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光

北魏平恩縣侯

崔光(450年—523年12月4日),字長仁,本名孝伯,東清河郡鄃縣(今山東省夏津縣白馬湖鎮崔庄村)人。北魏時期名臣、歷史學家,劉宋樂陵太守崔曠之孫、長廣太守崔靈延之子。

出身清河崔氏“烏水房”,幼年家貧,嗜書好學。為人撰寫書稿,賺取潤筆之資,贍養父母。太和六年(482年),授中書博士,轉著作郎,隨秘書丞李彪共撰國史,遷給事黃門侍郎。參謀孝文帝遷都洛陽,拜散騎常侍,封朝陽縣伯。宣武帝即位后,拜侍中,專修國史,遷太常,領齊大中正,拜中書監太子少傅、右光祿大夫。熙平元年(516年),擁立孝明帝即位,拜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封平恩縣侯,遷司徒國子祭酒太子太保熙平三年(518年),奏請修補《石經》。有文集五十餘卷,今已佚。

正光四年(523年),去世,年七十三。追贈太子太傅、尚書令、驃騎大將軍、開府、冀州刺史,謚號文宣。

人物關係


個人作品


崔光一生著作宏富,“凡為詩、賦、銘、贊、誄、頌、表、啟數百篇,勒成五十餘卷”。後來大多散佚。《全後魏文》錄有其文兩卷。

家族成員


崔曠,劉宋樂陵太守崔靈延,宋長廣太守崔光,字長仁崔勵,字彥德崔挹
崔損
崔勖
崔勔,字彥儒崔權
崔劼崔拱
崔廓之
崔氏
崔敬友崔鴻,字彥鸞崔子元
崔鵾
崔鷫,字彥鸘
崔靈茂崔雅寶崔逵,字景通崔德仁
註:崔光女崔氏嫁劉敬徽。《廣韻》雲崔靈延是崔曠之孫。

軼事典故


崔光關心民瘼,擅長辭令,常以委婉之詞規諫皇帝。一日,禁衛捕獲一禿鷲,飼於宮中。崔光得知上表說:“貪惡之鳥野澤所育,不應入於殿廷,饕餮之禽必資魚肉”,“陛下為人父母,豈可棄人養鳥,留意於醜類惡聲哉?”以此規諫皇帝。皇帝從之,將鷲棄放於野。
北魏王朝在北方雄霸多年,西邊各小國進貢不絕,又和南朝往來貿易,府庫充盈,萬物皆備。胡太後有一次去盛放絹布的倉庫巡玩,對從行的王公嬪主一百多人下令,讓眾人依自己力氣,隨意取絹。這些人醜態百出,使盡氣力左夾右扛成百匹地往家裡搬。尚書令李崇和章武王元融最貪心,負絹過重,顛仆在地,一人傷腰,一人傷腳,太后又笑又怒,讓衛士把兩人趕出倉庫,一匹絹也不給他們,當時被人作為笑柄。惟獨侍中崔光只取兩匹絹,太后很奇怪,問他為什麼取這麼少。崔光回答:“臣兩手只能拿兩匹”。一旁眾人都漲紅臉,羞愧難當。
崔光雖屬忠臣,但是那種明哲保身的一類人,對後來的元義亂政、胡太后濫殺均不加以阻救,隨時俯仰,進退有度,七十三歲時善終。
崔光晚年,年老多病,然而自強不已,以撰述魏史為己任。常食宿於著作任所。孝明帝正光三年(523年)十一月十二日(12月4日),崔光病危,召集子侄至榻前,囑咐說:“吾荷先帝厚恩,位至於此,史功不成,歿有遺恨,汝等速送吾還宅”。至家而逝。卒謚“文宣”。

