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玄
使經學進入了一個“小統一時代”
鄭玄(127年8月29日-200年),字康成。北海郡高密縣(今山東省高密市)人。東漢末年儒家學者、經學大師。
鄭玄曾入太學攻《京氏易》《公羊春秋》及《三統曆》《九章算術》,又從張恭祖學《古文尚書》《周禮》和《左傳》等,最後從馬融學古文經。
治學以古文經學為主,兼采今文經學。他遍注儒家經典,以畢生精力整理古代文化遺產,使經學進入了一個“小統一時代”。著有《天文七政論》《中侯》等書,共百萬餘言,世稱“鄭學”,為漢代經學的集大成者。
晚年守節不仕,卻遭逼迫從軍,最終病逝於元城,年七十四。
鄭玄出生時,鄭氏家族已經敗落,他的祖父鄭明、父親鄭謹,都沒有出仕,只在鄉間務農,家中生活也比較貧寒。鄭玄自幼天資聰穎,又性喜讀書,勤奮好學。他從小學習書數之學,到八九歲時就精通算術。十二三歲時,就能誦讀和講述《詩》《書》《易》《禮記》《春秋》這儒家“五經”了。同時,鄭玄還喜歡鑽研天文學,並掌握了“占候”、“風角”、“隱術”等一些以氣象、風向的變化而推測吉凶的方術。
早年畫像
鄭玄十六歲的時候,不但精通儒家經典,詳熟古代典制,而且通曉讖緯方術之學,又能寫得一手好文章,在當地聲名遠播,被大家稱為神童。
中年畫像
不安於鄉吏的工作,不願為吏以謀生,一心嚮往研究學術。因此,他在做鄉吏的同時,還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機會刻苦學習,每逢休假日也不回家,而到學校中向先生請教各種學術問題。他的父親對此極為反對,並一再督責和訓斥他。但父、兄的反對也改變不了他的志向,他仍堅持不懈地努力學習。到二十一歲時,已經博覽群書,具有了深厚的經學功底,並精於曆數圖緯之學,兼精算術。
當時的名士杜密任太山太守、北海相,到高密縣巡視時見到鄭玄,認為他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就把他升調到郡里為吏錄,使他得到學習和深造的機會。從此,鄭玄便結束了鄉吏生涯。到了北海郡不久,鄭玄又辭去吏職,入太學授業。他的老師第五元先,是當時京兆平陵(今陝西長安)的大姓,曾任兗州刺史,是一位很有學問的經學博士。鄭玄從師第五元先,先後學了《京氏易》《公羊春秋》《三統曆》《九章算術》等,俱達到了通曉的程度。其中《京氏易》是西漢京房寫的,《公羊春秋》是戰國公羊高傳述、西漢初成書的,這兩部書都是今文經學的重要典籍。《三統曆》是西漢劉歆寫的曆法,《九章算術》則傳說是西周周公著的,這兩部書都屬曆數之學的重要著述。此後十年左右,皆為鄭玄折節求學的時代。
他師事第五元先後,又從東郡張恭祖學習了《周官》《禮記》《左氏春秋》《韓詩》《古文尚書》等書,其中除《禮記》和《韓詩》外,均為古文經學的重要典籍。鄭玄向第五元先和張恭祖學習了今古文經學兩大學派的重要經籍后,尚不以此為滿足,又從陳球受業,學習了《律令》。在此期間,他還以明經學、表節操為目的,遊學於幽、並、兗、豫各州,遍訪名儒,轉益多師,虛心向他們學習,共同探討學術問題。讀萬卷書,行萬里路,不辭勞苦,孜孜求道,鄭玄的青年時代,就是這樣匆忙而充實地過去了。到了而立之年後,鄭玄已經成了一名有著較深造詣的經學家。他的學問在山東(指崤山或華山以東)已經可以說首屈一指、無出其右者了。
晚年畫像
