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灘文化
沙灘文化
沙灘位於遵義縣新舟禹門。從遵義沿326國道向東38.5公里,由蝦子鎮分路到達禹門。沙灘因洛安江中一片四面環水的沙灘而得名。沙灘一帶,江水平緩清澈,兩岸田園蔥蘢疊翠,綠竹環繞農家庭園,古柏林傲立禹門山,一派靈秀之氣。從明末到清后朝。
沙灘文化
蜿蜒而來的江水,到這裡成為一條澄碧的帶子,開闊的江面上,靜卧著兩岸緩坡河灘上的良田沃土,滋養著散居在蒼松翠柏、茂林修竹間的幾十戶人家。農閑時節,江面上會泛起幾隻小漁船,撒網捕魚、耕田讀書的生活,在這個村莊延續了四百年。
晚清以後的一百多年間,這裡走出了幾十位文人學者、兩位外交官和大批有作為的官吏。學者們的研究領域極其廣泛,從經學、文字學、版本目錄學到地理學、天文學、農學、醫學,都有頗高造詣。人們把這個學者群的成就,稱為沙灘文化。一些長期研究它的學者認為:沙灘文化的出現,在貴州文化史上是一個奇迹。
沙灘文化
鄭珍
“貴州文化在黔北,黔北文化在沙灘”,這句話高度概括了沙灘文化在貴州的地位。沙灘文化是清代後期出現在黔北山區的一種地域性文化。沙灘是黎氏家族聚居的村落,與附近鄭氏望山堂、莫氏青田山廬衡宇相望。黎、鄭、莫三個家族互為師友,結為姻婭。自乾隆至清末民初的100多年間,三個家族中湧現了幾十位詩文作家和學者,刊行詩文集和學術著作100多種;其代表人物鄭珍、莫友芝和黎庶昌,成了享譽海內外的文化名人,在中國文學史和學術史上都佔有相當的地位。抗戰期間,浙江大學史地研究所編寫的《遵義新志》,把黎、鄭、莫三個家族共同創造的豐碩文化成果及所體現的人文精神,統稱之為“沙灘文化”。近數十年來,沙灘文化的研究引起學術界的重視,有的學者把它同“巴蜀文化”、“吳越文化”、“河洛文化”等地域文化相提並論。
沙灘位於遵義縣東北部,新舟鎮南部,距遵義市 40 公里,距新舟集鎮(新舟場) 11 公里的樂安江畔,佔地縱橫約2.5公里,現屬新舟鎮沙灘村。
沙灘早在宋、元之際便已開發,是播州楊氏領主(土司)楊應龍弟楊兆龍的莊園,稱為官莊。明代萬曆年間,播州楊氏土司被明王朝剿滅,改土歸流。黎朝邦的《官莊記》記有此事。改土歸流后,遵義縣設13里130甲,沙灘屬樂安里的三甲(一里設10甲),清光緒三十四年(1908年)推行城鄉地方自治,沙灘屬東三區的三甲,民國二年(1913年)北洋政府頒布《劃一現行各省地方行政官廳組織令》后、沙灘屬東三上區之一甲。解放后沙灘為三區禹門鄉下屬的一個村,人民公社化以後,沙灘先後為蝦子、新舟公社下轄的一個大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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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時起,沙灘便成為黎氏家族聚居地,現有近百戶人家,房舍羅列,掩映著翠柏修竹。居住的居民中,黎氏姓就佔90%以上。村子座落樂安江畔,前帶清流,后枕崗巒,房舍掩映著翠柏修篁,呈現出一派勃鬱幽清氣象。村前江中有個大沙洲,長約百丈,形似琵琶,因而被叫作琴洲,沙灘也由此得名。沿江兩岸,田疇沃野,彌望十里;山崗上槲樹成蔭,茶桑滿山。村南約一里地有松柏蓊鬱的龍盤山,山上有始建於明朝萬曆年間的禹門寺,巍峨的殿堂隱沒在修柏古松的林嶂間,寺前絕崖數十丈,下臨樂安江,潭深水碧,山影清波。與沙灘隔江相望的望山堂園林,林壑清幽,亭榭錯列,遍植奇花異卉,四時紛紅駭綠,花香四溢。附近還有鎖江橋、石頭山、梔岡、水牛山和青岡山等多處景點,風光秀麗,引得歷代騷人墨客吟詠不絕。
