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侂胄
南宋權相
韓侂胄(hán tuō zhòu)(1152年11月6日-1207年11月24日),位元組夫,相州安陽(今河南安陽)人,南宋權相。魏郡王韓琦曾孫,寶寧軍承宣使韓誠之子,憲聖皇后吳氏之甥,恭淑皇后韓氏叔祖,宋神宗第三女唐國長公主之孫。
韓侂胄以恩蔭入仕,淳熙末年以汝州防禦使知閤門事。紹熙五年(1194年),與知樞密院事趙汝愚等人策劃紹熙內禪,擁立宋寧宗趙擴即位,以“翼戴之功”,初封開府儀同三司,而後官至太師、平章軍國事。
韓侂胄任內禁絕朱熹理學,貶謫以宗室趙汝愚為代表的大臣,史稱“慶元黨禁”。他追封岳飛為鄂王,追削秦檜官爵,力主“開禧北伐”金國,因將帥乏人而功虧一簣。
開禧三年(1207年),在金國示意下,韓侂胄被楊皇后和史彌遠設計劫持至玉津園殺死,函首送到金國,兩國達成議和,卒年五十五歲。
紹熙五年(1194年)六月,太上皇宋孝宗病逝。宋光宗與父親宋孝宗素來不和,以患病為由,拒絕主持喪禮。朝野內外對此議論紛紛。知樞密院事趙汝愚與韓侂胄、殿帥郭杲等人謀議,決定發動宮廷政變,迫使宋光宗退位,擁立皇子趙擴為皇帝。當時,太皇太后吳氏尚在,住在慈福宮中。韓侂胄因是吳太后的外甥,被遣往慈福宮,密告謀議。他通過慈福宮內侍張宗尹、重華宮提舉關禮,先後向吳太後進言,終於取得吳太后的支持。趙汝愚又命郭杲率殿前司進駐大內,進行軍事布置,控制皇宮。
這年七月,吳太后在宋孝宗靈前垂簾,以太皇太后的名義宣布光宗退位,由太子趙擴繼位,史稱宋寧宗。韓侂胄本欲藉此定策之功,獲取節度使之職。但趙汝愚卻認為“外戚不可言功”。最終,韓侂胄只升一階,授為宜州觀察使。他大失所望,對趙汝愚懷恨在心。當時,韓侂胄還兼任樞密都承旨,負責傳達詔旨。他逐漸獲取宋寧宗的信任,便開始伺機打擊趙汝愚。
宋寧宗即位后,趙汝愚升任右丞相,以獨相的身份執政。他引用理學人士,推薦朱熹為皇帝侍講。當時,朱熹多次進言,認為應厚賞韓侂胄而不讓其參預朝政。但趙汝愚卻不以為意。後來,右正言黃度欲上疏彈劾韓侂胄,卻因謀划敗露被貶斥出朝。朱熹、彭龜年又先後攻擊韓侂胄,也都遭到貶官。
同年十月,韓侂胄進拜保寧軍承宣使、提舉佑神觀,但對趙汝愚的怨恨卻日益加深。當時,知閤門事劉弼因未能參與紹熙內禪,也對趙汝愚心懷不滿。他對韓侂胄道:“趙丞相是想獨攬擁立大功,您豈止是不能得到節度使之職,恐怕還會被貶到嶺南邊荒之地。您只要控制台諫,便可保無憂。”韓侂胄遂通過內批,將監察御史吳獵免職,任命親信劉德秀、楊大法、劉三傑為御史,逐漸控制了言路。他還將參知政事京鏜引為同黨,共同對抗趙汝愚。趙汝愚的地位受到威脅。
慶元元年(1195年),韓侂胄指使右正言李沐,奏稱趙汝愚以宗室之親擔任宰相,不利於社稷安定。宋寧宗遂免去趙汝愚的丞相之職,將他外放為福州知州。太學生楊宏中、張衟、徐范、蔣傅、林仲麟、周端朝上疏保救趙汝愚,結果遭到編管處置。當時,朱熹、彭龜年、黃度、李祥、楊簡、呂祖儉等人皆因攻擊韓侂胄而獲罪,朝官因議論韓侂胄而遭責罰的達數十人。
