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秦行記

《太平廣記》中的篇目

《周秦行記》是唐傳奇的一個名篇,以自述的方式寫牛僧孺貞元年間舉進士落第,歸家鄉宛葉,行至伊闕南道鳴皋山下,誤入漢文帝母薄太后廟,與漢高祖戚夫人、薄夫人、王昭君、南齊潘淑妃、石崇愛妾綠珠、楊玉環等人相會飲酒作樂,昭君侍寢。天明分手后,旋失所在。

角色介紹


戚夫人
戚夫人(?-前194年),又稱戚姬,秦末定陶(今山東定陶)人,劉邦漢王時得到她,很是寵愛,生下趙隱王劉如意
戚夫人
戚夫人
劉邦因特別寵幸戚夫人,繼而認為呂后之子劉盈為人仁弱,不像自己 的個性作風,戚姬得到寵幸,常跟隨劉邦到關東,她日夜啼泣,要讓劉邦下定決心廢黜呂后之子劉盈的太子之位,改立自己的兒子劉如意為太子。劉如意幾次險些取代劉盈。大臣們認為劉邦因愛廢立,故不支持劉邦易儲。在這種高壓情形下,劉邦不得停止這起因愛廢立。
劉邦死後,呂后囚戚夫人於永巷,讓其每日舂米,戚夫人心生不滿,她不甘自己曾經是先帝寵姬如今卻被貶為舂奴,她通過歌唱形式,希望有人能告訴她兒子劉如意以及大臣,自己被呂后貶做舂奴,呂后得知貶為舂奴后的戚夫人並不甘心,氣得勃然大怒,接著呂後派人砍斷戚夫人的手腳,挖去她的眼睛,熏聾她的耳朵,毒啞的她的喉嚨,把她關在豬圈中,稱之為“人彘”,數天之後戚夫人慘死於摧殘中。
薄太后
薄姬(?―公元前155年),漢高祖劉邦的嬪妃、漢文帝劉恆的生母,父吳人
薄姬原是項羽部將魏豹的妾室,魏豹被韓信擊敗后,薄姬被召入漢宮,但入宮一年多,卻連劉邦的面都沒有見過。薄姬年少時,與管夫人、
周秦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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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子兒交好,約定三人之中不管誰先富貴,都不要忘了其他二人。後來管夫人、趙子兒先後受到劉邦寵幸。兩個美人侍候劉邦時,相見笑說與薄姬初時的約定。劉邦問起當中因由,兩人俱以事實相告。劉邦心凄然而憐惜薄姬,當晚召見寵幸她。之後,薄姬即有身孕,生下兒子劉恆。劉恆八歲時被封為代王。自有子后,劉邦鮮有和薄姬相見。劉邦駕崩后,因為薄姬少見劉邦,地位也不高,所以准許她出宮,從其子到代地就國,是為代王太后。
呂后死後。大臣議立新帝,認為外家呂氏不善,皆稱薄姬仁善,故迎立代王劉恆為帝,是為漢文帝,尊薄姬為太后。漢文帝死後,太子劉啟即位,是為漢景帝,尊祖母薄姬為太皇太后。公元前155年,薄姬去世,葬於南陵東漢時,追尊為高皇后。
潘玉兒,亦稱潘玉奴,本姓俞,名尼子。
南齊。建業(今南京)。
一女子手卷珠簾,饒有興緻地朝樓下觀望。這女子十四五歲,明眸皓齒,腰如束素。肌膚潔白如雪、晶瑩如玉。樓下熙熙攘攘,熱鬧非凡,直看得她眉飛色舞。這女子姓俞,父親俞寶慶是一小商販,對舞文弄墨一竅不通,只是給女兒起名妮子。俞妮子小時家境貧寒,經常去集市幫父親擺攤賣貨。自從母親做了太子的幾年奶媽后,生活日益好轉。眼見女兒日益長大且出落得宛若仙子,俞寶慶便吩咐俞妮子不要再到集市上拋頭露面。俞妮子既不喜歡女紅,也不喜歡讀書,只是整天趴在樓上羨慕地觀看來來往往的人群。
南齊建武五年(498年),皇帝駕崩,十六歲的太子蕭寶卷繼位。卻說這蕭寶卷從小就不學無術,整天在宮中以掏耗子窩捉耗子為樂。父親去世后,蕭寶卷看見漆黑的棺槨心裡發毛,命令臣下抓緊埋掉。輔政大臣尚書令徐孝嗣據理力爭才停靈一月。哭靈的時候也只是乾嚎,光打雷不下雨。看見一大臣的禿頂,連乾嚎都忘記了,樂得哈哈大笑。他有口吃的毛病,也不喜歡聽朝臣嘮嘮叨叨,整天和小太監、侍衛們混在一起玩耍。
他小時經常聽奶媽誇獎俞妮子貌美如花,明眸皓齒,是個小美人。每次他都心旌搖曳,想入非非。現在自己做了皇帝,自然想看個究竟,一圓小時的夢想。只見俞妮子臉似含花,艷斂蕊中未吐。發綰烏雲,梳影覆額垂肩。肌如白雪,粉光映頰凝腮。肢體輕盈,三尺低垂弱柳。
蕭寶卷直看得目瞪口呆,魂飛天外。不久,他把妮子接到宮中,封為貴妃。蕭寶卷小時侯聽母親提起宋文帝劉義隆因為有潘淑妃才得以在位三十年,很是羨慕。於是改俞妮子為潘妮子。姓是改了,可妮子二字實在不雅,見她肌膚晶瑩如玉,於是就叫她玉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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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金蓮有求必應千嬌百媚的潘玉兒讓蕭寶卷魂不守舍。她一雙柔若無骨、狀如春筍的小腳尤其令蕭寶卷如痴如醉。蕭寶卷閑暇時便撫摸、揉搓、深嗅甚至親吻、啃咬潘玉兒的小腳。每次都感覺神清氣爽,真是快活似神仙。一天不撫摸、親吻潘玉兒的小腳便又打哈欠又流鼻涕。他命令工匠打制純金的蓮花鋪在地上,然後讓潘玉兒裸腳在上行走、跳舞。蕭寶卷驚嘆說:“真是步步蓮花啊!”“金蓮”一詞自此得來。潘玉兒第一次被蕭寶卷撫摸、親吻小腳,羞得臉色通紅,又癢得咯咯嬌笑。時間一久對蕭寶卷的怪癖就習以為常了。皇宮內戒備森嚴,宮女太監們連大氣都不敢出,寂靜得可怕。宮廷乏味沉寂的生活和自己嚮往的喧鬧的集市生活差得實在太遠,潘玉兒悶悶不樂。
見佳人蹙眉,蕭寶卷慌了手腳。待問明原委后,啞然失笑。還以為你要星星、要月亮呢?馬上在皇宮後花園開了一個集市。集市上小攤眾多,擺滿日用百貨等雜物。他和宮女、太監一起假裝商販站在攤前高聲吆喝。潘玉兒穿行其中,感覺心曠神怡。
不久,潘玉兒自任父親以前很是羨慕和懼怕的市令(市場管理員),蕭寶卷則當她的助手,時不時地扭送幾個“打架爭吵”的“商販”到潘玉兒面前接受調解和處罰。看到小商販誠惶誠恐的樣子,潘玉兒笑得花枝亂顫。蕭寶卷也是滿面春風,得意洋洋。
