普通本,今多可視為善本。值得慶幸的是,這一大宗藏書歷經折曲,較為完整地保存了下來,主要藏於山東省圖書館。王紹曾、崔國光二位先生又將現存山東省圖書館、非《海源閣書目》著錄之書,輯為《補遺》,又得324種。至此,楊氏所謂普通本亦得到了較為系統的清理。
書目是藏書的直接反映,楊氏父子的5種書目,加上王紹曾先生的3種補遺,構成了楊氏藏書最新的書目體系。不僅體現了楊氏藏書的輝煌,更以周密的考據和精細的整理體例,把楊氏原有書目價值提高到一個嶄新的水平。
二、摸清了海源閣藏書的家底,對見於書目記載的每一種書的存佚及授受源流,進行了細緻的考辨。楊氏藏書號稱數十萬卷,通過王先生對書目的整理,基本上摸清了海源閣藏書的家底。其善本書見於《海源閣宋元秘本書目》和《補遺》,凡592種,15176卷;其普通本見於《海源閣書目》和《補遺》,凡3738種,164806卷。二者相加,為4330種,179982卷(內有部分書不分卷)。楊氏收藏之富,從此有了明確的數字錶示。
陶南舊藏和“四經四史”的命運,曾牽動了千萬人的心。為了表彰眾多的藏書家和版本學家搶救海源閣遺書的功績,也為了考辨弄清楊氏每一本藏書的去向,王先生不避繁難,在考究授受原委方面耗費了大量的精力,從而把原本簡單的書目整理變成高水平的書目考證,創立了私家書目整理的新體裁。例如《楹書隅錄》“宋本《周禮》十二卷”下云:“此本為楊氏四經四史之齋宋本四經之一。散出后先歸周叔弢,轉歸北圖。”“校本《說文解字系傳》四十卷”下云:“此本散出後由濟南敬古齋歸山東省立圖書館館長王獻唐,轉歸濟南張亦軒先生。”《楹書隅錄續編》“校本《封氏聞見記》十卷”下云:“此本散出后,王獻唐曾為山東省立圖書館購藏,並過錄一本,過錄本現藏山東省博物館,原本去向不明。”“校明抄本《西溪叢話》二卷”下云:“此本散出后,傅沅叔、周叔?B82A?、王晉卿均曾經眼,后歸吳興張氏,轉歸中央圖書館。”諸如此類,俯拾即是。王先生能夠敘述得元元本本,如數家珍,除得力於識見廣博外,還在於得到了冀淑英先生的幫助,並利用了3種鮮為人知的資料。
因海源閣善本書主要歸於北京圖書館,所以王先生在整理時遇到疑難,每每請益於主持北京圖書館善本部的版本目錄學家冀淑英先生,冀先生不但有問必答,而且親自到善本書庫核對原書。自1987年4月至1995年9月,回覆書札15通(《書目》附錄,漏收3通),涉及海源閣遺書80餘種。信中所談海源閣書的來龍去脈、版刻印記及北京圖書館的收藏情況等,皆為王先生所取資。王先生曾多次表示,如果沒有冀先生的傾力相助,便不可能有《訂補海源閣書目五種》。
至於3種鮮為人知的資料,更為王先生考辨圖書流傳提供了直接佐證。其一是上面提到的《海源閣藏書目》的孫傳鳳抄本,江標據以刊刻以後,為文祿堂主人王文進所得,在海源閣書散出時,王氏就他所知見的版本特徵及授受源流在上面作了扼要的記錄,王先生在整理《海源閣藏書目》時,將所有的記錄統統加以謄錄。其二是中華書局收藏的《海源閣宋元秘本書目》佚名批註本,也保存了較多的圖書流散情況。其三是周一良周景良先生提供了周叔弢的《楹書隅錄》批校和題記,讓王先生了解到更多的海源閣書的版本特徵和授受源流,特別是周叔弢每見到海源閣遺書,總要把書中名家題跋原稿,與《隅錄》核對,發現《隅錄》很多錯誤和脫漏,這對於今天整理《隅錄》,實在是可遇而不可求。
經王先生的爬羅清理,海源閣遺書的去向終於可得而言了。善本書592種,現存361種,去向不明者231種。316種當中,261種歸於北京圖書館(其中36種於抗戰期間移存美國國會圖書館,上世紀50年代移存台灣中央圖書館),10種歸於台灣中央圖書館,6種歸於大連圖書館(解放戰爭期間流出國外),3種歸於北京大學圖書館,27種歸於山東省博物館,另山東省圖書館、山東大學圖書館南京圖書館遼寧省圖書館、美國國會圖書館、台灣大學圖書館以及謝國禎各收藏1種,其餘幾十種仍在各私人藏書家手中。去向不明的231種,隨著時間的推移,必將陸續發現。