史籍記載


《北史·列傳第三十二》
崔光,清河人,本名孝伯,字長仁,孝文賜名焉。祖曠【崔曠】,從慕容德南渡河,居青州之時水。慕容氏滅,仕宋為樂陵太守。於河南立冀州,置郡縣,即為東清河鄃人。縣分易,更為南平原貝丘人也。父靈延,宋長廣太守,與宋冀州刺史崔道固共拒魏軍。慕容白曜之平三齊時,光年十七,隨父徙代。家貧好學,晝耕夜誦,傭書以養父母。
太和六年(482),拜中書博士、轉著作郎,與秘書丞李彪參撰國書,再遷給事黃門侍郎。甚為孝文所知待,常曰:“孝伯才浩浩如黃河東注,固今日之文宗也。”以參贊遷都謀,賜爵朝陽子。拜散騎常侍,著作如故,兼太子少傅。又以本官兼侍中、使持節為陝西大使,巡方省察。所經述敘古事,因賦詩三十八篇。還,仍兼侍中。以謀謨之功,進爵為伯。光少有大度,喜怒不見於色。有毀惡之者,必善言以報,雖見誣謗,終不自申曲直。皇興初,有同郡二人並被掠為奴婢,后詣光求哀,光乃以二口贖免。孝文聞而嘉之。雖處機近,未曾留心文案,唯從容論議,參贊大政而已。孝文每對群臣曰:“以崔光之高才大量,若無意外咎譴,二十年後當作司空。”其見重如是。
宣武即位,正除侍中。初,光與李彪共撰國書,太和之末,彪解著作,專以史事任光【崔光】。彪尋以罪廢。宣武居諒闇,彪上表求成《魏書》,詔許之,彪遂以白衣於秘書省著述。光雖領史官,以彪意在專功,表解侍中、著作以讓彪。宣武不許。遷太常卿,領齊州大中正
正始元年夏,有典事史元顯獻四足四翼雞,詔散騎侍郎趙邕以問光。光表曰:
臣謹案《漢書·五行志》宣帝黃龍元年,未央殿路軨中雌雞化為雄,毛變而不鳴不將無距。元帝初元中,丞相府史家雌雞伏子,漸化為雄,冠距鳴將。永光中,有獻雄雞生角。劉向以為雞者小畜主司時起居,小臣執事為政之象也,言小臣將乘君之威,以害政事,猶石顯也。竟寧元年,石顯伏辜,此共效也。靈帝光和元年,南宮寺雌雞欲化為雄,一身皆似雄,但頭冠上未變,詔以問議郎蔡邕。邕對曰:“貌之不恭,則有雞禍。臣竊推之,頭為元首,人君之象也。今雞一身已變,未至於頭,而上知之,是將有其事而不遂成之象也。若政無所改,頭冠或成,為患滋大。”是后張角作亂,稱黃巾賊,遂破壞四方,疲於賦役,人多叛者。上不改政,遂至天下大亂。今之雞狀不同,其應頗相類矣。向、邕並博達之士,考物驗事,信而有證,誠可畏也。臣以邕言推之,翅足眾多,亦群下相扇助之象。雛而未大,腳羽差小,亦其勢尚微,易制御也。
臣聞災異之見,皆所以示吉凶。明君睹之而懼,乃能招福,闇主視之彌慢,所用致禍。《詩》、《書》、《春秋》、秦、漢之事多矣,此皆陛下所觀者。今或有自賤而貴,關預政事,殆亦前代君房之匹。比者南境死亡千計,白骨橫野,存有酷恨之痛,歿為怨傷之魂。義陽屯師,盛夏未反;荊蠻狡猾,徵人淹次。東州轉輸,多往無還,百姓困窮,絞縊以殞。北方霜降,蠶婦輟事。群生憔悴,莫甚於今。此亦賈誼哭嘆,谷永切諫之時。司寇行戮,君為之不舉,陛下為人父母,所宜矜恤。國重戎戰,用兵猶火,內外怨弊,易以亂離。陛下縱慾忽天下,豈不仰念太祖取之艱難,先帝經營劬勞也?誠願陛下留聰明之鑒,警天地之意,禮處左右,節其貴越。往者鄧通、董賢之盛,愛之正所以害之。又躬饗如罕,宴宗或闕,時應親享郊廟,延敬諸父。檢訪四方,務加休息,爰發慈旨,撫振貧瘼。簡費山池,減撤聲飲,晝存政道,夜以安身。博採芻蕘,進賢黜佞,則兆庶幸甚,妖弭慶進,禎祥集矣。
帝覽之大悅。后數日而茹皓等並以罪失伏法,於是禮光逾重。
二年八月,光表曰:“去二十八日,有物出於太朽之西序,敕以示臣。臣案其形,即《莊子》所謂‘蒸成菌’者也。又雲‘朝菌不終晦朔’。雍門周所稱“磨蕭斧而伐朝菌”,指言蒸氣郁長,非有根種,柔脆之質,雕殞速易,不延旬月,無擬蕭斧。又多生墟落穢濕之地,罕起殿堂高華之所。今極宇崇麗,壇築工密,翼朽弗加,沾濡不及,而茲菌欻構,厥狀扶疏,誠足異也。夫野木生朝,野鳥入廟,古人以為敗亡之象。然懼災修德,咸致休慶,所謂家利而怪先,國興而妖豫。是故桑谷拱庭,太戊以昌;雊雉集鼎,武丁用熙。自比鴟鵲巢於廟殿,梟鵩鳴於宮寢,菌生賓階軒坐之正,准諸往記,信可為誡。且東南未靜,兵革不息,郊甸之內,大旱跨時,人勞物悴,莫此之甚。承天子育者所宜矜恤。伏願陛下追殷二宗感變之意,側躬聳誠,惟新聖道,節夜飲之忻,強朝御之膳,養方富之年,保金玉之性,則魏祚可以永隆,皇壽等於山嶽。”