趙汝愚罷相后,韓侂胄升任保寧軍節度使、提舉萬壽觀,並通過向宋寧宗薦用親信的手段,掌握實權。他指稱理學為偽學,以此打擊理學人士。言官何澹、胡紘彈劾趙汝愚,稱其放任偽學泛濫,並有十項不遜之罪。不久,趙汝愚又被貶到永州(治今湖南零陵),途中因病在衡州(治今湖南衡陽)停留。衡州守臣錢鍪在韓侂胄指使下,對趙汝愚百般窘辱,致使趙汝愚暴病而死。
慶元二年(1196年),宰相留正因曾與韓侂胄不睦,被劉德秀劾以“引用偽黨”,罷相貶出朝廷。不久,韓侂胄又加授開府儀同三司。言官為迎合韓侂胄,紛紛大肆攻擊理學,但因畏於清議,皆不敢公然指斥理學領袖朱熹。韓侂胄遂提拔沈繼祖為御史,通過沈繼祖彈劾朱熹“十大罪”。宋寧宗遂免去朱熹的一切職務。
慶元三年(1197年),劉三傑入宮奏對,稱偽黨如今已演變為逆黨。韓侂胄也表示認同。宋寧宗遂下詔嚴禁理學,並在王沇的奏請下,訂立《偽學逆黨籍》,以趙汝愚、留正、朱熹、彭龜年、楊宏中等五十九人列名籍上。當時,施康年、陳讜、鄧友龍、林采皆因攻擊理學而久任台諫官,張釜、張岩、程松也因此升為執政。
慶元四年(1198年),韓侂胄進拜少傅,封爵豫國公。
慶元六年(1200年),韓侂胄進位太傅。當時,婺州百姓呂祖泰上書朝廷,認為不可封禁理學,並請皇帝誅殺韓侂胄,以周必大為宰相。韓侂胄大怒,將呂祖泰施以杖刑,流放於欽州。言官為迎合韓侂胄,紛紛彈劾周必大培植私黨。
開禧元年(1205年)改元,一個進士廷對,也上言“乘機以定中原”。本來準備北伐的寧宗、韓侂胄,得到辛棄疾等人的建言,在朝野抗金聲中,決意發兵了。不久,韓侂胄加封平章軍國事,總攬軍政大權,下令各軍密作行軍的準備,出朝廷封樁庫金萬兩作軍需。命吳曦練兵西蜀,趙淳、皇甫斌準備出兵取唐鄧。殿前副都指揮使郭倪指揮渡淮。
開禧二年(1206年)四月,郭倪派武義大夫畢再遇、鎮江都統陳孝慶定期進兵,奪取泗州。金兵閉城備戰。畢再遇建議提前一日出兵,出其不意,攻其不備。陳孝慶領兵假攻西城。畢再遇自東城殺入,金兵敗潰。畢再遇樹起大將旗,喊話說:“我大宋畢將軍也,中原遺民可速降”。城中漢官出降。宋軍收復泗州。郭倪來勞軍,授畢再遇刺史官職。畢再遇說:“國家河南八十一州,現在攻下泗州兩城就得一刺史,以後還怎麼賞官?”辭官不受。陳孝慶繼續進兵,攻下虹縣。江州統制許進攻下新息縣。光州民間武裝攻下褒信縣。宋軍出兵得勝,形勢大好。五月間,韓侂胄請寧宗正式下詔,出兵北伐。
韓侂胄出兵伐金,政治上思想上的準備是充分的,但軍事準備卻很不足。他推薦老師陳自強擔任左丞相,引用舊日的僚屬蘇師旦為樞密院都承旨,輔佐指揮軍事。決策出兵前,寧宗、韓侂胄解除偽學逆黨籍,重新任用一些在籍的官員,爭取他們一致對外,但其中的某些人並不真誠合作。韓侂胄擬用廣帥薛叔似去前線統帥淮西軍兵,薛叔似不赴任。又命知樞密院事許及之守金陵,許及之也不出守。調任光宗時派往四川的丘崈為江淮宣撫使,丘崈辭不受命。將帥乏人,寧宗下詔:朝內外舉薦將帥邊守。鄧友龍曾出使金朝,說金朝內部困弱,主張北伐,用為兩淮宣撫使。程松為四川宣撫使,吳曦仍為副使。伐金的主力軍分佈在江淮、四川兩翼。
