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元吉
韓元吉
韓元吉(1118~1187),南宋詞人,字無咎,號南澗,漢族,開封雍邱(今河南開封市)人,一作許昌(今屬河南)人。韓元吉的詞多抒發山林情趣,如《柳梢青》"雲淡秋雲"、《賀新郎》"病起情懷惡"等。著有《南澗甲乙稿》、《南澗詩餘》等詞作,存詞80餘首。
文章山斗入桐蔭
韓元吉,字無咎,號南澗。說到其號南澗的由來,是因他定居在信江河之南,有小溪曰“南澗”,在今上饒市人民醫院和衛校之間。宋代入仕之途主要有二、一為進士考,一為襲門蔭。韓元吉的入仕屬於後者。韓元吉的里貫在河南潁川。
北宋有兩韓氏並盛,一為相州韓氏,一為潁川韓氏。潁川韓氏京師門第前多植桐木,故世稱“桐木韓氏”,以別於相州韓琦。韓元吉屬於桐木韓氏這一支。元代吳澄撰《桐木韓氏族譜序》里贊稱:“宋東都百六十餘年間,氏族之大莫盛於韓、呂二家。而韓氏一族尤莫盛於桐木韓家。”元吉的五世祖韓億在宋仁宗朝官至參知政事,卒謚“忠憲”。
韓億有八子,其中第五子為韓維即元吉的四世祖。晁說之在《宋故韓公表墓誌銘》中說韓維“有天下重望,忠於君不顧其身,而不以卿相為富貴者,其為少師韓公乎!”在元吉10歲時,即宋欽宗靖康2年、宋高宗建炎元年(1127),是時,金人陷落兩京,中原大亂,宋至南遷,韓氏一門避地江南,其中有一支居臨川,而元吉一家則遷至福建邵武。
至元吉27歲時,再遷福建建安(今建甌)。紹興14年(1146),28歲的韓元吉第一次出閩,參加進士考試,落第不取。紹興18年(1150),再次應試不第,但因先祖的關係,遂以門蔭頂吏部之選。當時的輿論對韓元吉以門蔭入仕評價是積極的。
據《四朝見聞錄》卷二記載“韓元吉,雖襲門蔭而學問遠過於進士。”更何況宋孝宗自己也說“兩制之選,能者為之,顧何擇於進士?”而《梁溪漫志》卷二也載曰:“北站西掖之除,儒者之榮事也。其有不由科第但以文章進者,世尤指以為榮……乾道淳熙以來韓元咎、王嘉叟、劉正夫皆以門蔭特命攝西掖……”可見,剛過而立之年的韓元吉在當時已有很高的文名,大家對他以門蔭入仕都認為是件值得榮耀的事。
以門蔭入選的次年(紹興19年),韓元吉赴處州龍泉縣主簿任。大約在紹興21年的秋冬之際,他離任龍泉,返臨安侯調,再次寓於德清。他第一次寓居德清是在紹興14年落第后,因為兄長元龍作餘杭縣主簿之故,他選擇了湖州德清慈相寺暫成。這次重回德清,呂祖謙來訪,是他們首次相識,呂祖謙曾參與重修《徽宗實錄》,為學主張經世致用,創立金華學派,南宋乾淳後學派一分為三,朱學以格物致知,陸學以明心,呂學則兼取其長,呂祖謙曾於淳熙三年(1175年)在鵝湖書院辯論會上竭力調和朱熹、陸九淵兩派,是“鵝湖之會”的主要成員之一。
呂祖謙後來成為韓元吉的女婿。紹興22年,有詩投知平江徐琛求職,23年春又有詩寄仁和縣尉梁士衡。紹興23年秋天(1155),韓元吉應知信州黃仁榮之聘,到信州幕府供職。紹興26年初,黃仁榮移江東轉運判官,跟著周葵於3月接任。周葵是當時著名的經學家,元吉早有願見之心,恰好到信州任上,元吉繼續做他的幕府。但當年12月周葵罷官,元吉也隨之解除了幕職。信州幕府的4年,使韓元吉對此地的山水、風土、人情有全面而深入的了解,雖然他以前出閩時也曾經過信州,但那只是他旅途中的一站,而信州的這4年卻是他人生中的一站。可以肯定地說,他定居上饒的想法應從這個時候便已有了。
紹興28年(1159),韓元吉知福建建安縣,用廣而賦嗇,頗有政聲,並於城西建凌風亭。紹興29年(1160)秋8月,與朱熹等4人並召赴行在,但他並沒有馬上成行,而是待到第2年初。
紹興31年(1162)8月,在臨安任司農寺主簿。孝宗隆興元年(1163)正月朝廷惟張浚為樞密使仍都督江淮軍馬,5月兼都荊襄。張浚入朝覲見孝宗時,屢奏恢復之事,欲先取山東。當時顯臣名士如王大寶、胡佺、王士朋、汪應辰、陳良翰等皆是張浚的門人,大家眾口一詞,齊聲同贊,而韓元吉卻對此有不同看法。並將他的想法以長書投呈張浚,言和、戰、守三事,和雖為下策,但今日之和與前日之和不同,至於決戰,更非易事。因為當今的兵備早已陳舊而沒有更新;當今的兵士早已懦弱而久不操練;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是幾員大將,而這幾員大將的權謀智略皆孫宇前輩。何況渡淮而北,千里攻略,勞師襲遠……所以他最後提出“願朝廷和為疑之之策,以守為自強之計,以戰為後日之圖。”韓元吉在他的思想和行為上是一貫的主戰派,當時主戰派中又分為情緒派與理智派,而元吉屬於後者。事實上張浚後來的冒在進攻果然因準備不足而失敗了。這封長書證明了韓元吉對當時形勢的判斷與分析是正確的,他不是兵家,而是一個政治家。
