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山法門
東山法門
東山法門指五祖的法門,因五祖弘忍禪師住在蘄州黃梅縣之黃梅山,其山在縣之東部,因而叫做東山。
漢末三國紛爭,合浦郡時為吳土,時為晉地,戰事頻繁,南越王行宮由是湮沒。
晉興,郡人在行宮故地建靈覺寺,為廣西現存最早的兩間寺廟之一,故有“三廉古剎”之稱。
隋唐一統,佛教興盛,靈覺寺一度以達摩之言改稱“雲霞寺”。
宋,寶山成禪師拜緣至珠城,因聞達摩之名及所留聖跡,遂立願重修擴建寺廟,寺成,以達摩所創禪宗傳至五祖弘忍東山開法,史稱“東山法門”,故以“東山”為寺名,以示系出禪宗“東山法門”之源。時為一方勝景,嶺南名剎。
那時,東山寺建成四進,南北兩廡。其一山門,其二金剛殿,其三大雄寶殿,其四觀音殿。供奉四大天王,佛祖釋迦牟尼及阿難和迦葉、十八羅漢,觀音大士,護法天尊諸法相。由是,東山寺佛緣深厚,名聲顯於三廉,功德廣播八屬。
東山寺為歷代歷朝名人雅士,官宦謫臣、居士僧侶探勝尋蹤、抒懷寄情、問禪悟道、皈依佛緣之所,時人或“理屐攜琴看舞鶴,邀朋扶杖伴僧間”,或“鎮日論詩頻擊缽,白雲深處不思還”。“菩提老樹迷孤寺,明鏡高台接遠山”、“風送梵鍾喧上界”、“枯座跏趺老衲間”。三廉古剎,意境精妙,氣派超凡,警世脫俗,幽雅辟塵之地,千古傳誦。宋禮部尚書,大學士蘇東坡居廉時,至寺訪僧,欣然留書題句云:“孤雲出岫豈求伴,錫杖凌空自要飛。為何庭松尚西指,不知名奘幾時歸。”極盡古寺禪意精妙。清鮑俊為之作聯:“寶花飛上界,靈鷲起東山。”又書牌匾“三聯廉古剎”。護法天尊韋陀殿亦有聯云:“身是將軍心護法,志歸大士力降魔。”字體莊重凝厚,沉穩儲蓄,更添加古寺神韻。清提督馮子材、廉州知府等也為東山寺修建捐資,碑刻留名。
東山法門的興起
達摩(磨)所傳的禪,到初唐而忽然隆盛起來。被尊為四祖的道信,住蘄州(今湖北)黃梅縣的破頭山(約公元六二0──六五一),會下有五百多人。
到了弟子弘忍。也就是五祖,在破頭山東(所以也稱東山)的馮茂山,繼續弘揚(六五二──六七四),學眾多到七百多人,成為當時中國的禪學中心。杜朏的‘傳法寶紀’(七一三──作),形容當時的盛況為:“既受付囑,令望所歸。裾屨湊門,日增其倍。十餘年間,道俗受學者,天下十八九。自東夏禪匠傳化,乃莫之過”。
達摩的禪門,到這時才成為中國禪學的主流。再經六祖惠能門下──荷澤,南嶽,青原門下的闡揚,進一步而成為中國佛法的主流。在中國禪宗的發展中,被稱為“東山法門”的五祖弘忍,是有重要貢獻的!五祖並沒有著作,現有燉煌出土的‘導凡聖悟解脫宗修心要論’,署名“蘄州忍和上”,這也只是弟子們傳述而撰集下來的。
修心要論
代表五祖禪的‘修心要論’,主要為:“夫言修道之體,自識當身本來清凈,不生不滅,無有分別,自性圓滿,清凈之心:此是本師,乃勝念十方諸佛”。“故知法要,守心第一。此守心者,乃是菩薩之根本,入道之要門,十二 部經之宗,三世諸佛之祖”。
‘修心要論’,大致代表了五祖的禪。然“東山法門”的面目,最好從五祖門人,分化一方的諸大弟子,所表見的禪風去理解。雖然五祖門下,悟入有淺深的不同,應機設化的方便也不必相同,但同承五祖的“東山法門”,在差別中應有共同的部分。從五祖門下的共同部分,來理解“東山法門”當時的情況,應該是更正確的。
五祖門人
五祖門人,有十大弟子,如‘楞伽師資記’(七二0頃),‘歷代法寶記’(七七四──),圭峰‘圓覺經大疏鈔’(八二三)卷三之下,都說到“一方人物”的十弟子。現在還多少可以考見的,有曹溪惠能,荊州神秀,這代表了“南宗”,“北宗”二大系。此外在四川的,還有資州智詵門下的“凈眾宗”;“宣什宗”。五祖門下,遍佈於中國的東西南北,代表中唐時期的禪門。
文殊般若與一行三昧
近代學者,對於禪宗史的研究,重視‘楞伽經’與‘金剛經’,甚至有人以‘楞伽’及‘金剛’,來區分禪的今古。這是以為:五祖以前,是楞伽禪系;到六祖,才以‘金剛般若波羅蜜’教人,成為般若禪系。
其實,五祖與六祖,五祖與其它門人間,能統一而理解其真意義的,應該是‘文殊說般若經’的“一行三昧”。‘
文殊說般若經’,現有三譯:
一、梁扶南三藏曼陀羅仙所譯,名‘文殊師利所說摩訶般若波羅蜜經’,分為二卷。
二、梁扶南三藏僧伽婆羅所譯,名‘ 文殊師利所說般若波羅蜜經’,一卷。