在沙灘這塊土質肥美、氣候宜人、物產豐饒、景色秀麗而僅方圓幾里的土地上,從明末至清末,文化沿襲三百餘年,出了數十名舉人進士,尤是到清代嘉道咸同之際,湧現了以鄭子尹、莫友芝、黎庶昌為代表的數十名文人學者,澤潤黔北,角逐中原,會盟吳楚,名噪中華,其著述達221種,2000餘萬言,內容涉及經史、詩文、音韻、地理、訓詁、版本目錄、科技、金石、書畫等10多個領域,多方面的文化學術成就達到全國一流水平,鄭子尹、莫友芝、黎庶昌在《辭海》中有條目,在《中國文學家大辭典》、《中國古典文學辭曲》、《中國文學史》、《中國文學發展史》、《清代藝術概論》等眾多國家級工具書上,有沙灘文化和沙灘文人成就的記載,《清史稿》中有6人入傳,《大英百科全書》亦有沙灘學者條目,沙灘文化成就曾名噪華夏文壇,蜚聲海外。曾國藩、梁啟超、張之洞、張裕釗、吳汝綸、翁同和、趙香宋,以及當代名家胡先驌、章士釗、繆鉞、王駕吾、錢穆、錢仲聯、錢鍾書、白敦仁等諸多名家都對沙灘文化都作了高度的評價;徐世呂編的《晚晴移詩匯》收人了沙灘10餘人的詩,且鄭子尹一人多達30餘首,抗日戰爭期間,浙江大學西遷遵義,校長竺可楨及文學院院長梅光迪、史地所所長張其昀等學人親臨沙灘考察,並在浙江大學主編的《遵義新志》中將沙灘定為全國知名文化區;著名文化名人豐子愷和李瑜、羅巴山等出於對文化的崇敬,專程游沙灘創作了《子午山紀游》。沙灘這樣一個小山村的文化成就和產生的重大影響,在全國至今尚無二例,故沙灘應名符其實地稱為中華文化第一村。
過去對沙灘文化的區間,皆以清乾隆四十四年(1779年)黎氏第八代黎安理中舉為始,至清末廢科舉為止,約130年時間,故史有“沾溉百餘年午”的結論。其實,沙灘的文化追溯起來有300餘年,其文化氛圍從沙灘第一代黎朝邦起便已形成,所以,沙灘文化的出現絕非偶然,它有深刻的歷史淵源和發展形成的過程。早在明萬曆二十八年(1600年),黎氏一世祖黎朝邦(四川廣安州金刀里人)。隨川路總兵劉鋌平播入遵,次年改土歸流時黎朝邦據沙灘,黎氏從此在那裡定居下來,黎朝邦是個讀書人出身,他在沙灘以耕讀為本,臨死前對4個兒子留下遺囑:“載月著犁鋤,櫛淋風露雨,嗟彼膝前人,相看默相依,詩書舊生涯,功名行潦水,嗚呼金石言,世世宜循軌。”這個遺囑體現了他耕讀為水的思想,是黎氏必旺的重要因素,耕而豐衣足食,學不求做官,在於增知識、修品行、涵養鄉風以固根本,故以後七代黎氏後人嚴守遺訓,每代人人讀書,且有以詩書人宦的人,在任清廉,兩袖清風。近200年間黎氏在政治和文化方面雖無大的成就,但在沙灘形成了男耕女織,熱愛學習的濃郁風氣。可視為沙灘文化的潤育階段,亦可稱為沙灘文化的前期。現將沙灘黎氏從第一世至第七世(嫡傳)情況簡介於下,便可得出以上結論。
第一代黎朝邦,明萬曆進士,明兵部侍郎梁應奇謂黎朝邦十歲出試童子,十四歲學使觀其不凡,首選食廩餼,人勸人仕,辭曰:“龍兮為陽,秋而伏藏,其幽之滸,育之繁昌。平播之明年(明萬曆二十九年)乃遷播郡隱,治家之法於子孫之詩禮,文物(讀與耕)四時課將之,儀節饒有古懦風焉。”
第二代(黎朝邦之四子)為:長子黎懷仁,號靜軒,以庠生從軍,著有《程子注》、《易經注》二書;次子懷義,廩生;三子懷禮遷叫川大足羅井場;四子懷智,以功名任湖北黃岡知縣,明亡后在禹門寺拜丈雪為師皈依佛門。
第三代(黎懷仁之三子)為:長子黎民忻,食餼庠,以道德文章鳴一時,“經提學使馮雲驤薦於朝,膺宣德郎以六品職用,奉旨文行兼旌其廬,授廣西慶遠府河池同(州判)。次子民向,育養(抱養)民啟俱儒。”
