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教育學
2003年張嘉泉提出的學說
身體教育學(Somapedagogy,2003- )是張嘉泉在2003年9月發表於北大論壇的近三萬字的論文《身體教育學》中首次提出創建身體教育學學說。身體教育學(Somapedagogy)是在現代哲學、現代詩歌及現代教育的啟發下,在具體的教育實踐和對各種教育現象的思考的前提下,對中國古代教育及現代教育流派如華德福教育,瑞吉歐教育,蒙台梭利教育,奧爾夫教育,EYFS教育,常春藤教育,斯賓塞教育,自然教育,快樂教育,新教育,生命化教育及多元智能教育理論的共同特點的總結。
身體教育學,顧名思義,就是主張身體是教育的根本,在教育過程中始終堅持把每個人的身體作為教育的出發點和中心點,而不是以知識、技能或其它除身體外的功利化的如應試等為目標的教育學說。身體教育學既通過身體培養品格,又針對身體培養體格;既成之以獸身,又養之以人心;既野蠻其體魄,又文明其精神;既保護孩子隨心所欲的天性,又通過教育習得做人處世的規矩之道;通過動靜結合的身體訓練,最終達到孔子自述中所談到的身體教育的目標:“從心所欲不逾矩”。
身體教育學倡導孔子提出的“君子不器”,在重視生理學意義上的身體健康的同時,強調身體既是羊群也是牧者,是單一意義的復體。每個人都要做一個能夠自牧的人。身體不是革命的本錢,不是應試的工具,身體既是一切教育手段的載體,也是一切教育手段的服務對象。真正意義上的人是獸性與人性不可偏廢地完美結合。教育要讓學生先做自然人,再做社會人,讓身為高等動物的學生在學校、家庭和社會中享受聯合國《動物福利憲章》提出的動物的五大自由:一、不受饑渴的自由;二、生命舒適的自由;三、不受痛苦、傷害和疾病的自由;四、生活無恐懼的自由;五、表達天性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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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體:認識身體、保護身體、磨鍊身體、控制身體、美化身體、運用身體。
五一:身心合一,天人合一,教學合一,動靜合一,知行合一。
四格:體格、性格、品格、風格。
四手:舉手、拍手、握手、牽手。
四樂:樂觀、樂群、樂教、樂學。
身體中心 VS 知識中心
常勞動常運動的身體教育 VS 少勞動少運動的知識教育
森林裡的孩子 VS 幼兒園裡的孩子
月光下的孩子 VS 燈光下的孩子
赤腳 VS 穿鞋
肢體記憶 VS 大腦記憶
園丁 VS 蠟燭
君子不器 VS 不打不成器
身體導師 VS 靈魂工程師
終身為友 VS 終身為父
調皮淘氣 VS 乖巧順從
站著、走著、跑著、跳著 VS 坐著
從心所欲不逾矩 VS 循規蹈矩
負劍賦詩 VS 負重赴試
身體寫作 VS 知識寫作
理直氣壯談愛情 VS 不談愛情
離題萬里 VS 緊扣中心
修身國學 VS 經典背誦
學科整合 VS 分科教學
因材施教、量身定做 VS 精英教育,選拔淘汰
三色育人 VS 三好生
詩教詩療 VS 詩歌除外
培養小動物 VS 培養小大人
身教 VS 口授
自牧 VS 自律+自由+自尊+自理+自愛+自覺+......
