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鑒
宋代郭允蹈所著的史學著作
《蜀鑒》是宋代的一部史學著作,作者是郭允蹈。宋代蜀中史學之盛,在史學界早有定評。而宋代史學專記蜀中史事者,則以《蜀鑒》為最。
本書所記蜀事,起自秦取南鄭,訖於宋平孟昶,上下一千三百餘年,共十卷,后二卷為西南夷始末。其敘述蜀事,略如紀事本末之體;每條有綱有目有論,略如《通鑒綱目》之體。其目末兼附考證,則極為詳審,於地理頗為精核,如辨公孫述之據悍關,引用樂史《寰宇記》以證《史記索隱》之誤;陳倉之馬鳴閣,引《蜀志》以證《寰宇記》之誤;斜谷之遮要,引《興元記》以補裴松之注之闕;諸葛亮之築樂城,引《通鑒》以辨《華陽國志》、《寰宇記》之異同;凡此皆可概見。
《蜀鑒》·十卷(兩淮鹽政采進本)
不著撰人名氏。前有《方孝孺序》,稱宋端平中,紹武李文子嘗仕於蜀。搜采史傳,起秦取南鄭,至宋平孟昶,上下千二百年事之系乎蜀者,為書十捲雲雲。世遂題為文子作。《考亭淵源錄》,亦載李文子字公瑾,光澤人。
(案:光澤即紹武之屬縣,今尚仍古名。)李方子之弟。紹興四年進士。官至知太安軍,綿、閬州,潼川府。著《蜀鑒》十卷。然考端平三年文子所作《序》中,稱燕居深念,紬繹前聞,因俾資中郭允蹈緝為一編云云。則此書為資州郭允蹈所撰,文子特總其事耳。世即以為文子作,亦猶《大易粹言》本曾穜命方聞一作,而《直齋書錄解題》遂誤以為穜作也。其書每事各標總題,如袁樞《通鑒紀事本末》之例。每條有綱有目有論,如朱子《通鑒綱目》之例。其兼以考證附目末,則較《綱目》為詳贍焉。宋自南渡后,以荊、襄為前障,以興元、漢中為後戶,天下形勢,恆在楚、蜀,故允蹈是書所述,皆戰守勝敗之跡。於軍事之得失、地形之險易,恆三致意。而於古人用兵故道,必詳其今在某處。其經營擘畫,用意頗深。他如辨荊門之浮橋,引《水經注》以證《荊州記》之誤。陳倉之馬鳴閣,引《蜀志》以證《寰宇記》之誤。斜谷之遮要,引《興元記》以補《裴松之注》之闕。諸葛亮之築樂城,引《通鑒》以辨《華陽國志》、《寰宇記》之異同。於地理亦頗精核。又所載羅尚之抗李雄、張羅之據犍為,亦較《晉書》載記及《十六國春秋》為詳。皆足裨史乘之考證。唯所論蜀之地勢,可以北取中原,引漢高祖為證,則與李舜臣《江東十鑒》同意,姑以勵恢復之氣耳。諸葛亮所不能為,而謂後人能之乎。末二卷敘西南夷始末。其載犍為郡之置,始於漢代。不知唐之庄、琬、播、郎等州即其故地。又所載南詔始末,謂驃信敗於韋皋,而南蠻始衰。不知敗於高駢,而蠻乃不振。所記未免稍略。然其時方慮內訌,無暇外攘。著書之志,主於捍拒秦隴之師,振控巴渝之險。其他邊徼之事,固在所略,亦其時勢為之矣。
蜀鑒為南宋郭允蹈所著,記載了從秦取南鄭到宋平孟旭一千二百年間蜀中歷史。我摘錄了其中的三國部分(卷二、三)上來給諸位感興趣的朋友一覽,因為是古本無標點,所以我只能憑藉自己的理解加了句讀,其中一定會有一些錯誤,希望各位不要太在意^_^
