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石周氏
分佈於浙江寧波鄞州區的家族
浮石周氏又名新莊周氏,位於浙江省寧波市鄞州區高橋鎮新莊村。新莊村在明代就已經成為望族,全祖望《甬上族望表》謂:“浮石周氏,自運使保、吏部尚書應賓、殉難知江都縣誌畏、知通城縣昌會、知思南府元懋、知順德縣齊曾、諸生昌時、監軍元初、監軍元越、諸生志文,共九望。”
新莊村位於鎮政府東南方8公里處,於寧波海曙區西側,聯豐機場路西邊,東接市區,南臨杭甬高速,與古林鎮交界,地理位置優越,是典型的城鄉結部,區域面積約1.5平方公里,轄新莊、張家漕、汪漕頭、李家汶橋、吉祥新村5個自然村,公交820直達村內。總戶數544戶,1380人,有外來人口2萬餘人。2011年6月被列為革命老區。
村民主姓周,明初從望春橋遷來。有著近千年的悠久歷史,樹齡在500年以上的古樟樹至今仍鬱鬱蔥蔥,曾為寧波望族。史上曾有七十餘位名人,明萬曆年間禮部尚書周應賓、工部員外郎周薇、鹽運使周保以及翰林、太傅、侍郎、御史等人,明末清初時期名垂青史的酒仙周思南,孤膽忠臣江都令周志畏,證山先生周斯盛;道光年間賜“孝旌”匾額的周嘉瓚,民國時期在上海創業,掙錢后回鄉開辦學校、醫院的典型商業大亨周茂林。
多處留有明清古迹,如至今仍保存完好的有浮石塘廟、周氏宗祠、吉祥禪寺、大廳大堂、大宗伯第、冬官第、欽賜義門、雲錦橋、祿仁堂、西洋學堂等古迹,村內共有36條大弄堂、72條小弄堂。早年曾出現過革命人士,如周廉康烈士;抗戰時期有楊長安(已故)、周阿花、楊瑞元(已故)、楊瑞甫(已故)等先後參加鄞縣四明山革命根據地的三五支隊。新莊的歷史分為“耕讀傳家”、“文化鼎盛”、“忠臣烈士”、“隱居平民”、“創業經商”、“和諧發展”等六個時期。
一、宋元時期
據族人周汝觀的追敘,“周氏系同出於文武,後世子孫以國為姓,散處四方,吾宗世居青州,迨五季末徙居四明。”可見,周氏從山東青州遷移到寧波的時間是五代末期。查民國《鄞縣通志》,這一支當中周瑊自青州益都來居月湖西,不過時間為宋,而非五代末。周瑊乃周處厚曾祖父,周處厚生年為天禧四年(1020),距北宋開國僅六十年,將周氏遷居寧波的時間定在五代末,似更符合情理。宋元時周瑊這一支,《甬上族望表》稱為“西湖周氏”。瑊生祐,祐生造。
周造慶曆五年(1045)登進士第,是西湖周氏發展過程中比較關鍵性的人物。家族的興旺發達必須有賴於政治上的保障,而通過科舉走入仕途無疑是最佳選擇,周造的入仕為周氏家族今後的崛起做好了準備。
造生三子,曰處厚、溫厚、師厚。其中溫厚以特恩入宮,為富陽主簿,以承議郎致仕。處厚、師厚俱登進士第。周處厚(1020~1096),字景載,慶曆六年(1046)進士,授江州司理參軍。皇祐中官著作郎,遷朝議大夫,不久致仕。周師厚(1031~1087),字敦夫,皇祐五年(1053)進士,授景陵尉,年五十七卒於官。贈銀青光祿大夫,娶范仲溫女。著有《洛陽花木記》。師厚長子周鍔(1058~1132),字廉彥,號無住居士,元豐二年(1079)進士,調桐城尉,辭不赴,泛濫經史百家。後知南雄,以言邊事得罪當朝宰相,入元祐黨籍。退居西湖作四休堂,日與其弟周銖徜徉山水,以詩歌相娛。紹興元年(1131)轉中大夫,年七十五卒。著有《會計錄》、《振領圖》、《日成月要歲會集》、《六甲奇書》一卷、《承宣集》一卷、《四休堂詩集》、《明天集》一卷以及《文集》十卷。周鍔有兩子,長子周沖任右迪功郎,次子周淵官右儒林郎。沖子周楫(1129~1198),字伯濟,性格莊重剛簡,不喜嬉戲,一舉不售,即棄舉子業,以詩自娛,有杜甫、韋應物之風範。