隆興初年,元吉的哥哥元龍為淮東總領官,總領所設在鎮江,母親因此跟著哥哥住在此地。隆興2年(1164)閏11月,韓元吉以新鄱陽守的身份赴鎮江看望母親,當時陸遊恰好為鎮江通判。他們兩人是早就認識的,這次相逢鎮江,一起覽觀江山,舉酒相屬,更相唱和,唱和的內容據陸遊說有“道群居之樂,致離闊之思,念人事之無常,憚吾生之不留。又丁寧相戒以窮達死生毌相忘之意。”可見他們感情之深厚。對於兩人之間的友誼,陸遊感漢道“嗚呼!風俗日壞,朋友道缺,士之相與如吾二人者,亦鮮矣。”
從隆興2年的閏11月到乾道改元正月共60日,他們唱和的歌詩合計有30篇,但陸遊說“然此特其略也,或至於酒酣耳熱,落筆如風雨,好事者從旁掣去,他日或流傳樂府,或見於僧窗驛壁,恍然不省省識者,蓋又不可計也。”他們這次鎮江相聚所作歌詩當時曾合集刊刻,非常遺憾的是居然沒有流傳下來,現在唯一能見到的是收在陸遊《渭南文集》中的一篇《京口唱和序》,還可使我們知道當時的大概情形。
乾道元年正月以後,韓元吉以考功郎征,任江東轉運使。乾道4年(1168)以朝散郎入守大理少卿,但於5月21日,旋知福建建寧,在建寧任上呆一個月,又改知江州。這就是後來趙蕃在《乾道稿·淳熙稿》卷八《寄建寧韓尚書》詩中說的“今代韓夫子,頻年刺兩州”的真實寫照。
乾道5年(1169),母親在宣城去世,元吉先至宣城奔喪,后憂居上饒,說明其時他已將家安在了這裡,至於從什麼時候落戶上饒,有學者推想可能在乾道2年他任江東轉運使的時候。丁憂其間,他潛心學問,與上饒湖潭學者王時敏多有交往,並將理學大師尹焞的《論語解》交建寧趙德庄印刻,而作《書尹和靖論語后》跋文。
乾道6年(1170)7月,朱熹因母喪葬之貲,致書韓元吉借錢。元吉於《南澗甲乙稿》卷十三第一通《答朱元晦書》中回復說:“貸金荷不外,某窮悴,止江東有少俸,連遣二女子,且置得數畝飯米,去歲了兩處葬事,今年從假借矣。他時稍有餘,尚當相助。”韓元吉的兩個女兒都先後嫁給了呂祖謙。據《呂成公年譜》,紹興27年(1165)12月29日,祖謙親迎元吉長女,婚後“五年而夭”;乾道5年(1169)5月20日,祖謙又娶韓元吉第三女五十一娘為繼室,不幸的是,“越2年又夭,壽二十有七,改月而葬,與長姊同域異穴。”這是呂祖謙的不幸,更是韓元吉的終身之痛。當長女去世的時候,韓元吉親為作墓誌銘,及至祖謙去世(淳熙8年,公元1181),元吉老淚縱橫,作輓詩云:“青雲途路本青氈,聖願相期四十年。台閣知嗟君卧疾,山林空嘆我華巔。傷心二女同新穴,拭目諸生續舊編。斗酒無因相沃酹,朔風東望涕潸然。”
乾道7年,丁憂除服,元吉回臨安復官。乾道8年(1173),權吏部侍郎。這一年,朝廷派元吉出使金國,賀萬春節。途中他利用這次難得返回中原的機會,暗暗觀察敵情,凡到一驛,無論是喝茶還是洗手,哪怕是只遇到婦兒兒童,也往往主動挑直話題,從中獲得更多的信息。回朝以後,他奏言曰:“敵之強盛五十年矣,人心不附,必不能久。宜合謀定算,養威蓄力,以俟可乘之釁,不必規小利以觸其機……”孝宗看了奏章以後,非常肯定他的觀點。大凡出使金國的南宋使臣,大多會用詩詞來表達其感受,這便慢慢形成了“使金文學”範式。在韓元吉出使金國時,他也寫下了一首著名的使金詞,這便是《好事近》,詞云:
凝碧汩池頭,一聽管弦凄切。多少梨園聲往,總不堪華髮。可花無處避春愁,也傍野煙發。惟有御溝聲斷,似知人鳴咽。
著名的詞學專家唐圭璋先生《唐宋詞簡釋》評曰:“此首在汴京作。公使金賀萬春節,金人汴京賜宴,遂感賦此詞。起言地,繼言人;地是舊地,人是舊人,故一聽管弦,即懷想當年,凄動於中。下片,不言人之悲哀,但以杏花生愁,御溝鳴咽,反襯人之悲哀。用筆空靈,意亦沉痛。”這首詞幾乎入選所有的宋詞選本,是韓元吉的代表作之一,也是“使金文學”的成功之作。
乾道9年,韓元吉除吏部尚書,淳熙元年(1174)2月因遭劾以待制出知婺州。7月16日與陳岩肖、陳良祐、黃掞、趙師龍等同游金華著名景點雙龍洞。同年12月3日,又改知福建建寧府。這使韓元吉與朱熹有更多的見面機會。這期間,他常和朱熹一同討論《祭儀》、《呂氏鄉約》等學術問題。
淳熙2年9月9日重陽節,他寄詩贈酒與朱熹,詩云:“平生愛酒陶元亮,曾繞東籬望白衣。底事秋來猶止酒,重陽須插菊花歸。”又云:“老大相望寄一州,故人鄙我倦追游。應知命駕無千里,惆悵山堂暮雨秋。”轉眼到了淳熙3年2月,元吉離建寧,入都復為吏部尚書,途徑崇安,再會朱熹,兩個相談甚歡。
淳熙5年(1178),元吉力請外任,離開朝廷,以龍圖閣學士身份,再知婺州。這一年他60周歲,作《繫辭解》一書。此前,他曾給自己定下一個規矩,不到60歲,不著書。
投老倦遊歸上饒
淳熙7年,他致仕后開始了晚年在上饒的真正閑居生活。韓元吉一生中效的人物有數百位,而重要的人物有4位。其中呂祖謙是他的女婿,先他而逝。陸遊是他交往時間最長的朋友。朱熹是他學術上的諍友,而辛棄疾則是他退居上饒時來往最密切的朋友。辛棄疾最後定居上饒的時間是在淳熙9年,即他的帶湖新居落成之後。對他而言,韓元吉是政壇和文壇的老前輩,事實上,元吉還是當時上饒文壇的盟主,辛棄疾因此對韓元吉非常尊重。
