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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出東南隅行

西晉陸機五言詩

這一首《日出東南隅行》,是模擬漢樂府民歌陌上桑》的作品,詩題便是用《陌上桑》的首句。但說是模擬,也不盡然,其間的差別仍是很大。

作品原文


日出東南隅行
扶桑升朝暉,照此高台端。
高台多妖麗,濬房出清顏。
淑貌耀皎日,惠心清且閑。
美目揚玉澤,蛾眉象翠翰。
鮮膚一何潤,秀色若可餐。
窈窕多容儀,婉媚巧笑言。
暮春春服成,粲粲綺與紈。
金雀垂藻翹,瓊佩瑤璠
方駕揚清塵,濯足洛水瀾。
藹藹風雲會,佳人一何繁。
南崖充羅幕,北渚盈鮄軒。
清川含藻景,高岸被華丹。
馥馥芳袖揮,泠泠纖指彈。
悲歌吐清響,雅舞播幽蘭。
丹唇含九秋,妍跡陵七盤。
赴曲迅驚鴻,蹈節如集鸞。
綺態隨顏變,沈姿無定源。
俯仰紛阿那,顧步咸可歡。
遺芳結飛飆,浮景映清湍。
冶容不足詠,春遊良可嘆。

註釋譯文


詞句註釋

扶桑:神話中的樹名。傳說日出於扶桑之下,拂其樹杪而升,因謂為日出處。亦代指太陽
妖麗:妖嬈佳麗。
濬房:深幽之房。濬,浚。深。清顏:清秀的容貌。指美人。敬稱人容顏。多用於男性友朋。
淑貌:淑美之容貌。
皎白:皎白的月亮。
惠心:聰慧之心。利民之心。
玉澤:玉的光澤。
峨眉:蛾眉。象:象徵。形象。翠翰翠鳥的羽毛。碧色的翅羽
一何:多麼。窈窕:嫻靜貌;美好貌。深遠貌;秘奧貌。
容儀:禮儀。容貌舉止;容貌儀錶。
婉媚:溫婉嫵媚。柔美。
巧:工巧於。
暮春:晚春。春末,農曆三月。
春服:春天的服裝。語出:《論語·先進》:“莫春者,春服既成。”
粲粲:燦爛。鮮明貌。《詩·小雅·大東》:“西人之子,粲粲衣服。”
綺:有文彩的絲織品。
紈:細絹,細的絲織品。
金雀:金色的麻雀。釵名。婦女首飾。
藻翹:色彩華麗的羽毛。藻麗的翹羽。喻華麗的頭飾。
翹:鳥尾上的長羽。
瓊佩:美玉制的佩飾。
結:結系。
瑤璠fán:兩種美玉。瑤,似玉的美石美玉,喻美好,珍貴,光明潔白。
璠:《說文》璠,玙璠,魯之寶玉也。從玉,番聲。方駕:兩車并行。比肩;媲美。
清塵:清輕的塵埃。車后揚起的塵埃。亦用作對尊貴者的敬稱。清,敬詞。
濯足:洗腳。瀾:波瀾。大波浪。
藹藹:靄靄,雲霧瀰漫貌。
一何:多麼,何其。
繁:繁多。
羅幕絲羅帳幕。
北渚:北面的水涯。
鮄軒:鮄車和軒車的並稱。泛指車輛。
鮄:古代一種有帷幔的車,多供婦女乘坐。軒,古代一種有圍棚或帷幕的車。
藻景:萍藻之影。
被:披。覆蓋。
華丹:花紅。華麗的丹紅。
馥馥:形容香氣很濃。
泠泠:清涼貌;泠清貌。清白、潔白貌。
纖指:纖細的手指。悲歌:悲壯或哀痛的歌。指《樂府詩集·悲歌行》,楚辭等。
雅韻:雅正的韻律。指詩經的雅頌。
幽蘭:幽香蘭草古琴曲名。
九秋:指九月深秋。指秋天。古曲名。
妍跡:美麗的足跡。
凌:凌越。
七盤:古舞名。在地上排盤七個,舞者穿長袖舞衣,在盤的周圍或盤上舞蹈。七盤嶺。在四川廣元東北與陝西寧強的交界處,上有七盤關,是川陝間重要關隘之一。
赴曲:趨附應合曲調的節奏旋律;合拍。
迅:迅速如。迅速比。
驚鴻:驚飛的鴻雁。形容美女輕盈優美的舞姿。借指體態輕盈的美女或舊愛。
蹈節:踏著節奏。信守節操。
集鸞:集合的鸞鳥。成群的鸞鳥。
綺態:綺麗的姿態。
顏:容顏。
沈姿:深沉莊重的姿態。
定源:一定的源頭。
紛:紛紛。
阿那:婀娜。柔美貌。舒徐貌。唐代樂曲名。
顧步:徘徊自顧;回首緩行。
咸:都,全。
遺芳:遺留的芳香。
結:結系。
飛飆:疾風。
浮景:浮影。浮在水中的景色。
清湍tuān:清澈的急流。
冶容:妖冶的容顏。
不足詠:歌詠不夠也。
良:誠然。的確。良可。