晚年深居簡出,清心寡欲,年七十而卒。淵子周模(?~1208),字伯范,號得閑居士,聰穎敏悟,幼從濟南劉壽夫遊學睢陽,同他的從兄一樣,也是一試落地,從此斷絕科舉。“一意世學,翻經閱史,手不釋卷。”二人相與友善,所居曰恰恰堂,以著其友愛之篤。模祖父周鍔所遺文集甚多,為防止文獻散佚,親手加以編校,並出巨資刊印。晚年愛好施捨貧困,常周人所急。居閑好客,與酒朋詩侶終日為伴。周師厚一支後來發展成為鄞西小皎周氏,而處厚一支則是浮石周氏的遠祖。
相比於周師厚這一支人才濟濟的盛況,處厚一支在宋元時期似乎大為遜色。處厚子周鉞蔭補太廟齋郎,遷蕭山縣尉,卒於官所。鉞子周漸因家裡遭遇火災,便隨父親在蕭山安家落戶。漸子周杕(1112~1180),字伯榮,號東溪,年幼時隨同父親家居蕭山,當時便發首丘之願,適逢建炎三年(1129)宋室南渡,跟從車駕重歸故里,回到了闊別十餘年的鄞縣。不久又徙居大嶴,“日經營其產業,繼而家資寖裕。”周杕急公好義,無論老幼,凡失去依靠者,一併收養,且延請名師教化宗教子孫,恪守祖宗“以讀書起家,致位顯貴”的傳統,一時大為鄉里人所推重。汪大猷在為其所撰寫的墓誌銘中對其一生的操守做了生動的概括:“隱於身,惟德是膺;行於家,孝友是程;孚於人,必信必誠;恤孤貧,曲盡其情。”周杕生積中,積中生敬先,敬先生守成,守成生道全,四人“皆斂華勿耀”,故而文獻鮮有記載。道全有子曰愛孫。
周愛孫(1248~1323),字孝宗,號松隱居士,年幼老成,沉默寡言,重於友孝,勤於問學。常輕財好施,淡泊名利,教導子孫讀書。置別業於居所之南,“日以力本為業,暇則賓朋嘯傲,觴詠以娛之。”愛孫有三子,曰叔華、叔茵、叔茂。周叔茂,字子文,仿效當年周鍔的四休堂,他也在距離城西二十里的地方築起了一座耕隱齋。躬耕而隱,其樂亦可知。不過他的同郡好友單弘卻提出了不同看法:“(叔華)隱則隱矣,耕固未聞其耕哉。”原因是耕田不足以稱作耕,耕天下方為耕。儘管好友單弘鼓勵他出仕,但他後來終身沒有做官則是可以肯定的。叔華生子熙翁,熙翁生周弘盛,弘盛就是後來浮石周氏的始遷祖。
宋元時期,周氏家族大抵延續了隱居讀書的生活模式。科舉入仕的路子曾經在處厚一代得到了很好的實踐,但似乎與師厚子孫繼承先輩讀書入仕的情況不同,這條道路竟戛然而止,他的後輩又重新過起了布衣的生活。宋元時代處厚一支家族風尚的傾向十分明顯,向外是以“樂善好施”為中心的“義”的推行,對內則耕田課讀,保證一脈相傳的學風。這種家族風尚持續了四百餘年,到明代中葉才得以改變。
二、明前期
明初的周氏基本上保持了宋元時期家族躬耕隱居的生活模式,也就是說,浮石周氏從它形成伊始,便是典型的布衣家族。
熙翁有兩子,長子周弘盛任朝奉郎,洪武二十三年(1390)自大嶴遷往清道鄉,成為公認得最早遷往新莊的人,也因此成為《鄞西周氏宗譜》中的始遷祖。弘盛有弟曰弘善,字壽寧,他是一個頗有長遠眼光的人。在進行一番實地考察之後,“辟產城西十里曰新莊”,後來其子周得延被派去管理這塊地方,“以耕稼為業,由是家用滋殖雄於一鄉。”周弘善、周得延父子辟產新莊並非為了大富大貴,實在是看中了這裡遠離喧囂的清凈生活。余夢祥在《贈雲樵公》一詩中對周弘善的生活態度做了有趣的描述:“山中白雲聊自怡,老大負薪知者誰?天梯有路工修月,鳳磴無塵好看棋。待詔詎隨金馬客?荷衣曾侯牧羊兒。樵歌一曲誰相和,莫遣無心出岫遲。”周弘善與山中白雲作伴,自號雲樵,負薪看棋,一曲清歌,視富貴如浮雲,儼然就是靜卧山中的高士。同郡四明山人烏斯道評價曰:“雲樵之名,或者可得,而雲樵之樂未可以窮。朝而作,暮而息,理亂不知,黜置不聞以偃視世故,其雲樵之樂也。”