第四代(黎民忻之三子),長子黎耀,庠牛;次子黎炳,詔贈武功大夫加上卿內閣太子賓客,加封三代,曾祖為榮祿大夫,祖為資善大夫,父為中順大夫;三子黎烈任大理府經歷,繼任川東道經歷,著有《增刪四書》、《解增補易注》,集學問故事地理秘決於諸稿。
第五代:天明;中秀,博學善射,有投筆請纓之志入武庠,繼明任榮昌縣令。
第六代(天明之三子)國柄、國楨、國士,前兩人情況不詳,其中國士為遵義府學貢生。
第七代:國柄子黎正訓府庠生,長期任教。
第八代:正訓子為黎安理、黎全理、黎上理,全理、上理無傳,將沙灘文化推向高峰的是黎安理之後代。
以上從第一代至黎安理中舉計179年,代代有子弟攝取功名,亦有著作傳世,其文化一脈傳承,連綿持久,蔚然成風,明晰清楚,故沙灘文化的歷史,應上溯七代至第一世黎氏始祖朝邦,下到清末,總計300餘年,才是沙灘文化歷史的全過程,孔子曰:君子之澤,五世而斬,沙灘於西南一隅,文化傳承10餘世,實屬罕見。
沙灘黎氏第八代的黎安理(1751—1819年),號靜圃,乾隆舉人,一生多以教書為業,曾以舉人大挑先任永從(從江縣)訓導,三年後任山東長山縣令。平反冤獄,很有政聲。著有《鋤經堂詩文集》、《夢余筆談》等。他的德操對子孫影響很深。他有兩個兒子黎恂和黎愷。他們文才過人,有“黎氏雙壁”之譽。
黎愷(1788—1842年),字子元,道光舉人,終身在大定、印江、開州(今開陽)等地任教職,著有《近溪山房詩鈔》、《石頭山人詞鈔》。
黎恂(1785—1863年),字雪樓,他是黎氏第九代將沙灘文化引向顛峰的關鍵人物。黎恂研讀經史,治宋五子之學,著有《蛉石齋詩文集》、《千家詩注》、《讀史紀要》、《回書纂義》等。他十九年(1814年)中進士,任浙江鄉知縣,他深謀遠慮,把鑽研學問和培養下一代作為畢生追求,並說人讀書以進士止,我讀書以進士始,於是,他以丁憂回籍,稱病在家10餘年,歸家無金銀財寶,卻購了3萬多冊經典回鄉在沙灘設家塾振宗堂,以他淵博的學識親授家族子弟,因鄭莫黎三家互為姻親關係,黎恂的子侄共9人,加上鄭子尹兄弟3人和莫氏5兄弟都受到黎恂的教誨,這批兄弟學友既有良師指導,又互相砌磋砥礪學問,功力大為長進,後來多數卓有建樹,有的攝取功名,有的斐然成家,他們無淪為民為官都著書立說,或學術成果累累,或詩詞文采飛楊,成為當時中國文化前沿的專家學人。
這批人是黎恂子5人:黎兆勛、黎兆熙、黎兆祺、黎兆銓、黎兆普。黎愷有4子:黎庶燾、黎庶蕃、黎庶昌、黎庶誠。鄭文清(黎安理的女婿,其妻為黎恂之妹,家從鴨溪遷往沙灘)有3子:鄭子尹、鄭子行、鄭子瑜。莫與儔(獨山人,進士出身遵義府學教授,黎庶昌丈人)有5子:莫友芝、莫庭芝、莫瑤芝、莫生芝、莫祥芝。另有楊華本(黎雪樓女婿)以及鄭子尹子鄭知同、女鄭淑昭,黎庶燾子黎尹融、黎兆棋子黎汝謙,均在同期學成,頗有成就,亦歸入沙灘文化高峰期人物,統計共25人(莫與儔、鄭文清不計入內),除莫生芝早逝,莫瑤芝經商外,均有著作傳世。
沙灘文化在此期間的代表人物是鄭子尹、莫友芝、黎庶昌(前期為黎兆勛)三先生,其著述最為宏富,成就最大,影響最為深遠,《辭海》中列有條目,《清史稿》有傳,簡述了他們的學術和文化成就。
黎兆勛(1804—1864年),字柏容。青少年時代與鄭珍、莫友芝同窗共硯,探討學問,切磋詩藝,友誼深篤。通經史,尤嗜詩詞。禮部尚書潘祖蔭稱他和鄭珍、莫友芝三人為“黔之通人”。任過石阡府學權教授,開泰縣學教諭,湖北鶴峰州州判。沉淪下僚,懷才不遇,與江漢、吳越詩家交遊,詩、詞創作成就較高,有《侍雪堂詩鈔》、《葑煙亭詞鈔》傳世,詞的成就超過鄭、莫,為黔中一流詞家,在全國詞壇也有名望。