作品鑒賞


《陌上桑》有一個故事結構,這詩只是借上巳節(古代的一個重要節日,每逢三月上旬的巳日,后又固定為三月三日,在水邊洗濯,以消除不祥。晉時尤盛,實際是一種民間的春遊活動)的背景,描摹一群女子的容貌身姿;《陌上桑》通過秦羅敷拒絕太守調戲的虛構情節,表現了女子的美麗與德行的雙重主題,這詩則專寫女子的美麗可愛;《陌上桑》是用樸素的口語,這詩卻運用辭賦的手段,大量鋪陳華美的語言,作精細的描摹,差不多可以說是一篇美人賦。在詩史上,這首詩具有某種代表意義。它顯著地反映了魏晉詩歌從民間風格進一步轉向文人風格的變化,反映了辭賦的修辭手段與詩歌傳統表現手法的結合,反映了魏晉時代將美貌作為評價女子的首要標準的社會意識,從詩中細緻描摹女子體貌的特點來看,這詩實際正是後來宮體詩的濫觴。所以,不管人們基於什麼樣的立足點,對這詩作出什麼樣的評價,它都是值得注意的。
全詩由四個部分組成。從開頭到“婉媚巧笑言”十二句為第一部分,是靜態的描寫。起筆“扶桑升朝暉,照此高台端”,套用《陌上桑》的開頭“日出東南隅,照我秦氏樓。”扶桑是傳說中日出處的神木。這樣的開頭,就像民間故事開頭說“從前”如何如何,把主人公虛化了。下接“高台多妖麗,濬房(深閨)出清顏”,轉寫在洛陽城中的樓台內,住著許多美麗的女子。然後專門描摹其中的一個,以一人兼帶眾女。那女子面目皎潔,光彩奪目,猶如剛剛升起的太陽;她心思巧惠,卻又清和優雅。她那美妙的眼睛閃動時,放出玉一般柔和的光澤;她的眉毛如同深青色的細細的鳥羽。她的肌膚鮮麗而柔嫩,那一種“秀色”難以描摹,直是令人油然升起想要親近的渴望。——“秀色可餐”的成語便是出於此詩,它生動地寫出了美色對於人的誘惑力。詩人最後又寫道:這位美女身姿窈窕,儀態萬方,神情婉媚,言笑之際分外迷人。
《陌上桑》也有一節表現羅敷之美貌的文字,但那不是正面的描摹,而是通過不同的人見到羅敷以後的情態變化來反襯羅敷,寫來也是有聲有色,頗為精彩。這一種筆法,除了本身的優點以外,其實還隱含著另一種考慮:避免用過於切近的眼光來觀察、刻畫女主人公,從而避免描繪美色所帶來的誘惑性,避免對詩中的道德主題造成破壞。在此詩中,作者則是用正面的、細緻的筆法描摹女主人公,甚至切近到“秀色若可餐”的程度。讀者不必簡單地在這兩種寫法之間作出孰優孰劣的評判,而應該承認兩者各有長處。並且,讀者應該注意到,此詩的這種寫法,表明作者不再有《陌上桑》中那種潛在的忌諱,不認為愛幕美色是邪惡的表現。
從“暮春春服成”到“高崖被華丹”十二句為第二部分,寫洛陽女子的出遊。據記載,晉時社會風氣頗為開放,尤其在上巳這樣的節日,洛陽城中的士女們更是傾城出動,紛紛來到洛水邊游賞春光。這種場面,大概就是引起作者寫作此詩的契機。
首句化用《論語》中孔子門生曾點關於暮春出遊的一段話。“春服成”是天氣暖和,春裝已經穿得住的意思。“粲粲綺與紈”,便是那一群女子所穿的春裝。綺、紈都是質地輕而軟的絲織品,“粲粲”是光澤明艷的樣子。那已經夠漂亮,何況她們的頭上,還插著打製成鳥雀形狀的金釵,金釵上還點綴著鮮艷的羽毛(翹,鳥羽);她們的衣衫上、手腕上,又佩帶了種種美玉製成的裝飾品。這一群女子走在三月的陽光里,顯得非常嬌艷華貴。於是,她們坐上了馬車,並排驅馳(方駕,車並馳),車后飛揚起一路灰塵,來到洛水之濱。而在洛水邊上,早已聚集了眾多的人群。畢竟,女性在平日較少有外出遊玩的機會,在上巳這個名正言顧的節日里,她們無不爭先恐後,以至詩人要用“藹藹風雲會”來形容,發出“佳人一何繁”的感嘆!在南岸的山坡上,在北岸的沙灘上,到處是臨時支起的帳篷,到處停放著車輛。山川這一刻也顯得分外美好:你看那清清洛水上,波光游漾,變幻不定(藻景,如花紋般的光影),高高山崖上,交錯地覆蓋著一層丹紅色,在陽光下格外耀眼。按照詩中這一節描繪,可以畫出一幅西晉上巳洛水春遊長卷,那景象實在是非常熱鬧而美麗的。