馬融為人比較驕貴和講究,雖然門徒眾多,但他只親自面授少數高材生,其餘學生則由這些高材生轉相授業。鄭玄投學門下后,三年不為馬融所看重,甚至一直沒能見到他的面,只能聽其高足弟子們的講授。但鄭玄並未因此而放鬆學習,仍舊日夜尋究誦習,毫無怠倦。有一次,馬融和他的一些高足弟子在一起演算渾天問題,遇到了疑難而不能自解。有人說鄭玄精於數學,於是就把他召去相見。鄭玄當場很快就圓滿地解決了問題,使馬融與在場的弟子們都驚服不已,馬融對盧植說:“我和你都不如他呀!”自此以後,馬融對鄭玄十分看重,鄭玄便把平時學習中發現而未解決的疑難問題一一向馬融求教,對於篇籍的奧旨尋微探幽,無不精研,終得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在馬融門下學習了七年,因父母年邁需要歸養,就向馬融告辭返回山東故里。馬融此時已經感到鄭玄是個了不起的人才,甚至會超過自己,他深有感慨地對弟子們說:“鄭生今去,吾道東矣!”意思是說,由他承傳的儒家學術思想,一定會由於鄭玄的傳播而在關東發揚光大。
從馬融那裡學成回鄉后,鄭玄已經四十多歲了,這時他已成為全國著名的精通今古文經學的大師了,於百家之學無所不通。於是遠近有數百上千人投到他的門下,拜他為師,聽他講學。當時他家裡還很貧窮,便“客耕東萊”,一面種田維持生計,一面教授門徒。
漢靈帝建寧元年(168年)朝廷下詔各州郡查究黨人,凡“黨人”及其門生、故吏、父子、兄弟現居官位者,一概免職禁錮,發生了第二次“黨錮之禍”。鄭玄曾為杜密故吏,受杜密的賞識與提攜,所以也被視為黨人,建寧四年(171年)和同郡人孫嵩等四十餘人俱被禁錮。
總的看,鄭玄是傾向於古文經學一邊的。但是,鄭玄並不遵守當時經學中師法、家法那一套,他以自己淵博的學識遍注古文經,注中並不專用古文經學家的釋義,同時也採用了許多個今文經學家的解釋。即以古文為主,兼采今文,擇善而從。
鄭玄從四十五歲被禁錮,到了五十八歲才蒙赦令,前後長達十四年。在此期間,他打破了經學的家法,註釋與著書“幾百餘萬言”,創立了“鄭學”,在中國經學發展史上做出了無與倫比的傑出貢獻。鄭學”逐漸成為“天下所宗”的儒學。例如,鄭玄所注的古文經學費氏《易》流行,而今文經的施、孟、梁邱三家《易》便廢止了;鄭注《古文尚書》流傳,而今文經的歐陽、大小夏侯三家《尚書》便散失了;鄭玄箋注了古文經的《毛詩》,而今文經的齊、魯、韓三家的《詩》也就不顯了。鄭學的出現,使經學的發展產生了重要的變化,它使經學進入了一個“統一時代”(皮錫瑞語,見《經學歷史》)。
黃巾起義爆發后,朝廷被迫大赦黨人。解除黨禁后,朝廷當政者對鄭玄的大名已早有所聞,於是爭相聘請他入朝擔任要職。但鄭玄求名而不求官,羞與外戚閹寺為伍,絕不願涉足仕途,乃屢拒徵辟,一心一意從事著書講學的學術工作。
中平二年(185年)執掌朝廷權柄的外戚大將軍何進為了籠絡人心,首先徵辟鄭玄入朝為官。州郡官吏脅迫起行,鄭玄不得已,只好入朝去見何進。何進為表示禮賢下士,對鄭玄禮敬有加,設幾、杖之禮以待之。鄭玄為保其名士節操,拒不穿朝服,只穿普通儒者的便服與何進相見。僅隔了一夜,未等授予官職就逃走了。
靈帝中平四年(187年)三府(太尉、司空、司徒)曾先後兩次徵辟鄭玄,但他都借故婉言謝絕了。第二年,鄭玄與荀爽、申屠蟠、襄楷、韓融、陳紀等十四人並被征為博士,他因父喪而未去。后將軍袁隗表舉鄭玄為侍中,他仍以居喪為理由而拒絕出仕。
中平六年(189年)靈帝死,少帝劉辯繼位,不久董卓廢少帝而立獻帝,遷都長安。這時,公卿們又舉鄭玄任趙王劉乾的國相,但因戰亂道路不通,仍沒有受召。鄭玄屢拒徵辟,其間除避亂於徐州外,大多在家鄉隱居,聚徒講學,專心經術,著書立說。他的弟子遍於天下,多有人自遠方而投至門下,如趙商、崔琰、公孫方、王基、國淵、郗慮等即為著名者。他的學生常常超過千人,為一時之盛。
