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玉森
葉玉森
葉玉森(1880—1933),字葒漁,號中冷,江蘇鎮江人。精研商卜文,字書亦以甲骨文為主,能詩詞。著作有《楓園畫友錄》。葉玉森一生仕途坎坷,案牘勞形,通曉中西文化,涉獵學術多門,洞悉世情百態。其簿書餘暇,又潛心著述,既攻詩詞文賦,諳熟外文翻譯,亦善書畫篆刻,尤考釋甲骨文字,頗多創穫;業績豐贍,名盛當時。葉玉森雖宦海浮沉,卻潔身自好,愛國愛鄉,惜其身後,令名不顯。
葉玉森通曉中西文化,涉獵學術多門,洞悉世情百態。餘暇,又潛心著述,既攻詩詞文賦,諳熟外文翻譯,亦善書畫篆刻,尤考釋甲骨文字,名盛當時。他長期活動在政界和金融界,研究方向多為甲骨文考釋。
葉玉森書法
葉玉森曾經在日本早稻田大學學習法律
1896年16歲時,他考取秀才。1909年底—1911年,葉玉森在日本早稻田大學、明治大學學習法律。
1913年葉玉森從日本學習法律后回國,在南京寧屬師範學校(民國元年改為省立第四師範,次年與省立一中並為省立南京中學)做過短期教師。此後,在上海還兼過大學的課。擔任鎮江縣立議會議員,後任蘇州高等法院推事兼檢察庭長。
1930年後為上海交通銀行總管理處的秘書長,又兼國立勞動大學、上海大學課務。
1933年3月,葉玉森逝世,享年54歲。
葉玉森祖先為滿洲旗人。據葉氏子孫介紹:其祖先“隨順治入關的始祖封鎮國公,其子襲封建威將軍。他們的一個後人調任江寧將軍、京口將軍。”鎮江古稱京口,葉氏遂正式成為鎮江人。順治十一年(1655),清廷命江寧將軍移駐鎮江,次年又命統率八旗官兵駐防京口,旋撤。十六年(1660),復命都統劉之源掛印,統八旗官兵共甲二千副,並左右路水師駐紮鎮江,這是正式設置八旗駐防京口之始。
葉玉森曾經學習法律的日本早稻田大學
葉家在繁華的西門大街(今鎮江大西路)擁有一爿京貨店,曾一度經營藥材和茶葉,但好景不長,不善經營的兄弟把京貨店搞垮,葉丹崖因受刺激得了精神病,不久便撒手人寰。葉玉森家住九如巷,是西門大街一條尋常巷陌。葉丹崖去世后,母親倪氏由葉玉森奉養,在巷內另一處獨住。倪氏中風死後,葉玉森遷居到鄰近的楊家門德仁里4號居住。
葉玉森故鄉:鎮江
這一帶雖是商氣十足的鬧市,文化品位卻不俗,方圓一兩里內,就出了若干著名文化名人。“京江畫派”的代表人物張夕庵,出生在魚巷一帶;《馬氏文通》的作者馬建忠,出生在天主街(今人民街);《鐵雲藏龜》的作者劉鶚,雖常住淮安城(今楚州),但祖居地在鎮江上河邊,房產在薛家巷,旁支後裔住在楊家門,和葉家近在咫尺;圖書館學大師、書法家柳詒徵寓所在薛家巷。這裡商貿發達,人文薈萃,書店、學校等文化場所也較多,有文成堂書坊、申昌書畫室。申昌書畫室不僅訂閱《申報》“按日分送不誤”,而且專售申報、點石齋兩年所印書畫碑帖。此地的商賈思想開明,崇文尚教。1909年,胡建春、李雁湖、於小川、柳詒徵等在寶塔路橫街創辦潤商學校。毗鄰潤商學校還有一所縣立第二高等小學。
葉玉森於光緒六年四月五日(1880年5月13日)出生在鎮江。葉玉森出生與成長之地,可以說是位於文化名城中的一片文化高地,這裡悠久繁茂的地域文化給了他許多滋養。