《稼軒詞》“帶湖之什”有5首給韓元吉的壽詞,又有5首與韓元吉的唱和詞,足見兩人交往密切。辛棄疾給韓元吉的祝壽,最早的一首是作於淳熙9年(1182)的《太常引·壽韓南澗尚書》,而最有名的一首是作於淳熙11年(1184)的《水龍吟·甲辰歲壽南澗尚書》詞云:
渡江天馬南來,幾人真是經綸手?長安父老,新亭風暴,可憐依舊。夷甫諸人,神州沉陸,幾曾回首!算平戎萬里,功名本是,真儒事,公知否。況有文章山山歌酒。待他年、整頓乾坤事了,為先生壽。
南風五月江波,使君莫袖平戎手,燕然未勒,渡瀘聲在,宸衷懷舊。卧占湖山、樓橫百尺,詩成千首。正草蒲葉老,鞭蕖香嫩,高門瑞,人知否?涼夜光牛斗,夢初回,長庚如晝。明年看取,旗南下,六騾西走。功畫凌煙,萬釘寶帶,百壺清酒。
韓元吉在詞中對辛棄疾投閑帶湖的生活有非常形象的描繪,是當時詞作中最真實且貼切后首。當時,韓元吉住在上饒城南,築蒼筤亭;而辛棄疾的帶湖莊園則在上饒城北,莊園最豪華的建築當為雪樓。冬天,韓元吉從城南載酒去帶湖與辛棄疾一道在雪樓觀雪,故辛棄疾有《念奴嬌·和韓南澗載酒見過雪樓觀樓》一詞,詞上闕云:“兔園舊賞,悵遺蹤、飛鳥千山都絕。縞帶銀杯江上路,惟有南枝香別。萬事新奇,青山一夜,對我頭先白。倚岩千樹,玉龍飛上瓊闕……”。詞中“縞帶銀杯江上路”是寫雪中的信江;“青山一夜,對我頭先白”應指帶湖附近的篆岡和吉陽山。
辛棄疾《水調歌頭·慶韓南澗尚書七十》一詞,作於淳熙14年(1187)據《南澗甲乙稿》中載《南劍道中詩》自注,稱“生於戊戎,至甲子年二十七。”查戊戌年為徽宗重和元年,至淳熙14年丁未,恰為70歲。但韓元吉在這次的70壽辰之後不久即下世,這首詞因此成為韓元吉收到的最後的祝福。
淳熙9年朱熹從臨安歸福建,途徑上饒,住在韓元吉家。第二天,韓元吉約了當地的詩人徐衡仲一道陪朱熹游南岩一滴泉,辛棄疾知道后亦趕來相會,這便是上饒文化史上著名的南岩之會,關於南岩之會的具體情形,元吉之子韓淲《澗泉集》中《訪南岩一滴泉》有真切的追憶,這已經在《辛棄疾傳》有詳細的描述,此不贅述。
在上饒,韓元吉與朱熹一直保持著密切的聯繫,淳熙10年(1183),朱熹率門人在武夷山下建武夷精舍,初成之際,請韓元吉作《武夷精舍記》。淳熙11年(1184)2月,朱熹著名的《武夷櫂歌》10首一出,韓元吉是第一個為作和歌的。和歌本有10首,今僅存一首。《南澗甲乙稿》卷六《次櫂歌韻》詩云:“宛宛溪流九曲灣,山猿時下鳥關關。釣礬茶灶山樂,大隱蒼屏日月閑。”
朱熹作為理學家,與當時的文支並不隔膜,他對上饒的詩人的趙蕃、徐斯遠、韓仲止都有過評價。據其上饒的弟子陳文蔚記載:“先生每得未見書必窮日夜讀之……一日得韓南澗集,一夜與文蔚同香,倦時令文蔚讀,聽至五更盡卷,曰:一生做詩只有許多。”從他一夜與弟子同看詩集,看得實在疲倦而又叫弟子讀給他聽,憑此一點足見他對元吉詩歌的著迷程度。但朱熹畢竟是理學家,他最後的一句評語便反映出對韓元吉的惋惜,認為他僅僅是一個詩人,而終究不能成道學。朱熹還是最早對韓元吉詩進行評論的人,他說:“無咎詩做著者盡和平,有中原之舊,無南方啁晰之音。”若從文學史角度看,元吉的詩詞應該在文學史佔一席之地的,只是學者對他重視不夠。
淳熙14年,剛度過70歲生日不久的元吉去世了,陸遊在《祭韓無咎尚書文》中評價他的詩文是“落筆天成,不事雕鐫。如先秦書,氣充力全,”這是今日所能見到的對元吉作品最恰當的評價,是一點不誇張的。陸遊是當時最長壽的詩人之一,他的許多詩友比他年輕的或比他年長的都一個個先他而去。留下的雖然活著,但都是孤獨地活著。對於陸遊來說,回憶老朋友便常常在為他的日課。有時候,他偶然打開書篋,看到了韓元吉的來信,便觸景生情,作《開書篋見韓無咎書有感》。陸遊集中有許多記夢詩,其中有兩首是寫夢到元吉的,特別動情,其中一首云:
積雪欲照夜,老雞方唱晨。
諸公逝不久,幽夢忽相等。
話舊殷勤意,追觀見在身。
悠然又驚覺,撫枕一悲辛。
還有一首是寫與韓元吉同回京口,遍覽勝景,互相唱和,一覺醒來,知為夢境,便籍枕作詩云:
隆興之初客江皋,連攘結駟皆賢豪。
坐中無咎我所畏,日夜酬唱兼詩騷。
有時贈我玉具劍,間亦報之金錯刀。
舊遊忽墮五更夢,舉首但覺鐵翁高。
……
詩中陸遊稱元吉所作詩歌,使他敬畏,這也是對元吉的另一種評價,反映了陸遊對韓元吉的尊重。
韓元吉的詩文後來不傳,到清代《四庫全書》編者才從《永樂大典》中輯錄到22卷,即今存於《四庫全書》中的《南澗甲乙稿》中立一補傳。繼方回之後,《四庫》館臣對元吉的評價是符合歷史事實且最為重要的。《提要》云:“統觀全集,詩體文格均有歐蘇之遺,不在南宋諸人之下,而湮沒不傳,殆不可解。然沉晦數百年,忽出於世,炳然發翰墨之光,豈非精神光彩終有不可磨,誠者故靈物訶,得以復顯於今歟?”