鄭珍(1806—1864年),字子尹,少年時代就讀於黎氏家塾,得大舅父黎恂精心指導,博覽群書,精研宋學;又拜貴州學政程恩澤和遵義學府教授莫與儔為師,研習漢學。以“匯漢宋為一藪”為治學守旨,融會宋代理學和漢代許(慎)鄭(玄)之學,著述宏富,經學和文字學的成就很高,有許多獨創性見解,學界推尊為漢學大師,有“西南巨儒”的美譽。中過舉人,任過古州廳(今榕江縣)學和荔波縣學訓導,主講遵義湘川書院和啟秀書院,培育大批英才,黎氏門中兆祺、庶燾、庶昌諸昆仲,均出其門下。
莫友芝(1811—1871年),號邵亭,獨山人,其父是翰林院庶吉士,是他把乾嘉學派的漢學傳到西南地區。友芝承繼家學,又師承雪樓先生,廣交天下英儒碩彥,學識淵博,著述等身,是清代著名版本目錄學家和書法家,著名詩人。終身從事教育,不鳴一官。晚年入曾國藩幕府。與鄭珍齊名,有“西南兩巨儒”之稱。
黎庶昌(1837—1898年),字蒓齋。少有大志,26歲時向皇帝上“萬言書”,指陳時弊,力主改革。在曾國藩幕府供職多年。師從曾氏,為曾門四大弟子之一,成為晚清著名散文家,曾任外交官,駐西歐4國達6年之久,又兩度出任駐日本國公使。著述頗豐,代表作有《拙尊園叢稿》、《西洋雜誌》等。
這一階段處於清末和民國之間,為黎氏的第十一代以後子孫,因為他們所處的時代已經發生了變化,光緒末期戍戊變法后廢除科舉、開辦新學,接著又爆發了辛亥革命,以詩書做官的仕途經濟已走向絕路,沙灘在外做官的人也回鄉歸養,年輕人則出國留學學習新知識。時代的變遷舊學逐漸走向衰落,這是歷史發展的必然,全國各地無一例外,但沙灘人對傳統文化的熱愛依然,多有著作傳世。
沙灘文化有豐碩的文化成果,既以學術研究和文學創作為主體,也有農學、地理學、醫學等方面的專著。它廣泛吸取中國傳統文化的精華和外來文化的優長,又具有地域的特色。從內容來看,不少著作是以地方史跡與風情民物為描述、研究對象。如《遵義府志》(鄭珍、莫友芝合纂)、《全黔國故頌》(黎庶昌)等是地方史志;《農談》(黎恂)、《樗繭譜》(鄭、莫)是本地農業、養殖與手工技術的經驗總結;《播雅》(鄭珍)、《野詩紀略》(莫友芝)、《黔詩紀略后編》(莫庭芝、黎汝謙、陳田)是地方詩歌總結。至於沙灘文人詩詞集和文集中的作品,大部與貴州事物相關:或寫本地人物事迹(墓誌、傳記等);或描繪本地山水風光,記述民俗風情;或反映本地社會現狀,等等,無不具有濃郁的貴州山區風韻。
沙灘文化成果中,有不少處於全國領先地位。如《遵義府志》有“天下府志第一”的評價,鄭珍的文字學專著《說文新附考》、《說文逸字》,學界公認是同類研究專著中水平最高的典籍,新編《辭源》多處於引證鄭氏研究成果。鄭珍的《經說》、《儀禮私箋》、《輪輿私箋》等,有不少創見,備受時流推許。莫友芝的目錄學專著昭《呂亭知見傳本書目》等,被目錄學者視為“枕中鴻寶”。他的《韻學源流》一書,被採用為文科大學參考書。
鄭珍、莫友芝是清代宋詩運動的主將。鄭珍的《巢經巢詩集》被“同光體”詩派推尊為“宗祖”。原東吳大學教授胡先驌評道:“鄭珍卓然大家,為有清一代冠冕。縱觀歷代詩人,除李、杜、蘇、黃外,鮮有能遠駕乎其上者。”當代著名學者錢鍾書在論錢載詩時說:“然生沈歸愚,袁子才之世,能為程春海、鄭子尹之詩,後有漢高,則亦愧於先驅之勝廣矣!”在開拓宋詩方面,把錢載比作首舉反秦大旗的先驅陳勝、吳廣,把程恩澤、鄭珍比作成就大業的漢高祖。蘇州大學教授錢仲聯評論道:“鄭子尹詩,清代第一。不獨清代,即遺山(元好問),道園(虞集)亦當讓出一頭地。”並認為“子尹詩,才氣功力俱不在東坡之下”。評價之高,無以復加。莫友芝著《呂阝亭詩集》,成就略遜於鄭珍,但也是“偏師之雄”。
