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雕龍·諧隱
文心雕龍·諧隱
《諧隱》是《文心雕龍》的第十五篇。諧辭隱語主要來自民間,古代文人常常認為是不能登大雅之堂的作品,因而很少論述;本篇是古代文論中不易多得的材料。
全篇分三部分。第一部分講諧隱的意義和作用。劉勰認為諧辭隱語不可廢棄,主要在於這種作品能表達老百姓的“怨怒之情”,對統治者有一定箴戒作用。第二部分講“諧”的意義和評論有關作家作品,肯定“意在微諷”和能“抑止昏暴”的作用,批判那些“無益時用”,只能供人玩樂的作家作品。第三部分講“隱”及其發展而為“謎”的意義,和評論這方面的作家作品,同樣是強調“興治濟身”的意義,而反對“無益規補”的文字遊戲。
劉勰能專篇論述這種在封建社會長期不被文人重視的諧辭隱語,這是值得注意的。他不可能完全超越傳統的文學觀念,也認為諧隱的“本體不雅”,在各種文體中的地位,和“九流”之外的“小說”差不多。但他認為這類作品如果運用得當,對於抑止某些昏暴的統治者,“頗益諷誡”;甚至可以在“興治濟身”中發揮一定的作用。更值得注意的,是他在本篇相當尖銳地批評了東方朔、枚皋、曹丕、潘岳等文人的無聊作品,而明確地肯定了古代一些諷刺性很強的民間作品;並初步總結了我國古代諷刺文學的某些特點。認為這種作品是“內怨為徘”,即內心有了某種怨怒之情而用嘲諷的形式來表現;由於“怨怒之情不一”,在表現的方式方法上也是多種多樣的。
(一)
芮良夫之詩云1:“自有肺腸,俾民卒狂2。”夫心險如山,口壅若川3;怨怒之情不一,歡謔之言無方4。昔華元棄甲5,城者發“睅目”之謳6;臧紇喪師7,國人造“侏儒”之歌8。並嗤戲形貌9,內怨為徘也10。又“蠶蟹”鄙諺11,“狸首”淫哇12,苟可箴戒13,載於《禮》典14。故知諧辭讔言15,亦無棄矣。
〔譯文〕
相傳為芮良夫的《桑柔》詩里說:“昏君自有歹心腸,逼得百姓要發狂。”國君的心比高山還險惡,人民群眾的嘴卻像江河那麼難於堵塞;群眾怨恨的心情各不相同,他們嘲笑諷刺的話也是各種各樣的。從前宋國華元為鄭國所敗,築城的人就作“睅其目”的歌來嘲笑他;魯國臧紇為邾國所敗,魯國人就作“侏儒侏儒”的歌來諷刺他。這些都是從兩人的外貌來嘲諷,是由於內心有了怨恨而通過戲謔的方式表達出來。此外,如成地的人用“蠶則績而蟹有匡”的謠諺,來批評不給哥哥穿孝的弟弟;孔子的朋友原壤在母喪中唱出“狸首之斑然”這種不嚴肅的歌謠。這些例子都是因為有教育別人的作用,所以就記載在《禮記》裡面。由此可見,“諧”和“隱”是不應該被忽視的。
〔註釋〕
2俾(bǐ比):使。卒:終。
3壅(yōng庸):堵塞。
4謔(xuè血):嘲笑。無方:不拘一格。方:正常。
5華(huà化)元:春秋時宋國官吏。《左傳·宣公二年》載,他曾帶兵和鄭國打仗,兵敗被俘,逃回后做監督築城的官吏。甲:戰衣。
6城者:築城的百姓。睅(hàn汗)目:華元來監督築城時,百姓編一首諷刺他的歌謠,第一句是“睅其目”,形容他監工的眼睛睜得很大。全詩大意是:華元雖然瞪著大眼睛,挺著大肚皮,神氣十足地來監工,但卻是丟盔棄甲后逃回的可恥之徒。謳(ōu歐):歌。