南渡以後
宋室南渡后,韓元吉寓居信州上饒(今屬江西)。紹興二十八年(1158)曾為建安縣令。隆興間,官至吏部尚書。乾道九年(1173)為禮部尚書出使金國。淳熙初,曾前後二次出守婺州,一次出守建寧。後晉封潁川郡公,而歸老於信州南澗,因自號南澗翁。平生交遊甚廣,與陸遊、朱熹、辛棄疾、陳亮等當代勝流和愛國志士相善,多有詩詞唱和。其子韓淲(1159~1224),字仲止,號澗泉,也有文名於當世,成就稍遜於其父。
元吉是尹焊的學生。尹焊的老師程頤死後,尹焊在洛中聚徒講學。靖康二年(1127),宋朝廷聞知尹焊名聲,曾召入京師,焊不肯留,宋廷稱他為“和靖處士”。
元吉繼承尹焊的學風,弘實篤行。在任建安知縣時,因官署費用多,賦稅收入少,鑒於福建沿海地區產鹽,而閩北山區銷鹽,便辦起運售食鹽買賣,取利以彌補支出,不增加人民負擔。在任建寧府知府時,“表率端莊、篤意學校”。重視政教的勤惰和民俗的淳樸。
宋咸平元年(998),建州曾建豐國監鑄錢,供皇室使用。引倍崗澗水入監,供鑄錢用。紹興二十六年(1156)停鑄,水道淤塞,水池乾涸。元吉到任,在北崗種樹1.5萬株。在府署后開闢北園,疏導澗水入大池,池邊建亭,取“幔事紫霞洲溽”之義,又建了一座五仙堂,其地在今紫芝街。韓元吉調走後,“民甚懷之”。
他的著作有《桐陽舊話》、《南澗甲乙稿》、《焦尾集》。韓元吉所撰《南澗甲乙稿》70卷,已佚,今傳本是清人從《永樂大典》輯錄而成。有文15卷,詩賦6卷,詞1卷。有《武英殿聚珍版叢書》本、《叢書集成》本。又《□村叢書》收有《南澗詩餘》1卷。
水調歌頭(落日淡芳草) (今古幾流轉)(今日俄重九)(瀲瀲桂華滿) (明月照多景) (江路曉來雨)
念奴嬌(去年秋半) (定交最早) (湖山泥影) (春來離思)
滿江紅(梅欲開時) (寂寞山城) (江繞層城)
醉落魄(樓頭晚鼓) (菊花又折)
虞美人(西風斜日蘭皋路) (登臨自古騷人事) (煙霄脈脈停機杼) (詔書昨夜催春到)
菩薩蠻(春殘日日風和雨) (江南雪裡花如玉) (薄雲卷雨涼成陣) (梧桐葉上秋蕭瑟)
訴衷情(疏疏密密未開時)
好事近(華屋翠雲深) (秋意滿芙蓉) (凝碧舊池頭)
秦樓月(鶯聲寂)
西江月(一度難逢佳節) (山路冥冥雨暗)
浪淘沙(席地賞殘紅)
臨江仙(記得年時離別夜)
韓元吉詞全集
點絳唇(十月桃花)
木落霜濃,探春只道梅花未。嫩紅相倚。灼灼新妝膩。
莫問仙源,且問花前事。休辭醉。想君園□總是生春地。
浣溪沙(次韻曾吉甫席上)
莫惜清尊領客同。已無花伴舞衣紅。強歌歸去莫匆匆。
細雨弄煙煙弄日,斷雲黏水水黏空。酴醿飛下晚來風。
霜天曉角(蛾眉亭)
倚天絕壁。直下江千尺。天際兩蛾凝黛,愁與恨、幾時極。
怒潮風正急。酒醒聞塞笛。試問謫仙何處,青山外、遠煙碧。
霜天曉角(夜飲武將家,有歌霜天曉角者,聲調凄婉,戲為賦之)
幾聲殘角。月照梅花薄。花下有人同醉,風滿檻、波明閣。
夜寂香透幕。酒深寒未著。莫把玉肌相映,愁花見、也羞落。
菩薩蠻(青陽道中)
春殘日日風和雨。煙江目斷春無處。山路有黃鸝。背人相喚飛。
解鞍宿酒醒。彩枕殘香冷。夢想小亭東。薔薇何似紅
菩薩蠻(臘梅)
江南雪裡花如玉。風流越樣新裝束。恰恰縷金裳。濃熏百和香。
分明籬菊艷。卻作妝梅面。無處奈君何。一枝春更多。
菩薩蠻(夜宿余家樓聞笛聲)
薄雲卷雨涼成陣。雨晴陡覺荷香潤。波影淡塞星。水邊鐙火明。
白萍洲上路。幾度來還去。彩枕恨茫茫。笛聲依夜長。
菩薩蠻(鄭舜舉別席侑觴)
詔書昨夜先春到。留公一共梅花笑。青瑣鳳凰池。十年歸已遲。
靈溪霜后水。的的清無比。比似使君清。要知清更明。
菩薩蠻(春歸)
牆根新筍看成竹。青梅老盡櫻桃熟。幽牆幾多花。落紅成暮霞。
閉門風又雨。只道春歸去。媚臉笑持杯。卻驚春思回。
菩薩蠻(葉丞相園賞木犀,次韻子師)
梧桐葉上秋蕭瑟。畫闌桂樹攢金碧。花底最風流。相逢不上樓。
數枝添寶髻。滴滴香沾袂。杯到莫留殘。霧窗疑廣寒。
減字木蘭花(雪中集醉高樓)
壺中春早。翦刻工夫天自巧。雨轉風斜。吹作千林到處花。
瑤池清淺。璧月瓊枝朝暮見。莫上扁舟。且醉仙家白玉樓。
減字木蘭花(次韻趙倅)
風梳雨洗。玉闕瓊樓何處是。萬里秋容。喚起嫦娥酒未中。
相逢且醉。忙裡偷閒知有幾。況自豐年。須信金華別是天。
訴衷情(木犀)