弘善之子周得延(1372~1452),字昌齡,號貞素,為人不苟言笑,讀書尤重微言大義。從大的方面來看,得延與他的父親一樣都是耕讀傳家。因為仰慕周敦頤《愛蓮說》中表現出的高潔,在新莊選擇一塊地方建造了蓮芳堂。正如同郡臧性所言:“是不獨得蓮之芳,而祖宗之芳亦並得之矣。”從這個角度說,他是保持了祖宗的傳統,承續了一種澹然的生活態度。後來因為南宋張即之取自梅堯臣詩“池塘爛雲錦”的書法作品,便徑直改為“雲錦堂”,其義大略相同。關於周得延的生活方式,時人盛讚道:“此夕廬山士,清高誰與肩?閉門對流水,樂道寓芳蓮。影落晴波里,香回翠幔前。忘機觀物化,閑卧白雲天。”枕石漱流,頗有嵇阮之風。得延著有《蓮芳堂詩》,另編有《耕隱齋詩》一卷。然而另一方面,周得延善於學習農用技術,“勤於治產,課僮僕稼圃,得種藝術,未嘗逾時廢事,是以日益富裕。”他將從書本中學到的知識與實踐相結合,使得家族在經濟方面日漸興旺。難能可貴的是,得延也並沒有“為富不仁”,他很好地繼承了先人樂善好施的傳統,每年都救濟青苗不接的貧困者。另外還出資請老師教育子孫,頗有法度。以至於鄉里均以長厚者稱之,郡邑聽聞,致之鄉飲。得延的伯父、父親對於新莊周有開疆拓土之功,他自己則從具體方面入手,在經濟、文化上著實為家族的進一步發展打下了堅實的基礎,是浮石周氏的實際奠基者。
得延生三子,曰郭和、敏和、敷和。長子周敦和(1401~1465),字體道,號蓮芳,與父親相比,尚禮好賢之名益著,宗族鄉鄰有匱乏者,往往予以賑恤。后賜冠帶歸,尊致鄉飲賓。次子周敏和(1405~1453),字體仁,別號元晦,秉性倜儻,剛正不阿,行為剛毅威儀,卻能夠不逾矩鑊,人皆紛紛樂意與之交往。與兄敦和,弟敷和共置田產,為家族的繁榮做出了重要貢獻。季子敷和高明亮達,氣度偉然,年三十八卒。得延三子皆有操守,於稼牆均有法度,應該與他的教育是分不開的。
敦和生三子,曰璇、珉、璉。周璇性格柔靜,奉親甚孝,昆季關係極佳。周敏性格“強毅果決,慨然有烈丈夫風。”周璉,娶櫟社華氏,身體羸弱,性格靜穆,沉潛有思,可惜其年不永,以四十九歲卒。璇生諮,諮子周敬(1481~1565),字惟學,又字以直,號內齋,與他的長輩僅以傑出的操行為人敬仰不同,周敬不光人品一流,而且學問極好。他從小聰慧,讀書能夠一目十行,並且終身不忘。七八歲時曾博得縣令的稱讚,對其禮遇有加。二十歲補博士弟子員,嘉靖十六年(1537)貢生,十八年(1539)銓授新建學訓導,二十三年(1544)除黃州府學,二十五年(1546)遷新喻縣教諭。因為周敬學問好,擔任的又都是教育後學的官職,曾經在文壇上引起了不小的反響。難怪周應賓會說:“吾宗百年以來,文學之士蓋彬彬盛矣。乃若積學砥行,有聞於時,為後生所推服者,無不稱內齋公雲。”不久致仕,閉門不出。
敏和子周琰,性聰敏卓絕,讀書彈琴,肅然物外。夜晚以銅管測天文,人皆以為“周之白眉”,堅辭賢良不就,年三十九卒。琰子周諶(1471~1532),字廷實,號心田,自謂“人田以土,我田以心”。七八歲時因有人貪圖其產業資財,隨母親躲避外家。二十歲歸家,重拾先祖產業,事母夫人至孝。以沃土贈弟,而自己開墾荒地。常與族人飲酒怡怡堂中,散財千金,救人所急。諶仲子周萃(1494~1561),字惟聚,號水心,性負俠氣,經常為人排憂解難,因此事有不平,人們往往會相信他而不是官府,並且常常能夠一言決斷。新莊周族人均堅持行大義,施行仁義的事件屢見不鮮。不過即使如此,周萃仍然堪稱一絕。死後兄弟三人合葬,以象徵其友愛無間。萃子周任(1526~1598),字子重,號弘宇。少治經,精通大、小戴《禮記》。讀書刻苦不倦,“哦書高樓,聲徹晝夜”。以子應賓貴,累贈詹事府詹事,兼翰林院侍讀學士。贈官后仍然徒步市中,不乘車馬,布衣蔬食。與人交際坦然,絕無城府。周諶季子周益(1499~1586),字惟善,性格嫻靜,性至孝,后因事中斷舉子業,成為隱君子。父卒。為其齋書寫匾額曰“養心以志思”,人稱“養心翁”,因子保貴封官。