葉玉森,原字寶書,后改字杏衫、荇衫,后改字紅於(見《己酉明經譜》。是否取杜牧“霜葉紅於二月花”詩之意?)、葒漁(“紅於”的諧音)、鑌虹,早年又號中泠亭長,筆名葉中泠。不過,當時的書籍報刊大都將“葉中泠”錯作“葉中冷”。其室名五鳳研齋、五鳳樓(得名於作者收藏的“漢五鳳二年磚硯”,該硯台葉氏視作書齋長物。)、頤諼廬、水篊花館、菭境山房、瓠盦、嘯葉盦、夢頡庵、此一是非齋等。他的文字學著作常署“葉葒漁”之名。
《字林滬報》
葉玉森書法
上海《遊戲報》創刊於同時,也是一份消閑性小報,主筆是李寶嘉,字伯元,別署南亭亭長,《官場現形記》的作者。此報開創新型的日報形式,有“晚清文藝小報巨擘”之稱。光緒二十五年(1899年)十一月十七日(12月19日)登載的一則《花好月圓人壽題贈征詩》評選揭曉消息,“丹徒葉君玉森,贈石印《東華續錄》一部十六本”,列為“超等十名的第五名”。此舉屬於報紙開展的文藝性、商業性兼具的海上文社活動,說明“葉中泠”已開始在文壇嶄露頭角。
《字林滬報》
葉玉森對兒童音樂教育興趣濃厚,主張“俚歌須淺顯有味,既不悖乎心理,亦有契乎道德”,親自把《貓咪咪》《搖籃》《地圖》《手巾》等歌編為《女子新唱歌》。他還為匯文女校運動會翻譯美國歌曲《鳩迦進軍》(《進軍喬治亞》),“僭譯其辭,並附音簡譜,廣為傳誦”。其辭云:“嗟彼黑奴,洋洋入耳,忽作狂叫漪。相彼海鳥,呱呱啼來,為我前導漪。美哉甘薯,踴躍出土,犒吾同胞漪。快哉此時,吾飛渡鳩迦漪。”這是中國最早的幾首翻譯歌曲之一。這段時期,葉玉森在音樂教育領域成果顯著,編有《手風琴唱歌》(商務印書館初版,1906年12月),包括了手風琴坐演姿勢圖、手風琴圖、手風琴各部釋名、手風琴之優點、手風琴之製作及價值、演奏法等十二部分,並附練習曲、各國國歌、軍歌。還有《小學唱歌教科書三集》(商務印書館,1907年版),附“簡譜略釋,風琴十二調,黑白用鍵一覽表,手風琴譜”。這些教科書的相繼出版,奠定了葉玉森在中國近代學校音樂教育史上的地位。
宣統元年(1909)端午節前後,鎮江發生了一件“天香樓”式的事件,住在楊家巷的庄鏡蓉的兒媳張氏被他逼奸致死,張氏家族向地方當局鳴冤未果。七月初(8月),正值暑假,唐邦治、葉玉森兩位以“學界中人”身份“邀集紳商各界至節孝祠(今鎮江市旅遊學校校址)為烈婦開追悼大會,“以維風化而志貞烈”。這件聲討封建邪惡的事件,在當時的鎮江城內震動一時,顯示了葉玉森敢於出頭露面、仗義執言的精神。此事令葉玉森終身難以忘懷,有多首詩紀實或悼念之。唐邦治也是秀才,當時也在南京任教,與葉玉森關係契合,曾為葉玉森的《袖海集》取名。
葉玉森書法
葉玉森獲取優貢身份后,照例可獲取功名。但當時清政府開始大量選派公費留學生到外國留學,並給予歸國留學生舉人或進士的待遇,授予高級官職。這在當時的中國青年中引起了極大的反響,有識青年紛紛前往外國留學。
葉玉森決定自費留學日本,考察資本主義政治,探索強國富民的救國之路。當時出洋留學多往日本學習法政、警務、師範等,留洋也使葉玉森向新式知識分子轉變。1909年底—1911年,葉玉森在日本早稻田大學、明治大學學習法律,使他對當時的世界新思潮和西文文化有了進一步的接觸和了解。一次參觀日本靖國神社,看到甲午戰爭、庚子八國聯軍侵華掠取的戰利品,他寫下一闋《玉山枕》詞:“驟雨新霽,海天色、和秋洗。屐聲替瀑,竿絲響電,樓上斜陽婀娜,愁倚。楓初櫻花眼中山,畫不出、笑紅啼翠。憶江鄉、雲樹南郊,舊吟邊、問秋聲誰繼?招魂神社凌霄起,扃哀史,籠悲氣。銹槍插綠,殘旗卷白,酸淚都珠,韻語難綺。越官薪膽未應忘,忍坐待、劍花雕廢。且歸來、訴與瑤琴,把愁腸、共哀弦重理。”