蕭寶卷平時稱呼潘玉兒的父親俞寶慶為阿丈。在俞寶慶家裡,他又是幫下人打水掃地,又是給廚子幫忙打雜,忙得不亦樂乎!就像現在的未來女婿到了岳母家裡一定好好表現一樣,倒是沒有一點帝王的架子。
潘玉兒小時家裡沒錢給她買新衣服,很是羨慕別的女孩身上紅紅綠綠的衣服。現在貴為妃子,自然有條件打扮得花枝招展,衣服只穿嶄新、華麗、精美的錦羅綢緞。對於潘玉兒的要求,蕭寶卷是有求必應。潘玉兒喜歡貴重的首飾,蕭寶卷於是專門花費了一百七十萬給她打造了一支琥珀釵。
潘玉兒喜歡花草樹木、園林景緻,蕭寶卷就把閱武堂改建成芳樂苑,三伏六月天栽樹種花植草。白天花朵還奼紫嫣紅呢,下午葉子、花瓣就枯黃萎落,第二天還得重新移栽。大隊人馬浩浩蕩蕩到百姓家刨樹抱花。幾人合抱的大樹,費盡人工移至宮內。潘玉兒沒看上幾眼就落葉紛紛,僅供瞬間的賞樂。階庭之內芳草萋萋,綠色茵茵,都是刮取的草皮覆蓋其上以保持觸目皆綠。潘玉兒又怪綠色太過單調,蕭寶卷下令把園林山石都塗上五顏六色。又建紫閣等台閣,牆壁上繪滿春宮圖畫,以供淫樂觀賞之用。潘玉兒在小酒館內當老闆娘學卓文君當壚賣酒,蕭寶卷站在肉案后當屠戶切肉。正像當時的兒歌唱道:“閱武堂,種楊柳,至尊屠肉,潘妃酤酒。”
一次蕭寶卷和潘玉兒在外遊玩,宮殿內火光衝天。當時宮門緊閉,宮內的太監、宮女們被燒得體無完膚。宮外的人心急火燎,可沒有命令都不敢越雷池一步。殿內橫七豎八,到處是燒焦的屍體。其後的火勢更猛,璇儀、曜靈等十幾個宮殿、三千多間房屋化為灰燼。
這也正合蕭寶卷重建宮殿之意。齊武帝時曾經用青漆粉飾了一座光樓,世人稱為“青樓”。(這就是“青樓”一詞的來歷)蕭寶卷不以為然說:“武帝不巧,為什麼不純用琉璃?”手下的一位侍衛能讀《西京賦》,把其中盛讚漢朝宮室之盛的描寫講給小皇帝聽。
蕭寶卷聽得入迷,心中不禁痒痒起來,馬上命人按照賦中的描述大起芳樂、芳德、仙華、大興、含德、安壽等宮殿。刻畫裝飾,盡極華靡綺麗。其中專門為潘玉兒建造神仙、永壽、玉壽三座宮殿。宮殿金碧輝煌,五彩絢爛。玉壽殿中的飛仙帳,全是錦繡,窗間盡畫飛舞飄蕩的神仙、靈獸。殿內一切書字、靈獸、神禽、風雲、華炬等等都是用純金純銀打制。牆壁全用麝香塗抹。蕭寶卷還命人把宮內外古代文物中的玉飾和佛寺中的寶物全部鑿剝下來,重新裝飾潘玉兒的宮殿。
月滿則盈香銷玉殞,皇帝、貴妃亂折騰瞎胡鬧,輔政大臣們忍無可忍,於是商量廢黜皇帝。可在接班人的問題上矛盾四 起,內訌不斷。他對舅舅、表叔(父親的表兄弟)、堂哥們當然沒有手軟。也真不愧是他爹的乖兒子(父親蕭鸞導演了中國歷史上最殘忍的殺戮叔伯兄弟、侄子、侄孫的一幕。二十八家蕭姓王被他殺戮殆盡),很快就拿弟弟和其他功臣開刀。
多行不義必自斃。蕭寶卷賜毒藥給大功臣蕭懿。他仰藥之際,痛心地說:“我弟弟蕭衍現在襄陽,我深深地為朝廷憂慮擔心。”
果然蕭衍聽說兄長被殺,肝膽俱裂,憤而從襄陽起兵。所到之處,響應者雲集。由於蕭寶卷大肆地誅戮功臣武將,人人自危,於是紛紛投降蕭衍。京城被圍,城內的叛兵將蕭寶卷殺死。
潘玉兒這位絕色佳人被蕭衍當作戰利品賞賜給將軍田安啟。
田府內,張燈結綵,處處歡聲笑語。
紅燭下,滿身大紅的潘玉兒面如梨花帶雨,淚濕衣襟。大廳內,賓客們舉杯祝賀田將軍得到絕色佳人,紛紛央求一睹國色。
醉醺醺的客人們個個呆若木雞:只見新房中佳人高掛房梁,已經氣絕身亡。死後仍然顏色如生,光彩照人。
宋人毛熙震有《臨記仙》詞,嘆述道:“南齊天子寵嬋娟,六宮羅綺三千。潘妃嬌艷獨芳妍。椒房蘭洞,雲風降神仙。縱態迷觀心不足,風流可惜當年。纖腰婉婉步金蓮。妖君傾國,猶自至今傳。”
漢元帝竟寧元年春三月,南匈奴呼韓邪單於第三次來朝,他附帶了一個政治條件——迎娶漢女,自請為婿。說來可笑,呼韓邪大約40歲,與漢元帝年齡相仿。本來雙方“相約為兄弟”,是平起平坐的好哥們兒,一旦結親,單於豈不小了一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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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帝正擔心邊疆生出是非,希圖暫時羈縻匈奴,省得勞民傷財,多動干戈,當下慨然允諾。送幾個女人算什麼?天朝有的是。和親,是妥協的產物,如今不用那麼低三下四的了,漢朝皇帝以居高臨下的姿態“賞親”:傳旨,在宮中物色五名人選,供單於定奪——“掖庭”也被划進了這個圈子。王昭君聞訊,應聲而起——嫁!哪怕天涯海角,隨雞隨狗,也強於這口活棺材。弱小的女子,敢在人生的牌桌上賭一把,相當不簡單!此刻,她只屬於她自己,把全部籌碼押了上去。
當時馮昭儀在旁,她對漢元帝說:“後宮宮人上萬,十之八九從未見過陛下一面。陛下平時要幸宮人,都是按圖索驥,看見圖畫上面哪個美貌,就選哪個前來侍寢。這樣揀取,就是陛下聖壽萬年,也幸不完許多宮人。如今不妨選一個姿色平常的宮女即可。”原來元帝即位后,嫌後宮女子年長色衰,就下令挑選天下美女入宮,並讓畫工為她們摹畫形貌,以便他每晚看圖擇其美者召幸。元帝便命人把後宮美人圖,皆取至面前。元帝見了許多圖畫,哪有工夫細審,隨便選定了姿色較陋的一個,命有司代辦妝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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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二天,元帝特意在金鑾殿上,設席宴請呼韓邪。酒至半酣,便命可將公主召出,以便與呼韓邪單於同赴客邸完婚。只見一群宮女擁出一位美人,裊裊婷婷地輕移蓮步,走近御座之前辭行。元帝不瞧猶可,瞧了一眼,直把他驚得魂飛天外。原來此人真是一位絕代佳人。但見她雲鬟擁翠,嬌如楊柳迎風;粉頰噴紅,艷似荷花映日;兩道黛眉,淺顰微蹙,似乎有含著嗔怨的模樣,仿如空谷幽蘭,直令後宮粉黛失顏色。
元帝當下如丟了魂魄,忍不住輕輕地問道:“你叫什麼名字,何時入宮?”她柳腰輕折,緩啟珠喉,猶如嚦嚦鶯聲地奏道:“臣女王嬙,小字昭君,入宮已有三年了。”元帝聽了暗想該女入宮多年,為何並未見過?