敷和生瑺,瑺生諾,諾子周觀(1507~1577),字惟貞,號友竹。觀子周綽(1533~1598),改名國華,字子才,號文川,縣學附生,以子應治貴,初封文林郎,江西分宜先知縣,再贈中憲大夫,湖廣按察使司副使。
總的來說,明初的浮石周氏能夠很好地繼承宋元時期家族耕讀傳家的傳統。不慕名利,淡然處世,安貧樂道,甘做隱者。可是另一方面,也有幾個不同的特色。其一是與宋元時期亦官亦隱相比,這個時段隱居得更為徹底。宋元時代尚有處厚、師厚以及師厚的後人都在朝中為官,晚年的致仕歸隱實為宦海浮沉以後精神上的寄託。明初則皆為主動放棄功名,或從未想過入朝,是自始至終的真隱士。其二是與宋元時期相比,明初的浮石周氏開始由“獨善其身”向“兼濟天下”轉型。這個時期家族的代表人物幾乎無一例外具有樂善好施的壯舉,而且一脈相承。其三是從內齋公周敬開始,讀書治學越來越發揮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它開始逐步代替耕與讀并行不悖的局面,向讀書一枝獨秀的方向發展。這預示著浮石周氏在沉寂了四百餘年後即將重整旗鼓,再次走科舉入仕的道路。
三、明中後期
浮石周氏從“義”字輩開始,又走上了科舉入仕的道路。在有了政治上的保障以後,這個家族漸漸強盛起來,發展到“恭”字輩已如日中天。不論在政治上還是在文化上,都有若干代表人物,他們在浙東地區甚至在全國都佔有一席之地,是浮石周氏全面興盛的標誌。
周薇,生卒不詳,字惟翰,號東藩。祖周璉。父周諭,由儒士中正德十四年(1519)鄉薦。薇為人剛毅,不阿權貴,當時的大太監畢真鎮守浙江,諸孝廉紛紛前往拜謁,所有人皆長跪不起,獨薇紋絲不動。嘉靖十四年(1535)授知六合縣,皇太后梓宮經過,從前的官員處理不當常常獲罪,只有周薇調度有方,不擾百姓,因此受到嘉獎。其在六合縣政績斐然是有目共睹的,以至於當地百姓繪其像懸於城樓祭祀,表示感佩之心。官至工部員外郎。周薇在新莊周的歷史上是個轉折點,他的科舉入仕象徵著周氏家族屬性的轉變。正如後裔周應辰所言:“我周當代科名,自義四十四公始。”從此以後,大批的周氏成員開始取仕做官。
周益生子周保、周傅。周保(1532~1594),字子翼,號新塘。幼年早熟,不暇嬉戲,耽於墳典。十四歲補諸生,遍讀經史。隆慶五年(1571)成進士,補贛州教授。在贛州教授任上,教育士子頗有法度。不僅士心歸向,甚至連旁縣的學子聽聞也來拜其為師。萬曆七年(1579)升任刑部主事,執法嚴明。萬曆十二年(1584)又升任南雄知府,此時周保作為一方父母官又充分顯示了行政才能,重修了太平橋,還解決了商人搶鹽的問題。萬曆二十年(1592)官至福建都轉運使,周保沉重打擊了鹽運中貪污腐敗的風氣,為澄清一方吏治做出了重要貢獻。周保一生為官清廉,並且酷愛讀書。
周傅(1526~1597),字子道,號南塘,札授太常博士。傅之子周應辰(1571~1650),字鬥文,號墨庄,又號綠庄,一號農半,縣學附生,因羞與同時的學子同庠,遂告免漫遊。與同時代很多周氏成員科舉入仕的情況相反,周應辰終身未仕。但這一不幸反而激發了他在文學上的成就。應辰著有《兩京集》、《六觴》一卷、《吉辭》一卷、《采藍集》四卷、《綠庄詩采》九卷,皆已佚。其中《采藍集》於作者尚在世時已大半散佚,這部文集記錄了周應辰漫遊生涯中的凄苦心境。如其作者所言:“其或分炊桂之餘,興轉蓬之感。”不過即使如此,由於作者耿直剛正的個性,氣力絲毫未減。“然存鐵馬風,聞錚錚焉響,亦略見於斯神。”在浮石周氏的詩壇上,應辰是唯一一個堪入領袖之列的布衣。誠如全祖望所描述的那樣:“……而墨庄以布衣雄長其間,皆風流蘊藉之音。”故而布衣的身份是導致其能夠風流蘊藉,不受約束的一個很關鍵的原因。