由於老父中風、幼子阿麟(僅12歲)夭折,葉玉森接兄長家信從日本匆匆回國,回國后,葉玉森任南京寧屬師範學校(民國元年改為省立第四師範,次年與省立一中並為省立南京中學)教師。在鎮江,他還與趙曾望、吳清庠、趙光榮等發起成立了地方文藝組織———海門吟社,他們發表了一組竹枝詞,反映鎮江西門(租界)一帶警戒森嚴、奴役國人的實況。葉玉森的一首“江干楊柳千萬枝,江乾兒女雙淚垂;江干煙景太蕭瑟,只覺西風吹亂絲”,表達了反對、仇視帝國主義侵略的感情。後來他還編了一本《海門吟社初編》。
民國肇始,以他的留學閱歷和所學的法律知識背景,加上他的同學柳詒徵任鎮江縣立議會副議長兼鎮江中學堂校長,葉玉森擔任鎮江縣立議會議員,後任蘇州高等法院推事兼檢察庭長。對孫中山建立的民國政府,他衷心擁護。1912年在觀摩孫大總統謁明孝陵禮後有感,賦詩曰:“大風歌罷天龍笑,明月飛來石馬醒!”葉玉森在蘇州任職期間,正值袁世凱篡奪政權,暗殺了宋教仁、林述慶等。葉玉森堅決主張嚴懲暗殺兇手,因此被迫離職。
葉玉森先任安徽和縣厘金局局長,在葉州、舒城等地任稅務官。在和縣,他和詩畫之友、紹興人袁夢白住在一起。1916年,他將和袁的唱和集題詠彙集成《白鰈紅鶼集》,傳於世。這年7月他奉命到舒城勘察水災,看到“毒蚊頑蚪,挾波臣為虐,吾民而魚者,瀕二千人。田廬十九蕩然,稻草漂流,掛喬柯上”。南社社友多人因反對袁世凱而殉難,葉玉森心情非常苦悶。不久,柳亞子把他介紹給長江巡閱使兼安徽督軍倪嗣沖,任文學秘書。倪離職后,葉玉森又委身接任督軍的東海人馬聯甲,任秘書。
他在安徽做官,不離文人本色。在滁縣追慕歐陽修的“文章太守”的生活,不僅親自編纂《滁縣職官志》,還支持當地學者章心培等編纂《琅琊山志》,並“撮舉綱要,指示途徑”,親自刪削成書。據說他每次出巡,必攜紙筆,隨時摭取眼前景物,豐富詩囊,並籌資重修醉翁亭、豐樂亭。琅玡寺大雄寶殿楹聯“大藏數千餘卷,續藏數千餘卷,一切本其稗敗乎,若尋真經必從無字處;出水八萬由旬,入水八萬由旬,須彌山亦稊米耳,要知我佛還在虛空中”;念佛堂“據座然香,有如見佛;合目數息,便是修真”等,都是他的親筆。他還為青陽縣九華山低嶺庵撰聯:“借一蒲團,請我佛向低處說法;擎九蓮瓣,問世人從那裡尋根?”葉縣長的文採風流至今在安徽留有口碑。
當時的皖北兵荒馬亂,貧瘠落後,短暫官吏生涯,葉玉森並沒有撈到什麼鈔票,完全為贍養家庭而為軍閥效勞。1929年蔣介石在南京成立國民政府,葉玉森的家鄉鎮江成為江蘇省會,大有“氣象一新”之味。因為葉玉森的學問才華,慕名來請他當幕僚的政客很多,這時的葉玉森對政治再也沒有興趣了。他曾先後婉謝立法院長孫科之聘,以及江蘇省長顧祝同的任省政府秘書長的延邀,也拒絕過杜月笙的任文學秘書的邀請。他對蔣介石搞的一套,十分反感。“九一八”事變后,他在一首詩中寫道:“東北起煙塵,兒臣自有臣”,表達了對當局不抵抗政策的不滿。他寫給當塗縣長蔣彝(1909—1977)的兩首律詩:“守令古循良,人如龔與黃。立功師太上,畫筆現西方。衛國無龍象,侵關盡虎狼。家山好煙月,羞逐酒徒狂。”“樂事海天游,長風鼓大舟。書矛森北土,花草麗西洲。去國歌宜索,如淵學自求。余方若衣食,老作水天牛。”即表達了此種不滿而又憂憤的心情。