當然,這裡所說的沙灘文化,是指狹義的文化概念,並不包括政治、經濟、軍事方面的成就,單以學術文化而論,沙灘文人共著書221種、其中黎氏128種,鄭氏59種,莫氏34種,經史子集俱全,旁及教育、科技、醫藥、金石、書畫、版本目錄等諸方面,極大地豐寓了中華文化寶庫,在中國文化史上產生了深遠影響。現將其成就分以下諸方面具體闡述:
沙灘文人多是學識淵博的名宿,從第一代起就以詩禮耕讀傳家,十多代人多數從事過教育工作,足跡遍於省內外,任主講學官行不乏其人,可謂桃李滿天下,對文化教育事業作出過很大的貢獻,有的終身任教育,矢志不渝,死而後已。如黎庶昌之父黎愷就逝於開州(開陽阡)教職任所,他忠於職守,精誠撼天.其墓誌銘由曾國藩撰文,李鴻章撰額.丁寶楨書寫。在沙灘設有家塾(振宗堂)教育子弟和附近的學生,黎正訓、黎安理、黎恂、黎愷、黎庶燾等都在那裡任過教,有的中了舉人、進士,有的還點了翰林(貴大教授王燕玉祖上王青蓮,官至山東布政使),都著有詩文集流傳後世。黎安理著的《夢余筆談》就是他多年從事教育的心得體會,以及筆記野史,很有實用價值,他對教育的貢獻較大,《清史稿》還為他列傳。黎恂的《千家詩注》是一本多次刊行的教科書對推動清詩產生過深遠影響,沙灘的詩文成就與黎恂的這本著作有很大關係。
沙灘文化能取得重大成就與不拘門戶,教學相長切切相關,如鄭珍向著名漢學家陳春海學文字學和經學,又拜黎恂為師求教宋學和詩,且拜莫與儔為師研習漢學,他又把所學傳授給家鄉子弟。莫友芝繼承家學又拜黎恂為師,莫庭芝向鄭珍請業,鄭知同向莫友芝求教,三家共研學問,相互激勵因才發揮,各有專攻。他們還利用各種機會與外界進行文化變流,足跡遍布大江南北,廣交天下名士和英儒俊彥,巴蜀、荊楚、幽燕、吳越、西歐、東洋文化無不涉及。好的教學環境和研究氛圍,刻苦自學積極向上的奮鬥精神,不僅培養了大批人才,而且皆從教與學中提高自己。沙灘家教亦有章法,因人施教,發揮其所長注重素質教育,黎北勛有詩纔則攻詩詞,后以詩詞鳴,作品收入《中國詩詞系列》。鄭母的教子言行輯成《母教錄》一書,風靡一時,《清史稿》亦為鄭母列傳。鄭子尹女鄭淑昭繼承家學,兩個兒子(趙怡和趙懿)一個中了進士,一個中了舉人,為官一方,造福一方,文學著作豐富。沙灘因教育成就突出,才使沙灘文化玲琅滿目,豐富多彩,沙灘文化的成就,實質上就是沙灘教育的成就。
沙灘文人基本是個個有詩詞集,詩風大開的起源是黎恂,他不僅工詩,而且把寫詩作為文化必修課。鄭子行的《悅坳遺詩》自序中有這樣段話:“自舅氏雪樓(黎恂)公奉諱歸里,每於芳辰佳節,輒令子弟輩豪吟噱飲,時執牛耳者兄征君子尹,莫君子表兄黎伯庸別駕也,繼而黎氏介亭(兆祺)太守,筱庭(庶燾)、椒園(庶蕃)兩孝廉,后先繼起一時,詩道意之倡,莫此為盛。”詳細地記載了當時沙灘詩壇的盛況。
黎恂是中國文學史上有名的詩人,他培養的這批子弟可謂名師出高徒,難怪趙香宋譽為“萬馬如龍出貴卅”,錢鍾聯也說:“清詩三百年,王氣在夜郎”。《清代學術概論》、《中國文學發展史》、《中國文學史》、《中國文學批評史》、《中國古典文學辭典》、《清詩選》、《清詩三百首》等,是由名教授梁啟超、劉大傑、郭紹虞、錢仲聯等編寫,人民文學出版社、上海古籍出版社等國家級出版社出版的書籍,均將沙灘一些詩人和作品作欣析,介紹及研究的對象。