浮石周氏發展到“恭”字輩步入了鼎盛。這一階段周氏成員不光在朝堂上廣放異彩,顯赫一時,並且文化上亦成果斐然,其中最為顯著的是周應賓、周應治、周應浙三人。
周應賓(1554~1625),字嘉甫,號寅所,初號西園,父周任。萬曆十一年(1583)進士。廷試中,考官余有丁因避同里之嫌,置為二甲。選庶吉士,授編修。萬曆二十年(1592)上疏神宗立太子事,擢國子司業攝監事。萬曆二十二年(1594)升南右諭德,掌翰林院,進右庶子兼侍讀學士。三十一年(1603)擢禮部右侍郎掌院事,轉吏部右侍郎,后因丁內艱家居十六年。光宗立,召為南京禮部尚書,上疏皇帝《申飭學政四事》,不久改為北京。曾五度上書請求致仕,后加太子太保,卒謚文穆。周應賓為人謙恭寬和,口不善言辭,勤儉自律。時有詩人葉太叔負才驕狂,應賓獨與交布衣之好,應賓為官四十餘年,一生尊榮顯貴,位極人臣,死後余財僅與中人相垺,其高風亮節令人感慨。
周應賓作為浮石周氏的代表人物,官做到了極致,文化事業上同樣取得了令人矚目的成就。所著有《同姓名補錄》一卷,《九經逸語》一卷,《考異》六卷、《游山志》、《識小編》凡十四卷(《內篇》九卷,《外篇》五卷),《月湖草》七卷、《普陀山志》六卷、《舊京詞林志》六卷。其中《普陀山志》六卷十五門,據舊志重新輯錄。卷一錄皇帝敕諭四通及《御制佛藏經序文》兩篇,以明聖德教化之功。卷二共十門,分別從山水、殿宇等方面對普陀山自然環境、歷史沿革進行了詳細考察。卷三至卷六共三門,採用搜集前人或當代人詩文作品的方法以保留關於普陀山的文獻,用編者自己的話說就是“攥撮於諸文學之手而不佞裁。”《普陀山志》具有較高的文獻價值。卷二的各種門類不僅標註了眾多山水樓台的具體方位。如“潮音洞”一條下曰“在東大洋海西,西大洋海南,菩薩嘗顯見處,四顧無畔,岸上有穴,可俯而觀,名天窗。詳見《靈異志》。”《藝文》門類中保留的詩文作品,不少可以補充史乘之缺。比如宋濂《清凈境亭銘》,不光只是象徵性地詠嘆清凈境亭那樣簡單,而是旁及與之相關的珞珈山等地理方位與佛藏種所述及的典故,對於保留歷史文獻特別是佛教文獻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舊京詞林志》六卷,作於周應賓任職南京翰林院時。馮夢禎任事南京翰林院時,感慨四庫所載散亡殆盡,在前人所遺文獻基礎上,“據以較國史野乘之偽而補其漏逸。”可惜也“以懶失之”,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周應賓欣然接受了這個任務。以明初遷都為界,“首紀事,次紀典,又次紀官”,而又遷都以前尤詳。對於保存明初不見載諸籍的文獻做出了重要貢獻。《九經考異》十二卷,附《九經逸語》一卷,乃周應賓以陳士元《五經異文》為藍本,稍微拓充而成。考證九經逸文,雖有一定的文獻參考價值,然其中多有魚目混珠,魯魚豕亥之處。作者在自序中發了“采遺珠於滄海,掄美材於鄧林”的宏願,不過結果卻顯然並不理想。