7臧紇(zānghé贓河):春秋時魯國大夫。喪師:吃敗仗。《左傳·襄公四年》載,邾(zhū朱)國攻打鄫(zēng增)國時,臧紇帶著魯國軍隊去援救鄫國,卻為邾國所敗。
文心雕龍·諧隱
9嗤(chī吃):譏笑。
10俳(pái排):嘲戲。
11“蠶蟹”鄙諺:《禮記·檀弓》中說,魯國成地有人死了哥哥,不願穿孝,後來聽說孔子的學生來當地做官,才勉強穿孝。成地人便作歌諷刺他,第一句是“蠶則績而蟹有匡”。績是緝麻,這裡指吐絲。匡即筐,這裡指蟹殼。全句意思是養蠶要筐,蟹殼好像筐,卻與蠶筐無關。用以比喻弟弟雖穿孝,卻不是為了哥哥。鄙:樸野。
12狸(lí離)首:《禮記·檀弓》中說,原壤的母親死了,孔子來幫他辦喪事時,原壤唱起歌來,第一句是“狸首之斑然”。狸:野貓。斑:雜色。這裡指棺木的花紋像野貓頭的文采。哇(wǎ挖):象聲詞,哭聲。
13箴(zhēn真):對人進行教訓。
14《禮》典:指儒家經典《禮記》。
15諧(xlé斜):戲笑的話。隱(yǐn引):讔語。
(二)
“諧”之言“皆”也1,辭淺會俗2,皆悅笑也。昔齊威酣樂3,而淳于說甘酒4;楚襄宴集5,而宋玉賦《好色》6:意在微諷7,有足觀者8。及優旃之諷漆城9,優孟之諫葬馬10,並譎辭飾說11,抑止昏暴。是以子長編史12,列傳《滑稽》13;以其辭雖傾回14,意歸義正也15。但本體不雅,其流易弊。於是東方、枚皋16,哺糟啜醨17,無所匡正18,而詆嫚媟弄19。故其自稱20:“為賦乃亦俳也,見視如倡21。”亦有悔矣。至魏文因俳說以著《笑書》22,薛綜憑宴會而發嘲調23;雖抃推席24,而無益時用矣。然而懿文之士25,未免枉轡26。潘岳《醜婦》之屬27,束皙《賣餅》之類28;尤而效之29,蓋以百數。魏晉滑稽,盛相驅扇30。遂乃應瑒之鼻31,方於盜削卵32;張華之形33,比乎握舂杵34。曾是莠言35,有虧德音36。豈非溺者之妄笑37,胥靡之狂歌歟38?
〔譯文〕
“諧”的意義和“皆”相近,是一種語言淺顯,適合於一般人,大家聽了會發笑的作品。戰國時齊威王過度地飲酒作樂,淳于髡就用喝酒的壞處來說服他;楚襄王常常召集宴會,宋玉就寫《登徒子好色賦》來諷刺他。這些都是存心婉諷對方,頗有可取之處。還有秦代優旃諫阻二世在城牆上塗漆,楚國優孟諫阻庄王厚葬他的愛馬:這些都是用曲曲折折加以修飾的話,來阻止昏君暴主的倒行逆施。所以司馬遷寫《史記》,就編入《滑稽列傳》;因為他們的話雖然不太正常,但用意還是很好的。不過這類事情本身不是正面直說,所以其末流很容易出毛病。如漢代東方朔、枚皋等人,不過在朝廷里混飯吃,並不能糾正統治者的錯誤,僅僅是說些俏皮話,給人開開心而已。所以他們自己也說,“寫賦只能嘲弄,結果被當做倡優看待。”可見他們也有點後悔了。後來曹丕搜集諧談,編成《笑書》。吳國薛綜善於在筵席上說笑話,雖能娛樂在座的人,不過對當時政事並無好處。可是後來的文人,卻常常繞道到這種寫作中來。如潘岳的《醜婦》、束皙的《賣餅》等等,明知故犯地來學寫這種作品的,不下百餘人。到魏晉時期,講滑稽話的風氣很盛行;於是有人嘲笑應瑒的鼻子好像被削的蛋,有人嘲笑張華的外貌好像舂槌等,都是些無聊的話,有損於諧辭的意義。這不等於落水的人還在笑,犯罪的人還唱歌嗎?