劉焉在益州陰圖異計,沛人張魯自祖父陵以來,為五斗米道居於蜀。焉乃以魯為督義司馬,掩殺漢中太守蘇固,斷絕斜谷關,殺害漢使。建安五年,劉璋襲父焉位,魯以璋暗懦,不復承順。襲別部司馬張修,殺之而並其眾,魯遂據漢中,與璋為敵。
操自陳倉出散關,至河池,屠氐王寶茂眾萬餘人。
秋七月,操至陽平,魯遣其弟衛等據陽平關。操遣將夜襲破之,魯潰奔巴中,操遂入南鄭。軍自武都山行千里,升降險阻,操於是大饗軍士。七月至陽平,魯使弟衛與將楊昂等據陽平關,橫山築城十餘里攻之。操乘險夜襲,大破之。魯潰奔巴中,操入南鄭盡得府庫珍寶。周地圖記曰:“褒谷西北有古陽平關,其地在今梁州褒城縣西北也。”又按寰宇記:“褒城縣有漢陽關,在縣西北,漢時所立也。先主破夏侯淵於其地。”水經又注云:“白馬城亦名溝口,又陽平關在今西縣,西縣乃古沔陽,去褒城縣七十里,邑名遷徙未可知也。郡縣誌因謂曹操、昭烈、孔明皆嘗至關下未嘗越關,則誤矣。今大安東五里亦有陽平關,頗險要,然非舊跡也。
十二月,操留夏侯淵、張郃守漢中。
操之留淵、郃也,以雞肋示,外人莫查。主簿楊修曰:“雞肋,棄之如可惜,食之無所得也。”
論曰:“曹操芟夷群雄,偽定一時,再入漢中而不能下,殆強弩之末,非真不可向也,抑天留以遺昭烈、孔明,使萬世之三綱賴以不泯耶。”
昭烈君臣由江道入蜀。
昭烈帝在荊州,三顧諸葛亮於草廬,問以計策。亮曰:“荊州北據漢、沔,利盡南海,東連吳會,西通巴、蜀,此用武之國,而其主不能守,此殆天所以資將軍,將軍豈有意乎?益州險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土,高祖因之以成帝業。劉璋闇弱,張魯在北,民殷國富而不知存恤,智能之士思得明君。將軍既帝室之胄,信義著於四海,總攬英雄,思賢如渴,若跨有荊、益,保其岩阻,西和諸戎,南撫夷越,外結好孫權,內脩政理;天下有變,則命一上將將荊州之軍以向宛、洛,將軍身率益州之眾出於秦川,百姓孰敢不簞食壺漿以迎將軍者乎?誠如是,則霸業可成,漢室可興矣。”昭烈既破曹操,張松說璋,遣法正迎昭烈於荊州。法正陰勸昭烈取益州,昭烈疑未決,龐統復贊之。昭烈乃留諸葛亮守荊州,以趙雲領留營司馬,昭烈將步卒數萬人入益州,自江州北由墊江謁涪。去成都三百六十里,璋率步騎三萬人往會之,歡飲百餘日。
璋推昭烈為大司馬,使擊張魯昭烈至葭萌。璋增昭烈兵,厚加資給,使擊張魯。又令督白水兵。璋還成都,昭烈北到葭萌未即討魯。白水軍,按後漢史註:“公孫述將侯丹開白水關。”城西南有水關,葭萌在今利州。昭烈自葭萌襲蜀,進據涪城。劉璋斬張松,昭烈大怒,召白水軍督楊懷、高沛責以無禮,斬之。勒兵徑至關頭,並其兵,遂據涪城。涪城今綿竹。
建安十八年,昭烈圍雒城。雒城今雒縣。