漢獻帝初平二年(191年)黃巾軍攻佔青州,鄭玄只得逃到徐州避亂。徐州牧陶謙曾大破黃巾軍,境內比較安定,他聽得鄭玄到來,極為歡迎,以師友之禮相接待。鄭玄把自己安頓在南城之山棲遲岩下的一所石屋裡,很少出頭露面,仍然夜以繼日、孜孜不倦地研究儒家經典,註釋《孝經》。
建安元年(196年)從徐州返回高密。據《後漢書》本傳記載,在回高密的路上曾遇到大批黃巾軍,但他們卻對鄭玄十分尊重:“見玄皆拜,相約不敢入縣境”。黃巾軍尊重士人,這在歷史上是有記載的,而鄭玄是一位真正的名士,在顛沛流離中非禮不動,也是他能夠獲得黃巾軍尊重的原因。據《後漢紀·獻紀》,高密一縣,竟未受黃巾抄掠。
建安二年(197年)袁紹為大將軍,兼督冀、青、幽、並四州。一次他大宴賓客,鄭玄應邀出席,在席上對一些所謂“豪俊”的提問進行了答對,語驚四座,使賓客無不折服。袁紹乃舉鄭玄為茂才,並表請鄭玄為左中郎將,但鄭玄卻毫不為之所動,都予以婉拒。
建安三年(198年)獻帝征鄭玄為大司農,這是位列九卿的高官,給安車一乘,所過郡縣長吏送迎。鄭玄在家拜受后,便乘安車至許昌,但馬上又借口有病,請求告老還鄉。他雖然並未到任就職,但已經拜受此命,故世人稱他為鄭司農(但經學註疏中的鄭司農多指東漢初年學者鄭眾)。
建安五年(200年)已經七十四歲了,飽經滄桑,身體常覺不適。這年春天,他夢見孔子對他說:“起、起,今年歲在辰,來年歲在巳”(《後漢書》本傳)。這一年是農曆庚辰年,即龍年,而來年是辛巳年,也就是蛇年,舊說龍、蛇之年對聖賢不利。所以他醒來后很不高興,認為自己當不久於人世了。這一年,袁紹與曹操的大軍在官渡(今河南中牟縣東北)會戰。袁紹為壯聲勢,爭取民心和士望,叫袁譚逼迫鄭玄隨軍,鄭玄無奈,只好抱病而行。走到元城(今河北大名縣境),病勢加重,不能再走了,同年六月病逝於該縣。病重和臨危之時,他還在註釋《周易》。
死時正處於大戰亂之際,所以葬禮從簡,但自郡守以下的官員和受業弟子也有一千多人縗絰(披麻戴孝)送葬。最初葬於劇東(今山東青州境內),后又歸葬於高密縣西北五十里劉宗山下的厲阜。而今此地仍存有唐代墓碑和鄭玄祠廟。距此不遠,則是孔融當年給他立的“鄭公鄉”。
學生們為紀念恩師的教誨,把鄭玄平時和弟子們問答五經的言論編輯為《鄭志》,共有8篇。
頭像
鄭玄以畢生精力註釋儒家經典,至今保存完整的,有《周禮注》《儀禮注》《禮記注》,合稱《三禮注》,還有《毛詩傳箋》。失傳后,經後人輯佚而部分保存下來的,有《周易注》《古文尚書注》《孝經注》《論語注》。此外,他還曾注《春秋左氏傳》,未成,送予學者服虔,遂有《春秋服氏注》。
事實上,鄭玄遍注群經,遠遠不止這些,這裡僅列舉了主要部分。據清儒鄭珍考證統計,鄭玄的著述共約有60種之多。鄭玄在《戒子益恩書》中說,他致力於經學,是為了“述先聖之玄意,思整百家之不齊”。即是說,他的目的在於闡述儒家思想,使之發揚光大。歷史地看,鄭玄注經的成就是相當高的,他完成了自己的心愿。
《後漢書》本傳總結鄭玄的經學成就說:“鄭玄囊括大典,網羅眾說,刪裁繁蕪,刊改漏失,擇善而從,自是學者略知所歸。”這一評價是符合畢實際的。
註釋三禮