三、唐玄奘三藏所譯,編入‘摩訶般若波羅蜜多經’第七會,名“曼殊師利分”,二卷。
在這三譯中,惟有曼陀羅仙的譯 本,有“一行三昧”一段,如說:“如般若波羅蜜所說行,能速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復有一行三昧,若善男子善女人修是三昧者,亦速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 “佛言:法界一相,系緣法界,是名一行三昧”。 “欲入一行三昧者,當先聞般若波羅蜜,如說修學,然後能入一行三昧:如法界緣,不退不壞不思議,無礙無相”。 “欲入一行三昧,應處空閑,舍諸亂意。不取相貌,繫心一佛,專稱名字。隨佛方所,端身正向。能於一佛念念相續,即是念中能見過去未來現在諸佛。何以故?念一佛功德無量無邊,亦與無量諸佛功德無二。不思議佛法功德,等無分別,皆乘一如成最正覺,悉具無量功德,無量辯才。如是入一行三昧者,盡知恆沙諸佛法界無差別相”。
“一行三昧”,是般若與念佛的合一。修“一行三昧”的,先要“聞般若波羅蜜,如說修學”。在般若修學中,更修“一行三昧”,這是速疾成佛的法門。“一行三昧”,是“系緣法界”的,即緣一法界的無分別相而修。
這與一般的般若觀照法界,有什麼不同呢?“一行三昧”是以念佛為方便的。“一行三昧”的念佛,“不取相貌”,這是不觀佛的相好,而是“專稱名字”的。一心稱念佛名,如能“於一佛念念相續”,就能見三世一切佛。“恆沙諸佛法界無差別”,一切佛都是“乘一如,成最正覺”的。所以這是“系緣法界”──“一如”而稱名,也就是從持名念佛,而直入實相念佛的。這樣念佛的“一行三昧”,與般若相應,是速疾成佛的法門。
梁真諦三藏,也是經扶南國而來的,比曼陀羅仙們,要遲三十多年。在傳說為真諦所譯的‘大乘起信論’,也說到“一行三昧”:“依是三昧故,則知法界一相,謂一切諸佛法身,與眾生身平等無二,即名一行三昧”。
‘起信論’在說明修習奢摩他(止)時,說到“一行三昧”。基於法界一相,而顯示“佛身”,“眾生身”的平等不二,這一念佛而契入法界性的法門,正 如‘維摩詰經’所說:“觀身實相,觀佛亦然”。‘阿!B粊佛國經’所說:“如仁者上向見空,觀阿!B粊佛,及諸弟子,並諸佛剎,當如是”。以法界無差別為觀,而契入生佛一如,身土一如。“一行三昧”的特性,與此相合,而是以稱名念佛與觀法界性為修的。
神秀所傳之東山法門
神秀所傳“東山法門”,宗於‘文殊般若”的“一行三昧”,應重視這一特性──念佛,法性平等的合修。這一特性,‘傳法寶紀”也明白說到:“忍、如、大通之世,則法門大啟,根機不擇,齊速念佛名,令凈心”。
忍,是五祖弘忍。如,是五祖的弟子,潞州法如。通,是大通神秀。‘傳法寶紀’說:五祖及法如與神秀,開啟的禪門,是這樣教導的。“念佛名”,“凈心”:這二者,就是教授修持的方便,正是‘文殊所說般若經’中,“一行三昧”的修持方便。現在專從這兩點,怎樣的統一修持,來觀察五祖門下,分頭宏化的禪門。
北宗
先說北宗。在形式上,這是更近似“東山法門”的學派。一般以神秀為北宗。其實,神秀為北宗的代表人物,而北宗實為五祖門下,以嵩山為中心,而弘化於當時的政治中心──東(洛陽)西(長安)二京的禪系。神會秉承韶州惠能的禪風,以“南宗”為號召,黃河流域的五祖門下,也就被稱為“北宗”了。這是五祖的大弟子們,神秀只是傑出的一位而已。從歷史上看來,這一系中,以垂拱二年(六八六,五祖去世已十年了),法如在嵩山開法為始。法如於永昌元年(六八九)就去世了,所以不大著名。接著,神秀在荊州玉泉寺宏開禪法,門下盛極一時。久視元年(七00),受則天帝的禮請進京,被推為“兩京法主,三帝(則天,中宗,睿宗)國師”,受到了無比的崇敬。神秀宏禪的時代,為六九0──七0六年。五祖的又一位弟子,安州玄賾,也在景龍二年(七0八),奉!1糪入西京,在東都廣開禪法,約七二0頃去世。在這一時期中,還有五祖弟子嵩山老安,隋州玄約,資州智詵,都被徵召入京,在兩京一帶宏化。則天帝曾征請了八 位禪師,大都是五祖門下。神秀的弟子中,義福,普寂。尤其是普寂,他奉則天的制命,代統本師神秀的法眾。一直在京師宏化,一共三十多年,到開元二十七年(七三九)才去世。在當時的禪師中,享到了神秀那樣的尊崇。普寂曾推神秀為六祖,自己為第七祖。這五十年,可說是北宗獨佔了北方禪門的時代。