周應治(1556~1621),字君衡,學者稱鼎石先生,父周國華。萬曆八年(1580)進士,知分宜縣,在任其間頗有政聲。十五年(1587)升南吏部考功主事。二十年(1592)升山東提學僉事,二十三年(1595)遷廣東左參議,不久又升雲南按撫趙可懷,應治亦重傷在家。趁家居修養,應治儘力侍奉祖母,直至其去世。與從兄周應賓相比,周應治的著作可謂“有過之而無不及”。著有《星軺玉笈》、《證道編》、《至道編》六卷、《山東壬午死事七忠傳》、《石窗副墨》、《霞上草》、《明湖講錄》、《聖學傳心》、《玉幾山房文集》十卷、《廣廣文選》二十四卷、《霞外塵談》十卷,還繤修了《分宜縣誌》。其中《廣廣文選》有《四庫全書存目叢書補編》本,《霞外塵談》有《四庫存目叢書》本。
周應治編輯的《廣廣文選》二十四卷,是在劉介夫《廣文選》的基礎上增補而成的。李維楨為《廣廣文選》作了序文,文中詳細介紹了它的綱目,理清了《昭明文選》、《廣文選》以及《廣廣文選》之間的關係,從選本角度對《廣廣文選》在學術上的進步意義給予了充分肯定,認為其“有功詞林宏遠矣。”從兄周應賓更徑直稱其“質有文者,非偶而生也。”
周應治《霞外塵談》十卷,分為霞想、鴻冥、恬尚、曠覽、幽賞、清鑒、達生、博雅、寓因、感適十類,目的乃為輯錄隱逸高尚之事。然而通觀全書,除了標題有所不同外,內容上大體沿襲《世說新語》之原文。楊德周認為《霞外塵談》與《夢溪筆談》、《容齋隨筆》相垺,謂其“以小品具大觀”,似有過譽之嫌。對此,《四庫提要》已提出嚴厲批評。不過,文人採用重新編排舊書的方式以明心志的做法還是可以理解的。
周應浙(1558~1640),初名鳳,字方回,晚字五閑,號符陽,后號栩生,祖周敬。父周樂,字子成,初字象賢,號雲門,以應浙貴,贈文林郎,含山縣知縣。應浙萬曆四十一年(1613)歲貢,選涿州教諭,天啟元年(1621)遷含山知縣,后擢蘇州同知,署太倉知州。周應浙在任其間主要貢獻有兩點,一個是“教養人才”,另一個是“惠愛黎庶”。性情恬淡,得以高壽。著有《栩栩生外篇》二卷,《雜篇》一卷。
四、明末至清
浮石周氏依靠子在廟堂上的勢力與文化上的貢獻達到極盛后,由於遭遇明清鼎革的巨變,逐漸失掉了在朝堂上的優勢。在時代大環境面前,家族的興衰榮辱往往顯得格外渺小。不過另一方面,浮石周氏在文壇上湧現了一大批優秀的作家。他們通過手中的如椽大筆,抒寫著孤臣遺民黍離麥秀的心曲。
周元初,字自一,一字立之,學者稱棲煙先生。父為周大呂,後過繼給周應賓為養子。應賓死後,未受其蔭,讓於同族周元登、周元懋。后元初與元登共同參加錢肅樂軍隊,並將從應賓那裡繼承的余資全部用來支援前線,遂家中敗落。甲申(1644)之亂后,避入奉化榆林,與陸宇(火旁鼎)、王玉書、周齊曾唱和,號為“榆林四先生”。其所唱和詩集名為《霜聲集》。他曾作《做鬼者傳》,以寄託心志。另著有《安隆事略》、《自怡集》。周元懋,字允昭,一字德林,祖周任。父應寀,字亮甫,號昆連,縣學附生。元懋以應賓蔭授南京右軍都事,擢南工部屯田司主事兼榷關稅。再擢思南知府,因丁內艱未能就任。錢肅樂招之,堅辭不出,散盡家財,毫不吝惜。后因江上失守,自沉得救,削髮入灌頂山為僧。日日沉湎酒杯,最終嘔血而死,人稱“醉和尚”。所著有《歷使草》二卷、《一枝軒集》(一本作《枝隱軒集》)。
應治子周元孚,字孚尹,以太學生官立祿寺署丞。頗有詩名,與陸寶、楊德周等人唱和,年八十餘卒。著有《霞嶼山房集》、《撫松閣遺草》。元孚子周嗣升,字長如,一字虛舟,少有詩名,中年失明,仍口授不倦。周齊曾讚美嗣升失明后所作《次陸敬翁四課韻》道:“與山俱深,與郊俱遠,與園俱幽,與庵俱寂。”可見其能不為外物所累正是導致與同時期詩人詩風有所不同的原因。全祖望謂其詩“大都感懷喪亂之音,而王孫之故態,名士之風流,不以憔悴而減也。”換言之,儘管王朝覆滅,江山易主,名士風度依然可以在他的詩集中看到。如《喻鷗》:“身世分明一野鷗,生涯回首向東流。雖因遁跡驚殘夢,亦為忘機狎遠遊。江畔桃花紅兩亂,溪邊竹葉翠煙浮。高飛不過隨尋丈,只愛滄浪遺俗愁。”雖然身世如同“野鷗”,但依然嚮往它的自由高飛。可見一方面對身世之感有所寄意,另一方面則有從心所欲,隨波逐流的心態,清淡如水,並無半點戾氣。著有《東錢湖雜俎》、《鷇音集》三十卷。