最大的功績是編輯、註釋了“三禮”。漢代《禮經》只憑師授而無註解,馬融也只注了《喪服》經、傳,“三禮”這個名稱雖然是馬融、盧植提出來的,但卻是從鄭玄分別為《周禮》《儀禮》《禮記》作注之後才確定下來的。《禮記》49篇的選輯本得以獨立成書,也始自鄭玄。“三禮”是中國古代典章制度的淵藪,是十分寶貴的歷史文獻,但其中很多記載我們是很難直接從原文弄清楚的,所以鄭注是不可或缺的。鄭注在幫助我們弄明白“三禮”的內容方面,以及在訂正經文的錯謬方面,其功績是不可磨滅的。而且鄭玄在解釋經文時,又補充了許多經文之外的材料,大大豐富了文獻的內容。這些材料在當時肯定是有文獻或師說依據的,而今已大多亡佚,有賴鄭注而得保存其若干,這也是鄭注的一件大功勞。又由於鄭玄作注博綜古今,廣洽精詳,兼采異說,若能詳加條分縷析,弄清其源流,對於後人研究漢代的學術史,亦將大有裨益。鄭玄對禮義的闡發,也有助於今人研究漢代的政治思想史。另外如研究古代的文字學、音韻學、訓詁學等等,都離不開鄭注。尤其是現今考釋地下發掘的先秦以下的文物,鄭玄的《三禮注》更是必須依靠的重要文獻。總的來看,鄭玄遍注群經,而對“三禮”用力最深,取得的成就也最高。其《三禮注》遂為後世治禮學者所宗,孔穎達甚至說“禮是鄭學”,這無異說禮是鄭學的精髓和主幹。自古以來研究鄭玄禮學的著作浩如煙海,並分為“中鄭”、“駁鄭”兩派,這正說明鄭玄禮學無可替代的歷史地位。
現存的《毛詩箋》也是鄭注中的力作。箋與註釋不同,箋是宗一家之說而又有所引申發明。鄭箋以《毛詩故訓傳》為主,《毛詩》講的簡略之處,便加以補充,有不同的見解,則另加標明,即“若有不同,便下己意”(鄭玄語),實際上也是融會今古經,兼采三家詩說。《詩經》在史學上與文學上都屬極重要的一部經典,但由於時代久遠,其中許多內容我們今天已經不易理解了。若要真正讀懂它,非藉助前人的註釋不可,而鄭箋正是最好的古注本,是《詩經》研究的第一個里程碑。鄭箋的成就是多方面的,簡括地說,一是對《詩》義的理解較為深刻和符合原意;二是花大力氣點明詩的象徵特性,突現詩的文學意味;三是在文字、音韻、訓詁、博物等方面取得了相當的成就。漢人傳詩有齊。魯、韓、毛四家,但前三家詩相繼亡佚,《毛詩》在魏晉以後盛行,鄭玄作箋是起了決定性的作用的。鄭玄所注群經,經過長時期的流傳,如今保存在《十三經註疏》中的,尚存四部,那就是《毛詩箋》與《三禮注》。在《十三經註疏》中,也以這四部注最為淵博詳明,明顯優於其他各家。宋人劉克莊有《雜詠一百首·鄭司農》稱讚《毛詩箋》說:“新箋傳後學,古詩在先儒。不擬狂年少,燈前罵老奴。”宋人尊鄭玄者不多,但《毛詩箋》的成就卻是誰也抹殺不了的。
注《易》,用的是費氏古文,他把象、象與經文合在一起,並在其前面加上“象曰”、“彖曰”字樣,以與經文相區分。鄭氏易學兼采義理、象數之說。在象數學方面,除用互卦、消息等方法外,還力主五行生成說與交辰說。在義理方面,多采三禮的觀點,據禮以證易道廣大,凡涉及嫁娶、祭把、朝聘等項,所注皆與禮經所說相合,這一特點與後來易學義理派的治易特點相通。鄭玄所注古文費氏《易》流行,今文經的施、孟、梁邱三家《易》便廢止了,後世王弼、韓康伯注《易》都用鄭玄本,孔穎達《五經正義》即採用王、韓注本,通行至今。
鄭玄所注《尚書》用的是古文,但與馬融不同,也兼采今文。鄭注的《古文尚書》流行,“今文經的歐陽與大小夏侯三家《尚書》”便散失了。至於《春秋》,鄭玄本“欲注《春秋傳》”,后因與服虔觀點多相同,故未成之,但著有駁難公羊家何休的《發<墨守>》《針<膏盲>》、《起<廢疾>》,表明其揚左氏抑公羊的態度。鄭學於魏晉南北朝時極受重視。這也是以後《左傳》大興的一個原因。
鄭玄還註釋過漢代律令。《晉書·刑法志》記載,秦漢舊律諸儒章句十有餘家,魏明帝曾下詔但用鄭氏章句,不得採用余家。鄭玄還注過《孝經》與《論語》,都有較大影響。至於他註釋緯書,並用緯書解經,無論對緯書本身,還是對經今文學、古文學、訓詁學,也都是有貢獻的。