這回,輪到漢元帝鬱悶了,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身邊竟有如此傾國傾城的絕色佳人。《後漢書·南匈奴列傳》里繪聲繪色地寫道:“(昭君)丰容靚飾,光明漢宮,顧影徘徊,竦動左右。帝見大驚,意欲留之,而難於失信,遂與匈奴。”
可惜如此美貌,反讓與外夷享受,本想把王嬙留下,另換一人賜與呼韓邪。
美吧?美也沒您皇帝什麼事兒了,立馬就是單於的人了。漢元帝啞巴吃黃連,呼韓邪則睜大了驚喜的雙眼。這位草原長大的匈奴首領,從沒見過這樣光彩照人的中原女子。其實,他是歪打正著,撿了一個天大的“漏兒”。
回顧呼韓邪坐在殿上,只把一雙眼睛儘管望著王嬙,不肯轉動。元帝又恐失信外夷,且被臣民謗以好色的訾議。沒辦法只好鎮定心神,囑咐數語,閉著眼睛,將手一揮道:“這是朕負美人,你只好出塞去了!”
呼韓邪看見元帝恍惚的神情,還以為骨肉遠別而難捨,慌忙出座,向元帝跪奏道:“臣蒙陛下聖恩,竟將彩鳳隨鴉,請陛下放心,臣定會對公主優禮相待,子子孫孫,臣服天朝,決不再有貳心。”元帝聽呼韓邪這番說話,僅把他的頭連連點著,吩咐護送公主至客邸成婚,目送她起身出去,拂袖入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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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串的“未知”糾結著:昭君不知前途,單於不知所措,皇帝不明就裡……大殿上,群情亢奮,感覺怪異。潦草捆綁的“和親大事”就這樣板上釘釘 了。
漢元帝格外多情起來,他親自餞行,送出長安十餘里。望著昭君的氈車、駝隊消失在長河落日中,42歲的皇帝凄凄惶惶,悵然若失。殊不知,他生命的最終驛站也不期而至。四個月後,元帝駕崩,成帝變作漢宮的新主人。
朝廷派出的衛護組成的隊伍,浩浩蕩蕩地經過長安大街,沿途萬人空巷,爭睹昭君風采;眼看如此風華絕代的美人,離開繁華的帝京,前往荒涼的胡地,陪伴一個垂垂老矣的匈奴單於,無不為之嗟嘆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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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雁門關,黃塵滾滾,牛羊遍地,無邊青草直到天際。從長安到匈奴,是一望無際的大漠。昭君想到元帝和她分別時候的情形,心中十分凄苦,倘若不被畫工作弊,一定得蒙寵幸。像她這般花容月貌,如在元帝身邊,豈不是日夜笙歌?她一邊走一邊暗自傷懷。塞外是個不毛之地,每年自春至冬,地上不生青草。王嬙一個人自思自嘆,自怨自艾,百無聊賴,無可解愁,只有在馬上抱著琵琶,彈《出塞曲》,藉以消遣。滿腔幽怨,無限感傷,混合著濃重 的鄉愁與一絲絲的憧憬,聲聲令人肝腸寸斷。誰知天邊飛過的大雁,見她如花美貌,聽了凄婉的琴聲,居然撲撲地掉落在
地上。
黃葉滿長安。王昭君在夕陽深處留下最後一瞥,便隨著自己陌生的丈夫,駛向了茫茫大漠。大約走了一年,總算到了匈奴婆家。初夏時節,處處水草豐美,馬躍羊奔。沸騰的匈奴人,熱烈歡迎這位新“閼氏”。20歲的王昭君與40歲的呼韓邪並轡而行,笑容可掬地檢閱著自己的臣民。似乎,這位秭歸山坳里的漂亮姑娘,終於在高原草坡上找到了愛情與幸福。
是么?恰恰相反,等待她的,是此起彼伏的感情災難。
其一,思鄉。
王昭君原籍南郡秭歸,那可是片膏腴之地。菜花盛開,金燦燦的;綠陰遍地,濕潤潤的;橙紅橘綠,魚白蟹黃……如今,荊楚風物都成了長夜無眠的懷想。匈奴是另一番天地,野風呼嘯,荒草起伏。儘管天高地闊,空曠遼遠,可是,想吃一碗軟爛粘滑的大米飯,有嗎?想喝兩口馥郁清香的明前茶,有嗎?家鄉緲緲關山遠,王昭君夜夜都夢見回娘家,可惜,是夢,做不到,唯有撕心裂肺地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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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昭君的兄弟沾了姐姐的光,因“和親之功”,他被漢室封為“侯爵”——這是多少邊關戰將“渴飲刀頭血,睡卧馬鞍心”的政治理想啊!王家小哥搖身一變,做了親善大使,他多次跑到匈奴那裡,和遠嫁的姐姐團聚。其實,越這 樣零敲碎打,王昭君越不解渴,越想家。
其二,喪夫。
漢元帝無限哀婉地做起了順水人情。朝廷的封贈格外慷慨:賜了錦帛28000匹,絮16000斤,美玉金銀無數。為紀念和親,先把“建昭”的年號改為“竟寧”——祈望和平、安寧的意思;又封昭君為“寧胡閼氏”——這個稱號帶有明顯的歧視色彩,翻譯過來就是:安撫胡人,做匈奴單於的正房太太。還好,不是小老婆,是正印夫人。呼韓邪哪裡顧封號背後的潛台詞,他笑呵呵地接受了。對他來說,只要迎請這位如花似玉的漢朝女子做新娘,就足夠了。
昭君似乎應該知足了,呼韓邪單於並非“只識彎弓射大雕”,反倒是個地道的性情中人,頗有幾分俠骨柔腸。老夫少妻,百般恩愛,這也算“摸黑”撞上了好姻緣。哪兒成想,剛熱湯熱水地過了一年多,閻王爺便招走了呼韓邪。被窩兒還沒暖熱乎呢,就守起了寡。昭君身邊只躺著剛剛降生的小男孩兒——伊圖智伢師。孤兒寡母,無依無靠,往後的日子怎麼過?