張嘉泉
1977年生於福清市一都鎮上雲村。12歲奉父命擔任鄉村代課教師近半個月,25歲創立身體教育學,29歲擔任校長。33歲成功地把身體教育學下設的校園足球子課題推向全國。先後在小學、高中、初中、大學執教。十幾年身體力行地推行國學教育、團隊教育、詩歌教育、音樂教育、雙語教育、閱讀教育和自然教育。著有小說、詩歌、散文、童話、論文、詞曲等近百萬字。現為中國身體教育學研究會創會會長、福建省情商研究會理事,福建省作家協會會員,福州華南實驗小學校長。
張嘉泉的身體教育學
( THE EDUCATOR《教育家》雜誌第11期 )
必須敢於衝破傳統教育的束縛,倡導教育家辦學 記者:何永志 圖:何永志
行至福州城南的高蓋山,城市的鋪展到此突然終止,這片山腳之地與相距不遠的繁華都市完全是兩個世界,似乎沒有過渡即到了鄉村。華南實驗小學正好在這座城市南端的終點上。學校面積狹窄,學生不多,常年保持在三四百人的規模。校園建築低矮陳舊,看起來甚至有些破敗。
這所目前老舊小學卻是福建省第一所公助民辦寄宿制學校,創建於1989年。創辦人劉美珍,曾是中國人民大學的教授,出自教育世家,她的父親是民國時期著名教育家劉仰文。上世紀80年代,劉美珍退休回到家鄉福州,先後創辦了華南女子學院、華南優教研究所、華南實驗幼兒園、華南實驗小學、華南實驗中學。即便面對90年代風起雲湧的教育產業化浪潮,學校仍然不為所動,20多年來,一直堅持每班30人左右的小規模精緻辦學的模式。
校長張嘉泉,衣著隨意,敦厚樸實,臉上總掛著陽光燦爛的笑容,29歲就當上校長的他絲毫沒有傲氣與官氣,聽他聊天,像鄰家大哥一般親切。
足球是最好的教育手段
2010年12月,教育部和國家體育總局首次聯合在大連召開了全國青少年校園足球研討論壇,張嘉泉作為全國唯一的中小學校長代表,做校園足球專題報告。福建足球基礎向來薄弱,一直被足球人視為“沙漠”。但華南實小的足球實踐與他激情的演講給人留下深刻印象,一時各路媒體爭相報道,講學邀請紛至沓來,年紀輕輕的張嘉泉成了全國著名的足球校長。
2009年,國家體育總局和教育部聯合開展校園足球活動,在全國近100個城市的5000多所學校啟動了校園足球活動。華南實小面積小,操場只是教學樓與住宿樓之間的一小塊空地。福建足球界的元老林恩翔教練到校考察后,卻認為場地正好可以建成一塊標準的五人制足球場。這次機會讓張嘉泉開始深入研究足球的教育意義。國際足聯章程中的一句話讓他激動不已:足球是最好的教育手段。他就此堅定地投入到校園足球活動中。
很快,學校建起了球場,專設校園足球辦公室,全面負責校園足球文化建設;各個班級成立男女生足球隊;男女教師足球隊、家長足球隊和教職工家屬足球隊也先後組建起來。
每天下午四點過後,足球場立刻成為校園內最熱鬧的地方。記者印象最深的是,因為球場不大,只有兩個球門,沒辦法保證每個孩子都能站上球場中央踢球,三三兩兩的孩子要麼就在場邊練習傳球、顛球,要麼就將圍牆與教室的外牆當做射門目標,沒有哪位老師會上前制止。記者上場和五年級隊主力過了幾招,儘管是和老師一隊,以大打小,但他們的技術還是會讓大人難堪。面對老師,他們也是真刀真槍地拼搶,毫不畏懼。兩場比賽,老師隊竟然都以失利告終。
孩子們的足球水準主要得益於林恩翔教練的專業指導。他也是福建省足協的外聯部主任,孩子們因此得以接觸到不少高水平的教練和比賽。張展維、張兆祿、蘇榮宗等台灣五人制足球界著名教頭曾多次到校傳授球技,還率領台灣七支精英隊來華南實小聯誼。在他們的邀請下,華南實小足球隊也曾前往台灣進行比賽,成為兩岸小學生足球交流的破冰之旅。今年,海峽兩岸足球界更是將訓練基地設在華南實小。