四年,除中書舍人。永平元年秋,將誅元愉妾李氏,群官無敢言者。敕光為詔,光逡巡不作,奏曰:“伏聞當刑元愉妾李,加之屠割。妖惑扇亂,誠合此罪。但外人竊雲,李今懷妊,例待分產。且臣尋諸舊典,兼推近事,戮至刳胎,謂之虐刑,桀、紂之主,乃行斯事。君舉必書,義無隱諱,酷而乖法,何以示后?陛下春秋已長,未有儲體,皇子襁褓,至有夭失。臣之愚識,知無不言,乞停李獄,以俟育孕。”帝納之。
延昌元年,遷中書監,侍中如故。二年,宣武幸東宮,召光與黃門甄琛、廣陽王深等並賜坐,詔光曰:“卿是朕西台大臣,當令為太子師傅。”光起拜固辭,詔不許。即令明帝出焉,從者十餘人,敕以光為傅之意,令明帝拜光。光又拜辭,不當受太子拜,復不蒙許。明帝遂南面再拜。詹事王顯啟請從太子拜,於是宮臣畢拜。光北面立,不敢答拜,唯西面拜謝而出。於是賜光綉采一百匹,琛、深各有差。尋授太子少傅,遷右光祿大夫,侍中、監如故。
四年正月,宣武夜崩,光與侍中、領軍將軍於忠迎明帝於東宮,安撫內外,光有力焉。帝崩后二日,廣平王元懷扶疾入臨,以母弟之親,徑至太極西廡,哀慟禁內。呼侍中、黃門、領軍二衛,雲身欲上殿哭大行,又須入見主上。諸人皆愕然相視,無敢抗對者。光獨攘衰振杖,引漢光武(劉秀)初崩,太尉趙熹橫劍當階,推下親王故事,辭色甚厲。聞者莫不稱善,壯光理義有據。懷聲淚俱止,云:“侍中以古事裁我,我不敢不服。”於是遂還,頻遣左右致謝。
初,永平四年,以黃門郎孫惠蔚代光領著作。惠蔚首尾五歲,無所厝懷。至是,尚書令、任城王澄表光宜還史任。於是詔光還領著作,遷特進。以奉迎明帝功,封博平縣公,領國子祭酒,詔乘步挽於雲龍門出入。尋遷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靈太后臨朝後,光累表遜位。於忠擅權,光依附之。及忠稍被疏黜,光並送章綬冠服茅土,表至十餘上,靈太后優答不許。有司奏追於忠及光封邑。熙平元年二月,太師、高陽王雍【元雍】等奏舉光授明帝經。初,光有德於靈太后。四月,更封光平恩縣開國侯,以朝陽伯轉授第三子勖【崔勖】。其月,敕賜羊車一乘。
時靈太后臨朝,每於後園親執弓矢,光乃表上中古婦人文章,因以致諫。是秋,靈太后頻幸王公第宅,光表諫曰:“《禮記》云:諸侯非問疾弔喪,入諸臣之家,謂之君臣為謔。不言王後夫人,明無適臣家之義。夫人父母在,有時歸寧;親沒,使卿大夫聘。《春秋》紀陳、宋、齊之女並為周王后,無適本國之事。是制深於士大夫。許嫁唁兄,又義不得,衛女思歸,以禮自抑,《載馳》、《竹竿》所為作也。漢上官皇后將廢昌邑,霍光外祖也,親為宰輔,后猶御武帷以接群臣,示男女之別,國之大節。伯姬待姆,安就炎燎;樊姜候命,忍赴洪流。《傳》皆綴集,以垂來訓。昨軒駕頻出,幸馮翊君、任城王第。雖漸中秋,餘熱尚蒸。衡蓋往還,聖躬煩倦。左右仆侍,眾過千百,扶衛跋涉,袍鉀在身。昔人稱陛下甚樂,臣等至苦,或其事也。但帝族方衍,勛貴增遷,祗請遂多,將成彝式。陛下遵酌前王,貽厥后矩,天下為公,億兆己任。專薦郊廟,止決大政,輔神養和,簡息游幸,則率土屬賴,令生仰悅矣。”
神龜元年,光表曰:“尋石經之作,起自炎劉,昔來雖屢經戎亂,猶未大崩侵。如聞往者刺史臨州,多構圖寺,官私顯隱,漸加肅撤。由是經石彌減,文字增缺。今求遣國子博士一人堪任幹事者,專主周視,驅禁田牧,制其踐穢,料閱碑牒所失次第,量厥補綴。”詔曰:“此乃學者之根原,不朽之永格,便可一依公表。”光乃令國子博士李郁與助教韓神固、劉燮等勘校石經,其殘缺,計料石功,並字多少,欲補修之。后靈太后廢,遂寢。
二年八月,靈太后幸永寧寺,躬登九層佛圖。光表諫曰:“伏見親升上級,佇蹕表剎之下,祗心圖構,誠為福善,聖躬玉趾,非所踐陟。臣庶恇惶,竊謂未可。”九月,靈太后幸嵩山佛寺,光上表諫,不從。
正光元年冬,賜光几杖衣服。二年春,明帝親釋奠國學,光執經南面,百寮陪列。司徒、京兆王繼【元繼】頻上表以位讓光。四月,以光為司徒,侍中、國子祭酒、領著作如故。光表固辭,歷年終不肯受。