其三,再嫁。
王昭君夢寐以求的就是回中原。呼韓邪死了,冷酷的政治遊戲也該收場了,她迫不及待地上了一道表章。孤苦伶仃的小寡婦還能替朝廷做什麼呢?開開恩,放我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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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說,這點要求並不過分,皇帝一句話,王昭君的心愿便徹底了啦。可是,命運 偏偏跟她作對。呼韓邪新喪,南匈奴面臨新的權力重組,漢成帝冷淡地拒絕了昭君的請求。
此時,果然橫生枝節。呼韓邪的繼承人,也就是呼韓邪與前妻所生的兒子——雕陶莫皋繼位,尊號復株累單於。新單於,竟然“惦記”上了王昭君。
游牧民族的風俗,在漢人眼裡極為野蠻。《漢書·匈奴傳》里記載:“匈奴父子同穹廬卧。父死,妻其後母;兄弟死,盡妻其妻。無冠帶之節,闕庭之禮。”也就是說,養子有權得到后媽。雖說名分差一輩,年輕的復株累卻和王昭君是同齡人。哪有英雄不愛美人的?小夥子早就盼望把如花似玉的昭君娶過門來。這種意願,大大方方地擺上了桌面。
王昭君先是驚愕,繼而羞憤。這叫什麼事兒?後母、養子,談婚論嫁,瘋了吧!任何一個深受中原文化浸潤的人,都不能接受這種離經叛道的“亂倫”行為,何況是知書達理的王昭君?她心驚肉跳地發出了“乞歸”奏章,可惜,盼來的卻是冷水潑頭。
周秦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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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漢書·南匈奴列傳》記載:“成帝赦令從胡俗。”“從胡俗”,短短三個字,葬送了王昭君。不情願有什麼辦法?聖旨在,胡俗在,無可奈何。你的身體隸屬於漢室;命,也捏在皇帝手心裡。換句話說,必須無條件服從,接受也得接受;不接受?咬碎銀牙,也得接受。
王昭君失魂落魄地走進了復株累精心布置的新房……
其四,殺子。
伊圖智伢師,是王昭君與呼韓邪的骨肉;孰料,小孩子也成了復株累的眼中釘、肉中刺。伊圖智伢師的血統,構成了潛在威脅,他既是復株累同父異母的“兄弟”,又是新媳婦帶來的“養子”,由兄弟到父子,無所謂;但誰能保障這小傢伙羽翼豐滿之後,不篡奪單於大位?復株累有自己中意的接班人,為了永絕後患,不得不搶先下手,斬草除根。
《南匈奴列傳》記載:“初,單於弟右谷蠡王伊圖智伢師,以次當位左賢王。左賢王即是單於儲副。單於欲傳其子,遂殺智伢師。”一殺百了,至親骨肉值幾個錢?政治,有自身的玩法,不能套用世俗道德。
玩權術,王昭君相當外行。她只能做痛苦的看客,眼睜睜地注視著匈奴王廷骨肉相殘。一邊,是年幼無知的兒子;一邊,是同床共枕的丈夫。最終,伊圖智伢師死在了復株累手上。
母類社會同自然界的生存法則驚人地相似。每逢王者興替,獅群就來一場血腥屠殺。新一任獅王肆無忌憚地霸佔所有母獅的交配權,把那些歡蹦亂跳的小獅子活活咬死——它們都是前任的“孽種”,一律幹掉,換成自己的骨血。
王昭君痛苦地彈撥著 琵琶,驚悚地回憶屠戮骨肉的動物性……
其五,寡居。反正已經嫁給沒任何血緣關係的“兒子”了,復株累就是王昭君的“第二任丈夫”。此後的11年,是王昭君人生最穩定的時期,她又生下了兩個女兒。冷清的氈房裡,照進了明媚的陽光,傳出了孩子清脆的歡笑聲。
真不錯,沒有戰爭,遠離殺戮。西漢與南匈奴相安無事,互不滋擾。因為王昭君作為“閼氏”的特殊地位,雙方的太平景象居然維持了將近半個世紀,直到王莽篡政才告“崩盤”。難怪有人把王昭君與西漢名將霍去病相提並論,“邊城晏閉,牛馬布野。三世無犬吠之警,黎庶忘干戈之役。”這種局面,是王昭君畢生最有力、最得意的一筆。僅此一筆,足以青史標名,萬古流芳。後人誇耀王昭君,如何以大局為重,遠嫁和親;又如何出於民族大義,忠君愛國……其實,遠嫁,是迫不得已的“下下策”。還有其他選擇嗎?但凡有一線之路,誰肯遠離中原,跑到“蠻夷之地”,投入一個野蠻人懷裡?好歹機會來了,總得把自己處理出去——就這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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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遺憾,後世的旌表無助於不幸的婚姻。公元前20年,復株累單於又死了。這回,沒人迫使王昭君改嫁了。朝廷似乎早把她忘了,長安沒再發布新的指令。昭君又寡居了一年,也撒手西去。那年,她只有33歲。這個美貌絕倫而又多災多難的奇女子,曾大膽地選擇了自己的命運,她紮根在茫茫的高原草地上,像一棵耐旱而茁壯的野草,頑強地活了下來。她一嫁再嫁,生兒育女。12年,無邊歲月,遠比人們的想像更悲慘、更凄涼。
一代佳人就此香消玉隕,命斷異鄉,空留下一方青冢在陰山腳下、大漠深處遙望著南方的故國。
昭君墓,靜卧在黃河邊,青山下。涼風冷月,野花衰草。一切都過去了,沒人再來打攪她。秭歸的菜花盛開,遍地金黃。可嘆,那位明眸皓齒、楊柳細腰的美女,再也回不來了……

創作背景


牛李黨爭,通常是指唐代統治後期的九世紀前半期以牛僧孺、李宗閔等為領袖的牛黨與李德裕鄭覃等為領袖的李黨之間的爭鬥。鬥爭從唐憲宗時期開始,到唐宣宗時期才結束,持續時間將近40年,最終以牛黨獲勝結束。以致唐文宗有“去河北賊易,去朝中朋黨難”之嘆。
牛李黨爭是唐朝末年宦官專權、唐朝腐敗衰落的集中表現,加深了唐朝後期的統治危機。

原文


余貞元中舉進士落第,歸宛葉間。至伊闕南道鳴皋山下,將宿大安民舍。會暮,不至。更十餘里,一道,甚易。夜月始出,忽聞有異香氣;因趨進行。不知近遠。見火明,意謂莊家。更前驅,至一大宅。門庭若富豪家。黃衣閽人曰:“郎君何至?”余答曰:“僧孺,姓牛,應進士落第往家。本往大安民舍,誤道來此。直乞宿,無他。”中有小髻青衣出,責黃衣曰:“門外誰何?”黃衣曰:“有客。”黃衣入告。少時,出曰:“請郎君入。”余問誰氏宅。黃衣曰:“第進,無須問。”入十餘門,至大殿。殿蔽以珠簾,有朱衣紫衣人百數,立階陛間。左右曰:“拜殿下。”簾中語曰:“妾漢文帝母薄太后。此是廟,郎不當來,何辱至?”余曰:“臣家宛下。將歸,失道。恐死豺虎,敢乞託命。”太后遣軸簾,避席曰:“妾故漢室老母,君唐朝名士,不相君臣,幸希簡敬,便上殿來見。”太后著練衣亡,狀貌瑰偉,不甚年高。勞余曰:“行役無苦乎?”召坐。食頃間,殿內有笑聲。太后曰:“今夜風月甚佳,偶有二女伴相尋。況又遇嘉賓,不可不成一會。”呼左右:“屈兩個娘子出見秀才。”良久,有女二人從中至,從者數百。前立者一人,狹腰長頁,多發不妝,衣青衣,僅可二十餘。太后曰:“高祖戚夫人大。”餘下拜,夫人亦拜。更一人,柔肌隱身!”,貌舒態逸,光彩射遠近,多服花綉,年低薄太后。后曰:“此元帝王嬙。”余拜如戚夫人,王嬙復拜。各就坐。
坐定,太后使紫衣中貴人曰:“迎楊家潘家來。”久之,空中見五色雲下,聞笑語聲漸近。太后曰:“楊潘至矣。”忽車音馬跡相雜,羅綺煥耀,旁視不給。有二女子從雲中下。余起立於側。見前一人纖腰修眸,容甚麗,衣黃衣,冠玉冠,年三十來。太后曰:“此是唐朝太真妃子。”予即伏謁,拜如臣禮。太真曰:“妾得罪先帝,(先帝,謂肅宗也。)皇朝不置妾在後妃數中,設此禮,豈不虛乎?不敢受。”卻答拜。更一人厚肌敏視,小,質潔白,齒極卑,被寬博衣。太后曰:“齊潘淑妃”余拜之,如妃子。既而太后命進饌。少時,饌至,芳潔萬端,皆不得名字。但欲充腹,不能足。食已,更具酒。其器用盡如王者。太后語太真曰:“何久不來相看?”太真謹容對曰:“三郎(天寶中官人呼玄宗多曰三郎)數幸華清宮,扈從不得至。”太后又謂潘妃曰:“子亦不來,何也?”