只要沒有重要事情耽擱,張嘉泉每天都會和師生們一塊兒踢球,很多時候,他還是赤腳上陣。他發現,只要校長經常踢球,開展足球活動所能遇到的絕大多數困難都不再成為困難。“踢球3年多,足球幾乎每天都給我驚喜。足球背後,藏著豐富的教育智慧,參與其中,人人受益。”
足球帶給學校的改變顯而易見,首先是體質的改觀。以前升旗儀式常會有學生暈倒,如今師生們普遍感覺身體好很多了。過去,學校還組織了兩支特殊的隊伍:哮喘隊和肥胖隊,現在,患有哮喘的學生與肥胖學生已經湊不夠一支隊了。今年5年級的陳永升,因為想治鼻炎而踢球,現在他是福州唯一的“全國足球希望之星”,中國足協的冬訓、夏訓都會叫上他。第二,收穫家長的信任和理解,因為家長們發現,孩子並沒因為踢球而出現重大的安全事故,有的孩子即便有摔傷、擦傷,從沒有抱怨半句,反而越來越著迷,不少家長也願意來學校和師生一塊兒踢球。第三,學生真正懂得文明。記者在校幾日,走到校園的任何一處角落,每一位學生都會自覺地站定,鞠躬行禮,叫聲“叔叔好”或者“老師好”,一位學生在樓角公話處正講著電話,見有來人,也立刻站得筆直,微微鞠躬,報以微笑。
“足球能同時培養孩子體格、性格、品格、風格,在踢球時引導孩子學做人是最有效的。”在張嘉泉眼中,《國際足球比賽規則》就是一部培養走向世界的中國人的最好教材。“比如在踢球前的升旗,以及與對手的握手,這些都是國際禮儀的重要內容。足球的意義還在於不需要跟孩子講任何的人生大道理,孩子通過參與足球活動,親身體驗,能建立明確的規則意識。因為踢足球時,你不遵守遊戲規則就沒人願意跟你踢。而你要遵守的是陽光底下通行於世的公約,它很具體地讓孩子知道要文明踢球,不能有任何粗魯的言行。只要有,就要吃牌。髒話出口,紅牌出手!更別提打架鬧事了。再比如我當守門員,學生因攻破校長的球門所收穫的自信與自尊,平等與民主的信念,這種效果我想是任何課堂教育都達不到的。”
足球與各學科有機整合
除了訓練、比賽,張嘉泉還將足球視為打破分科太細之弊,實現各學科大融合的最好載體。因此足球在華南實驗小學不僅僅是一項運動,它還和語文、數學、英語、音樂、美術和科學等文化課緊密地結合在一起。
在語文教學里,足球被分成說足球、寫足球和讀足球。
說足球就是朗誦和解說。國學是華南實小的校本課程,學校不定期開展足球古詩詞朗誦會,舉行“蹴鞠與足球”為主題的足球之夜等活動。另外,每場比賽的時候,學校都會安排一些學生解說。足球場成為了學生們即興演講的好地方。為了更好地讓學生們掌握解說的技巧,學校還有專門的足球解說員培訓會。
因為學生們喜歡足球,因此對寫足球的興趣也很濃厚。學校還購買了一些關於足球的書籍,以足球明星傳記和繪本故事為主,學生們閱讀興趣顯著增強。
足球場是長方形的,足球是圓的。這些元素實現了足球與數學教學的無縫鏈接。學校根據不同的年齡,從教學生測量球場的長度和寬度等等開始,到計算足球場的面積、足球場的角度、比賽的時間等等。高年級的學生就開始學一些足球的半徑、直徑、體積、弧度等等的計算,還有一些簡單的關於足球的應用題。學校專門編著了校本教材《足球與數學》,並在教學中對其進行完善。
足球場也是學校最開放的“英語角”。學校不僅編寫了純英語的足球英語教材,讓老師在課上教學生們足球英語,還組織了全英文足球賽。現場的主持人、解說員、拉拉隊和參賽選手全過程都要說英語,讓學生在體驗中自信地說出適用的英語口語。
圓形的足球還包含很多科學知識,如重力、摩擦力、慣性、速度、力量等物理學原理,製作足球的材料、球鞋的原料等涉及化學問題,足球的形狀類似星球,這些學科小學生可能不太懂,但是老師在踢球的時候會引導學生對這些問題進行思考,啟發學生對未知世界的探索能力。