殷墟出土甲骨
葉玉森在安徽為官,兩袖清風,家鄉和安徽的一妻一妾,3個兒子以及弟妹的一人家生活,都由他負擔補貼。葉家沒有田產、房產和存款,他又不善家務,以致債台高築,靠銀行職員的收入難以維持開支,於是又兼國立勞動大學、上海大學課務,也開筆單,賣賣字畫,貼補家用,還是捉襟見肘。後來則寄宿於近北車站閘北中華路、方浜路附近的交行職員宿舍。他因長期積勞成疾,得了肺氣腫,但仍然白天工作,“每於子夜深,攬卷一燈爇,……勒披眼欲昏,冥索腦乃熱。”晚上在局促的書齋里做學術研究,往往到了夜裡兩三點鐘。“嗟余困俗吏,簿書月牽掣”,他要追回淹留宦海的時光。
殷墟出土甲骨
丹徒縣城(今鎮江市區)雖是彈丸之地,但是於甲骨文研究卻是一方重鎮,英才迭出,著述如林。葉玉森的詩友中愛好金石碑版的不少。如趙曾望(1847—1913),學問淵博,精於“小學”,擅書法,尤工篆刻。研究文字學的著名人士除了劉鶚外,還有好友柳詒徵,以及陳邦福、陳邦懷兄弟。丹徒陳氏是《說文》世家,陳邦福(1892—1977,字墨迻)比葉玉森小12歲,精通《後漢書》,20出頭就撰寫年譜等學術著作,對金石甲骨十分鐘愛,著有《殷墟薶契考》《殷契辨疑》《殷契說存》多種。葉玉森十分賞識他,曾把收藏的劉鶚遺拓送給他。
葉玉森除了在《學衡》第24期發表《殷契鉤沉》、31期發表《說契》和《研契枝譚》外,還在《學衡》上發表詩詞,如第21期(1923年9月)、30期(1924年6月)、33期(1924年9月)。而葉玉森算不上“學衡派”人物,吳宓主編《學衡》,主張“論究學術,闡求真理。昌明國粹,融化新知”,其本人卻對葉玉森輩研究甲骨、金石、版本學論著極不感興趣,認為“直如糟粕”,占篇幅且排鋅版“印工繁費”。吳討厭發表此類文章,但是考慮面子等因素“勉為收入”,未料葉玉森3文發表后,來編輯部訪求、郵購當期刊物的海內外讀者絡繹不絕,其中有法國伯希和等,還有人專門訂購24期、31期,去“精上”存“糟粕”———將“學衡主將”胡先驌等人的佳作撕掉扔進字紙簍,重新裝訂收藏葉的論著。甚至當時有好事者把《學衡》這三篇文章專門放大石印單行本,賣幾塊銀圓(一期《學衡》售價僅5角),居然賺了一筆。吳宓認為這是他主持《學衡》筆政“結果最痛心之一事”。《吳宓詩話》(商務印書館,2005)中述及的《打魚詞》,是葉1918年詠嘆北洋總統馮國璋其事的詩(仿吳偉業體)。
葉玉森考釋古文字的方法主要有以下六種:(一)注重字形分析,特別是據偏旁考察釋字;(二)注重從辭例文意考察釋字;(三)注重與其他古文字的比較釋字;(四)注重從甲骨文的初形溯義,通過理解古人造字意圖進行釋字;(五)注重從甲骨文本身的諧聲系統出發,利用古音學知識釋字;(六)注重分析甲骨文中的合文、析文、倒書釋字。葉玉森的甲骨文研究對後來人們系統提出古文字的考釋方法,產生過一定的影響。
抗日戰爭爆發