詞的成就,以黎庶蕃,黎兆勛為高。全國性的多種詞選,都錄載他們的作品。黎庶昌在日本刻印 《黎氏家集》,收錄黎氏祖孫四代的詩詞古文集凡40餘卷,贈送日本友人,成為中日文化交流的碩果之一。鄭子尹、莫友芝被尊為清人沈曾植、陳三立等同光體詩派的宗祖。關於其他書籍轉載的沙灘詩詞更是數不勝數,近代名家繆鉞、錢穆、胡先驌,錢鍾書、白敦仁等對沙灘詩人的評論,居高不下、甚至譽鄭子尹為清代詩家冠冕,堪與李杜蘇黃比肩。林林總總的名家評價,已充分展示了沙灘詩人的實力和水平,以及沙灘文化在詩詞方面所取得的巨大成就,當之無愧地在中華騷壇佔有一席之地。
沙灘文化的基礎是從文字入手,治經學漢、析理尊宋、專精三禮、發為詩詞、文章,旁及金石書畫,沙灘文化在樸學方面的成就亦為突出,主要表現在訓詁(文字學)、經學、版本目錄、音韻學等方面,其中成就最高的是鄭子尹、莫友芝、黎庶昌和鄭知同。
鄭子尹的經學專著有《儀禮私箋》、《輪輿私箋》、《經說》等5種,莫友芝評鄭子尹的學問是經學第 一,鄭子尹是學術界公認的經學大師、成就顯著,只是經學深奧研究學人少,尤其是當代非專業人員更是很少涉及,僅限於文學研究機構的狹小範圍內,故影響不如他的詩罷了。他的文字學專著有《說文逸字》、《說文新附考》、《汗簡箋正》等,成就也很高,其表現在《辭海》、《辭源》中一古老奇字的註釋、就直接註明參考鄭珍《說文逸字》或參考鄭珍《說文新附考》等字樣,其權威性可想而知。
莫友芝在樸學方面的成就主要在音韻學、版本目錄學和金石學等幾方面,著作有《韻學源流》、《聲韻考略》、《 亭書畫經眼錄》、《亭知見傳本書目》、《宋元舊本書經眼錄》、《持靜齋藏書記要》、《唐寫本說文(本部)箋異》(曾國藩為序)等、尤其是他研究古版本書籍的《亭知見傳本書目》影響最大,是圖書館工作人員必備的工具書,列為大學圖書館專業的教捌,莫友芝與邵辰懿是公認的中國版本錄學的創始人,他的藏書樓影山草堂(從獨山到沙灘后遷江南,均用此名)收藏的珍稀孤本如《唐寫本說文》(本部)、《玉版十三行》(拓本)、《徐霞客遊記》(手稿)等,堪為稀世之寶,其書房名噪江南一枝獨秀,享譽華夏。
莫友芝的《韻學源流》已被學術界定為中國第一部音韻史專著,先後再版6次,羅常培在《後序》中評價最高,此後為治音韻學史的必讀參考書,王力的《漢語音韻學》,張世祿的《中國音韻學史》及《中國語言學史》均引用該書文句為證。
黎庶昌使日編纂的《古逸從書》,集考據訓詁之大成,是他在樸學方面學術水平的集中體現和綜合能力的反映。《古逸叢書》仍是,中國最權威的書之一,貴州人民出版社將重刊後向全國發行。
鄭知同被兩廣總督張之洞聘為廣州廣雅書局總纂,工作成效突出,使書局蜚聲中華,他在文字學和經學方面繼承其父事業,有《說文史正異》、《說文述許》等8種文字學專著,居沙灘文字學著作榜首,其水準大有捨我其誰氣概,其聲名不在乃父之下,章太炎論文字學稱“前有許叔童,後有鄭伯更(知同字)”。
沙灘文化的散文著作為數不少,僅次於詩詞,散文成就以黎庶昌、鄭珍、莫友芝三人為高。黎庶昌《卜來敦記》、《訪徐福墓記》、《游日光山記》,鄭珍《巢經巢記》,莫友芝《巢經巢詩鈔序》等,為多家選本錄載,是膾炙人口的散文名篇。其中成就最高的是黎庶昌,他不僅是一位愛國外交官,為中華民族的利益操勞有加,采逸交邦,他出使西歐四國任參贊.兩任駐日本公使,為促進中西文化交流和中日睦鄰友好關係作出過重大貢獻,是中國近代史上具有改革維新思想的先驅,他的散文都收入《拙尊園文稿》中。清同治元年(1862年)他26歲時所寫的《上穆宗皇帝書》(萬言書),開宗明州義,大氣凜然.層層相扣,語議如江河瀉水,氣勢磅礴,一氣呵成.展示了他當時具備的文學藝術水平和敏銳的思維能力。他出資輯印《古逸叢書》1200卷,更為學界所稱頌。其《西洋雜誌》,被譽“十九世紀西洋風俗畫卷”,不惟國內多次出版,巴黎也出了法文譯本。