總之,鄭玄以其豐富的著述創立了“鄭學”,破除了過去今、古文經學的家法,初步統一了今、古文經學,使經學進入了一統時代,對經學的發展做出了重大貢獻。
總的看,鄭玄以其畢生精力註釋儒家經典,是一位空前的經學大師。從唐代起,其所注的《詩》《三禮》即被視為儒家經典的標準注本,收入九經。宋代又把它列入十三經註疏,長期作為官方教材。直到今天,仍是古經典的權威注本。
論教原則
畫像
《後漢書·鄭玄傳》稱“玄自遊學,十餘年乃歸鄉里。家貧,客耕東萊,學徒相隨已數百千人”。又記其六十歲時,“弟子河內趙商等自遠方至者數千”。由此可見,鄭玄當時私門講學,極一時之盛。
其弟子眾多,幾遍全國各地,見載於《鄭志》《鄭記》與史傳者,著名的就有河內趙商、清河崔琰、清河王經、樂安國淵、樂安任嘏、北海張逸、魯國劉琰、汝南程秉、北海孫乾、山陽郗慮、南陽許慈等等。他的學生有的成了大官,有的成了著名的學者,《後漢書》本傳說:“其門人山陽郗慮至御史大夫,東萊王基、清河崔琰著名於世。又樂安國淵、任嘏,時並童幼,玄稱淵為國器,嘏有道德,其餘亦多所鑒拔,皆如其言。”
看來,鄭玄有知人之能,求學者不遠千里投到他的門下,也都能確有所得。
人稱鄭玄“著書滿家,從學數萬”(《經學史》)恐怕不是虛言,他的弟子總數當不會少於萬人。據後人輯佚的《鄭志》和《鄭記》記載,鄭玄在進行教學時,注意採取問難和啟發的方式,師徒們鍥而不捨,切磋琢磨,治學態度十分嚴謹。
《食舊堂叢書》中《論語鄭注》記下了這樣一個故事:《論語》評《詩經》有“樂而不淫,哀而不傷”的話,鄭玄注曰:“樂得淑女,以為君子之好仇,不為淫其色也。寤寐思之,哀世夫婦之道。不得此人,不為減傷其愛也。”但是,鄭玄在給《毛序》是以“《關睢》樂得淑女以配君子,愛在進賢,不淫其色,哀窈窕,思賢才,而無傷善之心焉”作箋時卻說:“哀蓋字之誤也,當為‘衷’,衷謂中心恕之,無傷善之心,謂好逑也。”這引起了弟子劉琰的懷疑:注《論語》以“哀”釋之,注《毛序》又解作“衷”字之誤,為何前後不一致呢?鄭玄讚賞劉琰的用心思考,他回答說:“《論語注》人間行久,義或宜然,故不復定,以遺后說。”就是說,應採取實事求是的態度,拿不準的就不強作結論,以免貽害後人。博聞、闕疑,慎言其餘,鄭玄不僅治學如此,也教育學生要如此。
《食舊堂叢書·鄭志》記有鄭玄與弟子趙商的一段對話,是由《詩·商頌·長發》的序文引起的。《毛序》說:“《長發》,大禘也。”鄭玄箋曰:“大禘,郊祭天也。……”這中間牽涉到很複雜的祭禮問題,趙商引古籍不同意鄭玄的解釋,鄭玄在進行了一番說明后批評弟子說:“探意太過,得無誣乎!”在與趙商的另一次談話時也說:“天下之事,以前驗后,其不合者,何可悉情?是故,悉信亦非,不信亦非。”從這些師徒間切磋時的隨意性談話中可以看出,鄭玄教育學生是很注意問難式、啟髮式和因材施教的,這是對孔子的傳統的繼承和進一步發展。而其教育方面的突出成就,又促進了其學說的傳播,終得大行於世。
存在神學思想,認為有人格化的天神存在,它是宇宙萬物的創造者和最高主宰。如其《尚書五行傳注》說:天生五材,民並用之。其政道則神怒,神怒則材失性,不為民用。其它變異皆屬珍,珍亦神怒,凡神怒者,日月五星即見適於天矣。一事失,則逆人之心,人心道則怨,木、金、水、火、土氣為之傷,傷則沖勝來乘珍之,於是神怒、人怨將為禍亂。故五行先見變異以譴告人……