疏疏密密未開時。裝點最繁枝。分明占斷秋思,一任曉風吹。
金縷細,翠綃垂。畫闌西。嫦娥也道,一種幽香,幾處相宜。
謁金門(春雪)
春尚淺。誰把玉英裁翦。盡道梅梢開未遍。捲簾花滿院。
樓上酒融歌暖。樓下水平煙遠。卻似涌金門外見。絮飛波影亂。
謁金門(重午)
幽檻暑。又是一年重午。獵獵風蒲吹翠羽。楚天梅熟雨。
往事瀟湘南浦。魂斷畫船簫鼓。雙葉石榴紅半吐。倩君聊寄與。
好事近(辛幼安席上)
華屋翠雲深,雲外晚山千疊。眼底無窮春事,對楊枝桃葉。
老來沈醉為花狂,霜鬢未須鑷。幾許夜闌清夢,任翻成胡蝶。
好事近(鄭德與家留飲)
秋意滿芙蓉,紅映小園叢竹。風裡鳳簫聲揚,有新妝明玉。
詩翁相對兩悠然,一醉繞黃菊。目盡晚山橫處,共修眉爭綠。
秦樓月(次韻陳子象)
鶯聲寂。春風欲去難蹤跡。難蹤跡。幾枝紅葯,萬金消得。
青銅鏡里朱闌側。照人也似傾城色。傾城色。一尊莫負,賞心良夕。
朝中措(辛丑重陽日,劉守招飲石龍亭,追錄)
危亭崛起卧蒼龍。絕景畫圖中。便作龍山高會,千年樂事能同。
使君宴處,丹楓影淡,黃花香濃。不惜歸鞍照月,直教破帽吹風。
賀聖朝(送天與)
斜陽只向花梢駐。似愁君西去。清歌也便做陽關,更朝來風雨。
佳人莫道,一杯須近,總眉峰偷聚。明年歸詔上鸞台,記別離難處。
西江月(閏重陽)
一度難逢佳節,今年兩度重陽。菊花猶折御衣黃。莫惜危亭更上。
況有飛觴灧玉,從教醉帽吹香。興來相與共清狂。頻把新詞細唱。
西江月(春歸)
山路冥冥雨暗,溪橋陣陣花飛。一年寂寂又春歸。白髮自驚塵世。
不惜障泥渡水,且尋團扇題詩。杜鵑休繞暮煙啼。我欲風前重醉。
燕歸梁(木犀)
涼月圓時翠帳深。鎖非霧沈沈。廣寒宮里未歸人。共結屋、住黃金。
繁枝未老秋光淡,好風露、總關心。天香不奈遠相尋。更翦巧、上瑤簪。
南柯子(次韻姚提點行可席上見貽)
急雨朝來過,濃雲晚半收。荷香便傍酒尊浮。極目淡煙斜照、滿芳洲。
消盡人間暑,翻成一段秋。使星南楚轉東甌。只恐禁林歸詔、未容留。
南柯子(廣德道中遇重午)
野杏摶枝熟,戎葵抱葉開。村村簫鼓畫船回。客里不知時節、又相催。
角黍堆冰碗,兵符點翠釵。去年今日共傳杯。應捻榴花獨立、望歸來。
浪淘沙(覺度寺)
席地賞殘紅。少駐孤蓬。一春不奈雨和風。雨自無情風有恨,花片西東。
雲淡遠峰濃。綠遍高桐。神仙知在此山中。萬古消凝多少事,目盡晴空。
浪淘沙(趙富文席上)
倦客怕離歌。春已無多。閑愁須倩酒消磨。風雨才晴今夜月,不醉如何。
玉筍灧金荷。情在雙蛾。二年能得幾經過。花滿碧溪歸棹遠,回首煙波。
浪淘沙(芍藥)
鶗繘怨花殘。誰道春闌。多情紅葯待君看。濃淡曉妝新意態,獨佔西園。
風葉萬枝繁。猶記平山。五雲樓映玉成盤。二十四橋明月下,誰憑朱闌。
鷓鴣天(雪)
山繞江城臘又殘。朔風垂地雪成團。莫將帶雨梨花認,且作臨風柳絮看。
煙杳渺,路瀰漫。千林猶待月爭寒。憑君細酌羔兒酒,倚遍瓊樓十二闌。
鷓鴣天(九日雙溪樓)
不惜黃花插滿頭。花應卻為老人羞。年年九日常拚醉,處處登高莫浪愁。
酬美景,駐清秋。綠橙香嫩酒初浮。多情雨後雙溪水,紅滿斜陽自在流。
鷓鴣天(九日登赤松絕頂)
松掩映,水縈迴。使君強健得重來。不須細把茱萸看,且盡豐年酒一杯。
虞美人(送韓子師)
西風斜日蘭皋路。碧嶂連紅樹。天公也自惜君行。小雨霏霏特地、不成晴。
滿城桃李春來處。我老君宜住。莫驚華髮笑相扶。記取他年同姓、兩尚書。
虞美人(懷金華九日寄葉丞相)
登臨自古騷人事。慘栗天涯意。金華峰頂做重陽。月地千尋風裡、萬枝香。
相君攜客相應記。幾處容狂醉。雙溪明月亂山青。飛夢時時猶在、最高亭。
虞美人(七夕)
煙霄脈脈停機杼。雙鵲飛來語。踏歌聲轉玉鉤斜。好是滿天風露、一池花。
離多會少從來有。不似人間久。歡情誰道隔年遲。須信仙家日月、未多時。
虞美人(葉夢錫園十月海棠盛開)
詔書昨夜催春到。綠野花爭早。幾枝先見海棠開。全勝隴頭沖雪、寄江梅。
破寒滴滴嬌如醉。不比春饒睡。萬紅千紫莫嫌遲。看取滿城花送、袞衣歸。
夜行船(再至東陽,有歌予往歲重九詞者)
極目高亭橫遠岫。拂新晴、黛蛾依舊。策馬重來,秋光如畫,霜滿翠梧高柳。
菊美橙香還對酒。歡情似、那時重九。樓上清風,溪頭明月,不道沈郎消瘦。
江路木犀天。梨棗吹風樹樹懸。只道荔枝無驛使,依然。贏得驪珠萬顆傳。
香露滴芳鮮。並蒂連枝照綺筵。驚走梧桐雙睡鵲,腰底黃金作彈圓。