八月,獲禿鶖於宮內,詔以示光。光表曰:“此即《詩》所謂‘有鶖在梁’。解雲“禿鶖也”,貪惡之鳥,野澤所育,不應入於殿廷。昔魏氏黃初中,有鵜鶘集於靈芝池,文帝下詔,以曹恭公遠君子,近小人,博求賢俊,太尉華歆由此遜位而讓管寧者也。臣聞野物入舍,古人以為不善。是以張惡任?,賈誼鵜鶘暫集而去,前王猶為至誠,況今親入宮禁,為人所獲,方被畜養,晏然不以為懼。准諸往義,信有殊矣。饕餮之禽,必資魚肉,菽麥稻粱,時或啄,一食之費,容過斤。今春夏陽旱,谷糴稍貴,窮窘之家,時有菜色。陛下為人父母,撫之如傷,豈可棄人養鳥,留意於醜形惡聲哉!衛侯好鶴,曹伯愛雁,身死國滅,可為寒心。願遠師殷宗,近法魏祖,修德進賢,消災集慶,放無用之物,委之川澤,取樂琴書,頤養神性。”明帝覽表大悅,即棄之池澤
冬,詔光與安豐王延明議定服章。三年六月,詔光乘步挽至東西上閣。九月,進位太保,光又固辭。光年多務,病疾稍增。而自強不已,常在著作,疾篤不歸。四年十月,肅宗親臨省疾,詔斷賓客,中使相望,為止聲樂,罷諸游眺,拜長子勵【崔勵】為齊州刺史。十一月,疾甚,敕子侄等曰:“諦聽吾言。聞曾子有云: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啟予手,啟予足,而今而後,吾知免夫。吾荷先帝厚恩,位至於此,史功不成,歿有遺恨。汝等以吾之故,並得名位,勉之!勉之!以死報國。修短命也,夫復何言。速可送我還宅。”氣力雖微,神明不亂,至第而薨,年七十三。肅宗聞而悲泣,中使相尋,詔給東園溫明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襲、錢六十萬、布一千匹、蠟匹百斤,大鴻臚監護喪事。車駕親臨,撫屍慟哭,御輦還宮,流涕於路,為減常膳,言則追傷,每至光坐講讀之處,未曾不改容凄悼。贈太傅,領尚書令、驃騎大將軍開府冀州刺史,侍中如故。又敕加後部鼓吹、班劍,依太保,廣陽王故事,謚文宣公。肅宗祖喪建春門外,望哀感,儒者榮之。
初,光太和中,依宮商角徵羽本音而為五韻詩,以贈李彪。彪為十二次詩以報光。光又為百三郡國詩以答之。國別為卷,為百三卷焉。
光寬和慈善,不忤於物,進退沈浮,自得而已。常慕胡廣、黃瓊為人,故為氣概者所不重。始領軍於忠,以光舊德,甚信重焉,每事籌決,光亦傾身事之。元叉於光亦深宗敬。及郭祚、裴植見殺,清河王懌遇禍,光隨時俯仰,竟不匡救,於是天下譏之。自從貴達,罕所申薦,曾啟其女婿彭城劉敬徽,雲敬徽為荊州五隴戍主,女隨夫行,常慮寇抄,南北分張,乞為徐州長史、兼別駕,暫集京師。肅宗許之。時人比之張禹光初為黃門,則讓宋弁;為中書監,讓汝南王悅;為太常,讓劉芳;為少傅,讓元暉、穆紹、甄琛;為國子祭酒,讓清河王懌、任城王澄;為車騎、儀同,讓江陽王繼,又讓靈太後父胡國珍,皆顧望時情,議者以為矯飾。
崇信佛法,禮拜讀誦,老而逾甚。終日怡怡,未曾恚忿。曾於門下省晝坐讀經,有鴿飛集膝前,遂入於懷。緣臂上肩,久之乃去。道俗贊詠詩頌者數十人。每為沙門朝貴請講《維摩》、《十地經》,聽者常數百人。即為二經義疏三十餘卷,識者知其疏略。以貴重為後坐疑於講次。凡所為詩賦銘贊誄頌表啟數百篇,五十餘卷,別有集。光十一子,大都有功於社會。
《魏書·列傳第五十五》
崔光,本名孝伯,字長仁,高祖賜名焉。東清河鄃人也。祖曠,從慕容德南渡河,居青州之時水。慕容氏滅,仕劉義隆為樂陵太守。父靈延,劉駿龍驤將軍、長廣太守,與劉彧冀州刺史崔道固共拒國軍。
慕容白曜之平三齊,光年十七,隨父徙代。家貧好學,晝耕夜誦,傭書以養父母。太和六年,拜中書博士,轉著作郎,與秘書丞李彪參撰國書。遷中書侍郎給事黃門侍郎,甚為高祖所知待。常曰:“孝伯之才,浩浩如黃河東注,固今日之文宗也。”以參贊遷都之謀,賜爵朝陽子,拜散騎常侍,黃門、著作如故,又兼太子少傅。尋以本官兼侍中、使持節,為陝西大使,巡方省察,所經述敘古事,因而賦詩三十八篇。還,仍兼侍中,以謀謨之功,進爵為伯。
光少有大度,喜怒不見於色。有毀惡之者,必善言以報之,雖見誣謗,終不自申曲直。皇興初,有同郡二人並被掠為奴婢,后詣光求哀,光乃以二口贖免。高祖聞而嘉之。雖處機近,曾不留心文案,唯從容論議,參贊大政而已。高祖每對群臣曰:“以崔光之高才大量,若無意外咎譴,二十年後當作司空。”其見重如是。又從駕破陳顯達。世宗即位,正除侍中。