韓侂胄部署北伐時,宋軍中已出了內奸。早在寧宗下詔伐金前一月,吳曦已在四川里通金朝,圖謀叛變割據。派遣門客去金軍,密約獻出關外階、成、和、鳳四州,求金朝封他作蜀王。宋出兵伐金,金朝指令吳曦在金兵臨江時,按兵不動,使金軍東下,無西顧之憂,密許吳曦作蜀王。韓侂胄日夜盼望四川進兵,陸遊詩翰多次催促,吳曦不理。金蒲察貞領兵攻破和尚原,守將王喜力戰。吳曦下令撤退,宋軍敗潰。金兵入城。吳曦焚河池,退軍青野。興元都統制毋丘思(毋音貫guan)領重兵守關。金兵到關,吳曦下令撤防。毋丘思孤軍不敵,金軍陷關。
開禧元年(1205)年底,吳曦秘密接受金朝的詔書、金印,作蜀王,示意程松離去。程松兼程逃出陝西。吳曦叛變,宋軍伐金的部署遭到了嚴重的破壞。金軍有吳曦在四川作內奸,得以集中兵力到東線作戰。宋郭倪軍駐揚州,派遣郭倬、李汝翼會師攻取宿韓侂胄北伐圖州,被金兵打敗,退至蘄州。建康都統李爽攻壽州,也戰敗。皇甫斌又敗於唐州。江州都統王大節攻取蔡州,不下。只有畢再遇一軍繼續獲勝。
開禧二年(1206)六月,韓侂胄因出兵無功,罷免指揮軍事的蘇師旦和鄧友龍,又用丘崈為兩淮宣撫使,用葉適知建康府兼沿江制置使。丘崈受命上任,就放棄已佔領的泗州,退軍盱眙,說是可以保全淮東兵力。宋軍退守,金軍分九道進兵。戰爭形勢,由宋軍北伐變為金軍南侵了。十一月,丘崈任簽書樞密院事,督視江淮兵馬。金完顏綱軍陷光化、棗陽、江陵,又攻破信陽、襄陽、隨州,進圍德安府。仆散揆軍偷渡淮水,宋兵大敗,金軍進圍和州。紇石烈子仁攻陷滁州、真州。淮西縣鎮,都被金軍佔領。
開禧二年(1206)底,金軍又秘密派人去見丘崈,示意講和。丘崈密送金使北歸。從此,丘崈多次遣使與金軍談和,暫行停戰。西線吳曦叛變,東線丘崈主和,韓侂胄日益陷於孤立了。
開禧三年(1207)正月,罷免丘崈,改命張岩督視江淮兵馬。韓侂胄自出家財二十萬,補助軍需。又派遣使臣方信孺到開封同金朝談判。這時,四川的形勢是:叛徒吳曦在開禧三年正月,公然建行宮,稱蜀王,置百官,請金兵進入鳳州,獻出四郡,並準備削髮(改女真辮髮)向金稱臣。
長期以來堅持抗戰的四川軍民,對吳曦的叛賣,展開了強烈的反抗。吳曦召用大安軍楊震仲。楊震仲拒不附逆,服毒藥自殺。陳咸剃去頭髮,拒絕向金朝臣服。史次秦自己弄瞎了眼睛,拒不作官。一些官員也都棄官而去。隨軍轉運使安丙卻受偽命,作了吳曦的丞相長史。監興州合江倉楊巨源和吳曦的部將張林、朱邦寧、義士來福等相聯絡,策劃討伐吳曦。楊巨源去找安丙說:“先生做逆賊的丞相長史么?”安丙見勢不妙,號哭說:“我沒有兵將,不能奮起。必得有豪傑才能滅掉此賊。”興州中軍正將李好義結合兵士李貴、進士楊君玉、李坤辰、李彪等數十人,也在計劃殺吳曦。楊巨源與李好義等商議,殺吳曦后,得有個“威望者鎮撫”,準備推安丙出來主事。楊君玉等偽造皇帝詔書,命安丙為招撫使,誅反賊吳曦。李好義等七十多人闖入偽宮,宣讀詔書,兵士都散去。李貴當場斬殺吳曦。吳曦稱王僅四十一天。誅滅叛徒,大快人心。軍民抗金情緒,極為高漲。