北宗的禪風,過去只是從‘壇經’的“時時勤拂拭”,及圭峰的‘圓覺經大疏鈔’,略知一二。近代由於燉煌寫本,代表北宗的作品的發現,而逐漸明了出來。代表北宗的作品,有關史傳的‘傳法寶紀’,‘楞伽師資記’而外,重要的有‘大乘北宗論’,‘大乘無生方便門’,‘大乘五方便’(‘宗教研究’新十四卷二號),‘無題’(大英博物館S二五0三),‘無題附贊禪門詩’。‘大乘無生方便門’,‘大乘五方便’,‘無題’,‘無題附贊禪門詩’,實為同一內容,只是傳本不同──次第、詳略,具闕的不同而已,為北宗當時傳授禪法的 一種記錄。
代表這一禪門的,是“五方便”:一、總彰佛體──離念門,依‘起信論’。二、開智能門──不動門,依‘法華經’(也通釋‘金剛經’,‘維摩詰經’,‘華嚴經’)。三、顯不思議門,依‘維摩詰經’。四、諸法正性門,依‘思益經’。五、無礙解脫──了無異門,依‘華嚴經’。‘壇經’中說:
“又見有人教人坐,看心看凈,不動不起,從此置功”。 “此法門中坐禪,元不看心,亦不看凈,亦不言(不)動”。
‘壇經’所指責的,正是五方便中的前二門。看心看凈,是離念門;不動不起,是不動門。這是北宗傳授修持的法門;其餘三門,只是以此解通大乘經義。所以圭峰稱之為“拂塵看凈,方便通經”。“不動門”,雖參合了‘涅盤經’的聞不聞四句,而實則與‘楞嚴經’有關。如說:“和尚打木問言:聞聲不?(弟子答):聞。不動”。“於耳根邊證得聞慧,知六根本來不動。有聲無聲落謝常聞,常順不動修行。以得此方便正定,即得圓寂,是大涅盤”。
這是根性常在不動的說明。和尚擊木發聲,問大家“聞聲否”,與‘楞嚴經’的擊鐘驗常一樣。從根(聞等)性不動用功,開智能門,入佛知見。這部分擱下不談。
北宗的傳授,主要為總彰佛體──離念門。傳授的前方便,是發願、懺悔、受戒等。正授的方便,是這樣:
“次各令結跏趺坐”。問(原作“同”):佛子!心湛然不動,是沒(什麼)?言:凈。佛子!諸佛如來有入道大方便,一念凈心,頓超佛地。和尚擊木,一時念佛。和(尚)言:一切相總不得取相,所以金剛經云:凡所有相,皆是虛妄。看心若凈,名凈心地。莫捲縮身心!舒展身心,放曠遠看,平等盡虛空看!和(尚)問言:見何物?(佛)子云:一物不見。和(尚)言:看凈,細細看。即用凈心眼、無邊無涯際遠看,(原有“和言問”三字,應是衍文)無障礙看!和(尚)問:見何物?答:一物不見。和(尚)言:向前遠看,向後遠看,四維上下一時平等看,盡虛空看。長用凈心眼看,莫間斷,亦不限多少看。使得者然(疑是“能”字)身心調,用無障礙。和(尚)言:三點是何?(佛)子云:是佛(∴,見‘涅盤經’,讀為伊,代表佛大般涅盤。古人,現代的日本人,“佛”字每寫作“!1漕”,就從 此意義而來)。 “是沒是佛?佛心清凈,離有離無,身心不起,常守真心。是沒是真如?心不起心真如,色不起色真如。心真如故心解脫,色真如色解脫。心色俱離,即無一物是大菩提樹。佛是西國梵音,此地往翻名為覺。所言覺義,謂心體離念。離念相者,等虛空界,無所不遍,法界一相,即是如來平等法身。於此法身,說名本覺。覺心初起,心無初相,遠離微細念,了見心性性常(性常,疑為“常住”之誤),名究竟覺”。
上來所引的,是‘大乘無生方便論’文。這是當時傳授禪法的實錄。“和”是和尚,禪法的傳授者。“子”是佛子,指來會受禪的大眾。傳授,采問答式:一面說,一面用功,一面問,一面答。在大家結跏趺坐后,和尚先標舉主題:“心湛然不動”,是什麼?自己說:是“凈”。這一“凈”字,是北宗坐禪的要訣。所以接著說:“如來有入道大方便,一念凈心,頓超佛地”。原則的說,北宗是直示“凈心”,頓成佛道的。“凈”,只是“凈心”。主題宣示已了,和尚把“法木”(如驚堂木一樣。現在講經、傳戒,也還用木)一拍,大家一起念佛。念什麼佛?怎樣念佛,雖不大明了,而北宗的禪法方便,的確是先念佛的。
來參加傳授禪法的大會,只是為了成佛。念佛雖只是口裡稱名,卻是引心向佛。進一步,要坐禪了。佛是“覺”,是“心體離念”,也就是“湛然不動”的“凈心”。所以要大家從“凈心”下手用功。據北宗原意,不是要你執著一個“凈心”,所以先引‘金剛經’句,一切相都不得取。一切相不取不著,就是凈心了。“看”,就是“觀”,用“凈心眼看”,上下,前後,四方,盡虛空看。依北宗的見解,我們的身心,是捲縮的,就是局限在小圈子裡。所以用盡一切處看的方便,從身心透出,直觀無邊無際,無障無礙。如‘無題’(大英博物館S二 五0三)說:
“問:是沒是凈心體?答:覺性是凈心體。比來不覺故心使我;今日覺悟,故覺使心。所以使伊邊看,向前向後,上下十方,靜鬧明暗,行住坐卧,俱看。故知覺即是主,心是使。所以學此使心方便,透看十方界,乃至無染,即是菩提路”。
坐了一回,也就是看了一回,和尚就問:見個什麼?坐者說:“一物不見”,就是“無一物”。一再問答,“一物不見”。盡虛空觀而沒有什麼可得的,這就是系緣法界一相。然後和尚又問:∴是什麼?是佛。一轉而直示凈心即佛,所 以說:“佛心清凈,離有離無”。看心看凈,只是“離念門”,“無一物”是“大菩提樹”(依此開花成果)。對於“佛”的開示,直引‘大乘起信論’的“覺義”。覺是“心體離念”,“離念相……即是如來平等法身”。所以北宗是以“凈”──無一物可得為方便;以“離念”成就“凈心”,頓成佛道的。
這是傳授方式。學者在平時,當然不用問答,只是念一回佛,然後攝心看凈。初學到盡虛空看,也還是有次第(很像修四無量觀,由小而大,由近而遠)方 便。到成就,就是證入。‘楞伽師資記’傳五祖弘忍說:
“爾坐時,平面端身正坐。寬放身心,盡虛空際遠看一字(可能是佛字),自有次第”。“若初心人攀緣多,且向心中看一字”。“證后坐時,狀若曠野澤中,迥處獨一高山,山上露地坐。四顧遠看,無有邊畔。坐時,滿世界,寬放身心,住佛境界。清凈法身無有邊畔,亦復如是”。
‘文殊般若經’的“一行三昧”,專念佛名,系緣法界一相,能悟入眾生與 佛的法界無差別性。“一行三昧”的修持方便,是否與北宗一樣,當然還待研究。然在形式上,“東山法門”以般若的“一行三昧”為宗,疾成佛道;北宗的修法,也可說最近似了!
凈眾與宣什宗
五祖門下,分化於現今四川省方面的,不在少數。現今所能知道的,有“凈眾”(或作凈泉),“保唐”,“宣什”──三派。保唐宗是不念佛的。這一派,形式上繼承五祖弟子,而實受到南宗──曹溪禪的影響。凈眾與宣什,都沒有詳備的記錄可考,現就可知的,略為敘述。
“凈眾”,繼承五祖弟子,資州智詵的法脈。智詵也曾應則天的禮請;回到資州(今四川資中縣北)德純寺,長安二年(七0二)就去世了。弟子處寂(俗 姓唐,人稱唐和上)繼承宏闡,開元二十年(七三二)去世。繼承人為無相(俗姓金,新羅人,人稱金和上),移住成都的凈眾寺,成“凈眾”一派。智詵與處寂的傳禪方便,無可稽考。無相──凈眾的開法情形(稱為“開緣”),如‘歷代法寶記’說:
“金和上每年十二月、正月,與四眾百千萬人受緣。嚴飾道場,處高座說法”。 “先教引聲念佛,盡一氣念絕,聲停,念訖云:無憶、無念、莫妄。無憶是戒,無念是定,莫妄是慧。此三句語,即是總持門”。
凈眾宗的“開緣”,據圓覺經大疏鈔卷三,知道與當時的開戒一樣。這是集合大眾,而進行傳授與短期的學習。所以“十二月正月”,不是兩次,而是從十二月到正月。大眾集合后,先要修方等懺法,一七或二七。然後正授禪法,授時,先教大家引聲念佛,也就是盡一口氣而念。大概念了多少口氣,聲音停下來,開示禪法,總不離“無憶無念莫妄”三句。開示傳授完了。接著就坐禪,如‘圓覺經大疏鈔’卷三之下說:
“授法了,便令言下息念坐禪。至於遠方來者,或尼眾俗人之類,久住不得,亦須一七二七坐禪,然後隨緣分散”。
“凈眾”的禪法,先引聲念佛,然後息念坐禪。而禪的內容,不外乎“無憶無念莫妄”。從‘文殊般若經’的“一行三昧”去看,這不外念佛,及以無憶無念莫妄的禪,而導入法界一相的境地。無相──金和上的禪法,無憶無念莫妄,是別有傳承的,如‘歷代法寶記’說:
“我此三句語,是達磨祖師本傳教法,不言是詵和上,唐和上說”。“我達磨祖師所傳,此三句語是總持門。念不起是戒門,念不起是定門,念不起是慧門:無念即是戒定慧具足”。
金和上不認這三句為從智詵,處寂傳來,而說是達磨傳來。我以為:這是受到了曹溪禪的影響。如‘壇經’說:
“悟此法者,即是無憶、無念,莫起誑妄”。
“無憶、無念、莫起誑妄”,不就是“無憶、無念、莫妄”嗎?金和上以無念為戒定慧具足,就是戒定慧等學。金和上宏禪的時代,與神會北上宏揚南宗的 時代相當。在有關神會的作品中,沒有“無憶、無念、莫妄”的開示。那時,手寫秘本的‘壇經’,金和上一定見到了,這才以達磨傳來,與智詵,處寂不同,而以三句教人。
五祖門下的“宣什”宗,如‘圓覺經大疏鈔’卷三之下說:
“法名宣什”的意義不明,或是宗派的名稱。宗派,或從地方得名,如“洪州宗”,“牛頭宗”。或從寺院得名,如“荷澤宗”,“凈眾宗”,“保唐宗”。“宣什”,大致不出這二類。但在宗密時代,這一派的傳承法系,已不能明確說明,只知道“從五祖下分出”而已。弘傳這一宗的,有果州(今四川蒼溪縣),閬州(今四川閬中縣),相如縣。宗密在‘中華傳心地禪門師資承襲圖’中,也說到“果閬宣什”。這是宏化於四川嘉陵江上流的禪門。從他的傳授儀式,與“凈眾”大同而論,這多少受有“凈眾”,或常時傳戒的影響。
“宣什宗”的傳授禪法,也如‘圓覺經大疏鈔’卷三之下說:
“初集眾,禮懺等儀式,如金和上門下”。 “欲授法時,以傳香為師資之信”。“正授法時,先說法門道理,修行意趣。然後令一字念佛:初引聲由(?)念,后漸漸沒(低?)聲,微聲,乃至無聲。送佛至意,意念猶麤,又送至心。念念存想,有佛恆在心中。乃至無想,盡(?)得道”。
“宣什”的傳授,與“凈眾”一樣,也是集眾傳授,而作短期的修習。在儀式中,“傳香”是這一宗的特色。傳授時,先開示法門道理,然後教授禪法。以念佛為方便:先念“一字”佛,就是只念一個佛字。在上面“北宗”中,也曾說“看一字”。在攝心入定的修習中,簡單比複雜有效。五祖門下的念佛,大致是只念一“佛”字的。‘圓覺經疏鈔’原文,有些錯字,但意義還可以了解。傳授即修持的方法是:先引(長)聲念;漸漸的低聲念;再漸漸的微聲念,聲音輕到只有自己聽到;再不用聲音念,就是意想念佛(一“佛”字)。意想念還是粗的,更微細是心念。心,應指肉團心(通俗是以此精神根源處的)。念念存想有佛在心裡。這還是有想念的,更微細到想念不起,心佛不二,佛恆住心中,那就是 得道開悟了。念佛與禪,“宣什”是真的統一起來。這一修法,是可用以攝心入定的。在大小乘中,也有類似的修法。但只是這樣,以為是得道了,有些人是不 會同意的。
曹溪的南宗
五祖門下,最特出而予未來佛教以重大影響的,是曹溪惠能,也就是六祖。六祖所傳,也還是“東山法門”(‘宋高僧傳’“惠能傳”)。代表曹溪禪的,是‘壇經’。雖然近代學者,異說紛紜,而足以代表曹溪禪風的,還只是‘壇經’;‘壇經’只是為後人添附一些而已(‘壇經’問題,別論)。
‘壇經’的主題,是說“摩訶般若波羅蜜”。‘文殊說般若經’,曼陀羅仙所譯的,正名‘文殊所說摩訶般若波羅蜜經’。經說修“一行三昧”,“當先聞般若波羅蜜,如說修學”。如從這一點看,六祖說“摩訶般若波羅蜜”,在五祖門下,並非創新,而是學有稟承的。上面說到,五祖門下傳禪,一般是“念佛名”,“令凈心”(不但北宗如此)。而‘壇經’主體──大梵寺施法部分,也是傳禪的記錄,卻是這樣說:
“善知識!凈心!念摩訶般若波羅蜜法”。 “總各各至心,與善知識說摩訶般若波羅蜜法。善知識雖念不解,惠能與說,各各聽”! “迷人口念,智者心行。……莫空口說!不修此行,非我弟子”。
六祖以“凈心”(六祖自己“凈神”良久,才說話),“念摩訶般若波羅蜜”,教授弟子。念是口念的,六祖以念摩訶般若波羅蜜,代替了念佛。傳說四祖道信,在吉州城被圍困時,就勸大家“但念般若”(‘續高僧傳’“道信傳”)。“念般若”,在達摩禪系統中,道信已在提倡了。然念般若,如不解不行,是沒有用的。真正的佛弟子,應該由念而解而實行的。上來五祖門下的念佛,並非稱念佛名以求往生凈土,主要是“佛”這個名詞,代表了修行目標。念佛是念念在心,深求佛的實義,也就是啟悟自己的覺性,自成佛道的。所以五祖門下所念 的,是“一字佛”(‘文殊說般若經’,作‘一佛”)。在‘壇經’中,不說佛而直指“般若”,如說:
“菩提般若之智,世人本自有之。即緣心迷,不能自悟,須求大善知識示道見性”。
“般若”,“菩提”,是異名而實同的。依菩提而名為佛,也就是依般若而名為佛;佛與般若,本無差別。但在一般人的心目中,“佛”每解為外在的,十方三世佛,不免向外覓佛,或有求加持、求攝受的他力傾向。六祖禪的特色,是直探根本,將一切──發願,懺悔,歸依,佛,都直從自身去體見,從自身本有“菩提般若”中去悟得。如說到佛時,就說:
“三身在自法性,世人盡有,為迷不見,外覓三如來,不見自色身中三身佛”。“凡夫不解,從日至日,受三歸依戒。若言歸佛,佛在何處?若不見佛,即無所歸”。
六祖重於自性佛,自歸依佛,見自法性三身佛。而這就從念摩訶般若波羅蜜,開示本有般若而顯示出來。所以,以“念般若”代“念佛”,外表上不同,而實際一致。進一步說,比形式的念“一字佛”,更得五祖禪的真意呢!