261種珍本的妥善保存,確實不易,其中凝結了多少人的心血和汗水。為了褒揚保存海源閣遺書的功臣們,王先生滿懷激情地為他們一一列傳。首當其衝的是天津存海學社的成員,以潘復為首,另有常朗齋、張廷諤、王紹賢等人,他們在楊敬夫押入天津鹽業銀行的92種宋元秘本到期無力贖回的時候,毅然成立存海學社,以8萬元將92種全部贖回,1946年由北平圖書館收購,成為北圖入藏海源閣書最大的一宗。周叔弢則是收購海源閣遺書最熱心的人,共得海源閣精品57種,1952年全部捐獻給了北京圖書館。劉少山所得20種,亦屬宋元舊槧中的精本,也於1952年全部捐獻給了北京圖書館。其他傅增湘、陳清華、李盛鐸潘宗周、張乃熊、莫伯驥、邢贊亭、王獻唐、葉恭綽等具為海源閣遺書做出了積極的貢獻。濟南人士辛鑄久苗蘭亭、張蔚齋則於1944年以偽幣300萬元購得海源閣普通本書2243種,1945年悉數捐入山東省立圖書館。這都是搶救海源閣遺書的功臣,王先生為他們一一列傳,他們的名字,必將與海源閣連在一起,永垂千秋。
三、廣泛收錄近代藏書家和版本學家有關海源閣遺書的題跋,充分反映相關的研究成果,並糾正楊氏原書目的失誤。《楹書隅錄》及《續編》每書皆有題跋,在海源閣書目5種中最為重要,也是王先生整理時最下功夫的一部。《隅錄》及《續編》的學術價值,通過這次整理,得到了極大的升華。
海源閣遺書星散以後,國內版本目錄學家王獻唐、傅增湘、張元濟、趙萬里、王重民、周叔弢、葉恭綽、王文進等先後獲讀原書,鑒賞之餘,輒加題記,出現了一大批海源閣遺書的研究資料。王先生整理《楹書隅錄》及《續編》之所以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就是因為充分吸取了諸大家的研究成果。王先生的具體做法如下:
第一,在楊氏原來題跋之後,完整地記錄諸家的題記,多達451則。諸家題記較之楊書原跋,后出轉精,著錄的內容和體式更加詳備,鑒別版刻更加精確,多能補《隅錄》及《續編》題跋之遺、匡前人評跋之疏。
第二,利用諸家題跋,更正楊氏誤定的版本。楊氏由於時代的局限,不曾利用諱字和刻工鑒別版本,難以發現書賈作偽的痕迹,致有不少鑒別的失誤。有把元本誤定為宋本者,《大戴禮記》即是;有把宋本誤定為元本者,《王狀元集注分類東坡先生集》即是;有把抄本誤定為稿本者,何義門《字書八法》即是;等等,在《隅錄》及《續編》里不下20種,王先生皆一一訂正。
第三,根據諸家題記,特別是經弢翁的《楹書隅錄》批校,校正文字的舛訛,增補前人的評跋。《隅錄》及《續編》雖經楊保彝刻印時仔細校理,但魚魯亥豕,文字脫漏,觸處即是。如元本《東坡樂府黃丕烈跋“此種寶物意以賤值得之”,“意”是“竟”字之誤;校宋明抄本《李群玉詩集》黃跋“合上中下三卷目錄”下,脫“及卷中詩大段相近,惟後集五卷宋刻無目錄”十八字;校宋本《春渚紀聞》脫黃跋12則,等等,不一而足,王先生皆詳出校記,加以增補。尤其是增補黃丕烈跋,改正了黃跋的舛誤,為《蕘圃藏書題識》進一步拾遺糾謬,起到積極作用。
第四,根據弢翁的批校,對楊氏誤錄的藏書印記逐一予以改正和補充。藏書印是藏書授受源流的直接反映,楊氏原跋非常重視藏書印記的著錄,但間有印文錯誤和脫漏。如宋本《周禮》,楊氏著錄“秘書少監”印記,“少”字應是“外”字;又著錄“高□”的印記,用墨框表示下字無法辨認,經?B82A弢翁核對,應是“岱”字;宋本《說文解字》,楊氏著錄“中吳毛叔子收藏書畫記”,“毛叔子”應是“毛奏叔”;宋本《監本纂圖重言重意互注點校毛詩》,楊氏脫漏“宋本”、“?DA49?印”等七方印記。有時脫漏了一方印記,就等於泯沒了一道收藏環節,如宋本《孟浩然詩集》,經B82A弢翁補“文登於氏小謨觴館藏本”印記,才使人知道,此書藝芸書舍散出后,先歸文登於氏,然後才歸海源閣。
總之,王先生廣徵博引,把點校、糾謬和保存文獻完美的結合,靈活地使用了輯錄體,整理出了迄今為止《楹書隅錄》及《續編》最有參考價值的本子,為清代其他私家書目的整理,樹立了楷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