初,光與李彪共撰國書。太和之末,彪解著作,專以史事任光。彪尋以罪廢。世宗居諒暗,彪上表求成《魏書》,詔許之,彪遂以白衣於秘書省著述。光雖領史官,以彪意在專功,表解侍中、著作以讓彪,世宗不許。遷太常卿,領齊州大中正。
正始元年夏,有典事史元顯獻四足四翼雞,詔散騎侍郎趙邕以問光。光表答曰:
臣謹按:《漢書·五行志》:宣帝黃龍元年,未央殿路軨中,雌雞化為雄,毛變而不鳴不將,無距。元帝初元中,丞相府史家雌雞伏子,漸化為雄,冠距鳴將。永光中,有獻雄雞生角。劉向以為雞者小畜,主司時起居,小臣執事為政之象也。言小臣將乘君之威,以害政事,指石顯也。竟寧元年,石顯伏辜,此其效也。靈帝光和元年,南宮寺雌雞欲化為雄,一身毛皆似雄,但頭冠尚未變。詔以問議郎蔡邕,邕對曰:“貌之不恭,則有雞禍。臣竊推之,頭為元首,人君之象也。今雞一身已變,未至於頭,而上知之,是將有其事,而不遂成之象也。若應之不精,政無所改,頭冠或成,為患滋大。”是后張角作亂,稱“黃巾賊”,遂破壞四方,疲於賦役,民多叛者。上不改政,遂至天下大亂。今之雞狀雖與漢不同,而其應頗相類矣。向、邕並博達之士,考物驗事,信而有證,誠可畏也。
臣以邕言推之,翅足眾多,亦群下相扇助之象,雛而未大,腳羽差小,亦其勢尚微,易制御也。臣聞災異之見,皆所以示吉凶,明君睹之而懼,乃能招福;暗主視之彌慢,所用致禍。《詩》、《書》、《春秋》、秦、漢之事多矣,此陛下所觀者也。今或有自賤而貴,關預政事,殆亦前代君房之匹比者。南境死亡千計,白骨橫野,存有酷恨之痛,歿為怨傷之魂。義陽屯師,盛夏未返;荊蠻狡猾,徵人淹次。東州轉輸,往多無還;百姓困窮,絞縊以殞。北方霜降,蠶婦輟事;群生憔悴,莫甚於今。此亦賈誼哭嘆、谷永切諫之時。司寇行戮,君為之不舉,陛下為民父母,所宜矜恤。國重戎戰,用兵猶火,內外怨弊,易以亂離。陛下縱慾忽天下,豈不仰念太祖取之艱難,先帝經營劬勞也?
誠願陛下留聰明之鑒,警天地之意,禮處左右,節其貴越。往者鄧通、董賢之盛,愛之正所以害之。又躬饗加罕,宴宗或闕,時應親肅郊廟,延敬諸父。檢訪四方,務加休息,爰發慈旨,撫賑貧瘼。簡費山池,減撤聲飲,晝存政道,夜以安身。博採芻蕘,進賢黜佞。則兆庶幸甚,妖弭慶進,禎祥集矣。
世宗覽之,大悅。后數日,而茹皓等並以罪失伏法,於是禮光愈重,加撫軍將軍
二年八月,光表曰:“去二十八日,有物出於太極之西序,敕以示臣,臣按其形,即莊子所謂‘蒸成菌’者也。又雲‘朝菌不終晦朔’,雍門周所稱‘磨蕭斧而伐朝菌’,皆指言蒸氣鬱長,非有根種,柔脆之質,凋殞速易,不延旬月,無擬斧斤。又多生墟落穢濕之地,罕起殿堂高華之所。今極宇崇麗,牆築工密,糞朽弗加,沾濡不及,而茲菌歘構,厥狀扶疏,誠足異也。夫野木生朝,野鳥入廟,古人以為敗亡之象。然懼災修德者,咸致休慶;所謂家利而怪先,國興而妖豫。是故桑谷拱庭,太戊以昌;雊雉集鼎,武丁用熙。自比鴟鵲巢於廟殿,梟鵩鳴於宮寢,菌生賓階軒坐之正,准諸往記,信可為誡。且東南未靜,兵革不息,郊甸之內,大旱跨時,民勞物悴,莫此之甚。承天子育者,所宜矜恤。伏願陛下,追殷二宗感變之意,側躬聳誠,惟新聖道。節夜飲之忻,強朝御之膳,養方富之年,保金玉之性,則魏祚可以永隆,皇壽等於山嶽。”
四年秋,除中書令,進號鎮東將軍。永平元年秋,將刑元愉妾李氏,群官無敢言者。敕光為詔,光逡巡不作,奏曰:“伏聞當刑元愉妾李,加之屠割。妖惑扇亂,誠合此罪。但外人竊雲李今懷妊,例待分產。且臣尋諸舊典,兼推近事,戮至刳胎,謂之虐刑桀紂之主,乃行斯事。君舉必書,義無隱昧,酷而乖法,何以示后?陛下春秋已長,未有儲體,皇子襁褓,至有夭失。臣之愚識,知無不言,乞停李獄,以俟育孕。”世宗納之。
延昌元年春,遷中書監,侍中如故。二年,世宗幸東宮,召光與黃門甄琛、廣陽王淵等,並賜坐。詔光曰:“卿是朕西台大臣,今當為太子師傅。”光起拜固辭,詔不許。即命肅宗出,從者十餘人,敕以光為傅之意,令肅宗拜光。光又拜辭,不當受太子拜,復不蒙許,肅宗遂南面再拜。詹事王顯啟請從太子拜,於是宮臣畢拜,光北面立,不敢答拜,唯西面拜謝而出。於是賜光綉彩一百匹,琛、淵等各有差。尋授太子少傅。三年,遷右光祿大夫,侍中、監如故。