關於葉玉森的死另有一說:葉玉森50歲以後,生活困窘,家庭負擔較重,一度托安徽大學校長程演生(1888~1955,曾任北京大學教授,外交部特派員)介紹,試圖向中央研究院出售家藏甲骨未果。日本駐蕪湖領事館代理領事藤村願以巨金購買,葉玉森堅決拒絕。1932年“一·二八”淞滬抗戰爆發,葉玉森擔心他的愛物毀於戰火,因把所余甲骨1100片寄存當時住在租界內的吳庠之處。戰事結束后他去取時,不料吳竟說東西不知哪裡去了!他又氣又急,痛心疾首,以至得病去世。不久,即有人向上海某博物館賣了一批甲骨。后又轉售給在上海市立圖書館任職的周連寬(1905—1998),現還收藏在上海博物館。
另外,葉玉森去世前完成的最重要著作《殷墟書契前編集釋》,經秦更年(揚州人,上海中南銀行總銀文書主任、總務課長)、吳靜庵(鎮江人,名定,吳庠之四弟)等人組成的“葉葒漁遺著整理同仁會”的幫助,於次年10月由上海大東書局石印面世。遺憾的是,葉玉森《殷墟書契后編集釋》亦已脫稿,被僕人劉麻子把書稿偷賣到揚州書肆,至今不知下落。
葉玉森遺書數萬卷,被他的小兒媳論斤賣給家鄉鎮江的省立圖書館。至今,鎮江市圖書館古籍部還收藏有葉氏的幾十種著作手稿,是國內收藏葉玉森文獻最多的機構。葉的《天衣集》被南京圖書館收藏。
葉玉森逝世后,蔣彝寫了一首《哭葓漁葉玉森文》,曰:“揚雄已死無奇字,杜牧當年有《罪言》。門外海濤三萬里,秋風何處哭詩魂。”該詩非常切合當時國家離亂的現實和葉玉森凄涼的身份,對葉玉森的文學才華、學術成就評價很高,情真意切,感人肺腑。1934年11月9日大東書局石印本《殷墟書契前編集釋》到了著名甲骨學家董作賓手中,董披覽遺著,緬懷盛年早逝的故人,在扉頁上題記:“葓漁於契文多創穫,貢獻功偉,余所夙佩,廿二年春,史言所(註:國立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遷滬,得與往還,相交日深,葓漁且有邀集同人創設契學會之議,余方聯絡故舊,從事組織,而是年秋(認為當為“春”)葓漁遽以瘵歿,會亦中輟。悲夫!今披覽遺稿,猶不禁為之扼腕太息也。”可見,董作賓對葉玉森的死,是深表悲痛的。葉玉森的一些遺稿由他的同道陸續發表。1933年5月28日、29日上海《晶報》連續發表他對郭沫若《卜辭通纂》“續有評騭”的文章。1939年衛聚賢主持的《說文月刊》(實為葉玉森弟子金祖同所編輯)第一期刊發葉玉森遺詩《夢頡庵詠事樂府》7首,以至於學術界有人以為此時葉玉森還在世。
葉玉森通音律、數學,在日本期間,曾經解析幾何難題。現為鎮江市圖書館收藏的《籌塵》,為一冊算稿,涉及微積分、代數、三角。
書法
葉玉森的短篇小說還有《皇帝借債》、《牛女怨》、《玉樓夢史》等,發表在民國初年的文學刊物上。上海通俗文學刊物《禮拜六》第72期還請葉玉森題刊名。
南社作家多以詩名,葉玉森是諸體兼擅的。中國台灣師範大學博士生林香伶曾對《南社叢刻》中發表的文、詩、詞進行過統計,並列出排行榜,葉玉森發表各類作品總量排位為十二,發表詞總量排第二(共發表188首詞)。
唐圭璋選編的《愛國詞選》收錄葉詞3首。如《百字令·過明孝陵》:“興亡泡幻,六朝多半如是。即今石馬僵風,荊駝浴雨,滿目殷墟淚。十萬松楸渾不見,衰草年年紅死。銀鹿啼來,玉龜飛盡,慘絕朝天。侍當時明月,可憐猶照哀史。”慨嘆國家危亡。《賀新郎·吊史閣部》,結尾“十日揚州飛紅雨,慘年年,化作梅花色。明月下,那堪折。”對以身殉國的史可法寄以深切的哀思,表達了葉玉森強烈的反清思想感情,作者已經站在整個中華民族的立場來評價人物是非了。