韓侂胄得知吳曦叛變,曾密寫帛書給安丙說:“如能殺曦報國,以明本心,即當不次推賞。”帛書未到,安丙已奏報吳曦誅滅。韓侂胄即任安丙為四川宣撫副使。吳曦被殺,金朝大為沮喪,又無戰備。楊巨源、李好義等請乘勢收復四州。李好義出兵,一舉收復西和州。張林、李簡收復成州。劉昌國收復階州,張翼收復鳳州。孫忠銳收復大散關。李好義進兵至獨頭嶺,會合當地民兵夾攻金軍。金軍大敗。宋兵七日到西和,所向無敵。金將完顏欽逃走。李好義整軍入城,軍民歡呼。李好義又請乘勝進取秦隴,以牽制侵淮的金軍。安丙不許,士氣大受挫折。大散關又被金兵奪去。安丙不許乘勝北伐,卻在宋軍內部自相殘殺。安丙與孫忠銳不和,命楊巨源伏兵殺孫忠銳。吳曦原部將王喜指使黨羽劉昌國在酒中放毒藥,害死李好義。安丙又誣指楊巨源謀亂,把他下獄害死,假說是自盡,報給朝廷。抗金將士,無不憤慨。由下級軍官和民眾武裝發展起來的大好形勢,又被安丙等斷送了。
這時的金朝,正如辛棄疾所判斷的,處在“必亂必亡”的前夕。只是由於宋朝出了叛徒和內部的不和,部署失宜,才使金兵得以侵入淮南;但金朝實際上已不再有繼續作戰的能力,只是對宋朝威脅、訛詐。宋使方信孺到金,金朝先把他下獄,虛聲恫嚇。九月初,方信孺帶回完顏宗浩給張岩的複信,說若稱臣,以江淮之間取中劃界。若稱子,以長江為界。斬元謀奸臣(指韓侂胄等),函首以獻,增加歲幣,出犒師銀,方可議和。韓侂胄大怒,決意再度整兵出戰。寧宗下詔,招募新兵,起用辛棄疾為樞密院都承旨(代蘇師旦)指揮軍事。六十八歲的辛棄疾這時得病家居,任命下達后,還沒有去就任,就在家中病死。
韓侂胄籌畫再戰,朝中主降的官員大肆活動。史浩在光宗朝病死,其子史彌遠這時任禮部侍郎,是朝中投降派的主要代表。慶元六年(1200)韓侂胄的侄孫女韓皇后死,中宮之位空缺。楊貴妃和曹美人當時都很受皇帝寵愛,然而因為楊貴妃擅於權術,將軍韓侘胄對皇帝趙擴進言,說女人才學高、知古今、性機警不是好事,建議立性格柔順的曹美人為後。但寧宗沒有採納他的意見,嘉泰二年(1202),寧宗立楊氏為後。
楊皇后對韓侂胄深懷仇怨,在政治上則和其兄楊次山以及史彌遠一起,反對韓侂胄。史彌遠秘密上書,請殺韓侂胄。楊后又叫皇子詢(原名。音眼yǎn)上書,說韓侂胄再啟兵端,於國家不利。寧宗不理。楊后、楊次山和史彌遠秘密勾結,陰謀對韓侂胄暗下毒手。
開禧三年十一月三日(1207年11月24日),中軍統制、權管殿前司公事夏震等在史彌遠等的指使下,於韓侂胄上朝時突然襲擊,將他截至玉津園夾牆內害死。事後才奏報給寧宗。韓侂胄被暗殺,軍政大權全歸楊后、史彌遠所操縱。隨後,他們又把蘇師旦處死。投降派完全遵照金朝的無理要求,把韓侂胄、蘇師旦的頭割下,派使臣王柟(音南nán)送到金朝,並且全部接受金朝提出的條件:增歲幣為三十萬,犒師銀(賠款)三百萬兩。金軍自侵佔地撤回。南宋又一次屈膝降金,算是完成了“和議”。
韓侂胄當政時的一件大事,是崇岳飛、貶秦檜。對待南宋初岳飛、秦檜這兩個歷史人物的評價,一直是南宋戰和兩派官員爭論的一個方面。封建朝廷加給死者的謚號和封號,是官方所作的評價,有時也是推行哪種政策的一種標誌。