這種天人感應的譴告說,不外乎宣揚君權神授,神化君主。他還進一步認為,如果君主的行為符合天神的意志,就會由上天降下種種嘉瑞、符瑞以示隆興;反之,若君主過失,上天則會降下種種災異以示警告。由此進一步推論,則人的生死、貴賤、貧富、禍福都是由天命決定的,所以應該恭順天命,服從封建統治。另一方面,他還神化陰陽、五行,用陰陽氣的盛衰解說事物的變化,以君子屬陽,小人屬陰,社會之所以亂,乃是陰氣過盛即小人當道的結果。所有這些,都是成體系的,並非偶然的提及。當然,這些思想並未超出漢代“天人合一”唯心論思想的範疇,很少有鄭玄個人的發明。但他遍注群經,將這些思想融於對經文的解釋之中,而且其中又進行了一些系統化的工作,這就將唯心主義神學哲學進一步發揚光大了。總的看,鄭玄的哲學思想並不是進步的,但也未嘗不具有積極意義,因為它另一方面也強調人的主觀能動作用和對自己命運的信心,只要按照天意——實際是某種客觀規律——辦事,就有可能招致好的結果。
鄭玄的政治思想。與其神學哲學觀相聯繫,鄭玄在政治上是保守和正統的,他認為封建制度是合理的和永恆不變的,符合天意的,因而積極維護封建統治的中央集權制,反對地方割據勢力。從這一點出發,他極力宣揚忠君思想,強調地方服從中央,地方要以“順道”來事奉君主。他認為,人臣為君而死就是盡忠,是義、勇兼備的行為;而正直、剛克、柔克三德,為人臣者必須具備其一。應該說,鄭玄對漢室是忠心的,對軍閥割據是痛心的,他在註釋群經時總是神化君主,要求地方諸侯服從君主,把封國的財富貢獻給天子。他注《周易》與《周禮》,常常寄託自己君賢臣忠的政治理想,而在箋注《毛詩》中,又寄託自己感傷時事之情,這也說明他嚮往從前、反對現實亂世的態度。另一方面,他還積極宣傳孝道,用孝道來為忠君思想眼務。要求人們像事奉父母一樣事奉君主,像尊重長兄一樣尊重各級封建統治者。總的看,鄭玄是一位篤信儒家思想的正統學者,他理想中的政治面貌,應當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嚴守等級秩序,使政治穩定,風調雨順,國泰民安。所有這些,當然也沒有多少鄭玄個人的東西,而是傳統儒家思想對他熏陶而形成的。但鄭玄遍詮群經,已把這些政治思想說成是經典的本義和萬古永恆的常則,這對於儒家傳統思想的傳播,具有重要的意義。
注經,不僅兼錄異文,考訂疑誤,而且致力於考鏡源流,厘析篇帙。所以,精擅於校讎學的清人段玉裁,曾在《經義雜記序》中稱讚鄭玄成校讎學千古之大業。今人張舜徽先生著有《鄭氏校讎學發微》,認為鄭玄的校讎學成就表現在如下12個方面:一是辨章六藝,即明辨六經之體用;二是注述舊典,理查群書;三是條理禮書,使之部秩井然;四是敘次篇目,在目錄學方面有突出創見;五是廣羅異本,比較異同,細心讎對;六是擇善而從,不拘於師法家法和今古文;七是博綜眾說,捨短取長,不以先入者為主;八是求同存異,自申己見;九是考辨遺編,審定真偽;十是校正錯簡;十一是補脫訂偽;十二是審音定字。
凡此種種,已大抵涉及到了校讎學的各個方面,後世有志於以整理古籍為務者,皆以鄭玄所為作為楷式。中華文化源遠流長,古籍浩如煙海,整理古籍是研究傳統文化與歷史的必需,而校讎之學,又是古籍整理方面的一門專業學問。鄭玄的校讎學成就,極大地豐富了中國校讎學的內容,其功實不可沒。