周應浙生有六子,曰昌晉、昌會、昌魯、昌時、昌歷、昌春。其中昌春十三歲早夭。周昌晉(1585~1662),字衷玄,上疏勸奏“移宮案”,因《三朝要典》“議論不合,挂名黨籍”。官至太僕寺少卿,死後葬於息園。著有《鹽政全書》、《葭露閣集》。周昌會,字中素,一字興符,天啟元年(1621)舉人,以家資散之族黨。因不恥伯兄昌晉參與黨爭,遂不相往來,亦無仕進之意。諸兄弟極力勸說,才去擔任湖廣通城縣令。在任其間,行為“蕭散自喜”,終於因為不能折腰權貴,自行歸去。家居貧苦,絕不受人饋贈。甲申之亂后削髮為僧,自署“方外盲吏。”與其弟周昌時多有交往,人稱“顛和尚”。周昌魯,以明經終。周昌時(1608~1661),字乘六,一字蘊公,國難中與元初、元越等共參錢肅樂幕府。后見軍中爭地爭餉的腐敗現狀,遂辭歸不出,平生輕財好施。時盜寇猖獗,昌時四次被縛,同里徐明珂為救其為難而死於歹人之手。作《自敘詩》五章,終生不試。著有《蘊公集》。(《四明詩匯》作《蘊玉居詩集》)周昌歷(1611~1644),字齊七,年十六補弟子員隨姑蘇任,按例為國子生。性嗜酒,終得濕熱症,卒年三十四歲。
明清之際,浮石周氏最多節烈士。有很多在當時就享有盛譽,比如“三和尚”就是典型一例。全祖望謂“浮石周氏批緇者三:通城佯狂以死,所謂癲和尚也;思南沉湎以死,所謂醉和尚也;順德苦身持力,不入市城以死,所謂野和尚也。“其中癲和尚周昌會、醉和尚周元懋已見前述。周齊曾(1603~1671),字叔寅,號臨湖,官江陰巡檢。父周台(1561~1626),字伯靈,別號玄水,科舉失意,後為諸生。縱情於酒,放浪形骸,貧困至極。正如齊曾在給父親所寫的傳記中描述的那樣:“蓋以為舍此酒,人無可與歌哭,無可與披瀝肝膽,拜起跪立。”
齊曾自幼寡言笑,喜讀《南華》、《楞嚴》二經。登崇禎十六年(1643)進士,除廣州順德令,政聲極佳,百姓呼為“周青天”。後為黃士俊陷害,於是交還官印,數萬人痛苦乞留。道中聽聞吳麟徴、黃端伯死於國難,並且浙東白城淪陷。從此遁入剡源,削髮為僧,自作發冢,銘曰:“惟薤松有聲,可以無哭;惟有露,可以無淚;惟鳥石依依,可以無弔客”,號為無發居士。此後一意墮入狂禪,謝絕塵世交遊,人稱“野和尚”。死後李鄴嗣私謚為“貞靖先生”。著有《詩歸刪》、《襄雲文集》二卷,《補遺》一卷,《襄雲詩草》三卷。詩集已佚,全祖望從《霜聲集》中輯得十餘首,大抵學竟陵一派而自成法度。
《襄雲文集》兩卷,《補遺》一卷,有張壽鏞輯錄《四明叢書》本。李鄴嗣《襄雲文集》序評價周齊曾,列舉了“九不附”,其中一條為“文章不附諸大家”。因此,富於個性是周氏之文最鮮明的特點。《襄雲文集》中最引人注目的要數記類散文和傳記散文,周氏的個性化正是通過這兩類文體集中表現出來的。其記類散文清空致遠,餘韻無窮。如《襄雲記》中,作者首先由大到小,由遠及近地介紹了襄雲的地理位置,並用白描手法對周圍的環境作了勾勒,語言清新自然,靈動有趣。更為微妙的是,作者總把自己的心理活動暗含在文字中間卻不點破。末尾道:“雲來不來,雲去不去,木石常住不常住,唯見雲之無非木石,木石之無非雲,一座襄雲始其往。”看似刻畫景物,實則一份蕭散的心境流於筆端。