南鄉子(中秋前一日飲趙信申家)
細雨弄中秋。雨歇煙霄玉鏡流。喚起佳人橫玉笛,凝眸。收拾風光上小樓。
爛醉拚扶頭。明日陰晴且漫愁。二十四橋何處是,悠悠。忍對嫦娥說舊遊。
醉落魄(務觀席上索賦)
樓頭晚鼓。佳人莫唱黃金縷。良宵鐙火還三五。腸斷扁舟,明日江南去。
離觴欲醉誰能許。風前蝶鬧蜂兒舞。明年此夜知何處。且插梅花,同聽畫檐雨。
醉落魄(戊戌重陽龍山會別)
菊花又折。今年真是龍山客。杯行瀲灧新醅白。一醉相歡,莫便話離惻。
從教破帽頻欹側。樓頭霜樹明秋色。憑高待把疏星摘。天近風清,不怕暮雲隔。
一翦梅(葉夢錫席上)
竹里疏枝總是梅。月白霜清,猶未全開。相逢聊與著詩催。要趁金波,滿泛金杯。
多病慚非作賦才。醉到花前,探得春回。明年公已在鸞台。看取春風,丹詔重來。
臨江仙(次韻子云中秋)
記得年時離別夜,都門強半清秋。今年想望只鄰州。星連南極動,月滿大江流。
芸閣老仙多妙語,雲階清夢曾游。屐聲還認庾公樓。金波搖酒面,河影墮簾鉤。
臨江仙(寄張安國)
自古文章賢太守,江南只數蘇州。而今太守更風流。熏香開畫閣,迎月上西樓。
見說宮妝高髻擁,司空卻是遨頭。五湖莫便具扁舟。玉堂紅蕊在,還勝百花洲。
江神子(建安懸戲趙德庄)
十年此地看花時。醉題詩。夜彈棋。湖海相逢,曾共惜芳菲。前度劉郎今度客,嗟老矣,鬢成絲。
江梅吹盡柳橋西。雪紛飛。畫船移。滿眼青山,依舊帶寒溪。往事如雲無處問,雲外月,也應知。
江神子(金山會飲)
金銀樓閣認蓬萊。曉煙開。上崔嵬。風引孤帆,誰道卻船回。鵬翼倚天鰲背穩,驚浪起,雪成堆。
翩翩黃鶴為誰來。醉持杯。共徘徊。四面江聲,腳底隱晴雷。織女機頭憑藉問,何處更、有瓊台。
滿江紅(丁亥示龐佑甫)
梅欲開時,君欲去、花誰同折。應悵望、江津千樹,晚煙明雪。花似故人相見好,人如塞雁多離別。待留君、重看水邊花,花邊月。
台城路,山如闕。追往事,傷時節。但春風春雨,古人愁絕。多少揚州詩興在,直須清夢翻胡蝶。問他年、誰記飲中仙,花應說。
滿江紅(自鹿田山橋祖)
寂寞山城,春已半、好花都折。無奈向、陰晴不定,冷煙寒食。莫問花殘風又雨,且須爛醉酬春色。嘆使君、華髮又重來,人應識。
丹井畔,山橋側。空翠里,煙如織。便直教馬上,醉巾沾濕。丞相車茵端未惜,孟公好客聊無客。算明年、溪路海棠開,還相憶。
滿江紅(再至丹陽每懷務觀,有歌其所制者,因用其韻示王季夷、章冠之)
江繞層城,重樓迥、依然山色。□□有、佳人猶記,舊家離別。把酒只如當日醉,揮毫剩欠尊前客。算平林、有恨寄傷心,煙如織。
湖平樹,花連陌。風景是,光陰易。嘆新聲渾在,斷雲難覓。暮雨不成巫峽夢,數峰還認湘波瑟。但與君、同看小槽紅,真珠滴。
水調歌頭(席上次韻王德和)
世事不須問,我老但宜仙。南溪一曲,獨對蒼翠與孱顏。月白風清長夏。醉里相逢林下。欲辯已忘言。無客問生死,有竹報平安。
少年期,功名事,覓燕然。如今憔悴,蕭蕭華髮抱塵編。萬里蓬萊歸路。一醉瑤颱風露。因酒得天全。笑指雲階夢,今夕是何年。
水調歌頭
朝,至能索賦
江路曉來雨,殘暑夜全消。人言天上今夕,飛鵲漸成橋。杳杳雲車何處。脈脈紅蕖香度。瓜果趁良宵。推枕斷虹卷,撫檻白魚跳。
五湖客,臨風露,倚蘭苕。雲濤四起,極目人世有煙霄。我送君舟西渡。君望我帆南浦。明日恨迢迢。且醉吳淞月,重聽浙江潮。
水調歌頭(寄陸務觀)
明月照多景,一話九經年。故人何在,依約蜀道倚青天。豪氣如今誰在。剩對岷峨山水。落紙起雲煙。應有陽台女,來壽隱中仙。
相如賦,王褒頌,子云玄。蘭台麟閣,早晚飛詔下甘泉。夢繞神州歸路。卻趁雞鳴起舞。餘事勒燕然。白首待君老,同泛五湖船。
水調歌頭(次韻子云惠山見寄)
瀲瀲桂華滿,搖落楚江秋。去年今夜,相望千里一扁舟。滿目都門風露。離別凄涼幾度。霜雪漸盈頭。山水最佳處,常恨不同游。
少年約,談笑事,取封侯。田園歸晚,休問適不用吾謀。身外功名何處。屈指如今老去。無夢到金甌。剩買五湖月,吹笛下滄洲。
水調歌頭(水洞)
今日俄重九,莫負菊花開。試尋高處,攜手躡屐上崔嵬。放目蒼岩千仞。雲護曉霜成陣。知我與君來。古寺倚修竹,飛檻絕纖埃。
笑談間,風滿座,酒盈杯。仙人跨海,休問隨處是蓬萊。洞有仙骨岩。落日平原西望。鼓角秋深悲壯。戲馬但荒台。細把茱萸看,一醉且徘徊。
水調歌頭(雨花台)