張嘉泉撰寫的《身體教育學之校園足球子課題》一書有望年內出版。中國足協副主席薛立在本書序言中指出:這本書創造性地將足球教育有機地融入到各學科教學和實踐之中,是對校園足球文化教育功能的最好詮釋,很值得參閱和推廣。
從“身體寫作”到身體教育
其實,華南實小的足球運動僅僅開展了不到四年。張嘉泉此前也並不太懂足球,能在這麼短暫的時間內豐富校園足球內涵,全因張嘉泉對於教育獨闢蹊徑的理解。這位年輕人早在10年前就自封了一個頭銜——身體教育學創始人。
2003年,張嘉泉發表了名為《身體教育學》的文章,首次提出成立身體教育學的觀點。身體教育學主張身體是教育的根本,在教育過程中始終堅持把每個人的身體作為教育的出發點和中心點為目標的教育學說。他要求最終達到孔子自述中所談到的教育目標:“從心所欲不逾矩”。
那一年,張嘉泉25歲,剛剛大學畢業兩年,只是華南實驗學校的一名中學語文老師。“我真正的理想是做一個詩人,做一個獨立不懼,遁世無悶的詩人。所以當我成為教師之後,詩歌帶給我的一切體驗與思考都會不自覺地與教育聯繫起來。”
張嘉泉興趣非常廣泛,會彈吉他、會拉二胡、小提琴和作曲,左右手都能寫字,書法一流,易經也不錯。最愛不釋手的則是詩歌。讀大學時,他曾自創詩社,並出版過三本小詩集。其中不乏優秀之作,如《詩經里的女子》和《父親的嗩吶》曾入選教育部重點課題之潘新和著的《語文:表現與存在》一書。當然,詩歌給他最美好的饋贈莫過於美麗的妻子。他的妻子是天津人,兩人天南海北,從未謀面,只因彼此熱愛詩歌,而相互欣賞,最終戰勝距離,走到了一起。
張嘉泉將他的教育思考稱為“身體教育學”,深受詩歌和文藝評論的啟發。2000年前後,以尹麗川、沈浩波等為代表的“身體寫作”風頭正健,北京詩人們創辦《下半身》的刊物直接對抗當時的主流文壇。張嘉泉結合個人詩歌創作和教學實踐,寫詩反擊下半身寫作,通過網路展開了討論。文藝評論家謝有順在這期間發表的一系列有關身體寫作的文章也對他產生了極大觸動,因為他是張嘉泉的同門師兄,師承"閩派教育"代表人物孫紹振教授。張嘉泉自覺地從寫作的問題想到了整個教育的問題。“一時間似乎人人都在談身體,教育的重心是否也應該落在身體上呢?”
而當他讀到尼采的《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時,更有醍醐灌頂之感:身體是一個大理智,一個單一意義的復體,同時是戰爭與和平,羊群與牧者。“身體既是羊群也是牧者,是單一意義的復體。每個人都要做一個能夠自牧的人。”張嘉泉感覺距離真正的教育更近了,“君子不器,身體不是革命的本錢,不是應試的工具,身體應是一切教育手段的載體,也是一切教育手段的服務對象。承認獸身是理智的回歸,是教育的前提。真正意義上的人是獸性與人性不可偏廢地完美結合。教育要讓學生先做自然人,再做社會人,讓身為高等動物的學生享受到聯合國《動物福利憲章》提出的動物的五大自由。
花季雨季不能沒有詩意
帶著這樣的思考,他走上了講台。華南實驗中學的語文課堂成了他第一塊試驗田。很多老教師驚呼“這小子太離經叛道”,而他的學生卻無比歡迎,“終於可以詩意地表達自己的內心”。因為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裡,張嘉泉便將兩本語文教材上完了。剩餘的大量時間,他與學生呼朋喚友,讓學生給學生上課,課餘也不布置作業,就教學生閱讀、寫作。
張嘉泉鼓勵學生無所顧忌的發揮,解放五官、四肢,乃至每個毛孔都要解放,讓身體的每個器官都去體驗生活。哪怕下筆千言,離題萬里,因為靈感在筆尖。如此引導,他發現原來天天迷戀上網的學生紛紛愛上了寫作,一天不讀不寫就會心癢手癢,有學生給張嘉泉留言說“哥倫布發現了美洲大陸,我發現自己迷上了寫作。”“堅持每天寫作,像太陽一樣每天出來!”