潘妃匿笑。不禁,不成對。太真視潘妃而對曰:“潘妃向玉奴(太真名也)說,懊惱東昏侯疏狂,終日出獵,故不得時謁耳。”太后問余:“今天子為誰?”余對曰:“今皇帝,先帝長子。”太真笑曰:“沈婆兒作天子也,大奇!”太后曰:“何如主?”余對曰:“小臣不足以知君德。”太后曰:“然無嫌,但言之。”余曰:“民間傳聖武。”太后首肯三四。太后命進酒加樂,樂妓皆少女子。酒環行數周,樂亦遂輟。
太后請戚夫人鼓琴。夫人約指以玉環,光照於座。(《西京雜記》云:高祖與夫人環,照見指骨也。)引琴而鼓,聲甚怨。太后曰:“牛秀才邂逅逆旅到此,諸娘子又偶相訪,今無以盡平生歡。牛秀才固才士。盍各賦詩言志,不亦善乎?”遂各授與箋筆,逡巡詩成。
薄后詩曰:“月寢花宮得奉君,至今猶愧管夫人!”。漢家舊是笙歌處,煙草幾經秋復春。”
王嬙詩曰:“雪裡穹廬不見春。漢衣雖舊淚垂新。如今最恨毛延壽,愛把丹青錯畫人。”
戚夫人詩曰:“自別漢宮休楚舞,不能妝粉恨君王。無金豈得迎商叟,呂氏何曾畏木強。”
太真詩曰:“金釵墮地別君王,紅淚流珠滿御床。雲雨馬嵬分散后,驪宮不復舞霓裳。”
潘妃詩曰:“秋月春風幾度歸,江山猶是鄴宮非。東昏舊作蓮花地,空想曾披金縷衣。”
再三邀余作詩。余不得辭,遂應命作詩曰:“香風引到大羅天!”,月地雲階拜洞仙。共道人間惆悵事,不知今夕是何年。”
別有善笛女子,短髮,麗服,貌甚美,而且多媚,潘妃偕來。太后以接坐居之,時令吹笛,往往亦及酒。太後顧而問曰:“識此否?石家綠珠也。潘妃養作妹、故潘妃與俱來。”太后因曰:“綠珠豈能無詩乎?”
綠珠乃謝而作詩曰:“此日人非昔日人,笛聲空怨趙王倫。紅殘翠碎花樓下,金谷千年更不春。”
辭畢,酒既至。太后曰,”牛秀才遠來,今夕誰人為伴?”戚夫人先起辭曰:“如意成長,固不可。且不宜如此。”潘妃辭曰:“東昏以玉兒,身死國除,玉兒不擬負他。”綠珠辭曰:“石衛尉性嚴忌,今有死,不可及亂。”太后曰:“太真今朝先帝貴妃,不可,言其他。”太后謂王嬙曰:“昭君始嫁呼韓單於,復為殊累若單於婦,固自用。且苦寒地胡鬼何能為?昭君幸無辭。”昭君不對,低然羞恨。俄各歸休。余為左右送入昭君院。
會將旦,侍人告起,昭君垂泣持別。忽聞外有太后命,余遂出見太后。太后曰:“此非郎君久留地,宜亟還。便別矣。幸無忘向來歡。”更索酒。酒再行,已。戚夫人潘妃綠珠皆泣下,竟辭去。太后使朱衣送往大安,抵西道,旋失使人所在,時始明矣。命就大安里,問其里人。里人云:“此十餘里,有薄后廟。”余卻回望廟,荒毀不可入,非向者所見矣。余衣上香,經十餘日不歇,竟不知其何如。

譯文


我在真元年間,考進士沒考上,回宛葉一帶。走到伊闕南道的鳴皋山下,打算到大安百姓家中住宿。當時天已黑了,迷了路,沒找到大安。又走了十多里,走上了一條很平坦的路。夜晚的月亮才出來,忽然聞到有異常的氣味,像貴重的香料。立刻加快腳步向前趕,也不覺得遠了。漸漸看到了有火的光亮,心想可能是村莊人家,更向前急走。不久,到了一座房前,看那門和院子像富貴人家。有個穿黃衣服的守門人問:“公子從什麼地方來?”我答道:“我叫牛僧孺,考進士沒考上,本來想到大安的百姓家借宿,走錯了路來到了這裡。只求住一宿,沒有別的要求。”門裡有個梳著小髮髻的丫鬟出來了,問黃衣人:“在門外跟誰說話?”黃衣人說:“有客人,有客人。”黃衣人進去報告,不一會兒出來說:“請公子進去。”我問是誰家的大房子?黃衣人說:“只管進去,用不著問。”走過十幾道門,到了大殿。殿上有珠簾遮擋著,有穿著紅衣黃衣的守門人好幾百,站在台階上。左右的人說:“拜見!”帘子里有人說道:“我是漢文帝的母親薄太后。這是廟,公子不該來,為什麼來這裡?”我說:“臣的家在宛葉,要回去,走錯了道,怕死在豺狼口中,斗膽請求保護性命。”說完,太后命人捲起帘子,自己離開坐位說:“我是原先漢朝的老母,您是唐朝的名士,不是君臣關係,希望不要多禮。就上殿來見面吧!”太后穿著白色的絹衣,姿態容貌美好,年齡不顯得老。慰勞我說:“走路不辛苦嗎?”招呼坐下。過了一頓飯的工夫,聽到殿內傳出笑聲,太后說:“今天晚上風光月色都很好,偶爾有兩個女伴要來找我,況且又碰上嘉客,不可不搞個聚會。”招呼左右的人委屈二位娘子出來見見秀才。過了好久,有兩個女子從殿中走來,隨從有好幾百人。在前面站著的那個人,窄腰長臉,頭髮很厚,沒有化妝,穿著青色的衣服,約二十多歲。太后說:“這是高祖的戚夫人。”我便下拜,夫人也還禮。另一個人,肌肉柔嫩,身姿穩重,面容舒展,姿態瀟灑,光彩照映遠近,穿著花花綠綠,上面刺繡著不少圖案。年齡比太后要小些。太后說:“這是漢元帝的王嬙。”我又像對戚夫人那樣下拜,王嬙也還拜。各坐到坐位上。
坐好后,太后讓穿紫衣的宦官說:“去把楊家潘家迎來!”過了好久,看見空中落下了五色雲彩,並聽到說笑聲越來越近。太后說:“楊家來了。”忽聽到車馬的嘈雜聲音,又看見羅綺鮮明晃眼,眼睛都沒工夫住旁邊看;就看見有兩位女子從雲中走下來。我站起來,立在旁邊,看見前面的一個人細腰長眼,面貌很美麗。穿著黃色衣服,戴著嵌玉的帽子,年齡三十歲左右。太后說:“這是唐代的太真妃子。”我就伏到地上拜見,就像臣子拜見妃子。太真說:“我得罪了先帝,(先帝指唐肅宗)所以朝廷不把我列在後妃行列中,使用這樣的禮節,不是太不實在了嗎?不敢接受。”退了幾步做了答拜。還有一個,肌肉豐滿,眼神靈活,身體小巧,皮膚潔白,年齡極小,穿著寬大的衣服。太后說:“這是南齊時代的潘淑妃。”我又像對待妃子那樣拜見她。過了一會兒,太后命令擺上酒席。不一會兒酒菜就送來了,又香又乾淨,種類多得很,但都叫不出名來。我只想填飽肚子,還沒等飽,又拿來了各種酒。那些吃喝的用具全都像當帝王的人家用的。太后對太真說:“你怎麼很長時間不來看我?”太真表情很恭敬地回答說:“三郎(天寶年間,宮裡的人都稱玄宗為三郎)常去華清池,我跟著侍候,所以來不了。”太后又對潘妃說:“你也不來,怎麼回事?”
