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軾詞編年校注
蘇軾詞編年校注
本書責任編輯劉尚榮先生感慨道:“自1982年組稿,1992年定稿併發稿,直拖到1999年付梓,2002年底正式出書,漫漫20年的艱苦歷程,真比得上‘蜀道難難於上青天’了。”但壞事往往變成好事,后出轉精,後來居上,這部早成而晚出的蘇詞注,認為比薛氏《箋注》更令人滿意,也是事理之必然,因為它吸收了包括薛注在內的前人研究成果。
清以前有很多人注蘇詩,但卻很少有人注蘇詞,只有一部宋人《注坡詞》在小範圍內以手抄本流傳。本世紀卻相繼出現了朱祖謀《東坡樂府編年》、龍榆生的《東坡詞編年箋注》,最近30多年更是箋注蘇詞成風,曹樹銘、鄭向恆、唐玲玲、薛瑞生多家皆有蘇詞全集注。我認為對蘇詞舊注的整理應以劉尚榮《注坡詞》校證成就最高,而最近幾十年的蘇詞新注本,則應以薛瑞生《東坡詞編年箋證》所取得的成就為最高。讀了中華書局最近出版的鄒同慶、王宗堂合著的《蘇軾詞編年校注》,我很想將對薛氏《箋注》的評論移贈鄒、王《校注》。
鄒、王《校注》始於20年前,10年前已交稿,直至2002年年底才出書,用作者的話來說,叫做“早成而晚出”(《校改後記》)。
鄒、王《校注》之所以比薛氏《箋注》更令人滿意,認為主要在去偽存真上。宋元版本的蘇詞一般只有二百六、七十首,即使本加上拾遺也不過317首,而明清各本逐漸增多,到唐圭璋先生輯《全宋詞》時,東坡詞已多達360首。蘇軾聲名太大,從蘇軾生前起託名蘇軾之作者就很多,南宋尤甚,在蘇軾詩文詞中,蘇詞尤甚。對明清新冒出來的“蘇詞”,不敢說都是偽托之作,但至少不可輕信。曹樹銘“寧嚴毋濫”的意見是對的,他只為270首蘇詞編了年,加上未編年詞也只有319首,其他40首都收入互見詞、誤入詞,既保留了各種版本所收的蘇詞,又提醒讀者其中一些蘇詞未必可靠,尚需研究。但曹氏對這些誤入詞往往未作深究,而以“意境不類”、“風格不類”一筆帶過,而意境、風格的類不類,見仁見智,很難說清楚,故也很難令人信服。
鄒、王《校注》之可貴就在於把53首“蘇詞”和9則殘句列入了誤入詞,而且都提出了比較可信的根據。如《江城子》(“南來飛燕北歸鴻”,第931頁),首先從蘇詞版本斷為誤收:“此詞見吳本、明刊全集、二妙集。傅本、元本、毛本、朱本、龍本、曹本皆不載。”毛本還講了不收的理由:“秦淮海詞,刪。”接著列舉十多種秦詞版本證明確屬秦詞,並加以斷語:“吳訥《東坡詞拾遺》作蘇詞,蓋誤收也。明刊全集、二妙集均承吳本之誤。”對《虞美人》(“落花已作風前舞”,第933頁)的考證也是比較可信的:“此詞系葉夢得作。今傳諸本《石林詞》均收,毛本《石林詞》系據宋本勘刻,較為可信。且宋人曾<忄造>、黃{曰升}詞選亦作葉詞。曾<忄造>《樂府雅詞》成書於紹興丙寅(1146)年間,時葉夢得尚未過世,其作葉詞,當不謬。而《東坡詞》宋元諸本均未收,自明萬曆茅維刻《東坡全集》時始補入。茅刻《全集》,世人有‘竄亂者甚多’之評,殆不可信。”
鄒、王《校注》不僅多從版本下手確定蘇詞的真偽,而且也很重視同時代人的記載。如雖然傅本、元本、吳本均收了《鷓鴣天》(“西塞山邊白鷺飛”,第929頁),但根據曾<忄造>《樂府雅詞》卷中所載徐師川跋語,斷為黃庭堅詞。鄒、王《校注》在引徐跋后說:“為補足元真子《漁父詞》,坡、谷各作《浣溪沙》一首,而山谷晚年悔前作(指黃庭堅《浣溪沙》“新婦磯邊眉黛愁”詞)之未工,因另制此首《鷓鴣天》。徐師川乃山谷外甥,所言較為可信。”