其次,看鄭玄對訓詁學的貢獻。中國訓詁學的起源甚早,而訓詁學的成熟發展,則在漢代。漢人的訓詁學成就,又以鄭玄為最。所謂訓詁學,也就是用語言解釋語言,鄭玄遍注群經,其內容幾乎包括了後世訓詁學所涉及的全部:包括釋詞、釋句旨、說語源、說通假、注音讀、說修辭、說制度、解名物、釋方言、校勘文字、分析語法等等。而鄭玄所採用的訓詁方式,如直訓、義界、推因等方法及傳統的義訓、形訓、聲訓等,亦已相當完備。鄭玄注經所用的訓詁術語也相當豐富,如:猶,者…也…,所以一也,謂,謂一也,喻,亦,言,…貌,…之辭,…曰…,…為…,謂之,發聲,若,之屬,所以,之言,屬,然,聲誤,假借,之謂,語助,…之聲,當作,當為,今文,故書,古今字,古文,互言,音,讀,讀若,讀如,之言,讀曰,讀為,讀當為,或作等等,皆為後世所沿用,其體例十分嚴密。總的看來,鄭注群經為後世之訓詁學起到了導源的作用,大有發幾起例之功,實為中國訓詁學之起源。
鄭玄對古音韻學的發展做出了一定的貢獻。鄭玄有探索古音的創始之功:
一、是他第一次明確指出了“聲類”和“音類”,並注意發揮其在註釋中的作用。
二、他分析了“聲類”和“音類”的不同點:大抵發音部位相同的叫做“聲類”,收音部位相同的叫做“音類”,凡是“聲類”、“音類”相同或相近的字,其義必相同或相近。這在音韻學上所起的作用是不容忽視的。
在辭彙學方面,鄭玄總結和發展前人的研究成果,在注經過程中對詞的諸多義項和用法進行全面訓釋,從而鞏固了先秦以來詞義發展的成果。春秋戰國時文化空前繁榮,經典史籍所用之詞達到了極大豐富,但是作為詞的記錄的單字,數量卻並未增加多少,辭彙的豐富性主要是通過一詞多義表現出來的,即是說,詞在這一時期產生了大量的引申義與假借義。許慎的《說文解字》主要在於明辨字的本義,正本清源,功績巨大,但很少涉及引申、假借問題。鄭玄則重在闡述詞的引申義與假借義,並揭示出了一些客觀規律。
由此看來,鄭玄的功績已可與許慎相媲美,對辭彙學的發展有傑出貢獻。
輩分 | 關係 | 姓名 | 簡介 |
家世 | 遠祖 | 鄭國 | 字子徒,孔門七十二賢人之一,後世追封朐山侯。 |
八世祖 | 鄭崇 | 字子游。為高密大族,西漢哀帝時官至尚書僕射。 | |
子輩 | 兒子 | 鄭益恩 | 被北海國相孔融舉為孝廉,后孔融被黃巾軍圍困,鄭益恩赴難而死。 |
孫輩 | 孫子 | 鄭小同 | 字子真,官至侍中,曾與鄭沖同時教授曹髦《尚書》。 |
相傳鄭玄酷愛車前草,因此車前草又以鄭玄命名,被稱為鄭君草。
對術數之學的研究也很有心得,成名很早。據《鄭玄別傳》記載,鄭玄十七歲時,有一天正在家讀書,忽見颳起了大風,他根據自己掌握的一些方術來推算,預測到某日、某時、某地將要發生火災。於是,他立即到縣府去報告,讓政府早做準備。到了某日某時,某地果然發生了火災,但由於早有準備,並沒釀成大害。這件事不脛而走,鄭玄又被當地視為“異人”。
曾拜馬融為師,學習算學,三年沒有見到馬融的面。馬融只是讓他的一個學得較好的學生教鄭玄而已。一次,馬融計算渾天算的不符合,問他的弟子們,沒有一個能算出來的。有個弟子說鄭玄能算。馬融立即將鄭玄召來讓他計算,一轉眼的工夫就算出來了,大家都既感到吃驚又佩服。馬融感嘆地說:“詩書禮樂,鄭玄都精通啦!”心中暗暗產生殺機。等到鄭玄學業學成后辭別老師回歸故里時,鄭玄懷疑有人追趕他。於是坐在一座橋的下面,將穿著木屐的腳放在水面上。馬融果然用“式”這種卜具推算出他離去的方位,帶領人去追殺鄭玄。看見鄭玄后,對跟他一起來追殺鄭玄的人說:“鄭玄在土下水上而依靠著木(按:木屐代木。古人認為要在土下水上,既是棺木),這回他必定得死。”於是不殺鄭玄,轉身離去。鄭玄方才免於一死。
長到八九歲時就能用籌碼進行乘除法的運算。十一二歲隨母親回到家裡,正逢臘月宴會。同席的十多個人,個個衣著華美,能說會道,唯獨鄭玄神情漠然,一言不發。母親暗中幾次督促鄭玄,讓他也跟同席人說說話。鄭玄說:“說話閑聊練嘴皮子,這不是我的志向。”