六祖也說到一行三昧,但與一般的見解,也不相同。‘壇經’說:
“一行三昧中,於一切時中,行住坐卧,常直心是。凈名經云:直心是道場,直心是凈土。莫心行諂曲,口說法直。不行直心,非佛弟子。但行直心,於一切法上無有執著,名一行三昧。迷人著法相,執一行三昧,直心坐不動,除妄不起心”。
‘壇經’以“直心”為“一行三昧”,可說受到‘起信論’的影響。‘起信論’說:“直心,正念真如法故”。稱“真如三昧”為“一行三昧”,也沒有說到“念佛”。依‘壇經’說:“直心”──行住坐卧,無不是“一行三昧”。這明顯的,彈斥那“直心坐不動,除妄不起心”──重於坐禪,重於除妄的禪者。“東山法門”所宏傳的“一行三昧”,一般以“念佛名”,“凈心”為教。而實現凈心成佛的方便,是坐禪,離念(除妄)。形成念佛與凈心形式的。六祖的“一行三昧”,與一般不同,但不一定與五祖禪不合。
“北宗”,“凈眾宗”,“宣什宗”,依“一行三昧”而念佛,都是“一字佛”,都不是求佛攝受,願生凈土的。六祖以“見自性自凈,自修自作,自性法身,自行佛行,自作自成佛道”為宗;念“般若”而不念“佛名”,當然不會說“往生凈土”了。‘壇經’有答韋使君疑問一則──念阿彌陀佛,能不能往生西方?六祖的答說中,指出“迷人念佛生彼,悟者自凈其心”。有幾句話說:“心但無不凈,西方去此不遠。心起不凈之心,念佛往生難到”。“但行十善,何須更願往生?不斷十惡之心,何佛即來迎請?若悟無生頓法,見西方只在剎那。不悟頓教大乘,念佛往生路遙,如何得達”!
六祖徹底發揮了自凈自作的自力說。對彌陀的悲願攝受,念佛往生──他力佛教的特殊意趣,顯然是不曾加以理會。從歷史看來,四祖、五祖、六祖,六祖弟子的時代(六二0──七七0),一貫的是從自己身心,去自悟自修,自成佛道。六祖對往生凈土的觀點,有以為是為了破執。這是主觀的解說,忽略了當時(一、二百年)的禪風。禪凈合修,這是後人的調和,不是禪宗的原始意義。
這裡想說到“保唐宗”的無住禪師(弘禪不久,約七六五──七七四),他批評向外求佛菩薩的人(‘歷代法寶記’)說:
“大德!佛在身心,文殊不遠。妄念不生,即是見佛,何勞遠去!……說 偈:迷子浪波波,巡山禮土坡。文殊只沒(這麼)在,背佛覓彌陀”。
在形式上,無住是繼承無相──金和上的衣法,而實際是別成“保唐”一派。圭峰‘圓覺經大疏鈔’(卷三之下),以無住為五祖門下,老安(嵩山慧安)的再傳弟子。然據無住弟子所作的‘歷代法寶記’說,並不如此。‘歷代法寶記’說:(無住)“忽遇(老安的弟子)白衣居士陳楚璋……密契相知,默傳心法。……三五年間,白衣修行”。“天寶年間,忽聞范陽到次山,有明和上;東京有神會和上;太原府有自在和上,並是第六祖師弟子,說頓教法。……遂往太原禮拜自在和上。自在和上說:凈中無凈相,即是真凈佛性。和上(指無住)聞法已,心意快然。……(自在)老和上……便與削髮披衣”。
無住從老安弟子陳楚璋得法,又從六祖弟子自在和上得法並出家。‘歷代法寶記’,認惠能為六祖,對神會也有良好影響。“保唐”有曹溪禪的特色,如批評“看凈”的說:“法無垢凈,云何看凈?……看凈即是垢”。論禪定說:“起心即是塵勞,動念即是魔縛。只沒(這麼)閑,不沉不浮,不流不轉,活鱍鱍,一切時中總是禪”。這一派,圭峰稱之為“教行不拘”,對佛教所有事相──“禮懺,轉讀,畫佛,寫經,一切毀之,皆為妄想”。這是不用任何儀式;出家眾在一起,也沒有任何制度;連日常經濟,也不去顧問的一派。這是著重理證的,受有曹溪禪的影響,而多少流於極端的學派。對佛教來說,不免引起破壞的副作用。與六祖門下有關,不向外求佛,所以附帶的說在這裡。
東山法門的原意
五祖門下傳出的禪法,都是念佛名與坐禪相結合的。在宏傳修習中,都成為定形的軌式,次第修習的歷程。五祖禪門而流於這種形態,不是沒有人感到失望,而發出慨嘆的。杜朏的‘傳法寶紀’就說:
“至乎今之學者(對“念佛名令凈心”),將為委巷之談,不知為知,未得為得。念佛凈心之方便,混此彼流(?);真如法身之端倪,曾何彷彿!悲夫!豈悟念性本空,焉有念處(責念佛)!凈性已寂,夫何凈心(責凈心)!念凈都亡,自然滿照。於戲!僧可有言曰:四世之後,變成名相,信矣!……今大通門人,法棟無撓,伏膺何遠!裹足宜行,勉哉學流,光陰不棄也”!