四年正月,世宗夜崩。光與侍中、領軍將軍於忠迎肅宗於東宮,安撫內外,光有力焉。帝崩后二日,廣平王懷扶疾入臨,以母弟之親,徑至太極西廡,哀慟禁內,呼侍中、黃門、領軍、二衛,雲身欲上殿哭大行,又須入見主上。諸人皆愕然相視,無敢抗對者。光獨攘衰振杖,引漢光武初崩,太尉趙憙橫劍當階,推下親王故事,辭色甚厲,聞者莫不稱善,壯光理義有據。懷聲淚俱止,雲侍中以古事裁我,我不敢不服。於是遂還,頻遣左右致謝。
初,永平四年,以黃門郎孫惠蔚代光領著作。惠蔚首尾五載,無所厝意。至是三月,尚書令、任城王澄表光宜還史任,於是詔光還領著作。四月,遷特進。五月,以奉迎肅宗之功,封光博平縣開國公,食邑二千戶。七月,領國子祭酒。八月,詔光乘步挽於雲龍門出入。尋遷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靈太后臨朝之後,光累表遜位。於忠擅權,光依附之。及忠稍被疏黜,光並送章綬冠服茅土,表至十餘上。靈太后優答不許。有司奏追於忠及光封邑。熙平元年二月,太師、高陽王雍等奏舉光授肅宗經。初,光有德於靈太后,語在《於忠傳》。四月,更封光平恩縣開國侯,食邑一千戶,以朝陽伯轉授第二子勖。其月,敕賜羊車一乘。
時靈太后臨朝,每於後園親執弓矢。光乃表上中古婦人文章,因以致諫曰:“孔子云:‘士志於道,據於德,依於仁,游於藝。’藝謂禮、樂、書、數、射、御。明前四業,丈夫婦人所同修者。若射、御,唯主男子,事不及女。古之賢妃烈媛,母儀家國,垂訓四海,宣教九宗,可秉道懷德,率遵仁禮。是以漢后馬鄧,術邁祖考,羊嬪蔡氏,具體伯喈。伏惟皇太后,含聖履仁,臨朝闡化,肅雍愷悌,靖徽齊穆,孝祀通於神明,和風溢於區宇。因時暇豫,清暑林園,遠藐姑射,眷言矍相,弦矢所發,必中正鵠,威靈遐暢,義震上下。文武懾心,左右悅目,吾王不游,吾何以休,不窺重仞,安見富美。天情沖謙,動容祗愧,以為舉非蠶織,事存無功,豈謂應乾順民,裁成輔相者哉。臣不勝慶幸,謹上婦人文章錄一帙,其集具在內,伏願以時披覽,仰裨未聞。息彎挾之勞,納閑拱之泰,頤精養壽,棲神翰林。”
是秋,靈太后頻幸王公第宅。光表諫曰:“《禮記》云:‘諸侯非問疾弔喪而入諸臣之家,是謂君臣為謔。’不言王後夫人,明無適臣家之義。夫人父母在,有時歸寧,親沒,使卿大夫聘。《春秋》紀陳、宋、齊之女並為周王后,無適本國之事。是制深於士大夫,許嫁唁兄,又義不得;衛女思歸,以禮自抑;《載馳》、《竹竿》所為作也。漢上官皇后將廢昌邑,霍光,外祖也,親為宰輔,后猶御武帷以接群臣,示男女之別,國之大節。伯姬待姆,安就炎燎;樊姜俟命,忍赴洪流。傳皆綴集,以垂來詠。昨軒駕頻出,幸馮翊君、任城王第,雖漸中秋,餘熱尚蒸,衡蓋往還,聖躬煩倦。豐廚嘉醴,罄竭時羞,上壽弗限一觴,方丈甘逾百品,旦及日斜,接對不憩,非謂順時而游,奉養有度。縱雲輦崇涼,御筵安暢,左右仆侍,眾過千百,扶衛跋涉,袍甲在身,蒙曝塵日,渙汗流離,致時饑渴,餐飯不贍,賃馬假乘,交費錢帛。昔人稱陛下甚樂,臣等至苦,或其事也。伏惟皇太后,月靈炳曜,坤儀挺茂,誕育帝躬,維興魏道。德逾文母,仁邁和憙。親以天至,遠異莫間;愛由真固,非俟虛隆。紆屈鑾駕,降臨闉里,榮光帝京,士女藻悅。白首之耋,欣遇犧年;青衿之童,慶屬唐日。千載之所難,一朝之為易,非至明超古,忘驕釋吝,孰能若斯者哉?魏元以來,莫正斯美,興居出入,自當坦然,豈同往嫌,曲有矯避。但帝族方衍,勛貴增遷,祗請遂多,將成彝式。陛下遵酌前王,貽厥後矩,天下為公,億兆己任。專薦郊廟,止決大政,輔養神和,簡息游幸。以德為車,以樂為御,考仁聖之風,習治國之道,則率土屬賴,含生仰悅矣。臣過荷恩榮,所知必盡,嘿嘿唯唯,愚竊未敢,輕陳狂瞽,分貽憲坐。”