〔註釋〕
1皆:劉勰用“皆”字來解釋“諧”,一方面利用字形和字音相近,一方面也因為諧談具有普遍性,而“皆”字也有共同、普遍的意義。
2會:合,在這裡有適應的意思。
3齊威:指戰國時齊威王。酣(hān寒陰):恣意飲酒。
文心雕龍·諧隱
5楚襄:指戰國時的楚頃襄王。
6宋玉:戰國時楚國作家。《好色》:指宋玉的《登徒子好色賦》。這篇賦以守德、守禮來勉勵襄王。賦載《文選》卷十九。
7微:微妙。
8足觀:可觀,值得一觀。
9優旃(zhān沾):秦代樂人。《史記·滑稽列傳》說,優旃“善為笑言,然合於大道”。諷漆城:秦二世打算漆城。優旃說,很好,雖然百姓將為此愁費,但很好看。只是有一個困難,找不到那樣大的房子罩住城牆,以便陰乾。二世聽后取消了漆城的打算。
10優孟:春秋時楚國樂人,善於談笑諷諫。諫葬馬:《史記·滑稽列傳》載,楚莊王所愛的馬死了,打算用大夫的禮儀來葬馬。群臣諫不能止。優孟則故意說用大夫禮太薄,應該以國君禮儀來葬它。使楚莊王感到自己的打算不太合理。
11譎(jue決):詭詐,虛假。
12子長:司馬遷字子長,漢代著名史學家、文學家。
13(滑(gǔ古)稽》:指《史記》中的《滑稽列傳》。其中所寫的,大都是地位低微而能借笑談來諷諫君主的人。滑稽:酒器。酒從壺出,流吐不斷,比喻人的能說會道,滔滔不絕。
14傾回:不正。
15義:宜。
16東方:指東方朔(姓東方,名朔);他與枚皋(gāo高)都是西漢中年的辭賦家,善詼諧。
17哺(bǔ補)糟啜(chuò輟)醨(lí離):《楚辭·漁父》中有這樣的話:“眾人皆醉,何不哺其糟而啜其醨?”意思是勸屈原不必過於清高,別人都醉生夢死,自己也不妨隨波逐流。哺:食。啜:飲。醨:薄酒。劉勰在這裡是用以指東方朔、枚皋在寫作上是隨波逐流。
18匡:糾正。
19詆(dǐ底):誹謗。嫚(màn慢):輕視,侮辱。媟(xiè謝):輕慢,不莊重。
20自稱:指枚皋所說“為賦乃徘,見視如倡”(見《漢書·枚皋傳》)。
21見:被。倡:也叫倡優,以諧戲的話供人玩樂的樂人。
23薛綜:三國時吳國的學者。他很機智,能在酒席上臨機應變,用笑談的方法來駁倒對方。
24抃(biàn變):娛樂。推:當作“帷”,“帷席”即筵席。
25懿(yì意):美好。
26枉轡(pèi佩):即枉駕,屈就的意思。枉:屈。轡:馬嚼子、馬韁繩。
27潘岳:字安仁,西晉作家。他的《醜婦》今不傳。
28束皙(xī西):字廣微,西晉作家。《賣餅》:可能指束晰的《餅賦》,見《全晉文》卷八十七。
29尤而效之:學著做壞事。尤,歸咎。
30驅扇:有扇動風氣的意思。
32方:比。
33張華:字茂生,西晉初年作家。
34齏(chōng充)杵(chǔ楚):在臼中舂搗用的木棒。《世說新語·排調》:秦子羽說,張華等六人“頭如巾齏(jī機)杵”,即頭上著巾,形如搗齏的杵(杵底平而寬)。齏:舂碎的姜、蒜等。
35曾:乃,是。莠(yǒu有):惡。
36虧:減損。德音:有德者之言,這裡指好的作品。
37溺(nì逆)者之妄笑:《左傳·哀公二十年》記吳王的話,說落水的人手足無措,反而笑起來。溺:淹沒。
38胥(xū需)靡:罪人。《呂氏春秋·大樂》中說,“溺者非不笑也,罪人非不歌也。”因為是強笑強歌,所以“其樂不樂”。
(三)