杜朏是神秀弟子。對“念佛名”與“凈心”,確認為五祖弘忍、神秀,禪門化導的方便。但當時神秀門下的“念佛”與“凈心”,形式化而漸失五祖禪的真意義,不免發出了“悲夫”、“於戲”的慨嘆!末了幾句,顯然是勉勵神秀弟子們的。‘傳法寶記’的著作,一般論為開元初年(七一三──)作。約為六祖惠能在曹溪入滅前後。這是早在神會北上以前,北宗學者自覺禪風的蛻變,而對北宗的批評。
弘忍、法如、神秀,有“念佛名”,“令凈心”的方便,與後來的北宗,應有多少不同的。另一位北宗學者凈覺,曾從神秀、老安、玄賾──三大師修學。從景龍二年(七0八)起從玄賾學了十餘年,成為玄賾的入門弟子,玄賾曾以衣缽付囑他。凈覺在神龍元年(七0五)──二十二歲,就作了一部‘金剛般若理鏡’。開元十五年(七二七),作了‘注般若波羅蜜多心經’。李知非說他“由般若波羅蜜而得道”,是北宗中重視般若的大師。李知非‘心經略序’,說凈覺“三十餘年居山學道”;又說“比在兩京,廣開禪法,王公道俗,歸依者無數”:這是北宗極盛時代,義福、普寂以外的又一系。他著有‘楞伽師資記’,是繼承玄賾的‘楞伽佛人法志’而作的,約七二0年頃撰。‘楞伽師資記’中,傳說了四祖道信,對“一行三昧”,“念佛名”,“令凈心”的意見。凈覺的出家學 道,離四祖道信已五十多年。所傳的道信禪法,不知根據什麼?然距離並不太久。五祖及其門下,都重“一行三昧”,而五祖的禪,是稟承道信的,所以所傳道 信的意見,應有部分的真實性。凈覺在‘楞伽師資記’中,引用道信的‘入道安心要方便門’。這部禪法,內容相當豐富,也相當雜,這是有過補充與附加的‘ 入道安心要方便門’發端說:
“我此法要,依楞伽經諸佛心第一。又依文殊說般若經,一行三昧,即念佛心是佛,妄念是凡夫”。
這是標宗,提示了禪法的依據與宗要。在達磨禪(舊有的)用以印心的‘楞伽經’外,又增‘文殊說般若經’。以後五祖門下禪法的開展,都不離這一家法。如神秀“論楞伽經,玄理通快”;而對則天卻說:“依文殊般若經一行三昧”。‘楞伽’與‘般若’的合一,是始於道信的。原文在標宗后,引‘文殊說般若經’“一行三昧”文,然後說:
“夫身心方寸,舉足下足,常在道場。施為舉動,無非菩提”。“除三毒心,攀緣心,覺觀心;念佛心心相續,忽然澄寂,更無所緣念。大品經雲,無所念者,是名念佛。何等名無所念?即念佛心,名無所念。離心無有別佛,離佛無有別心。念佛即是念心,求心即是求佛。所以者何?識無形,佛無形,佛無相貌。若也知此道理,即是安心。常憶念佛,攀緣不起,則泯然無相,平等不二。入此位中,憶佛心謝。即不須征。即看此等心,即是如來真實法性之身。……如是等心,要令清凈常現在前,一切諸緣不能幹亂。何以故?一切諸事,皆是如來一法身故”。“略舉安心,不可具盡。其中善巧,出自方寸”。
這部分,是“入道安心要方便門”的根本。從念佛而契入“泯然無相,平等不二”的法界一相,就是“一行三昧”。念佛,是佛無相貌(經說:“不取相貌”)的;念佛而入無所念,即心即佛,為安心的方便。說到“看此等心”,“如是等心要令清凈”,也有“看心”“看凈”的意味。但這是在“憶佛心謝”,無所念而顯的“凈心”,這就是法身。“更不須征”(推求),只是照顧自心,凈心常現前就得。
“一行三昧”的修證,雖如上所說,但眾生的根性不一,所以從“念佛”而契入一法界性,情形也有多少不同,該論又說:
“云何能得悟解法相,心得明凈”? “信曰:亦不念佛,亦不捉心,亦不看心,亦不計心,亦不思惟,亦不觀行,亦不散亂,直任運,亦不令去,亦不令住,獨一清凈,究竟處心自明 凈”。“或可諦看心,即得明凈,心如明鏡。或可一年,心更(便?)明凈。或可三五年,心更(便?)明凈”。“或可因人為說,即悟解。或可永不須說,得解”。 “為學者取悟不同,有如此差別。今略出根緣不同,為人師者,善須識別”。