孝宗初年,追復岳飛原官。淳熙六年(1179),加謚號武穆。嘉泰四年(1204),寧宗、韓侂胄又追封岳飛為鄂王,給予政治上的極高地位,以支持抗戰派將士。秦檜死後,宋高宗加封他申王,謚忠獻。孝宗時,揭露秦檜的奸惡,但還沒有改變爵謚。開禧二年(1206),寧宗、韓侂胄削去秦檜的王爵,並把謚號改為繆丑(荒謬、醜惡。繆音謬miù)。貶秦的制詞說:“一日縱敵,遂貽數世之憂。百年為墟,誰任諸人之責?”一時傳誦,大快人心。
韓侂胄對秦檜的貶抑,實際上也是對投降、妥協勢力的一個沉重的打擊。崇岳貶秦,為北上抗戰作了輿論準備。
關係 | 人物 | 備註 |
曾祖 | 韓琦 | 贈魏郡王。 |
父親 | 韓誠 | 官至寶寧軍承宣使。 |
母親 | 吳氏 | 憲聖慈烈皇后侄女。 |
妻子 | 吳氏 | 憲聖慈烈皇后侄女。 |
養子 | 韓㣉 | 魯〈宜宜〉之子,韓侂胄被殺后削籍流放沙門島。 |
侄子 | 韓同卿 | 官至太尉、慶遠軍節度使。 |
侄孫女 | 韓氏 | 韓同卿之女,嫁宋寧宗,史稱恭淑皇后。 |
韓侂胄被殺后,史彌遠在金人的要求下,將他的首級用匣子裝盛起來,送往金國,以此為條件簽訂了《嘉定和議》。這就是所謂的“函首安邊”。
但南宋朝廷內部對此議論不休,許多大臣都認為此舉有失國體。王介提出抗議道:“韓侂胄頭不足惜,但國體足惜!”太學生也作詩諷刺說:“自古和戎有大權,未聞函首可安邊。生靈肝腦空塗地,祖父冤讎共戴天。晁錯已誅終叛漢,於期未遣尚存燕。廟堂自謂萬全策,卻恐防邊未必然。”又說:“歲幣頓增三百萬”,“莫遣當年寇準知”。
《宋史·卷四百七十四·列傳第二百三十三·奸臣四》
羅大經:開禧之舉,韓侂胄無謀浪戰,固可罪矣。然乃至函其首以乞和,何也?當時太學諸生之詩曰:“晁錯既誅終叛漢,於期已入竟亡燕。”此但以利害言耳,蓋未嘗以名義言也。譬如人家子孫,其祖父為人所殺,其田宅為人所吞,有一狂仆佐之複復仇,謀疏計淺,迄不能遂,乃歸罪此仆,送之仇人,使之甘心焉,可乎哉?
周密:紹興秦檜主和,王倫出使,胡忠簡抗疏,請斬檜以謝天下,時皆偉之。開禧侂胄主戰,倫之子柟復出使,竟函韓首以請和。是和者當斬,而戰者亦不免於死,一是一非,果何如哉?余嘗以意推之,蓋高宗間關兵間,察知東南地勢、財力與一時人物,未可與爭中原,意欲休養生聚,而後為萬全之舉。……壽皇雄心遠慮,無日不在中原。侂胄習聞其說,且值金人浸微,於是患失之心生,立功之念起矣。殊不知時移事久,人情習故,一旦騷動,怨嗟並起。而茂陵乃守成之君,無意茲事,任情妄動,自取誅謬,宜也。身隕之後,眾惡歸焉;然其間是非,亦未盡然。
李贄:侂胄之得志,汝愚薦之也;道學之受禍,晦翁導之也。當時汝愚若以節度使授侂胄,則侂胄已矣。節度使不與,而與太師,可乎?夫當朝廷賞功之時,則宜以賞功為重,一毫已見不可用也。而曰我為宗臣,爾為外戚,可歟?我欲博宗臣不受賞之名矣,而欲抑侂胄以同我,又可歟?縱曰其人不可,吾姑欲假此以抑之,則此賞功者也,非所以論人也,吾又安得作好惡於其間哉?夫趙為丞相,朱為講官,侂胄未得志也,而朱先生侍講,首以侂胄為言,何哉?既約彭龜年共攻之矣,他日經筵復留身論奏,至於再,至於三,必欲決去之而後已。吾恐天下之人,耳盡聾,目盡瞎,亦必以我為阿附丞相者矣。