澤國又秋晚,天際有飛鴻。中原何在,極目千里暮雲重。今古長干橋下,遺恨都隨流水,西去幾時東。斜日動歌管,萸菊舞西風。
江南岸,淮南渡,草連空。石城潮落、寂寞煙樹鎖離宮。且斗尊前酒美,莫問樓頭佳麗,往事有無中。卻笑東山老,擁鼻與誰同。
水調歌頭(和龐佑甫見寄)
落日淡芳草,煙際一鷗浮。西湖好處,君去千里為誰留。坐想敬亭山下,竹映一溪寒水,飛蓋共追游。況有尊前客,相對兩詩流。
笑談間,風滿座,氣橫秋。平生壯志、長嘯起舞看吳鉤。紅白山花開謝,半醉半醒時節,春去子規愁。夢繞水西寺,回首謝公樓。
醉蓬萊(次韻張子永同飲謝德輿家)
聽清歌初轉,翠嶺雲橫,乍飛還駐。水落秋明,正千岩呈露。況有賓朋,飄然才調,盡凌空鵷鷺。步繞西疇,同尋南澗,郊原新雨。
好客聲名,鄭庄風韻,松菊栽成,故侯瓜圃。燕去鴻來,笑人生離聚。老子偷閑,愛君三徑,共一尊芳醑。待約梅仙,他年丹就,騎鯨飛去。
念奴嬌(中秋攜兒輩步月至極目亭,寄懷子云兄)
去年秋半,正都門結束,相將離別。瀲瀲雙溪新雁過,重見當時明月。步轉高樓,凄涼看鏡,綠鬢紛成雪。晚晴煙樹,傍人飛下紅葉。
還記江浦潮生,雲濤天際,涌金波一色。千里相望渾似夢,極目空山圍碧。醉拍朱闌,滿簪丹桂,細與姮娥說。倚風孤嘯,恍然身在瑤闕。
念奴嬌(再用韻答韓子師)
定交最早,嘆西津幾度,匆匆論別。世事浮雲山萬變,只有滄江橫月。長憶追隨,湖山好處,醉帽欹風雪。竹陰花徑,興來題盡桐葉。
誰憶此地相逢,鬢毛君未白,眉添黃色。屈指煙霄歸詔近,路入龍樓金碧。千載功名,一尊歡笑,會作他年說。倚天長劍,夜寒光透銀闕。
念奴嬌(次陸務觀見貽念奴嬌韻)
湖山泥影,弄晴絲、目送天涯鴻鵠。春水移船花似霧,醉里題詩刻燭。離別經年,相逢猶健,底恨光陰速。壯懷渾在,浩然起舞相屬。
長記入洛聲名,風流觴詠,有蘭亭修竹。絕唱人間知不知,零落金貂誰續。北固煙鍾,西州雪岸,且共杯中綠。紫台青瑣,看君歸上群玉。
念奴嬌(次韻)
春來離思,正樓檯燈火、香凝金戟。揚子江頭嘶騎擁,楊柳花飛留客。枚乘聲名,謫仙風韻,更賦長相憶。酒闌相顧,起看月墮寒壁。
尊前誰唱新詞,平林真有恨、寒煙如織。燕雁橫空梅蕊亂,醉里隔江聞笛。白髮逢春,湖山好在,一笑千金直。待君歸詔,買船重話疇昔。
水龍吟(溪中有浣衣石)
亂山深處逢春,斷魂更入桃源路。雙雙翠羽,濺濺流水,蒙蒙香霧。花里鶯啼,水邊人去,落紅無數。恨劉郎鬢點,星星華髮,空回首、傷春暮。
寂寞雲間洞戶。問當年、佳期何處。虹橋望斷,瓊樓深鎖,如今誰住。綠滿千岩,浣衣石上,倚風凝佇。料多情好在,也應笑我,卻匆匆去。
水龍吟(夜宿化城,得張安國長短句,戲用其韻)
五溪深鎖煙霞,定知不是人間世。軒然九老,排雲一笑,蒼顏相對。星斗垂空,月華隨步,酒醒無寐。□廣寒已近,嫦娥起舞,天風動、搖丹桂。
極目層霄如洗。正千岩、稜稜霜氣。飛泉半落,蒼崖百仞,珠翻玉碎。金衲松成,葛洪丹就,如今千載。嘆謫仙詩在,騎驢未遠,且留君醉。
瑞鶴仙(送王季夷)
西風吹暮雨。正碧樹涼生,送君南浦。蟬聲帶殘暑。滿高林斜照,暝煙橫渚。故鄉路阻。更秋入、江城雁渡。悵天涯、幾許閑愁,對酒共成羈旅。
休問功名何在,綠鬢吳霜,素衣塵土。離觴緩舉。收玉箸,聽金縷。嘆凌雲才調,烏絲闌上,省把清詩漫與。見洛陽、年少交遊,倩君寄語。
薄倖(送安伯弟)
送君南浦。對煙柳、青青萬縷。更滿眼、殘紅吹盡,葉底黃鸝自語。甚動人、多少離情,樓頭水闊山無數。記竹里題詩,花邊載酒,魂斷江干春暮。
都莫問、功名事,白髮漸、星星如許。任雞鳴起舞,鄉關何在,憑高目盡孤鴻去。漫留君住。趁酴醿香暖,持杯且醉瑤台露。相思記取,愁絕西窗夜雨。
臨江仙(酴醿)
不恨綠陰桃李過,酴醿正向人開。一尊清夜月徘徊。花如人意好,月為此花來。
未信人間香有許,卻疑同住瑤台。紛紛殘雪墮深杯。直教攀折盡,猶勝酒醒回。
南柯子(玉簪)
五月炎州路,千重撲地開。只疑標韻是江梅。不道薰風庭院、雪成堆。
寶髻瓊瑤綴,仙衣翡翠裁。一枝長伴荔枝來。付與玉人和笑、插鸞釵。
醉落魄(荔枝)
霓裳弄月。冰肌不受人間熱。分明密露枝枝結。碧樹珊瑚,容易與君折。
玉環舊事誰能說。迢迢驛路香風徹。故人莫恨東南別。不寄梅花,千里寄紅雪。
水龍吟(題三峰閣詠英華女子)
雨余疊巘浮空,望中秀色仙都是。洞天未鎖,人間春老,玉妃曾墜。錦瑟繁弦,鳳簫清響,九霄歌吹。問分香舊事,劉郎去后,知誰伴、風前醉。
