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橘帖
東晉王羲之創作的書法作品
奉橘三百枚,霜未降,未可多得。
奉送上橘子三百枚。由於還未到霜降,未能多採摘。
關於橘子待到霜降后採摘,據浙江省農業科學院柑桔研究所副研究員石學根介紹:“按照節氣,柑橘採摘期大多在霜降之後,霜降過後,天氣變冷,橘子的酸度降低,糖度提高,橘皮變黃。”
《奉橘帖》“奉橘”二字損,可辨識,第二行第一字殘損過半。從《奉橘帖》行文看,文義可與《何如帖》連屬。唐代褚遂良《右軍書目》“行(草)書都五十八卷”第六卷載有“羲之白,不審尊體比復如何,五行”一帖。《奉橘帖》若與《何如帖》相合,正為五行。《後山詩話》載北宋黃庭堅評韋應物(韋蘇州)語:“韋蘇州詩云:‘憐君卧病思新橘,試摘才酸亦未黃。書後欲題三百顆,洞庭須待滿林霜。’余往以謂蓋用右軍帖雲‘贈子黃甘三百’者。比見右軍一帖云:‘橘三百枚,霜未降,未可多得。’蘇州蓋取諸此。”南宋韓彥直《橘錄》云:“早黃橘,著花,結子,比其類獨早。秋始半,其心已丹,千頭方酸,而早黃桔之微甘已回齒頰矣!王右軍帖有曰:‘奉橘三百枚,霜未降,未可多得’。豈是類邪?”
《奉橘帖》雖聊聊數字,但各各不同,有的方折,峻棱畢現,有的圓轉,圭角不露,視若輕盈,實則厚實,墨色湛潤,神閑態濃,中鋒、側鋒並用,聊聊數字,令人回味無窮。……《奉橘帖》二行,是王羲之行書的主流風貌,點畫的形態,靈活多變,意趣豐富,且書風坦然清純,字字挺立,體態舒朗,結體的縱橫聚散恰到好處,其造型大多是圓潤的橢圓形,有輕靈之感。
邱振中在《楷書筆法的形成》一節中對《奉橘帖》等帖加以分析:從王羲之《何如帖》、《奉橘帖》等作品中接近楷書的字體,以及王徽之《新月帖》、王獻之《二十九日帖》(按:亦名《廿九日帖》)、王僧虔《太子舍人帖》中夾雜的楷體字來看,魏晉南北朝時期書法,“隨點畫行進而用筆不間斷的變化有了很大的改變:運筆的變化逐漸移至筆畫的端部和彎折處,王羲之諸帖中雖然絞轉成分比草書中大為減少,但不少字中仍然可以看出行進中筆毫錐面的轉動;王徽之、王獻之二帖絞轉筆法便所剩無幾,平直筆畫明顯增多;至於王僧虔,部分筆畫的端部被強調、誇張。”
關於“楷書用筆”形成原因,邱振中在文章中論述:“隸書經過章草發展為今草的同時,沿著另一條線索發展為楷書。……頻繁的使轉是隸書用筆特徵之所在,它也有利於草書的連寫,但不是能適應點畫簡潔的楷書的要求,於是絞轉行筆的曲線軌跡又漸漸拉平。”“點畫趨於平直的同時,複雜、頻繁的絞轉不斷趨於簡化,因此點畫邊廓越來越簡單,越來越規整。……用筆的重心移至筆畫端部及折點,是楷書形成所帶來的必然結果。它能很好地適應楷書方折分明的結構。誇張端部及折點,既能使點畫更為醒目,也能彌補絞轉減少、筆畫平直所帶來的審美的損失。”
《奉橘帖》(右)與《送梨帖》行氣比較
其次,“三”字的末筆橫畫右移,“百”字右橫折左傾,將字勢與行氣聯動起來,形成第一個曲線。其後“枚”雖整體向左欹側,但末字用力向右下,使筆勢均衡。“霜未降”三字通過主筆的映帶,使行軸線再次形成弧線。曲線行軸線的使用,賦予作品以律動,有音樂之感。
王獻之有草書《送梨帖》,內容與《奉橘帖》略似。《送梨帖》云:“今送梨三百。晚雪,殊不能佳。”其首行字勢行氣也與《奉橘帖》相近。
《奉橘帖》無王羲之尺牘中“羲之白”、“羲之頓首”、“不具”等尺牘書寫格式,應為便函。信中所說“奉橘三百枚”,是送給親友的。與“平安三帖”中的《平安帖》、《何如帖》比較,《奉橘帖》有不同的面貌。書法有成熟的風格面目,已進入創造境界;在已有風格的基礎上,一件作品一個面目,則是更高的境界,從“平安三帖”的不同風格,可感知王羲之的創造力。
《奉橘帖》局部
以“塊”、“面”的造型角度觀察,“奉橘”兩字的緊密,與“三百枚”三字的疏朗,形成大的反差;另外,“可多得”三字用筆輕靈流動,也與右行“奉橘”等字的厚重也形成反差。反差關係增強了作品豐富的內涵。以單字分析,“三”字點畫雖全為短橫,而起筆略方,收筆較圓。一方一圓,加之三橫角度不同,姿態各異。再如“得”字,布白天然,筆畫又無處不曲。偏旁“寸”字筆鋒調轉微妙,尤其是最後一點,出人意料,反手書成。《奉橘帖》諸多微妙之處,並非全部都是經營安排,而是“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南宋陸遊語)。因此,凡書法絕妙之跡,處處可學,亦處處不可學,書畫在法,而其妙在人也。
王羲之像
《平安帖》《何如帖》《奉橘帖》三帖合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