法正與劉璋書曰:“今張益德數萬之眾,已定巴東,入犍為界,分平資中、德陽,三邈道侵,將何以御之?又魚復與關頭實為益州福禍之門,今二門悉開,數道並進,已入心腹,愚以為可圖變化,以保尊門。”秦滅巴,置巴郡,治江州。江州,縣名。今重慶府巴縣是也。劉焉分巴郡為二:墊江已上為巴西,治安漢,今果州;墊江已下為巴東,治江州。墊江,今合州是也;江陽,今瀘州;犍為,今資榮嘉眉等地。德陽,今遂寧府。趙雲自外水至瀘州,分定資中、嘉眉等地,張飛自重慶入合州,定遂寧、果州等地。而又法正稱益德入犍為界,分平資中、德陽。此正在雒城,與劉璋書未能遙度於千里之外者。飛自墊江上,未嘗入犍為、資中也。
昭烈進圍成都,劉璋出降。
雒城潰,進圍成都。諸葛亮、張飛、趙雲引兵來會,馬超自武都密書請降,昭烈令引兵屯城北,城中震怖,圍城數十日,璋遂出降。
吳蜀分荊州。
權令諸葛瑾求荊州諸郡,昭烈不許,曰:“吾方圖涼州,涼州定,乃盡以荊州相與耳。”權曰:“此假而不反,欲以虛辭引歲者也。”遂置長沙、零陵、桂陽三郡長吏,關羽盡逐之。權遣呂蒙督兵二萬,以取三郡。長沙、桂陽皆望風歸服,惟零陵太守郝普城守不降。長沙在今潭州,零陵在今永州,桂陽在今彬州。
權遣書召呂蒙急舍零陵,還助魯肅,蒙得書秘之。夜召諸將,授以方略,晨當攻零陵。遣客語郝普,曰昭烈在漢中,關羽在南郡,無外援可恃。普懼出降,蒙即日引軍赴益陽。公安在今江陵府,陸口在今鄂州蒲忻縣,寰宇記有孫權城。益陽在今潭州益陽縣,寰宇記雲有魯肅城。常德府沅江縣有關羽屯兵之處,名曰關羽,沅江亦益陽縣境內,魯肅、關羽會語於此。
論曰:“荊州首吳尾蜀,據腹心之會,合二長以向中原,可以。跨有荊益,保其嚴阻,次也。若中分而與吳共有之,則吳可以攻而蜀不可以守,公孫述之困於夷陵是已。惜哉!昭烈君臣奮興之晚,而三分天下僅有區區一隅也。”
昭烈取漢中。
建安二十一年,張飛大破張郃於宕渠。
曹操既定漢中,留夏侯淵、張郃守之。黃權言於昭烈曰:“若失漢中,則三巴不振,此為割蜀之股臂也。”操使張郃督諸軍徇三巴,欲徙其民於漢中,進軍宕渠,巴西太守張飛與郃相拒五十餘日,飛襲擊宕郃,大破之,郃走還南鄭。
法正說昭烈曰:“曹操一舉而降張魯,定漢中,不因此勢以圖巴、蜀,必有內憂故耳。今舉眾取漢中必可克之。之日,廣農積穀,觀釁伺隙,上可以傾覆寇敵,中可以廣拓境土,下可以固守要害。此不可失也。”昭烈從之。下辯,今成州同谷縣。
建安二十三年,魏曹洪及吳蘭戰於固山,蘭戰死之。
洪將擊吳蘭,張飛屯固山聲言欲斷軍后。眾議狐疑,曹休曰:“賊實斷道者,當伏兵潛行。今乃先張聲勢,此其不能也,明亦。宜及其未集,促擊蘭,蘭破則飛自走矣。”洪從之,進兵破蘭,殺之。張飛、馬超走。固山未詳。
昭烈屯陽平關。
夏侯淵、張郃、徐晃等與之相拒。昭烈遣陳式等絕馬鳴閣道,徐晃擊破之。張郃屯廣石,昭烈攻之,不能克。急書發益州兵,諸葛亮以問楊洪,洪曰:“漢中益州咽喉,存亡之機會,若無漢中則無蜀矣,此家門之禍也,男子當戰,女子當運,發兵何疑?”馬鳴閣,寰宇記曰在今利州昭化縣。按蜀志,曹操曰此閣乃過漢之平陰,咽喉之要據,恐非昭化也。廣石,陽平縣西有廣石關。