閱讀引導更為大膽,張嘉泉堅決反對學生看各類作文書,避免學生養成找範文、好句的壞習慣。在他擔任小學校長后,首先將圖書館五百多本作文書給扔了。他在語文課上常常什麼都不講,直接抱著幾摞世界名著分給學生,整堂課就是讀名著。他只給學生把風,時不時地偷偷看向窗外,避免被巡查老師發現。“我還是第一次那麼滿足地讀了一些世界名著。”張嘉泉任教后的第一撥學生吳娜回憶說。
林弨回憶說,“嘉泉老師那時是因材施教,經常一對一或者一對三地和我們面談,推薦給每個學生看的書都是不一樣的,我看的是《道德經》《周易》,我同學看的卻是《論語》,魯迅、舒婷、海子、食指、錢鍾書啊等等其他作家的作品。初中時我們就看過村上春樹的《挪威的森林》,因為裡面涉及了性的內容,對於那時懵懵懂懂的我們來說真是誘惑巨大,圖書館就兩本,被我們班的男生輪流著借。還不敢明著看。後來嘉泉老師發現了,他卻鼓勵我們以欣賞的態度去體會,因為這件事,我們班後來還真有人也開始嘗試寫類似的文章。”林弨特別佩服張嘉泉的魅力,“許多人談及‘身體寫作’,容易停留在性這個問題,但是教育者若能直視身體的教育意義,它正好可以解決當下性教育難題。”
張嘉泉的創作經歷和飽滿的熱情像一根火柴很快引爆了另一群年輕人的心。“花季雨季不能沒有詩意。每個孩子天生都是詩人。”說起創作,張嘉泉總會興奮。當年一家媒體搞過一次徵文比賽,結果主編崩潰了,打電話到學校,問這裡的學生怎麼了?因為,僅這所學校就有1000多份投稿,竟同時出自張嘉泉這個班。林東那年讀初一,語文科考試成績常在及格線徘徊,對語文學習缺乏興趣,也沒有信心。但跟著張嘉泉學詩半年,欲罷不能,創作近百首,成了校內著名“詩人”。張嘉泉至今都對林東的一首《無題》印象頗深:
風悄悄吹來
把人們吹進了醫院
……
無知的我
像一朵白雲
在空中觸摸無知
2005年,他將這一套教寫作的方法集結成書,稱之為《反向作文法》。
12歲成了最好的老師
一個教育者的教育方式往往與其個人的成長經歷有著某種深刻的聯繫。
“別看我們學校小,學生不多,但管理壓力一點也不小。”張嘉泉說,有的孩子家境很好,卻因與父母相處少而缺乏教養;有的孩子隨生意遷徙,出生在國外,回到中國讀書茫然無措;也有不少孩子,或受父母離異影響,或全家溺愛嬌寵,染上一身乖戾之氣,他甚至遭遇過動不動就拔刀相向的孩子。
對付頑劣的小孩,張嘉泉似乎信心滿滿,眼中突然冒出一絲狡黠的光亮,“到這裡來上學的一部分學生其實往往是眾人眼中所謂的差生,但在我眼裡,沒有差生,每個孩子都具有詩意的天賦,可以給人驚喜。我特別明白他們需要什麼,因為小時候,我就是最頑皮的學生!”
張嘉泉的老家正是中國近代“開眼看世界的第一人”的林則徐的祖籍福清,是現代著名的僑鄉。福清靠海,但深山也多。都說蜀道難於上青天,但福建人一直覺得閩道更比蜀道難。張嘉泉就出生在一個偏僻山村,小時候的世界似乎永遠只有望著這山比那山高。
他上小學時,已經是上世紀80年代初,但村裡還沒有正經的小學,他的學校是村裡殘存下來的破舊祠堂,只有1到3年級,30來個學生,學校的老師就是他的父親。父親引導他背《增廣賢文》等國學經典對他後來迷上古典文學有著重要的影響。
後來讀中學了,最調皮搗蛋的學生一定是張嘉泉,數學常常只考八九分。如果哪天課堂變得安靜了,老師明白他又逃課了。他最可惡的是,不僅自己逃課,他還要鼓動其他同學。後來老師實在沒轍,在他不想上課的時候乾脆讓他去山裡砍柴。
張嘉泉12歲那年,身為民辦教師的父親出了一趟遠門兒,一時無人代班上課,父親想他既然不想聽課,乾脆就回來代課吧。於是,學生張嘉泉成了另一群7至11歲的學生的老師。沒想這一當就是半個月,那時還沒有課程表,他想到什麼就給學生講什麼,放在今天,就是全科教學的包班老師。
突然變成老師,張嘉泉變乖了很多。“有一天下著傾盆大雨,我得騎自行車去上課,路上泥濘,摔了好幾次,但我心想一定要趕到,因為那個時候我是老師。雖然當我走進教室時,學生們哄堂大笑,哇,‘落湯雞’!”
這段經歷之後,張嘉泉的興趣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他開始偏好寫書法、讀詩詞這些安靜的活動。後來,高中畢業,他考上了福建師範大學。消息傳到初中母校,作為曾經出了名的曠課生,從小賣部老闆到校長都感覺非常驚訝,“他也能考上師範大學?”