自“馥馥芳袖揮”以下十二句為第三部分,寫游春女子的歌舞。她們揮起長袖,傳出濃郁的香氣,纖指輕彈,奏起悅耳的琴聲。她們清切的歌唱,是一支悲哀動人的曲子,她們高雅的舞蹈,名稱叫作《幽蘭》。一會兒,又有人朱唇輕啟,唱《九秋》之歌,妍姿閃動,跳《七盤》之舞。——前六句是總寫,主要突出歌舞的清雅,但文辭略嫌浮而不切,這是受了辭賦羅列鋪陳的影響。以下六句專寫舞姿,卻是精細而生動,後世詠舞女的宮體詩,從中受到很大的影響。“赴曲迅驚鴻”,好像是曲調突然改變,舞者的身姿也迅急地隨曲而變,如受驚的鴻鳥,倏忽掠飛。“蹈節如集鸞”,則如見一群女子踏著節拍舞動,好像一群美麗的鸞鳥(傳說中鳳凰之類的鳥),從四方有節奏地聚集到核心。“綺態隨顏變”,是指音樂有喜樂哀傷之變化,舞女們沉浸在音樂中,其容顏隨之改變,而嬌美的舞姿也與容顏相應,或輕捷或遲緩,變化不定。“沈姿無定源”,意思與上句差不多。“沈”通“沉”。“沉姿”即忘懷身外之物的情態,“無定源”乃以水為喻,說舞姿變化無端。“俯仰紛阿那,顧步成可歡”,寫舞者一會兒低頭,一會兒仰首,一會兒回視,一會兒前行,姿態優美,無不婀娜可愛,令人喜歡。這一節描摹,確有令人沉醉而流連忘返之感。
最後四句為第四部分,是全詩的總結。詩人似乎被眼前景象深深地迷住了,直到黃昏來臨,游春的女子們都已散去,他仍在洛水邊凝思默想。“遺芳結飛飆”,一陣疾風吹來,好像還帶著那些女子身上留下的芳香,然而眼前,卻只見“浮景映清湍”——夕陽的餘光,映照在清澈而湍急的河流上。那一切,並非就這麼過去了。“冶容不足詠”是有意抑低,然後反托起結束一句:“春遊良可嘆”。“冶容”即“艷容”,指那些美麗女子的容貌身姿。全詩大部分是在歌詠“冶容”,而為什麼終了卻說“不足詠”,“春遊良可嘆”又是嘆什麼,其中意味,不易把握。
不妨從遠一點的地方說起。陸機作為江南高級士族的後裔,作為東吳名將陸遜陸抗的子孫,在東吳被西晉滅亡后應召來到洛陽做官,雖然受到洛京貴人的歡迎,其內心仍然非常壓抑。亡國之悲、故鄉之思,常縈繞在心。但他對一切都無可奈何,而且他的性格也不適宜從事充滿危險的政治活動。在這樣的境況中,常常只能在生活的四周尋找某些安慰。陸機的詩比起前人更注意描繪優美的形象,包括自然與女性,其實這種優美形象也就是人生的安慰。從這首《日出東南隅行》來看,雖然不能說完全是寫實,但至少可以相信他有過在洛水邊觀賞女子春遊景象的經歷。然而這種安慰終究是很有限的,甚至會勾引起內心的傷感。一切繁華都會過去,一切美景都會消失,沒有什麼東西是可以留住的。最後四句,大概就包含了這樣的意思。所以,說“冶容不足詠”並非是自我否定,而是為了突出“春遊良可嘆”。
漢代詩歌在描摹女子的美貌時,通常伴隨一個道德主題來造成平衡或者說約制,而陸機這詩卻沒有后一種成份,只是描寫女性的美。這情況,同魏晉士人忽略德行事功,而重視個人的風度氣質乃至外貌,屬於同樣性質的現象。“女子以色為主”也是西晉通行的論調。這當然是站在男性的立場來說話。但拋開這一點不談,重視女子的美貌和重視男子的風度,都是強調人本身要比社會規範來得重要。
拋開德行的因素來描摹女子的美麗,女性美的主題才能在文學中充分地成立。所以,不管這種現象是否帶來新的問題,它應該被看作是文學的進步。有人批評這一類詩沒有思想性,其實美就是價值,未必需要那麼多思想性。比如現在不少人都喜愛看模特兒的表演,那裡面也沒有多少思想意義。