鄒、王《校注》對蘇詞真偽的處理還是比較謹慎的,凡是把握不大的,就入互見詞或存疑詞。如《菩薩蠻》(“娟娟侵鬢妝痕淺”,第887頁),有作蘇詞者,如宋曾<忄造>《東坡詞拾遺》,此書“系據張賓老所編本並載於蜀本者收錄,張編本成書於大觀三年(1109)以前。故知此詞於北宋後期已傳為蘇軾作”。有作謝絳者:“始於黃{曰升}《唐宋諸賢絕妙詞選》,該書始刻於南宋淳<礻右>九年(1249),較曾<忄造>本《東坡詞拾遺》晚出近百年,其可靠性當不及曾<忄造>《拾遺》。”但作者並未完全按成書時間就斷為蘇詞,因為他們還考慮了曹樹銘的意見:“曹本注謂‘謝絳詞無非側艷之作,此詞意境,與謝詞相合,故斷定非東坡詞。今移列誤入詞。’”但他們對曹的意見並不同意:“僅以意境定是非,顯證不足,難以置信。”最後採納了《全宋詞》的慎謹處理方法:“《全宋詞》作互見詞收錄,實為審慎。屬蘇屬謝,尚待詳考。”對曹注僅以意境、風格斷為非蘇詞者,鄒、王《校注》一般改入存疑詞,這也是比曹謹慎的表現。如《虞美人》(“冰肌自是生來瘦”,第918頁),曹本校注云:“按此詞系女流口吻,意境與東坡詞不類,斷非東坡所作。今移列誤入詞。”鄒、王《校注》云:“此詞宋元諸本東坡詞未收,始見於明刊全集,未詳所本。曹本以意境不類東坡詞而斷為偽作,缺乏顯證,尚待詳考。今列存疑詞類。”古代以“女流口吻”作詩詞者很多,以此斷定非蘇軾作,確屬“缺乏顯證”,很難令人信服。再如《浣溪沙》(山色橫侵蘸暈霞)有“湘川風靜吐寒花”句,還有“夢到故園多少路,酒醒南望隔天涯”句,蘇軾一生從未涉足湘水,即使到過湘水,“夢到故園”也應西望,而不應“南望”。今存最早的蘇詞版本傅本、元本都未收此詞,今存宋人所作的多種蘇軾年譜(何掄、施宿、王宗稷、傅藻)也未提及此詞,對蘇軾此詞的可靠性更應持謹慎態度。曹本就把此詞編入誤入詞。薛本《箋注》卻把它作為開卷之作,認定此詞作於嘉<礻右>五年“庚子正月發荊州出陸北行時”,以此證明“東坡詞與蘇軾詩文同步說”。鄒、王《校注》另立新說,認為“此詞非蘇軾作,應是他的友人張舜民詞”。所舉理由我認為是可信的,但作者卻“不敢自是,為穩妥計,暫不作誤入詞而列入可疑詞類,俟諸來者辨析”。這是十分謹慎的,這比把它作誤入詞或編年詞處理穩妥得多。編年詞、未編年詞都是明確肯定其為蘇詞,誤入詞則是明確肯定其為非蘇詞,都宜慎重,凡無顯證者暫入存疑詞,不失為比較謹慎的作法。
蘇軾,字子瞻,人稱“蘇東坡”,號“東坡居士”。史書記載蘇軾“身長八尺三寸有餘,蘇軾為人寬大如海”。蘇軾是蘇洵的次子(長子夭折),嘉祐二年(1057年),與弟蘇轍同登進士。授大理評事,簽書鳳翔府判官。熙寧二年(1069年),父親喪守制期滿還朝,為判官告院。因與宰相王安石政見不合,反對推行新法(並非完全不同意,還是有部分認可的,前期反對,後期深入民間,了解到新法的好處,轉而贊成新法好的方面。),自請外任,出為杭州通判。再遷至密州(今山東諸城),移至徐州。元豐二年(1079年),罹“烏台詩案”,責授黃州(今湖北黃岡)團練副使,本州安置,不得簽署公文。哲宗立,高太后臨朝,復為朝奉郎知登州(今山東蓬萊)。4個月後,遷為禮部郎中,任未旬日,除起居舍人,遷中書舍人,又遷翰林學士知制誥(二品),知禮部貢舉。元祐四年(1089年)出知杭州,后改知潁州,知揚州、定州。元祐八年(1093年),哲宗親政,被遠貶惠州(今廣東惠州市區),再貶昌化軍(今海南儋州市)。徽宗即位,遇赦北歸,建中靖國元年(1101年)卒於常州(今屬江蘇),葬於汝州郟城縣(今河南郟縣),享年六十六歲,御賜謚號文忠(公)。他與他的父親蘇洵(1009年—1066年)、弟弟蘇轍(1039年—1112年)皆以文學名世,世稱“三蘇”,與漢末“三曹父子”(曹操、曹丕、曹植)齊名。
蘇軾
鄒同慶,1937年1月生,河南封丘人,中共黨員,河南大學文學院副教授。1960年畢業於河南大學中文系。畢業后留校工作,歷任河南大學中文系副主任、黨總支副書記、河南大學古籍整理研究所所長等。自幼喜愛文學,上大學期間,曾在報刊上發表詩歌、小說數篇。后專攻唐宋文學,曾參加《全唐詩》整理工作。出版的《全唐詩重篇索引》(1985年),獲河南省第二次社會科學優秀成果三等獎;《全唐詩簡編》(1993年),獲1992~1993年全國古籍優秀圖書三等獎。合作出版有《詠春古詩百首》(1986年)、《詠夏古詩百首》(1987年)、《送別古詩百首》(1989年)、《詠雪古詩百首》(1990年)、《毛澤東評閱的古典詩詞鑒賞詞典》(1994年)。還承擔了國家“七五”規劃項目《蘇軾詞編年校注》及河南省社科規劃項目《玄奘集編年校注》的撰寫工作。曾擔任《中國歷代詠物詩選注》(1989年)、《中國古代文化知識叢書》(1993年)的責任編輯。現正進行《王貞白詩集校注》和《尊前集校注》的編撰工作。