《西洋雜誌》是黎庶昌散文的重要組成部分,他出使西歐寫的近百篇散文,除了介紹歐洲政治、經濟、文化的狀況、文辭生動,精僻流暢,大展桐城章法。使沙灘文化不僅馳譽中華大地,而且名揚東洋西洋。同時,使文學反映現實的領域空前擴大,起到了開通民智,激動人心的作用,其成就空前,影響極大,《中國文學史》、《中國文學批評史》、《中國近代文論選》等權威書籍,雖然對黎庶昌在政治上有批評之辭,但無可非議地承認他是桐城派的曾(國藩)門四弟子(另為張裕釗、薛福成,吳汝綸)之一,《中國文學史》評桐城派晚期散文謂:“以黎庶昌、吳汝綸最著名”,當時的文壇有“南黎(庶昌)北薛(福成)”之譽,他的學術成果和散文創作在晚清佔有重要地位,他對中華文化所作出的貢獻已載入史冊,與世長存。
沙灘三賢
在史學方面沙灘文化最傑出的代表作是《遵義府志》。《遵義府志》由鄭子尹、莫友芝合纂,全書48卷,歷時三年纂成,體例嚴謹,考證精賅,文辭典雅,全書計80萬字,參考書目達358種,被梁啟超譽為“天下府志中第一”,張之洞在他編的《書目答問》中亦贊《遵義府志》是最優秀的志書之 一。《遵義府志》在中國方誌林中最負盛名,被比之於《華陽國志》,著名學者章士釗詩讚曰:“西南兩名儒,俱出巔,經巢(鄭子尹)尤篤實,著述紛雲煙”。對《遵義府志》可謂已推舉備至。在《遵義府志》的序中,提督貴州學政兼翰林院編修鍾裕的評價是:“精鍊而無秕,周密而罔遺”。《遵義府志》影響較大,知者甚多,傳布甚廣,僅管中窺豹,亦可見當時年僅33歲的鄭子尹和28歲的莫友芝的學識根底和在史學方面的才華。
(六)科技
據遵義縣黎培炎說,他在老家時知道沙灘從不用皇曆,全憑自己推算,對農時耕種的節氣掌握比皇曆還準確。從掌握的資料看,沙灘文化中科技方面的著作不少,而且都與國計民生相關,最早的黎恂(雪樓)的《農談》,是本關於農業耕作、施肥和進行田間管理的書,對指導農業生產很有實用價值。黎庶昌著有研究天文學的《談天匯志》一書,則是他對沙灘人長期的天文、曆法知識的總結。黎汝謙與人合譯了數十萬字的《華盛頓傳》,除了介紹西方的文化科學知識,還向中國傳布了資產階級革命和西方民主制度。鄭子尹著的《樗繭譜》,是一本關於怎樣養山蠶的書,系統地介紹了蠶的習性,養殖和管理,因原著文詞雅奧,斑焉古色,眩於目而棘於口,於是由莫友芝加註釋,補充內容后更加簡明易懂,更加適用。這本書後來廣為流傳,全國許多地方均有翻刻,對當時普及養蠶發展絲綢事業,幫助農民養蠶致富,推動經濟發展起到了巨大的作用,莫友芝在《書後》一文中說:“遵義自有樗繭來,富者日以眾,貧者日以富;數十萬戶罔不含哺鼓腹,怡然於槲(青杠樹)陰絲灶之間”。其時盛況昭然於紙。至今的昆蟲學界仍將《樗繭譜》編入昆蟲學叢書刊行,作科學研究之用。
沙灘照片
(七)書畫
書畫在沙灘文化中屬於雕蟲小技,沙灘文人僅作為互相贈送的閑情逸趣之事,鄭子尹、黎兆勛等書畫皆精,堪為珍品,因未進行認真的收集和整理,成為很大的遺憾,即便如此,沙灘文化中的書畫成就依然光彩奪目。
鄭珍的楷書學顏歐參二王筆意,篆似李斯、李陽冰,隸習漢碑兼鄧石如,先繼承,再發展,后獨創一格,可惜存世較少,今子午山鄭子尹為其母所書墓誌,豐子愷、趙乃康等合著的《子午山紀游冊》譽之為邑中金石第一,北京榮寶齋80年代出版的書法集里收有鄭子尹書法。鄭子尹的山水畫宗董其昌,清淡雅緻,是他去世后才由凌錫安整理,上海商務印書館出版,以其號命名《柴翁書畫集》,但很多作品也散失,其中一幅《雪泥鴻爪圖》,展轉大江南北,歷經數人之手,最終入北京榮寶齋(多人鑒賞題跋,鄭孝胥為其中之一),60年代初才由貴州省博物館購回珍藏。