神龜元年夏,光表曰:“《詩》稱:‘蔽芾甘棠,勿翦勿伐,召伯所茇。’又云:‘雖無老成人,尚有典刑。’《傳》曰:‘思其人猶愛其樹,況用其道不恤其人。’是以《書》始稽古,《易》本山火,觀於天文,以察時變;觀於人文,以化成天下。孟子囗實,匡張訓說。安世記篋於汾南,伯山抱卷於河右。元始孤論,充漢帝之坐;孟皇片字,懸魏王之帳。前哲之寶重墳籍,珍愛分篆,猶若此之至也。矧乃聖典鴻經,炳勒金石,理為國楷,義成家范,跡實世模,事則人軌,千載之格言,百王之盛烈,而令焚荒污毀,積榛棘而弗掃,為鼯鼬之所棲宿,童豎之所登踞者哉!誠可為痛心疾首,拊膺扼腕。伏惟皇帝陛下,孝敬日休,自天縱睿,垂心初學,儒業方熙。皇太后欽明慈淑,臨制統化,崇道重教,留神翰林。將披雲台而問禮,拂麟閣以招賢。誠宜遠開闕里,清彼孔堂,而使近在城闉,面接宮廟,舊校為墟,子衿永替。豈所謂建國君民,教學為先,京邑翼翼,四方是則也?尋石經之作,起自炎劉,繼以曹氏《典論》,初乃三百餘載,計末向二十紀矣。昔來雖屢經戎亂,猶未大崩侵。如聞往者刺史臨州,多構圖寺,道俗諸用,稍有發掘,基蹠泥灰,或出於此。皇都始遷,尚可補復,軍國務殷,遂不存檢。官私顯隱,漸加剝撤。播麥納菽,秋春相因,闕生蒿杞,時致火燎,由是經石彌減,文字增缺。職忝胄教,參掌經訓,不能繕修頹墜,興復生業,倍深慚恥。今求遣國子博士一人,堪任幹事者,專主周視,驅禁田牧,制其踐穢,料閱碑牒所失次第,量厥補綴。”詔曰:“此乃學者之根源,不朽之永格,垂範將來,憲章之本,便可一依公表。”光乃令國子博士李郁與助教韓神固、劉燮等勘校石經,其殘缺者,計料石功,並字多少,欲補治之。於後,靈太后廢,遂寢。
二年八月,靈太后幸永寧寺,躬登九層佛圖。光表諫曰:“伏見親升上級,佇蹕表剎之下,祗心圖構,誠為福善。聖躬玉趾,非所踐陟,臣庶恇惶,竊謂未可。按《禮記》:‘為人子者,不登高,不臨深。’古賢有言:策畫失於廟堂,大人蹶於中野。《漢書》:上欲西馳下峻坂,袁盎攬轡停輿曰:‘臣聞千金之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倚衡。如有車敗馬驚,奈高廟太后何?’又云:上酎祭廟出,欲御樓船薛廣德免冠頓首,曰:‘宜從橋,陛下不聽臣,臣以血污車輪。’樂正子春,曾參弟子,亦稱至孝,固自謹慎,堂基不過一尺,猶有傷足之愧。永寧累級,閣道回隘,以柔懦之寶體,乘至峻之重峭,萬一差跌,千悔何追?《禮》:將祭宗廟,必散齋七日,致齋三日,然後入祀,神明可得而通。今雖容像未建,已為神明之宅。方加雕繢,飾麗丹青,人心所祗,銳觀滋甚,登者既眾,異懷若面。縱一人之身恆盡誠潔,豈左右臣妾各竭虔仰?不可獨升,必有扈侍,懼或忘慎,非飲酒茹葷而已。昨風霾暴興,紅塵四塞,白日晝昏,特可驚畏。《春秋》:宋、衛、陳、鄭同日而災,伯姬待姆,致焚如之禍。去皇興中,青州七級亦號崇壯,夜為上火所焚。雖梓慎、裨灶之明,尚不能逆克端兆。變起倉卒,預備不虞。天道幽遠,自昔深誡。墟墓必哀,廟社致敬,望塋凄慟,入門聳栗,適墓不登隴,未有升陟之事。《傳》云:‘公既視朔,遂登觀台。’其下無天地先祖之神,故可得而乘也。《內經》,寶塔高華,堪室千萬,唯盛言香花禮拜,豈有登上之義?獨稱三寶階,從上而下,人天交接,兩得相見,超世奇絕,莫可而擬。恭敬拜跽,悉在下級。遠存矚眺,周見山河,因其所眄,增發嬉笑。未能級級加虔,步步崇慎,徒使京邑士女,公私湊集。上行下從,理勢以然,迄於無窮,豈長世競慕一登而可抑斷哉?蓋心信為本,形敬乃末,重實輕根,靖實躁君,恭己正南面者,豈月乘峻極,旬御層階。今經始既就,子來自勸,基構已興,雕絢漸起,紫山華台,即其宮也。伏願息躬親之勞,廣風靡之化,因立制防,班之條限,以遏囂污,永歸清寂。下竭肅穆之誠,上展瞻仰之敬。勿踐勿履,顯固億齡,融教闡悟,不其博歟?”
九月,靈太后幸嵩高。光上表諫曰:“伏聞明后當親幸嵩高,往還累宿。鑾游近旬,存省民物,誠足為善。雖漸農隙,所獲棲畝,飢貧之家指為珠玉,遺秉滯穟,莫不寶惜。步騎萬餘,來去經踐,駕輦雜還,競騖交馳,縱加禁護,猶有侵耗,士女老幼,微足傷心。秋末久旱,塵壤委深,風霾一起,紅埃四塞。轅關峭險,山路危狹,聖駕清道,當務萬安。乘履澗壑,蒙犯霜露,出入半旬,途越數百,飄曝彌日,仰虧和豫七廟上靈,容或未許;億兆下心,實用悚栗。且藏蟄節遠,昆蟲布列,蠉蠕之類,盈於川原,車馬輾蹈,必有類殺。慈矜好生,應垂未測,誠恐悠悠之議,將謂為福興罪。廝役困於負擔,爪牙窘於賃乘,供頓候迎,公私擾費。廚兵幕士,衣履敗穿,晝暄夜凄,罔所覆藉,監帥驅捶,泣呼相望。霜旱為災,所在不稔,饑饉荐臻,方成儉敝。為民父母,所宜存恤,靖以撫之,猶懼離散,乃於收斂初辰,致此行舉,自近及遠,交興怨嗟。伏願遠覽虞舜,恭己無為;近遵《老》、《易》,不出戶牖。罷勞形之游,息傷財之駕,動循典防,納諸軌儀,委司責成,寄之耳目。人神幸甚,朝野抃悅。”靈太后不從。