葉玉森還有《南鄉子》詞,唐圭璋評點“上片雄豪,下片凄婉,藝術風格直追北宋”。1914年,龐樹柏曾仿鈕玉樵的七律,改作《桃源憶故人》,將“雨絲風片煙波畫船”8字嵌於每句首:“雨蒙蒙里春無影,絲柳也如入病。風剪羅衣還冷,片夢先花醒。煙鬟隱約青難認,波漾趜塵催瞑,畫取舊時芳景,船載江南恨。”葉玉森等一批社友紛紛“仿效繼聲,成為詞壇佳話”。葉作的文字是“雨丸飛獵天山下,絲控桃花驄馬。風勁角弓鳴也,片片荒雲罅。煙迷列堠邊笳啞,波卷龍沙如赭。畫戟玉關雙亞,船漏酣千斝。”主旨是“刺西疆不靖,邊備廢馳,戍軍窳敗醉獵召亡”,足見作者“語短心長,非杞人之言”。1915年2月4日,他與陳匪石、吳梅、徐珂、王蘊章等在上海組織春音詞社,推尊詞人朱祖謀(號強村)為詞長。
葉玉森還寫了一些描繪異域風情、寰宇風雲的詩作。如《太平洋歸舟中作》七律二首,有“放眼都窮惟大氣,低頭忽見有奔雷”;“有淚合流紅海去,似愁都涌白山來”一類氣韻沉雄的警句。葉稱“洞庭三萬六千頃,直是太平洋一杯”,則是放眼世界的真實感受。此外,他曾作《溫則宮詞》《印度古宮詞》多首,以奇特的想象和瑰麗的辭藻寫英國女皇維多利亞的寢室和古印度的宮闈生活,為其他詩人難以構思和無從著筆的。葉玉森並不是埋首故紙堆的腐儒,他反映現實的作品好詩也很多,清新雋永。如《石店子》“人家一兩不成村,流水涓涓直到門。林邊白頭嫗,夕陽扶竹數雞豚。”形象生動,充滿了田園氣味。
葉玉森在鎮江留存的詩詞墨跡不少,出名的有《西門竹枝詞》。他對鎮江南郊尤為鍾愛,在日本留學、安徽為官的餘暇,還念念不忘“江鄉雲樹南郊”、“南郊舊遊”。他在南社期間,曾邀集社友奚侗、陳匪石在鎮江中泠泉聯句,收入《南社詩選》,傳為佳話。丁傳靖的名著《滄桑艷》,卷首有葉玉森的題詞。喜愛他描寫家鄉大西路龍江巷口龍江茶社的《龍江早茶》,云:“龍江樓上早茶香,牛鼎嵯峨客滿堂。我亦清晨趨末座,飽嘗異味說天方。紅爐旋貼芝麻餅,綠碗微溫椒桂漿。只有坡仙愁到此,不容剛鬣入禪房。”用幽默生動的筆法寫出人氣旺盛的鎮江茶社多為清真素茶館的特點,點出火面、燒餅的鎮江特色早餐。
葉玉森在日本留學時,他收購多文種《聖經》的譯本研究。上海書店出版的《中國近代文學大系—翻譯文學集3》收有他的3首譯詩,選自1913年《華僑雜誌》第2期。難得的是,譯者風騷、樂府各體兼備,如英國解萊(雪萊)《雲之自質》(即《雲》),六節79行,用騷體翻譯;滕鼐孫(鄧尼生)《戰死者之蠕與孤》,用樂府詩翻譯,有“三吏三別”之遺風。還有龍斐羅(朗費羅)的《矢與歌》,用漢魏樂府體譯。這些備見詩人才情的作品,在當時頗有影響。
楹聯是獨特的文學形式,葉玉森對此也十分愛好,《花間楹帖》是他專門收集楹聯的著作。他愛好集字聯,集《乙瑛碑》字成聯50副、集《書譜》95副。1916年晉碑《張朗碑》在洛陽出土,這在當時金石書法界引起轟動,葉玉森購置拓本,還集字成聯:“百子縱橫成戰國,七賢玄穆肇清流”。集字聯通順自然,不見湊泊痕迹,頗能收到意外之趣。