莫友芝的書法影響極大,他於道咸時出入京師,求字者紛至沓來,幾無虛日。同治時他的書法名噪荊楚和滬蘇杭一帶,《孽海花》中新科狀元洪鈞等議論書法,喻莫友芝的書法在江浙洛陽紙貴,自感羞愧之辭溢於言表。沙孟海在《近三百年書學》中說:學鄧石如篆書的莫友芝最好,趙之謙、吳熙載其次,日本編的《清人篆隸字彙》和中國編的《清代篆隸字典》均選用了莫友芝的字,其書法藝術成就已入工具書中流傳千古。鄭子尹子鄭知同的篆書冠絕一時,名家有“冰翁(唐李陽冰)后一人”的評語。現沙灘文人手稿尚存幾部,不論其文學價值,皆可稱為不可多得的藝術品。
六、沙灘文化的人文精神
沙灘文化的多種成果,豐富了中華傳統文化寶庫,是我們貴州人民頗為珍貴的文化遺產。更加可貴的是沙灘文人們表現出來的人文精神。
一是獻身教育的精神,沙灘的文人,幾乎人人當過塾師、書院主講,或任過教授、教諭、訓導等學官。有的畢生以教育為職志,寫了不少教育論著,黎安理、黎恂、鄭珍、莫友芝是舉世公認的教育家。黎氏家塾從明代開辦,延續到建國之後,歷時350多年,培養人才以干計,教澤締延至今,黎庶昌青年時代當過塾師,在西歐任外交官時留意考察資本主義教育制度,寫了多篇介紹西歐教育的文章,包括正規教育、職業教育、盲啞教育、農技教育等等,晚年任川東道道員,在重慶創辦致用書院,改革教學內容,增設外文、算學及格致(即理化)等科,培養新型科技人才,又選送一批學生出國留學,人們稱之為“洋學堂”。辛亥革命的“大將軍”鄒容(《革命軍》作者)即受業於此。他還收納弟子,使黎氏之學傳播蜀中。其三傳弟子是當代著名語言學家殷孟倫,四傳弟子有四川大學教授、博士生導師趙振鐸(《漢語大辭典》主編》)。沙灘黎氏家塾的最後一位塾師黎丹先生,是位博學的宿儒和詩人,貴州師大王燕玉教授就是他的門生。他的兒子黎煥頤,是當代著名詩人(任《中國詩人》主編)。直到今天,黎氏族人從教者仍不少;還有一些高級工程師、高級農藝師分佈全 國各地。沙灘教澤,流惠百年。
二是熱愛祖國、關懷鄉邦的精神。沙灘的文化人有憂國憂民的好傳統,有高尚的民族氣節。他們的詩歌中,有不少反映民間疾苦的作品,鄭珍不畏權勢,用詩歌揭露各級官吏、豪紳、武將和兵弁搜括民脂民膏、逼死人命的罪行。莫友芝流寓京師期間,正遇英法聯軍攻打北京,他寫了不少詩歌斥責投降派,哀悼京城淪陷,圓明園被焚毀,表現了“匹夫未敢忘憂國”的精神,黎庶昌為鞏固祖國西北邊防,請求親自去西北邊境考察,未得准許;他便搜集一些冒險家、旅行家的日記,整理成兩個地理學專著,送交國家有關部門作用兵,通商的參考,甲午中日戰爭中,他捐輸萬兩白銀充作軍餉。戰敗消息傳來,他終日啼泣。愛國之情,感人至深。某年,遵義地區鬧飢荒,黎庶昌約集在川作官的遵義人捐資,帶頭捐獻白銀數千兩,購川米運回遵義平價出售,救活了數十萬百姓;餘款建義倉備荒。此舉深受故鄉人民稱頌。他還捐資修葺禹門寺,購全套佛經置寺中,又捐資修建金頂山玉皇殿保存名勝古迹。
總而言之,沙灘文化的豐富成果和高尚的人文精神,值得我們深入整理、研究,並加以弘揚,近10多年來,黔南成立了莫友芝研究會;遵義成立了鄭莫黎研究會;省文史館,貴州歷史文獻研究會及貴州省古典文學學會等團體,先後舉辦過多次有關沙灘文化的學術研討會。1992年就在貴陽舉辦了黎庶昌國際學術研討會,來自全國各地、港台地區,以及日本、韓國的專家學者100多人,聚集一堂,交流研究成果,使沙灘文化的影響更加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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