潘妃掩著嘴笑得說不出話來。太真就看著潘妃回答說:“潘妃向我說,東昏侯放縱無忌,整天出去打獵她感到煩惱,所以不能時常來謁見。”太后又問我:“現在的天子是誰?”我回答說:“當今的皇帝是先帝的長子。”太真笑道:“沈婆的兒子做了天子了,太出奇了。”太后說:“是個什麼樣的君主?”我回答說:“小臣不可能了解國君的德行。”太后說:你不要有疑慮,只管說好了。”我說:“民間流傳著聖武的說法。”太後點頭三四下。太后又命上酒並演奏音樂。奏樂的藝人都是年輕女子。酒輪了幾圈兒,樂隊也隨著停止了演奏。
太后請戚夫人彈琴,夫人在手指上戴上了玉環。它的光輝照到了四座。夫人拿過琴彈了起來,那琴聲很哀怨。太后說:“牛秀才是偶然的機會來到這裡,各位娘子又是偶爾來探望我,現在沒有什麼可以用來盡情表達平生的高興。牛秀才當然是有才的讀書人,為什麼不各自做詩來表達心意呢?這不是很好的事嗎?”於是交給每人一支筆和一些紙,稍過了一會兒詩都做完了。
太后的詩寫道:“月寢花宮得奉君,至今猶愧管夫人。漢家舊是笙歌處,煙草幾經秋復春。”(大意思:月夜在佛寺中侍候君王睡覺,到現在覺得對不起管夫人,漢朝原來吹笙唱歌的地方,早已變為荒煙野草之地多年了。)
王嬙的詩是:“雪裡穹廬不見春,漢衣雖舊淚痕新。如今最恨毛延壽,愛把丹青錯畫人。”(大意是:雪地里的蒙古包那地方根本沒有春天,我仍舊穿著漢朝的衣服,不斷傷心流淚,現在最恨的就是毛延壽,故意用顏料把人畫走樣。)
戚夫人的詩寫的是:“自別漢宮休楚舞,不能妝粉恨君王。無金豈得迎商叟,呂氏何曾畏木強。”(大意是:自從離開漢朝宮殿再沒跳楚地那種舞蹈,再不能梳妝打扮都怪君王,沒有錢怎能請來商山四皓,呂氏哪裡怕周勃他們呢?)
太真的詩是:“金釵墮地別君王,紅淚流珠滿御床。雲雨馬嵬分散后,驪宮不復舞《霓裳》。”(大意為:金釵落到地上的時候,告別了唐玄宗,眼淚流滿了御床,從馬嵬兵變分開以後,驪山宮中現在沒人跳《霓裳羽衣舞》了。)
潘妃的詩是:“秋月春風幾度歸,江山猶是業宮非。東昏舊作蓮花地,空想曾披金縷衣。(大意是:時間不斷流逝,江山未改,舊宮已面目全非,東昏侯原來曾建金蓮花地方,還曾空想穿上金線的衣服。)
太后再三邀請我作詩,我推辭不掉,便答應要求,作了一首詩:“香風引到大羅天,月地雲階拜洞仙。共道人間惆悵事,不知今夕是何年。”(意為:香風把我引到了仙界,月光滿地,雲彩護階,拜見洞天中的仙人,一起敘說人間傷心的事情,忘記了今晚上是哪一年。)
另有善於吹笛的一位女子,梳著短髮,衣服很華麗,容貌也很美,而且很有魅力。是潘妃帶來的,太后讓她靠近自己坐著。不時讓她吹笛子,也不斷叫她喝酒。太后回過頭來看著說:“認識這個人嗎?這是石家的綠珠啊。潘妃當作妹妹養著,所以潘妃與她一起來。”太後接著說:“綠珠怎麼能沒有詩呢?”