家中的侍婢都頗為通曉《毛詩》。一位婢女曾因違逆鄭玄,被他懲罰長跪在台階前。另一位婢女開玩笑對她說:“‘胡為乎泥中(引自《詩經·邶風·式微》,意為為什麼跪在地上)?’”這個婢女回答:“‘薄言往愬,逢彼之怒(引自《詩經·邶風·柏舟》,意為向他報告事情,正趕上他發怒)’”。
跟老師馬融學習,三年沒有學到什麼。後來,馬融讓他回去。一日,在樹蔭下和衣小睡,夢見一個人用刀劃開他的心,對他說:“你是完全可以使自己成為有學問的人!”鄭玄睡醒后立即返回,不久就把所有的典籍弄懂弄通了。
與鄭玄同時代的今文經學大師何休用十七年的時間寫成了《公羊春秋解詁》一書,對《公羊》一書的內容多所發明。從他的《公羊墨守》《左氏膏肓》《穀梁廢疾》三文中可見,他認為《春秋》三傳中只有《公羊》義理深遠,像墨子的城防一樣無懈可擊。而《左氏》與《穀梁》二傳則存在嚴重的缺點,根本不值得研究。
鄭玄乃針對他的觀點,著《發墨守》《針膏肓》《起廢疾》以駁斥之。他認為三傳各有其優缺點,《公羊》並非十全十美。何休讀了鄭玄的文章,也帶著嘆服的口氣說:“康成入吾室,操吾矛,以伐我乎!”意思是說鄭玄能從他的文章中找出矛盾,用他自相矛盾的說法來駁倒他的立論。鄭玄對何休的批駁十分有力,經師和學者們十分驚服。據說當時京師之人稱何休為“學海”,而稱鄭玄為“經神”,鄭的聲望遠超過何。當時求學者不遠千里投到鄭玄門下者甚眾,他的徒黨通於天下。
《後漢書·卷三十五·張曹鄭列傳第二十五》
墓地
1986年鄭玄墓被公布為高密縣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1992年又被公布為山東省重點文物保護單位。鄭玄墓與鄭公祠是省級重點文物古迹保護區。
貞觀二十一年(647年),唐太宗列鄭玄於二十二“先師”之列,配享孔廟。
元豐元年(1078年)被追封為高密伯,仍從祀孔廟。
《劍橋中國秦漢史》:我們可以看出一種開始脫離帝國太學的趨勢,這在後來出現於東漢的獨立的經學研究的私家學校中反映了出來,這些學校以馬融(79—166年)和鄭玄(127—200年)辦的最為著名……東漢最傑出的學者鄭玄的註疏在其後的經學研究中起了非常巨大的作用,事實上他在其註疏中就放手地大量使用讖緯著作,以儘力調和註釋的不同學派。
馬融:詩書禮樂皆東矣。
袁紹:吾本謂鄭君東州名儒,今乃是天下長者。夫以布衣雄世,斯豈徒然哉?
華歆:伏見故漢大司農北海鄭玄,當時之學,名冠華夏,為世儒宗。
范曄:①鄭玄括囊大典,網羅眾家,刪裁繁誣,刊改漏失,自是學者略知所歸。王父豫章君(范寧)每考先儒經訓,而長於玄,常以為仲尼之門不能過也。及傳授生徒,並專以鄭氏家法雲。②玄定義乖,褒修禮缺。孔書遂明,漢章中輟。
陳元靚:漢傳六季,藝文乖舛。實生純儒,克明大典。斈徒既盛,師道益顯。疏爵昌夜,允章積善。
歸有光:世之所謂博洽之學,雕蟲之技,傳經之家,若司馬遷、劉向、鄭玄、王弼之流也。
顧炎武:大哉鄭康成,探賾靡不舉。六藝既該通,百家亦兼取。至今三禮存,其學非小補。
王夫之:何休、鄭玄之治經術,京房、襄楷、郎顗、張衡之論治道,始以鬼魅妖孽之影響亂六籍。而上動天子,下鼓學士,曰此聖人之本天以治人也。
趙翼:如鄭康成一代大儒,鄭興、賈逵亦深於經學,乃不入《儒林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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