“讔”者,“隱”也;遁辭以隱意1,譎譬以指事也。昔還社求拯於楚師2,喻“眢井”而稱“麥麴”3;叔儀乞糧於魯人4,歌“佩玉”而呼“庚癸”5;伍舉刺荊王以“大鳥”6;齊客譏薛公以“海魚”7;庄姬託辭於“龍尾”8;臧文謬書於“羊裘”9。隱語之用,被於紀傳10;大者興治濟身11,其次弼違曉惑12。蓋意生於權譎13,而事出於機急14;與夫諧辭,可相表裡者也15。漢世《隱書》16,十有八篇,歆、固編文17,錄之歌末18。昔楚庄、齊威19,性好隱語。至東方曼倩20,尤巧辭述;但謬辭詆戲21,無益規補22。自魏代以來,頗非俳優23;而君子嘲隱,化為謎語。“謎”也者,回互其辭24,使昏迷也。或體目文字25,或圖象品物26;纖巧以弄思27,淺察以炫辭28;義欲婉而正,辭欲隱而顯29。荀卿《蠶賦》30,已兆其體31。至魏文、陳思32,約而密之;高貴鄉公33,博舉品物,雖有小巧,用乖遠大34。夫觀古之為隱,理周要務35;豈為童稚之戲謔,搏髀而抃笑哉36?然文辭之有諧讔,譬九流之有小說37。蓋稗官所采38,以廣視聽39。若效而不已,則髡、袒而入室40,旃、孟之石交乎41!
〔譯文〕
“讔”的意義就是隱藏,用隱約的言辭來暗藏某種意義,用曲折的譬喻來暗指某件事物。從前蕭國還無社向楚國大夫求救,用“廢井”和“麥鞠”做隱喻;吳國申叔儀向魯軍借糧,用“佩玉”為歌辭,以“庚癸”為呼號;楚國伍舉用三年不飛不鳴的“大鳥”做比喻,來諷刺楚莊王;齊國有人講海同魚的關係,來諷諫薛公;楚國的庄姬用無尾的龍,來啟發襄王注意後嗣;魯國臧文仲假託“羊裘”等話,來暗示準備應付齊國的進攻。這些讔語的作用,都記載在史書裡面;大的可以振興政治,並且有助於自身的顯達;其次也可糾正某些錯誤,讓迷惑的人明白過來。它們的用意雖然產生於權變狡詭,但常常是出於某種機要迫切的事情。讔語和諧辭,是可以相輔相成,互為表裡的。漢代的《隱書》有十八篇,劉歆和班國編目錄的時候,把它們附在賦的後面。從前楚莊王和齊威王都喜愛讔語。東方朔在這方面更是擅場;不過他常常用怪話來開玩笑,對於匡正過失毫無補益。從魏代以後,倡優不為人所喜愛,所以士大夫們就把讔語變為謎語。所謂“謎”,就是用改頭換面的辭句來迷糊對方。有的是離文拆字,有的是刻劃事物的形狀;常常是用小聰明來賣弄才思,憑膚淺的見解來誇耀文辭。其實在內容方面應婉轉而正確,在文辭方面應該含蓄而恰切。從前荀卿的《賦篇》已開了端,到曹丕、曹植弟兄倆,便寫得更為精練而周密;曹髦廣泛地描繪事物,雖然有點小巧,可是並沒有大的用處。試看古代的讔語,其中的道理都與重要事務有關,哪能像兒童的遊戲,只是拍腿稱快呢?文章中的諧辭讔語,就像各種學派中的小說一派。這種作品由低級官吏收集起來,可以使人擴大眼界,多知道些事理;如果不斷學習這些,就可成為淳于髡等人的高徒、優旃等人的知友了。
〔註釋〕
1遁:隱避的意思。
2還(xuán旋)社:即還無社,春秋時蕭國大夫。《左傳·宣公十二年》載,楚人伐蕭,還無社認識楚國大夫申叔展,請叔展援救。拯(zhēng整):救助。
3眢(yuān冤)井:枯井。麥麹(qū區):制酒的東西,可以避濕。申叔展問還無社有沒有麥麹,意思是叫他躲在泥水中;還無社回答說:打算躲在廢井裡。
4叔儀:即申叔儀,春秋時吳國大夫。《左傳·哀公十三年》載,申叔儀曾向魯國大夫公孫有山借糧。
5佩玉:指申叔儀為借糧而唱的歌,第一句是“佩玉繠兮”。繠(ruì銳上):佩玉下垂的樣子。申叔儀所唱歌辭,大意是說自己缺衣少食。庚:代表糧食。癸(guǐ軌):代表水。
6伍舉:春秋時楚國大夫。荊王:指楚莊王。大鳥:《史記·楚世家》載,楚莊王即位后,三年不問國政,只管享樂。伍舉問他:“有一種鳥,三年不飛不鳴,那是什麼?”庄王聽懂了,就回答說:“這種鳥將要一飛衝天,一鳴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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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庄姬(jī機):指戰國時楚國的庄侄,《列女傳》中說,庄侄擔心楚襄王沒有太子,就拿大魚失水、龍無尾做比喻。來引起楚襄王的注意。