綠珠於是表示了歉意,然後作了一首詩:“此日人非昔日人,笛聲空怨趙王倫。紅殘翠碎花樓下,金谷千年更不春。”(大意為:今天的人已不是從前的那個人,笛聲白白怨恨趙王倫。當年跳樓而死,使金谷園永遠失去了春光。)
寫完詩后,酒又拿來了。太后說:“牛秀才從遠處來,今晚上誰人跟他作伴?”戚夫人首先站起來推辭說:“兒子如意已經長大,當然不能相陪,也確實不該這樣做。”潘妃也推辭說:“東昏侯認為我玉兒身死去國,我玉兒不該辜負他。”綠珠推辭說:“石衛尉性格嚴厲,急躁,今天就是死,也不可涉及淫亂的事。”太后說:“太真是本朝先帝的貴妃,更沒有可能。”於是回頭看著王嬙說:“昭君開始嫁給呼韓單於,后又作了株累弟單於的媳婦,本來是按自己的心意,再說嚴寒地方的胡鬼又能做什麼?希望昭君不要推辭。”昭君不回答,低眉羞澀怨恨。不一會各回去休息。我被左右的人送到昭君的房中。
當時天快要亮了,侍候的人告訴起床,昭君垂淚握手告別。忽聽外面有太后的命令,我於是便出來見太后。太后說:“這兒不是郎君久留之地,應該趕快回去。馬上就要分別了,希望不要忘了剛才的歡聚。”又要了酒,喝了兩巡就停了。戚夫人、潘妃、綠珠都流下了眼淚,終於辭別而去。太后使朱衣人送我去大安,到達西道時,不久就找不到送行的人了。當時天才亮,我到了大安里。問那裡人,那裡人說:“距這十多里,有個薄后廟。我又返回去,看那廟宇,荒涼破敗進不去人,不是昨晚所見到的景象了。可我衣服上的香味十多天也沒散,我一直也不知道這到底怎會回事。

點評鑒賞


《周秦行記》雖然是陷害政敵的惡毒之作,但也表現出比較高的寫作技巧,特別是作者對於這些歷史上著名的美女之描寫,各具特點。如同許多作者在傳奇中逞示詩才一樣,《周秦行記》中也雜有大量詩作,而且這些詩作都符合個人的身份。如戚夫人詩曰:「自別漢宮休楚舞,不能妝粉恨君王。無金豈得迎商叟,呂氏何曾畏木強。」王昭君詩曰:「雪裡穹廬不見春,漢衣雖舊淚痕新。如今最恨毛延壽,愛把丹青錯畫人。」楊貴妃詩曰:「金釵墮地別君王,紅淚流珠滿御床。雲雨馬嵬分散后,驪宮不復舞《霓裳》。」讀罷《周秦行記》,人們不得不讚歎輕快筆調與陰謀動機的巧妙結合。

作者證實


此篇作者﹐歷來說法不一﹐而其寫作意圖實與中晚唐統治集團內部朋黨鬥爭有關。世傳牛僧孺政敵李德裕因此篇而作《周秦行紀論》﹐攻擊僧孺"以身與帝王后妃冥遇﹐欲證其身非人臣相也﹐將有意於'狂顛'。及至戲德宗為'沈婆兒'﹐以代宗皇後為'沈婆'﹐令人骨戰﹐可謂無禮於其君甚矣﹗"又劉軻《牛羊日曆》(一說為皇甫松所作《續牛羊日曆》)亦引用《周秦行紀》以詆毀牛僧孺。而北宋初賈黃中以為《周秦行紀》實非牛僧孺作﹐乃是李德裕門人韋瓘所撰。
宋·晁公武《郡齋讀書志》十三云:《周秦行紀》 “賈黃中以為韋瓘所撰。瓘,李德裕門人,以此誣僧孺”;明·凌濛初《二刻拍案驚奇》卷三十七《疊居奇程客得助 三救厄海神顯靈 》亦云:“如牛僧孺《周秦行紀》道是僧孺落第時,遇著薄太后,見了許多異代本朝妃嬪美人,如戚夫人、齊潘妃、楊貴妃、昭君、綠珠,詩詞唱和,又得昭君伴寢許多怪誕的話。卻乃是李德裕與牛僧孺有不解之仇,教門客韋瓘作此記誣著他。只說是他自己做的,中懷不臣之心,妄言污衊妃后,要坐他族滅之罪”。
魯迅《中國小說史略·第十篇· 唐之傳奇集及雜俎》稱:“牛僧孺在朝,與李德裕各立門戶,為黨爭,以其好作小說,李之門客韋瓘遂托僧孺名撰《周秦行紀》以誣之。”其《唐宋傳奇集·稗邊小綴》亦云:“僧孺性堅僻,與李德裕交惡,各立門戶,終生不解。又好作志怪,有《玄怪錄》十卷,今已佚,惟輯本一卷存。而《周秦行紀》則非真出僧孺手。晁公武(《郡齋讀書志》十三)云: ‘賈黃中以為韋瓘所撰。瓘,李德裕門人,以此誣僧孺’者也。案是時有兩韋瓘,皆嘗為中書舍人。一年十九入關,應進士舉,二十一進士狀頭,榜下除左拾遺,大中初任廉察桂林,尋除主客分司(見莫休符《桂林風土記》)。一字茂宏,京兆萬年人,韋夏卿弟正卿之子也。‘及進士第,仕累中書舍人。與李德裕善。……李宗閔惡之,德裕罷,貶為明州長史。’見《新唐書》(一六二)《夏卿傳》,則為作《周秦行紀》者。”
至今,不少工具書及介紹唐傳奇或唐代狀元的論文與著作,如《中國人名大詞典》、《中國文學家大辭典》、《中國文學家詞典》(古二)、《唐人小說選》、周亞非《中國歷代狀元錄》等在介紹韋 瓘時,一般都是沿襲這種說法。在網際網路上隨便瀏覽,談李牛黨爭的、談唐傳奇的、談文獻資料辨識的提到韋瓘或《周秦行紀》時也往往沿襲這種說法。
這種說法的主要依據是《新唐書》卷一六二《韋瓘傳》:“正卿子瓘,字茂弘,及進士第,仕累中書舍人。與李德裕善,德裕任宰相,罕接士,唯瓘往請無間也。李宗閔惡之,德裕罷,貶為明州長史。會昌末,累遷楚州刺史,終桂管觀察使。”《全唐文》卷六九五《韋瓘小傳》也基本上是照錄這段文字。然而這個傳記卻大有問題。
岑仲勉先生在《隋唐史》(中華書局,1982年版)第438頁注28中在引用上述《新唐書》的內容後有長按語曰:
韋瓘《浯溪題名》雲“太僕卿分司東都韋瓘,大中二年十二月七日過此。余大和中以中書舍人謫宦康州,逮今十六年,去冬罷楚州刺史,今年二月有桂林之命,才經數月,又蒙除替,行次靈州,聞改此官。”《容齋隨筆·八》評《新傳》云:“以題名證之,乃自中書謫康州,又不終於桂,史之誤如此。瓘所稱十六年前,正當大和七年,是時德裕方在相位,八年十一月始罷,然則瓘之去國。果不知坐何事也。”余按大和七年二月德裕始入相,同年六月宗閔方罷相,瓘固可因宗閔而去,《新傳》謂貶在德裕罷相后,許有錯誤。洪邁之意,無非坐實瓘為德裕黨,固有此疑;然德裕柄國五年余,瓘未內召,位不過刺史,擢桂管反在德裕失勢之後,改分司只因馬植報復舊恨(見莫休符《桂林風土記》),瓘與德裕之關係,從可知矣。瓘以元和四年狀頭及第,榜下除左拾遺(同前《風土記》及《唐才子傳·六》),行輩還在德裕先,《讀書後志·二》竟謂瓘“李德裕門人,以此(《周秦行紀》——原注)誣牛僧孺”,所謂拾人牙慧不加深考者。
劉開榮既引證《全唐文》六九五《浯溪記》之一節,反作出瓘為明州長史“比在會昌四年十一月以前李宗閔還未敗的時候”(《唐代小說研究》舊版五二頁——原注)之無關痛癢的猜測,凡讀書不細看全文者,往往發此弊。《唐宋傳奇集》將《桂林風土記》之韋瓘與《新書》一六二之韋瓘分作兩人(三一三——四頁,原注)實一時失察,《新書·韋瓘傳》末明言其官終桂管觀察,因與《桂林風土記》所敘無異。
其次,《傳奇集》及《唐代小說研究》均不信《周秦行紀》為牛作(均同前引——原注),自有其片面理由,然另一方面《周秦行紀》之作者,亦並非毫無疑問;一般外集所敘,往往滲入偽作,是常見之事。此論收入《李衛公外集》卷四,猶可疑者。論云:“須以太牢少長咸置於法,則刑罰中而社稷安,無患於二百四十年後。”按自武德元(618)至大中十一(857)才足二百四十年,德裕死已七年矣。人多為牛辯,對德裕事迹卻未細加審察,固難免乎一偏之見也。