葉玉森研究甲骨文,頗有心得,他致力於甲骨文的書法創作,“以毛筆為刀筆”,結體和章法上,葉氏的甲骨文書法工緻、精巧,字體處處對稱,字與字排列均勻整齊,就像一幅圖案。《近代名賢翰墨續編》一輯收錄他贈春蘭秋菊館主人的九言甲骨文聯:“雞一鳴,登天門,觀日出;龍四伏,呼海若,御風行”。他的《天衣集》用甲骨文集字成聯100副,並有楷書對照。葉氏的書法篆刻成就雖不能說開宗立派,但也是成績卓著。他自幼對漢隸、魏碑鑽研很深。他收集金文飾文及象形文字,著有《金文補空錦文說》、《金器象形文為三代圖畫說》,他對金文、甲骨文多有考釋,朝夕摹寫,對古文字的形體與筆法諳熟於心。特別是以毛筆作刀筆,“寓剛於柔,與董作賓甲骨文書法剛勁相映成趣,其線條極精緻細膩,頗有書卷氣息,是一種更為成熟的得殷代甲骨書者的筆意而少刀意新的甲骨文書體的創造與借鑒,較羅、董更趨諳熟與圓融。”
他最多的單幅集甲骨文詩近百字。有鑒賞家認為較之以金文、小篆筆法入甲骨文的羅、董來說,葉氏之甲骨文則更顯書法的特點,董作賓看后贊曰:“以筆為刀,嘆為觀止”。當然,也有評者認為:葉氏書法,注重結合、大小整齊,其飾意有過,失之自然。他的篆書和甲骨,對柳詒徵影響很大,不拘於字形,從用筆到結體隨情意而行,生動婉轉,富有意趣。著名補白大王鄭逸梅說:“海內擅甲骨文者,羅振玉外,當推丹徒葉葒漁。”
葉玉森治印也極有工力,嗜秦漢之法,細白文多仿切玉印,識者認為其作“與古人多合”。1932年,輯成《頤諼廬水滸姓氏印譜》3冊。孫洵《民國篆刻藝術》(江蘇美術出版社,1994)指出,葉玉森還是“在印壇上用甲骨文刻章開先河者之一”,其代表作是為周慶雲治《周夢坡六十后之印記》。實際上,葉玉森自用的印章大都為自刻。1939年,丁仁等彙集的《丁丑劫餘印存》,上起明文徵明、文彭父子,下及葉玉森、高迥273家文人篆刻家印作1900餘方。
葉玉森能畫,1922年出版的《鎮江指南》有“書家”、“畫家葉洪漁”,接洽地都是鎮江“德仁里”。1930年“江蘇書畫展覽會”在鎮江商會新會場舉行,葉玉森還以鎮江書畫家名義參展。可惜他的丹青妙筆傳世稀少,據傳曾作《中泠填詞圖》以寄意。
葉玉森的手跡,在鎮江金山寺留存《雪浪石銘》。雪浪石是一塊高廣尺余的石塊,正面有波浪紋,傳為蘇軾的遺物。原在河北定州,清末拋棄在南京某廢園,後為江蘇省商會主席、南社社員於小川購藏。小川去世後由其家屬贈送金山寺收藏,上面的四言篆銘,是葉玉森1915年初冬應於氏之邀寫的。其銘云:“似雪非雪,不波而波。自然成文,川上風過。堅而能方,小可諭大。蘇髯米顛,或揖或拜。”署款“乙卯十月中泠亭長並書”。字體是小篆,略呈碑意,彌足珍貴。此石現藏金山慈壽塔旁“四寶室”,登塔遊人,鮮有知之者。
1、《殷契鉤沉》葉玉森撰 民國十八年(一九二九)北平富晉書社玻璃版影印本 2、《說契》葉玉森撰 民國十八年(一九二九)北平富晉書社影印本
3、《研契枝譚》葉玉森撰 民國十八年(一九二九)北平富晉書社影印本
4、《殷墟書契前編集釋》(卷一至四)葉玉森撰 民國二十三年(一九三四)上海大東書局影印本
5、《殷墟書契前編集釋》(卷五至八)葉玉森撰 民國二十三年(一九三四)上海大東書局影印本
6、《鐵雲藏龜拾遺》葉玉森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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