正光元年冬,賜光几杖、衣服。二年春,肅宗親釋奠國學,光執經南面,百僚陪列。司徒、京兆王繼頻上表以位讓光。夏四月,以光為司徒、侍中、國子祭酒,領著作如故。光表固辭歷年,終不肯受。
八月,獲禿鶖鳥於宮內,詔以示光。光表曰:“蒙示十四日所得大鳥,此即《詩》所謂‘有鶖在梁’,解雲‘禿鶖也’,貪惡之鳥,野澤所育,不應入殿庭。昔魏氏黃初中,有鵜鶘集於靈芝池,文帝下詔以曹恭公遠君子,近小人,博求賢俊,太尉華歆由此遜位而讓管寧者也。臣聞野物入舍,古人以為不善,是以張臶,賈誼忌鵩。鵜鶘暫集而去,前王猶為至誡,況今親入宮禁,為人所獲,方被畜養,晏然不以為懼。准諸往義,信有殊矣。且饕餮之禽,必資魚肉,菽麥稻粱,時或餐啄,一食之費,容過斤鎰。今春夏陽旱,谷糴稍貴,窮窘之家,時有菜色。陛下為民父母,撫之如傷,豈可棄人養鳥,留意於醜形惡聲哉?衛侯好鶴,曹伯愛雁,身死國滅,可為寒心。陛下學通《春秋》,親覽前事,何得口詠其言,行違其道!誠願遠師殷宗,近法魏祖,修德延賢,消災集慶。放無用之物,委之川澤,取樂琴書,頤養神性。”肅宗覽表大悅,即棄之池澤。
詔召光與安豐王元延明議定服章。三年六月,詔光乘步挽至東西上閣。九月,進位太保,光又固辭。光年耆多務,疾病稍增,而自強不已,常在著作,疾篤不歸。四年十月,肅宗親臨省疾,詔斷賓客,中使相望,為止聲樂,罷諸游眺。拜長子勵為齊州刺史。十一月,疾甚,敕子侄等曰:“諦聽吾言。聞曾子有云: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啟予手,啟予足,而今而後,吾知免夫。吾荷先帝厚恩,位至於此,史功不成,歿有遺恨。汝等以吾之故,並得名位,勉之!勉之!以死報國。修短命也,夫復何言。速可送我還宅。”氣力雖微,神明不亂。至第而薨,年七十三。肅宗聞而悲泣,中使相尋,詔給東園溫明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襲、錢六十萬、布一千匹、蠟四百斤,大鴻臚監護喪事。車駕親臨,撫屍慟哭。御輦還宮,流涕於路,為減常膳,言則追傷。每至光坐誦讀之處,未嘗不改容凄悼。五年正月,贈太傅,領尚書令、驃騎大將軍、開府、冀州刺史,侍中如故。又敕加後部鼓吹、班劍,依太保廣陽王(元嘉)故事,謚文宣公。肅宗祖喪建春門外,望?需哀感,儒者榮之。
初,光太和中,依宮商角徵羽本音而為五韻詩,以贈李彪,彪為十二次詩以報光。光又為百三郡國詩以答之,國別為卷,為百三卷焉。
光寬和慈善,不逆於物,進退沉浮,自得而已。常慕胡廣、黃瓊之為人,故為氣概者所不重。始領軍於忠以光舊德,甚信重焉,每事籌決,光亦傾身事之。元叉於光亦深宗敬。及郭祚、裴植見殺,清河王懌遇禍,光隨時俯仰,竟不匡救,於是天下譏之。自從貴達,罕所申薦。曾啟其女婿彭城劉敬徽,雲敬徽為荊州五隴戍主,女隨夫行,常慮寇抄,南北分張,乞為徐州長史、兼別駕,暫集京師。肅宗許之。時人比之張禹。光初為黃門,則讓宋弁;為中書監,讓汝南王悅;為太常,讓劉芳;為少傅,讓元暐、穆紹、甄琛;為國子祭酒,讓清河王懌、任城王澄;為車騎、儀同,讓江陽王繼,又讓靈太後父胡國珍。皆顧望時情,議者以為矯飾。崇信佛法,禮拜讀誦,老而逾甚,終日怡怡,未曾恚忿。曾於門下省晝坐讀經,有鴿飛集膝前,遂入於懷,緣臂上肩,久之乃去。道俗贊詠詩頌者數十人。每為沙門朝貴請講《維摩》、《十地經》,聽者常數百人,即為二經義疏三十餘卷。識者知其疏略,以貴重為後坐疑於講次。凡所為詩賦銘贊誄頌表啟數百篇,五十餘卷,別有集。光十一子,勵、勖、勔、勸、劼、勊、勍、劬、勩、勦、勉。

後世紀念


崔光歿后葬於本鄉,墓在今山東省夏津縣白馬湖鎮崔庄村附近,具體地點不詳。

人物評價


歷代評價

李琰之:崔博而不精,劉(劉芳)精而不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