“現在回想當年我教學的情景,感覺就像是我帶領著一群孩子在一個破廟裡玩著過家家的遊戲。後來當我讀到盧梭的《愛彌爾》時,我發現12歲的我成了世界上最好的老師。盧梭認為,一個優秀的教師應該是年輕的,而且,一個聰慧的人能夠多麼年輕就多麼年輕。如果可能的話,我希望他本人就是一個孩子,希望他能夠成為他的學生的夥伴,在分享他的歡樂的過程中贏得他的信任。12歲老師給予學生的正是完全的平等與信任。”
“當校長的五年裡,我一直努力地做全校小朋友的大朋友,也想盡一切教育教學的辦法,但永遠達不到當年的境界。我也跟我的老師一起,嘗試著在初中和小學讓學生上課,但依然達不到當年的境界,因為,我們從來沒有真正像我的父親一樣,完全獨立地讓一個孩子真實地承擔一個教師的責任,也就是說,我們從來沒有完全信任地把一個班百分之百地交給任何一個學生,而且一交就是半個月。當我們發現一個班沒有老師的時候,校長跳起來了,教育局長也跳起來了,我們已經僵化地認為,一個沒有老師在場的班級是危險的。”
所以,擔任校長后,張嘉泉首先重新定義了教師的身份:教師不是塑造靈魂的工程師,而是成就身體的導師。“一直以來,教師被定位為塑造靈魂的工程師。特別要注意兩個詞,一個是塑造,一個是靈魂。正因為身體被普遍的忽視了,因而沒有身體的靈魂便成了可以任意塑造的對像,於是本來多種多樣的心靈被教師千辛萬苦地塑造成千人一面的模型。於是一個個沒有身體的工具就產生了。更可怕的還在於教師還被可怕又可憐地稱為蠟燭。不要以為蠟燭是對老師的最高讚美,這實際上是把窮教師推到了可怕的生存悲劇里。蠟燭燃燒的恰恰是自己的身體,因而教師被無形中剝奪的正是身體。所以,教師真正的天職應該是引導學生認識身體、保護身體、磨鍊身體、控制身體、美化身體和運用身體。”
校長的憂慮
回憶童年,張嘉泉詩意盎然。“我常常一整個上午都獨自一人在一棵大樹下觀察螞蟻,沒有任何人干擾我的興緻,永遠不用擔心上下課的鈴聲。這樣的情境如果有詩人從天上看到,一定會發出會心的微笑。他一定會說,瞧,那是天空與大地間最自由的孩子。”
張嘉泉一直強調“樂享自然”是身體教育學的重要理念。“現代教育最大的問題就是間歇性地控制身體。通過鈴聲控制並切割著所有學生的時間,學生成為坐著的學習者,而不是走著的體驗者。這種教育對一個自由活潑的孩子或一個擁有獨立思考的人來說都是無法忍受的煎熬,很難培養出真正的人。最好的學校要建在森林裡,至少讓每一個孩子做十年的自然之子。”在張嘉泉看來,這正是蘇霍姆林斯基教育理論中最具價值的實踐。在日常教學中,他曾多次帶領全校師生到原生態的溪流里游泳,開展泥巴摔跤活動,並親自上場與師生在泥巴里摔跤,也會半夜帶學生去爬山、鑽防空洞,去看海,等待海上日出……
距離首次提出身體教育學,已經過去十年。十年來,張嘉泉也在不斷研究華德福教育、瑞吉歐教育、蒙台梭利教育、EYFS教育、常春藤教育、生命化教育等等理論,以充實身體教育學。“你會發現各種教育理論的落腳點其實最終都在身體,當教育開始關注師生身體的時候,教育就真的踏實了。”張嘉泉說。
可惜時至今日,身體教育學依然沉寂,無論是校園推廣還是教育研究領域,踐行者稀少。遇見足球,張嘉泉既感幸運,也有憂慮。校園足球的開展證明了身體教育學可以為中國教育注入全新的活力。而足球運動具有的強大號召力,使得校園足球開展稍有成效即能吸引大眾關注,但足球並非身體教育學的全部,他特別擔心同行也僅僅關注表象,而同教育漸行漸遠。
目前,他正全力籌辦“身體教育學研究會”,建設相關基地,以期影響更多校長和老師,讓中國的教育能儘快地從傳統的知識教育轉向身體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