回首暝煙千里。但紛紛、落紅如淚。多情易老,青鸞何許,詩成誰寄。斗轉參橫,半簾花影,一溪寒水。悵飛鳧路杳,行雲夢斷,有三峰翠。
好事近(汴京賜宴聞教坊樂有感)
凝碧舊池頭,一聽管弦凄切。多少梨園聲在,總不堪華髮。
杏花無處避春愁,也傍野煙發。惟有御溝聲斷,似知人嗚咽。
永遇樂(為張安國賦)
池館春歸,簾櫳晝靜,清漏移箭。山下孤城,水邊翠竹,鶗F774聲千轉。記得年時,綺窗人去,尚有唾茸遺線。照珠筵、歌檀舞扇,寂寞舊家排遍。
青雲賦客,多情多病,西掖桐陰滿院。飛絮隨風,馬頭月在,翡翠帷空卷。平湖煙遠,斜橋雨暗,欲寄短書雙燕。算猶憶、蘭房畫燭,醉時共翦。
六州歌頭(桃花)
東風著意。先上小桃枝。紅粉膩。嬌如醉。倚朱扉。記年時。隱映新妝。面臨水岸。春將半。雲日暖。斜橋轉。夾城西。草軟莎平跋馬。垂楊渡、玉勒爭嘶。認蛾眉凝笑,臉薄拂燕支。繡戶曾窺。恨依依。
共攜手處。香如霧。紅隨步。怨春遲。銷瘦損。憑誰問。只花知。淚空垂。舊日堂前燕,和煙雨,又雙飛。人自老。春長好。夢佳期。前度劉郎,幾許風流地,花也應悲。但茫茫暮靄,目斷武陵溪。往事難追。
水龍吟(壽辛侍郎)
南風五月江波,使君莫袖平戎手。燕然未勒,渡瀘聲在,宸衷懷舊。卧占湖山,樓橫百尺,詩成千首。正菖蒲葉老,芙蕖香嫩,高門瑞、人知否。
涼夜光躔牛斗。夢初回、長庚如晝。明年看取,鋒旗南下,六贏西走。功畫凌煙,萬釘寶帶,百壺清酒。便留公剩馥,蟠桃分我,作歸來壽。仆賤生后一日也,故有分我蟠桃之戲。
驀山溪(葉尚書生朝避客三洞)
雙龍古洞,領略千岩秀。福地有真仙,來一試、調元□手。青春綠野,月轉最高峰,星斗潤,柳梅新,五夜收燈后。
詔飛天上,人倚經綸舊。重入輔昇平,更贏得、千齡眉壽。功成未晚,歸伴赤松游,金印重,羽衣輕,會見丹砂就。
鵲橋仙
菊花黃后。山茶紅透。南國小春時候。蓬山高處綠雲間,有一個、仙官誕秀。
精神龜媚,骨毛鶴瘦。落落人中星斗。殷勤自折早梅芳,調一鼎、和羹為壽。
朝中措(壽十八兄)
清霜著柳夜來寒。新月印湖山。共喜今年稱壽,一尊還在長安。
人間千載,從教鶴髮,且駐朱顏。看取煙霄平步,何須九轉神丹。
南鄉子(壽廿一弟)
新筍旋成林。梅子枝頭雨更深。織就彩絲猶十日,登臨。人似江心百鍊金。
功業會相尋。好挹薰風和舜琴。鶴住千年丹九轉,如今。門外梧桐長翠陰。
鷓鴣天(壽兄六十)
甲子今年甫一周。人間聊住八千秋。依依梅蕊看如雪,恰恰蟾華未上鉤。
分玉節,共南州。台城輦路記重遊。相期一品歸來健,兄弟華顛自獻酬。宮師奉康公詞云:“一品歸來健。”又生日有“兄弟對舉杯”之句。
瑞鶴仙(自壽)
好山橫翠幕。更一水流煙,嫩陰成幄。薰風轉林薄。笑勞生底事,漫嗟離索。霞觴細酌。盡流年、青鏡易覺。算芙蓉、玉井香翻,不減舊階紅葯。
寂寞。草玄空老問字人稀,也勝投閣。騎鯨后約。追汗漫,記寥廊。便風帆高掛,雲濤千里,誰道蓬壺水弱。任蟠桃、滿路千花,自開自落。
醉落魄(乙未自壽)
紅蕖漾月。蕃風特地生梧葉。一年風月今宵別。隱隱笙鸞,何處有炎熱。
鳳凰山下榴花發。一杯香露融春雪。幔亭有路通瑤闕。知我丹成,容我醉時節。
醉落魄(生日自戲)
相看半百。勞生等是乾坤客。功成一笑驚頭白。惟有榴花,相對似顏色。
蓬萊水淺何曾隔。也應待得蟠桃摘。我歌欲和君須拍。風月年年,常恨酒杯窄。
韓元吉是當時很有名望的人物,黃□稱其"文獻、政事、文學為一代冠冕"(《中興以來絕妙詞選》)。《四庫全書總目》稱其"詩體文格,均有歐、蘇之遺,不在南宋諸人下"。他不喜"纖艷"的詩和雜以"鄙俚"的歌詞。曾將自己所作歌詞"未免於俗者取而焚之"(《焦尾集序》),自編詞集1卷,題為《焦尾集》。
現存詞80首。其詞往往流露出"神州陸沉之慨"(黃蓼園《蓼園詩話》)。他很眷戀北方,曾在詞中寫道:"夢繞神州歸路"(〔水調歌頭〕《寄陸務觀》);"中原何在,極目千里暮雲重"(〔水調歌頭〕《雨花台》)。他不忘北伐抗金,多次寫到"雞鳴起舞"和"勒功燕然";也常有英雄遲暮,功業無成的感嘆。
其詞風雄渾、豪放,與辛棄疾很接近。陸遊稱讚他的作品"落筆天成,不事雕鐫。如先秦書,氣充力全"(《祭韓無咎尚書文》)。亦有婉麗之作,如〔六州歌頭〕"東風著意"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