刁包:韓侂胄定策之功可命也,而不可用也,趙汝愚知其為小人而用之,卒致反噬,以基宋室之亂。(《易酌·卷二》)
葉山:① 宋襄以天之所棄而爭霸,燕丹以命之垂亡而刺秦,姜維以孤危之蜀而伐魏,韓侂胄以單弱之宋而謀金,速禍而已矣。(《葉八曰易傳·卷二》)②日既中而昃,昃盡必夕,所當聽也,自邑告命延其殘喘,則已矣。燕丹不知大命之近止,而遣荊卿;姜維不知炎漢之已替,而九伐魏;侂胄不知失則之在宋,而復金仇;曹髦不知血食之非魏,而戰闕下,旋踵滅矣,奚為者哉?易曰:日昃之離,不鼓缶而歌,則大耋之嗟,凶。(《葉八白易傳卷八》)③小人之引其類者,昌其黨也,驩兜之薦共工、楊畏之舉蔡京是也;其引君子也,餌之而欲食其肉也,蔡京之於司馬光、韓侂胄之於趙汝愚是也。(《葉八白易傳·卷十五》)
蔡東藩:① 汝愚固非能成此舉(指紹熙內禪)也,創議賴徐誼,成議賴韓侂胄,事定以後,自當按功論賞,豈可因己不言功,遂謂人之欲善,誰不如我乎?侂胄所望,不過一節鉞耳,苟請命寧宗,立除外任,則彼已饜望,應不致遽起邪心。小人未嘗無才智,亦未必不可用,在馭之有道而已。 ② 光、寧以前誤於和,光、寧以後誤於戰,要之皆幸臣用事之故耳。韓侂胄之奸佞,不賊檜若。檜主和,侂胄主戰,其立意不同,其為私也則同。檜欲劫制庸主,故主和,侂胄欲震動庸主,故主戰。蘇師旦筆吏進身,程松獻妾求寵,以卑鄙齷齪之徒,欲令其運籌帷幄,決勝疆場,能乎否乎?蓋不待智者而已知其必敗矣。
白壽彝:由於韓侂胄實際控制政權時期,曾實行“慶元黨禁”,將理學定為偽學。所以,在韓侂胄的生前死後,一直受到理學人士的攻擊,在他們所修的《國史》中,被稱為奸臣。元代修撰《宋史》的理學人士,並將韓侂胄與賣國的秦檜,都列入《奸臣傳》。但是金朝君臣對於韓侂胄卻另有評價,據南宋史學家李心傳記載:韓“侂胄首將入偽境,彼中台諫交章言,侂胄之忠於本國,乃詔謚為忠繆侯,以禮袝葬其祖魏公(韓琦)塋側”。不論是評價,還是處理的方式,遠比南宋朝廷和理學家們公允。
蔡美彪:韓侂胄執政前後十四年,權勢顯赫,曾與趙汝愚一黨相互傾軋,最後適應朝野抗金的要求,發動北伐戰爭,由於堅持抗敵,遭受投降派的殺害而犧牲。但因韓侂胄反道學,長期遭到程、朱門徒的咒罵。元代修《宋史》,特立《道學傳》崇程朱,又依南宋《國史》立《奸臣傳》,不列入史彌遠,反而將韓侂胄與秦檜並列,辱罵他是“奸惡”,完全顛倒了歷史的是非。後世史家立論,或沿襲舊說,也不免有失公允。
鄧之誠:南宋宰相最擅權者,為秦檜、韓侂胄、史彌遠、賈似道四人。蓋南宋宰相兼總兵財,權莫與比,一人得政,儼然首輔,其他執政,陪位畫諾而已。當艱難締造之會,非此不能有所施設。史乃盡以奸臣目之,不免門戶道學之見。實則秦檜始終受金人操縱,賣國之罪難逭。韓、史操弄威福,有廢立之漸,無不臣之心,其所行事,亦善惡互見,不盡如宋史所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