上冊
凡例
蘇軾詞編年校注正編
一、蘇軾編年詞二九二首
華清引(平時十月幸蓮湯)
宋神宗熙寧二年己酉(一○六九年)
一斛珠(洛城春晚)
熙寧四年辛亥(一○七一年》
南歌子(紺綰雙蟠髻)
又(琥珀裝腰佩)
熙寧五年壬子(一○七二年》
浪淘沙(昨日出束城)
浣溪沙(徐邈能中酒聖賢)
雙荷葉(雙溪月)
荷花媚(霞苞露荷碧)
熙寧六年癸丑(一○七三年)
行香子(一葉舟輕)
祝英台近(掛輕帆)
瑞鷓鴣(城頭月落尚啼烏)
江城子(鳳凰山下雨初晴)
菩薩蠻(綉簾高卷傾城出)
瑞鷓鴣(碧山影裹小紅旗)
臨江仙(四大從來都遍滿)
江城子(玉人家在鳳凰山)
熙寧七年甲寅(一○七四年)
行香子(攜手江村)
減字木蘭花(曉來風細)
昭君怨(誰作桓伊三弄)
卜運算元(蜀客到江南)
蝶戀花(雨過春容清更麗)
占春芳(紅杏了)
醉落魄(輕雲微月)
少年游(去年相送)
減字木蘭花(雙龍對起)
鵲橋仙(緱山仙子)
虞美人(湖山信是東南美)
訴衷情(錢塘風景古來奇)
菩薩蠻(玉童西迓浮丘伯)
減字木蘭花(雲鬟傾倒)
菩薩蠻(娟娟缺月西南落)
江城子(翠蛾羞黛怯人看)
菩薩蠻(秋風湖上蕭蕭雨)
清平樂(清淮濁汴)
南鄉子(回首亂山橫)
勸金船(無情流水多情客)
南鄉子(東武望餘杭)
浣溪沙(縹緲危樓紫翠間)
又(白雪清詞出坐間)
南鄉子(裙帶石榴紅)
又(旌旆滿江湖)
定風波(千古風流阮步兵)
減字木蘭花(惟熊佳夢)
南鄉子(不到謝公台)
菩薩蠻(天憐豪俊腰金晚)
阮郎歸(一年三度過蘇台)
醉落魄(蒼顏華髮)
菩薩蠻(玉笙不受朱唇暖)
採桑子(多情多感仍多病)
減字木蘭花(銀箏旋品)
醉落魄(分攜如昨)
訴衷情(小蓮初上琵琶弦)
更漏子(水涵空)
浣溪沙(長記嗚琴子賤堂)
永遇樂(長憶別時)
沁園春(孤館燈青)
南鄉子(寒雀滿疏籬)
熙寧八年乙卯(一○七五年)
蝶戀花(燈火錢塘三五夜)
江城子(十年生死兩茫茫)
雨中花慢(今歲花時深院)
江城子(老夫聊發少年狂)
減字木蘭花(賢哉令尹)
又(春光亭下)
熙寧九年丙辰(一○七六年)
一叢花(今年春淺臘侵年)
蝶戀花(簾外東風交雨霰)
滿江紅(天豈無情)
滯人嬌(別駕來時)
望江南(春未老)
又(春已老)
滿江紅(東武城南)
臨江仙(九十日春都過了)
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
河滿子(見說岷峨凄愴)
畫堂春(柳花飛處麥搖波)
江城子(前瞻馬耳九仙山)
又(相逢不覺又初寒)
熙寧十年丁巳(一○七七年)
陽關曲(濟南春好雪初晴)
浣溪沙(四面垂楊十里荷)
又(傅粉郎君又粉奴)
滯人嬌(滿院桃花)
洞仙歌(江南臘盡)
滿庭芳(香璦雕盤)
浣溪沙(縹緲紅妝照淺溪)
陽關曲(暮雲收盡溢清寒)
水調歌頭(安石在東海)
浣溪沙(一別姑蘇已四年)
菩薩蠻(城隅靜女何人見)
臨江仙(忘卻成都來十載)
元豐元年戊午(一○七八年)
臨江仙(自古相從休務日)
蝶戀花(簌簌無風花自嚲)
浣溪沙(慚愧今年二麥豐)
又(照日深紅暖見魚)
其二(旋抹紅妝看使君)
其三(麻葉層層榮葉光)
其四(簌簌衣巾落棗花)
其五(軟草平莎過雨新)
蝶戀花(別酒勸君君一醉)
南鄉子(涼簟碧紗廚)
千秋歲(淺霜侵綠)
永遇樂(明月如霜)
陽關曲(受降城下紫髯郎)
浣溪沙(惟見眉間一點黃)
元豐二年己未(一○七九年)
南鄉子(綉鞅玉鑷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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