9臧文:臧孫,名辰,謚號叫文仲,春秋時魯國大夫。《列女傳》中說,臧文仲出使齊國,被拘。他知道齊將伐魯,就暗用語通知魯國人,其中以“食(sì飼)獵犬,組羊裘”暗示備戰。
10被:加。紀傳:指上面講到的《左傳》、《戰國策》、《史記》、《列女傳》等書。
11濟身:有益於自己,這裡也包括個人政治抱負的施展。
12弼(bì必):改正,違:過失。曉:啟發、教導。惑:迷亂。
13權:變通。
14機:機密。
15表裡:事物的兩個方面,這裡比喻二者關係的密切。
16《隱書》:《漢書·藝文志》中所列雜賦類,有《隱書》十八篇。
18歌:當作“賦”,《漢書·藝文志》把《隱書》列在《雜賦》後邊。
19楚庄:楚莊王。齊威:齊威王。
20曼倩(qiàn欠):東方朔的字。
21謬辭:迷糊人的文辭。
22規:勸正。
23非:不贊成。
24回互:轉變,替換。
25體目文字:對文字的離拆,即《明詩》篇所講“離合詩”之類作品。
26圖象:形容,描繪。
27纖:細小。
28炫(xuàn渲):誇耀。
29隱而顯:“隱”與“顯”好像意義相反,其實是相反而相成的,好的謎語既不能使人一望便知,也不能叫人永遠猜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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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兆:先見的跡象。
32魏文:曹丕。陳思:曹植。他們兄弟所作謎語均不傳。
33高貴鄉公:即曹髦(máo毛),曹丕之孫,他的謎語亦不傳。
34乖:不合。
35周:合。
36搏:拍打。髀(bì必):大腿。
37九流:《漢書·藝文志》把先秦學說分為十派,其中九派都被重視,稱為“九流”。第十派是“小說”,不在“九流”之內。小說:瑣細之言。《漢書·藝文志》說,“小說家者流,蓋出於稗官,街談巷語、道聽塗說者之所造也。”
38稗(bài敗)官:小官。
39廣:擴大。
40髡:淳于髡。袒(tǎn坦):此字有誤,當是本篇論及諧隱作者之一。有人疑為“朔”字,指東方朔。但從全篇所論來看,劉勰對東方朔沒有好評,與此處文意不符。這裡上下兩句講到的淳于髡等四人,可能就是第二段開始提出的淳于髡、宋玉、優旃、優孟四人。
41旃:指優旃。孟:指優孟。石交:金石之交,即知心朋友。
(四)
贊曰:古之嘲隱,振危釋憊1。雖有絲麻,無棄菅蒯2。會義適時3,頗益諷誡;空戲滑稽,德音大壞4。
〔譯文〕
總之,古代的諧辭讔語,可以挽救危機,解除困難。即使有了絲和麻,也不應拋棄野草。諧讔合於大義而又用在恰當的時機,那是很有諷諫作用的。如果僅僅是遊戲滑稽,那就是很不好的諧讔了。
〔註釋〕
1振:救。釋:除去。憊(bèi被):睏乏。
2菅(jiān尖)蒯(kuǎi快上):兩種草,菅可以做刷帚,蒯可以做席子或繩子;與絲麻可做衣服相比,菅蒯就顯得不重要了。這裡用以比喻諧讔,雖不很重要,但仍有用處。
3會:合。
4德音:和第二段所說“德音”意同,指諧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