不同的安心方便中,有的是“不看心”,“不看凈”,“不念佛”,只是“直任運”,心就自然明凈。這與六祖的“不看心”,“不看凈”,“不念佛”,有著非常的近似。在七二0年頃,從神秀,老安,玄賾所傳,從四祖以來的禪門,有不看心,不看凈,不念佛的存在。在嶺南的六祖,直提頓教,只是四祖以來,深徹而簡易的部分,給予特別的唱導而已。從杜朏與凈覺的撰述中,堅定的相信,五祖弘忍所傳的禪法,不只是“念佛名”,“令凈心”;“看心”、“看凈”那一類型的。在這自心是佛的立場,對於一般念佛,求往生凈土的方便,四祖與六祖所說,自然歸於一致(其實北宗等都是一樣的),如‘入道安心要方便法門”說:
“問:用向西方不”? “信曰:若知心本來清凈,不生不滅,究竟清凈,即是凈佛國土,更不須 向西方。……為鈍根眾生,令向西方,不為利根人也”。
‘入道安心要方便門’,后安立五門,第五門為“守一不移”。傳為五祖所 說的‘修心要論’,就是宣說“守心第一”。這樣的“守心第一”,禪風漸傾向 於常坐,發展而成為北宗的“直坐不動”,“除妄不起”。然而,四祖、五祖所傳,是不限於此的。
南宗與北宗的分立
從上來的敘述,可見南宗與北宗的分立,都是淵源於黃梅,而且是始於道信的。道信以‘文殊說般若經’,“一行三昧”為方便,實為此後禪門開展的重要根源。天台學者荊溪湛然(七一一──七八二),在‘止觀輔行傳宏決’(卷二之一)也說:
“信禪師元用此(‘文殊說般若經’)經以為心要。後人承用,情見不同,致使江表京河,禪宗乖互”。
這一說明,極為精確!‘文殊說般若經’的“一行三昧”,智者在‘摩訶止觀’,明四種三昧,就引用以說明“常坐三昧”。這部經從梁代譯出以來,影響極為廣泛。‘起信論’引用他,智者引用他;以“念佛”,“觀心”,作為即心即佛方便的道信,也引用這部經。道信是達摩禪大發展的重要關鍵。傳說:道信在黃梅雙峰以前,曾“留止廬山大林寺,……又經十年”(‘續高僧傳’“道信傳”)。大林寺,是智者門人智鍇(六一0卒)開山的。道信到大林寺,約為智 鍇晚年。一住十年,對天台的禪法,多少會有影響的。道信在達摩禪的本質上,開展“一行三昧”的安心方便,而禪門大大的興盛起來。“一行三昧”,在四祖,五祖時代,是應機而頓漸淺深不一的。“法受雙峰”的慧忠,也還是“論頓也不留朕跡,語漸也返常合道”(‘宋高僧傳’“慧忠傳”)。活潑潑的“一行三昧”,到了五祖門下,逐漸分流而形成對立。
禪學見解
四祖、五祖、六祖,凡自認達摩系的禪,“念佛”、“凈心”的方便,極為普遍,也有“不念佛”、“不看心”、“不看凈”的。然有一共同點,即從自心中自凈成佛道。“念佛”,淺的是稱念佛名(一字佛),深的是離念或無念,就是佛。“念佛”是自力,而不是仰憑佛力以求往生凈土的。金陵法持,傳說為弘忍弟子,有凈土的傾向。如‘凈土往生錄’卷中說:
“法持……依黃梅忍大師得心焉。……持於凈土,以繫於念,凡九年,俯仰進止,必資觀想”。
被稱為五祖十大弟子之一的法持,晚年專心於凈土的觀想,傾向於他力的念佛。從唐代(中唐以上)禪宗的各派來看,這是多少感到奇突的。依‘宋高僧傳’,‘景德傳燈錄’;說法持為十弟子之一,是五祖對玄賾說的。然檢玄賾的弟子凈覺,依玄賾‘楞伽佛人法志’,而作的‘楞伽師資記’,所說十弟子中,並沒有法持。‘歷代法寶記’所說黃梅十弟子,也沒有法持。雖然遲一些,圭峰已說到金陵法持,但這到底是變化了的傳說,不足為據。從當時“一行三昧”的念佛來說,法持是不屬於這一法系的。禪宗對念佛的原始見解,一貫是自力的,作為即心即佛之方便的。從“東山法門與念佛”的研究中,得到了這一明確的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