概括起來,岑先生表明了如下觀點:
一、《桂林風土記》中所載的韋瓘與《新唐書》卷一六二中所載的韋瓘實為同一人。
二、韋並非“終桂管觀察使”。
三、所謂韋與李德裕有特別的關係,並隨李的失勢而被貶的說法與事實不符,相反李德裕掌權時,韋一直被貶;李一失勢,韋便得意升遷;韋為李德裕門人的說法尤其錯誤,因為韋在官場的行輩在李德裕之前。
四、治唐人小說者所謂韋偽托牛僧孺作《周秦紀行》之事亦不可靠。
筆者完全贊同岑先生的分析。綜合各種有關韋瓘的資料,可得其生平事迹如次:
韋瓘(789-850?年),字茂宏,京兆萬年(今陝西西安市)人,為京兆韋氏龍門公房後裔。伯父韋夏卿,元和(806-820年)間官至太子少保;父親韋正卿,大曆二年(767年)與夏卿同登茂才異等科[2,3,4,5]。
韋瓘元和二年(807年)始進京參加進士試,其時19歲。四年(809年)以榜首中選,榜下授左拾遺[2,6]。當時名重縉紳,馬植為長安令,二十八度候謁,不蒙一見[7,8]。八年或稍後撰《宣州南陵縣大農陂記》。十五年(820年)以敢於進言遷右補闕,充史館修撰[7,10]。累遷倉部員外郎、司勛郎中[7,11,12]、中書舍人。二十年二月撰《修漢太守馬君廟記》。大和七年(833年)貶為康州(治今廣西德慶縣)刺史(其時李德裕在相位,見前引),后再貶明州(治今浙江寧波市)長史。武宗會昌六年(846年)遷楚州刺史[14,15]。宣宗大中二年(848年)二月(或雲三月)遷桂管觀察使。三月①,馬植以禮部尚書、鹽鐵轉運使同平章事,追尋舊事,十二月韋被改任太僕卿,分司東都[7,8,16]。以後事迹未見記載,大約不久即卒於此任②。
韋瓘當時以文學知名,後世亦視為文學家,可惜作品多佚,僅《全唐詩》錄存其詩1首、《全唐詩續拾》補收其詩兩句、《全唐文》錄存其文3篇[13,14,15]。
我們先證實岑先生說的韋瓘的行輩在李德裕之前。
《舊唐書·李德裕傳》載:“德裕……不喜科試,年才及冠志業大成。貞元中以父譴蠻方隨侍左右,不求仕進。元和初以父再柄國鈞,避嫌不仕。台省累辟諸府從事。十一年,張弘靖罷相鎮太原,闢為掌書記,由大理評事得殿中侍御史。十四年府罷從弘靖入朝,真拜監察御史。”《郎官石柱題名新考訂》263頁云:“賈餗《贊皇公李德裕德政碑》:‘釋褐,詔授校書郎,累遷至監察御史,元和十五年,以本官召充翰林學士。’”
據《舊唐書·憲宗紀》載:元和二年正月“己卯……以中書舍人、翰林學士李吉甫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同年“十二月甲寅,宰相李吉甫封贊皇侯”;三年二月“丙申,宰相李吉甫進封趙國公”;同年“九月……戊戌,以中書侍郎、平章事李吉甫檢校兵部尚書、兼中書侍郎、平章事、揚州大都督府長史、淮南節度使”;“六年春正月……庚申,以淮南節度使、中書侍郎、同平章事、趙國公李吉甫復知政事、集賢殿大學士、監修國史”;“九年春正月……李吉甫累表辭相位,不許……十月……丙午,金紫光錄大夫、中書侍郎、同平章事、集賢大學士、監修國史、上柱國、趙國公李吉甫卒”。可見李吉甫自元和二年正月到去世,當宰相近5年、使相3年。
將他們父子的生平事迹結合起來看,李德裕在其父生前“避嫌不仕”時間較長,直到李吉甫去世后的元和十一年才當了張弘靖的掌書記,其起點官階是“校書郎”(秘書省校書郎為正九品上③、弘文館校書郎為從九品上)。張國剛認為:“李德裕以蔭補校書郎,末仕即被闢為河東掌書記”是屬於“獲得做官資格的有出身人”“入幕”一類。十五年,他被提拔為翰林學士了,其本官還是“監察御史”(正八品下)。而韋瓘元和四年中狀元,“榜下即授左拾遺”(從八品上),到十五年升為右補闕(從七品上)。可見,韋瓘不僅比李德裕出仕早7年,而且直到元和十五年職位也較高,韋為李德裕門人之說是不符合歷史事實的。
李德裕後來居上,我們再看他當權時是否提拔過韋瓘。綜合《新唐書》《文宗紀》、《 武宗紀》、《宣宗紀》等可以得知:
1、大和 七年“二月丙戌,兵部尚書李德裕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六月……乙亥,李宗閔罷。”這年韋瓘貶官康州。
2、“八年……十月……庚寅,山南西道節度使李宗閔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甲午,李德裕罷。”這年未見關於韋瓘的職位變動。
3、“開成五年……九月丁丑,淮南節度副大使李德裕為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他這次任職時間頗 長,且榮銜不斷提升:會昌二年正月“己亥,李德裕為司空”;三年六月“辛酉,李德裕為司徒”;四年八月“戊申,李德裕為太尉”,這些年未見韋瓘被提拔,相反由“謫宦康州”進一步貶謫為明州長史當正在此期。
4、“會昌六年 …… 四月……丙子,李德裕罷”,這年韋瓘由明州長史升任楚州刺史。
5、“大中元年……十二月戊午,貶太子少保李德裕為潮州司馬。”次年二月(或三月)韋瓘遷桂管觀察使。
韋瓘的官職升降跟李德裕掌權與否幾乎恰恰相反。
上引《浯溪題記》已表明,韋瓘無論是官職還是生命均非“終桂管觀察使”,無需多言。
《桂林風土記》云:“韋舍人瓘年十九應進士舉,二十一進士狀頭,榜下除左拾遺。於時名重縉紳,指期直上。馬相為長安令,二十八度候謁,不蒙一見。大中初任廉察桂林,才半歲而馬相執大政,追尋舊事,非時除賓客分司。”與前引韋瓘所撰《浯溪題名》相合,也與《新唐書》卷一六二中所載的韋瓘同時、同名、同姓,也都是進士出身(《新唐書》卷一六二未提是否“狀頭”),這種巧合抑或有之,但任職經歷也相同,這種可能性就極小了。特別是,不同文籍所載韋瓘都任過“桂管觀察使”一職,而《唐方鎮年表》只載有一個韋瓘“大中二年三月任,十二月降賓客分司”;《新唐書·韋瓘傳》和《浯溪題名》都提到韋瓘曾任“楚州刺史”,郁賢皓只考證出一個“會昌——大中二年(?一848)”任該職的韋瓘;古今研究唐代郎官石柱題名的勞格、趙鉞、岑仲勉也只發現一個韋瓘[7,11,12],顯然就是同一人。
既然韋瓘為李德裕門人之說不成立,他也不是李德裕保護而李宗閔“惡之”之人,往往李宗閔一派當權他還能得到提拔,也就不可能也沒有必要偽托牛僧孺作《周秦行紀》而陷之。古人的說法也只是猜測,既不合情理,也缺乏事實依據,今人應當明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