作品評價


陸機被譽為“太康之英”。流傳下來的詩,共104首,大多為樂府詩和擬古詩。代表作有《君子行》、《長安有狹邪行》、《赴洛道中作》等。劉勰《文心雕龍·樂府篇》稱:“子建士衡,咸有佳篇。”鍾嶸詩品》卷上評:“晉平原相陸機。其源出於陳思。才高詞贍,舉體華美。氣少於公幹,文劣於仲宣。尚規矩,不貴綺錯,有傷直致之奇。然其咀嚼英華,厭飫膏澤,文章之淵泉也。張公嘆其大才,信矣!”
賦今存27篇,比較有出色的有《文賦》,《嘆逝賦》,《漏刻賦》等。散文中,除了著名的《辨亡論》,代表作還有《吊魏武帝文》。陸機還仿揚雄“連珠體”,作《演連珠》五十首,《文心雕龍·雜文》篇將揚雄以下眾多模仿之作稱為“欲穿明珠,多貫魚目”,獨推許陸機之作:“唯士衡運思,理新文敏,而裁章置句,廣於舊篇,豈慕朱仲四寸之璫乎!夫文小易周,思閑可贍。足使義明而詞凈,事圓而音澤,磊磊自轉,可稱珠耳。”陸機作文音律諧美,講求對偶,典故很多,開創了駢文的先河。張華對他說:“人之為文,常恨才少,而子更患其多。”弟弟陸雲曾給他寫信說:“君苗見兄文,輒欲燒其筆硯。”後來葛洪著書,稱“機文猶玄圃之積玉,無非夜光焉,五河之吐流,泉源如一焉。其弘麗妍贍,英銳漂逸,亦一代之絕乎!”劉勰《文心雕龍·才略篇》評其詩文云:“陸機才欲窺深,辭務索廣,故思能入巧,而不制繁。”明朝張溥贊之:“北海以後,一人而已”。
另外,陸機在史學方面也有建樹,曾著《晉紀》四卷,《吳書》(未成)、《洛陽記》一卷等。
南宋徐民臆發現遺文10卷,與陸雲集合輯為《晉二俊文集》。明朝張溥《漢魏六朝百三名家集》中有《陸平原集》。中華書局1982年出版金濤聲校點的《陸機集》。

作者簡介


陸機(261~303)西晉文學家。世稱“陸平原”,東吳名將陸遜之孫,與其弟陸雲合稱“二陸”。陸機是西晉太康(280-289)、元康(291-299)年間聲譽最著的文學家,被後人譽為“太康之英”。就其創作實踐而言,他的詩歌“才高詞贍,舉體華美”(鍾嶸《詩品》),注重藝術形式技巧,代表了太康文學的主要傾向;就其文學理論而言,他的《文賦》是中國文學理論發展史上第一篇系統的創作論,對後世的文學創作和理論發展,產生了重要影響。陸機的才能是多方面的。文學創作而外,他在史學、藝術方面也多所建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