周齊曾的記類散文基本上沿襲了這種模式,借用周元初的話說就是“奇巒怪石,毿柏獰藤,一段蒼煙,冷人肌骨。”的確道出了個中三昧。其傳記散文情境渾融,氣勢非凡。由於處在明清鼎革之際,又在官場沉浮了多年,周齊曾在寫人物傳記的時候必然會更多地關注人物的品質操守,尤其是大是大非面前的高風亮節。《明殉節江都令雪松從侄傳》把周志畏剛正的秉性,抗清鬥爭中寧折不彎的氣節抒寫得暢快淋漓。作者善於剪裁事件,注重刻畫細節,將內心深處的火熱全部投射在傳主身上,讓人讀罷掩卷沉思。其餘如《世臣叔小傳》、《東皋叔祖傳》等也都是如此。
明末新莊周還有一位孤膽忠臣不得不提,就是江都令周志畏。周志畏(1616~1645),字抑威,號西麓,又號雪松,崇禎十六年(1643)進士,授揚州江都縣令。清軍入關,對揚州的進攻甚為猛烈,志畏協同史可法親自在一線指揮作戰。城破被俘,飲刃自盡,年近三十歲。家屬十餘人見志畏自盡,亦全部殉節。周志畏的殉節使浮石周氏的抗清鬥爭達到了最高潮,但與此同時,也開始出現式微的跡象。從那以後,只有一些零星的抗清活動記載。志畏從弟周志嘉,字殷靖,一字崧庵,號蝸廬老人,年十六授知於華夏之門。華夏遇難,志嘉亦從此不試。全祖望對其詩歌藝術做了高度評價,認為“周氏當國變耆舊極盛,唯一先生尤稱詩老。”晚年縱情光溪山水,著有《蝸廬集》,已佚,《西村草堂集》,國家圖書館有藏。
志畏從子周斯盛(1637~?),屺字公,一字鐵珊,學者稱證山先生。順治十八年(1661)進士,康熙八年(1669)任山東即墨縣令,因事入獄。出獄后漫遊天下,廣交好友,晚年篤信佛教。詩學竟陵,詞風亦婉亦豪。著有《詩證》十五卷、《證山堂集》八卷、《鐵珊詞》。隨著清王朝的羽翼豐滿,周氏家族再也不可能對抗。周斯盛以後,周氏成員漸漸開始入仕清廷,做了順民。
斯盛長子周洪先,諸生。次子周濬先,字商恆,學者稱碧亭先生。天資聰慧,一目十行。弱冠補郡學廩膳生,康熙元年(1662)明經,授儒學訓導,辭而不赴,率性而為,布衣以終。三子瀚先,字古青,別署湖清,才華卓犖,不就童子試。為太學生,屢試皆以額滿不第。四子渭先,貫經史書法。濬先子周學怡,字廷儀,號停畦長者,過繼給瀚先做養子。自幼父母雙亡,邊讀書邊經商,為人急公好義,傳為美談。學怡子周崇原,字巽齋,號崧園,性至孝,與周氏忠臣義士后先輝映。崇原子周宗亮以教授為業,布衣終生。
浮石周氏發展到康熙朝以後,開始以教授課讀為業,道德品行再次成為這個家族的閃光點。道光年間的周嘉瓚就是這樣一個典型。父周貞懋行商客死漢陽,十四歲的嘉居然自己坐市籌錢,隻身走三千里歸父之骨。同治五年(1866)賜“孝”匾額。然而不管怎樣,此時的浮石周氏不僅在廟堂上無人位至高官,政治上失去了依靠。文化上亦沒有了從前的繁榮,衰敗之勢已無可挽回了。
浮石周氏的研究始於2011年,至於今已經三年了。到目前為止,浮石周氏專業的研究專家只有張道鋒先生一人。張道鋒先生對於浮石周氏的世系、人物分類研究、文學文化成果都作出了重大貢獻。
浮石周氏研究的代表作有張道鋒《以學為業,以退為高——鄞縣浮石周氏述略》、《周斯盛評傳》、《發族傳說——一個美麗的民間故事》、《龍性難馴:抗清英雄周志畏》、《浮石周氏祖宗像簡介》、《浮石導刊序言》等等。另外,張道鋒還有《浮石周氏史稿》待出版,這將是他研究浮石周氏三年來的集大成之作。
目前,浮石周氏相關負責人正與研究專家張道鋒先生共同編修家譜,爭取將《鄞西周氏宗譜》中寶貴的文獻保存下來。
黨和政府高度重視古村落的保護,已經批准新莊村方面維修周薇古宅、大宗伯第等明代建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