建安二十四年,昭烈自陽平破夏侯淵於定軍山,斬淵首。
昭烈與夏侯淵相拒逾年,昭烈自陽平南渡沔水,緣山稍前營於定軍興勢。淵引兵爭之,法正曰可擊矣,遂使黃忠登高鼓噪攻斬淵及趙顒。張郃引軍還陽平。明日,昭烈欲渡漢水攻郃,諸將以眾寡不敵,依水為陳以拒之。郭淮謂郃曰:“不如遠水為陳,引而致之,半濟而後擊之,可破也。”既陳,昭烈疑,不渡,淮遂固守。定軍山在今興元府西縣,興勢,在今陽府興道縣有興勢山。
三月,曹操自長安出斜谷,至漢中。趙雲破其軍於漢水。
操自長安出軍遮要以臨漢。昭烈曰:“曹操雖來,無能為也,我必有漢川矣。”乃斂眾拒險,終不交鋒。操運米北山下,黃忠引兵欲取之,過期不還。趙雲將數十騎出營視之,值操揚兵大出,雲猝與相遇,遂前突其陳,且斗且卻,魏兵散而複合,追至營下,雲入營,更大開門,偃旗息鼓。魏兵疑雲有伏兵,引去。雲雷鼓震天,惟以勁弩於后射公軍,魏兵驚駭,自相蹂踐,墮漢水中死者甚多。明旦,昭烈自來至雲營圍視昨戰處,曰:“子龍一身都是膽也。”遮要,興元記雲曹操城在縣西北十七里斜谷口遮要置軍處。
夏五月,操與諸軍還長安。操后嘗語人曰:“南鄭直為天獄,中斜穀道為五百里石穴耳。”
關羽失荊州。
羽圍樊城。羽急攻樊城,城得水,往往崩壞,眾皆失色。滿寵謂曹仁曰:“今若遁去,洪河以南,非復國家有也;君宜待之。”乃沈白馬為盟,同心固守。羽乘舡臨城,立圍數重,外內斷絕,羽又遣別將圍呂常於襄陽。荊州刺史胡修,南陽太守傅方皆降於羽。羽威震華夏,操議徙都以避其銳。呂蒙襲江陵,取之。關羽退走,死於章鄉,孫權遂定荊州。呂蒙屯陸口,勸孫權取羽全據長江。蒙遂稱疾篤,權徼蒙至蕪湖,陰與圖記,遣陸遜代蒙屯陸口。遜深自謙抑,為盡忠自托之意於羽。羽意大安,稍撤兵以赴樊。羽得于禁等人馬數萬,糧食乏絕,擅取權湘關米。權聞之遂發兵襲羽,以呂蒙為大督,孫權上書曹操,請討羽自效。羽聞之,猶豫不能去,會傅方、胡修皆死,羽遂撤樊城之圍。呂蒙至尋陽,關羽所置江陵守糜芳、公安守傅士仁皆降。蒙入江陵,撫其將士,封府庫以待權至。羽聞南郡破,即走南還。權至江陵,荊州將史皆依附,獨治中從事潘濬獨稱疾不見,權輿致之。即遣濬平武陵,斬其從事樊佃。以陸遜領宜都太守。關羽西保麥城,權命朱然斷其徑路,獲羽及其子關平於章鄉,斬之,遂定荊州。蕪湖今太平州,尋陽今江州,武陵今鼎州,宜都今浹州,宜都縣,麥城,西荊州記雲麥城東有驢城,西有磨城,伍子胥造此二城攻麥城。俗諺云:“東驢西磨,麥自破。”章鄉在漳水上,水經:“漳水出臨沮縣東荊州,又東過章鄉。”南荊州記雲即交城,古老相傳,楚昭王所築。並在今荊門軍當陽縣。
蜀失漢中三郡。
將軍孟達屯上庸與劉封不協,封侵凌之。達率部曲四千餘家來降。魏主丕合房陵、上庸、西城三郡為新城,以達領新城太守,委以西南之任。行軍長史劉曄曰:“達有苟得之心而恃才好術,新城與孫劉交接,若有變態,為國生患。”達與夏侯尚等共襲劉封,上庸太守申既判封降魏,封破走還成都,丞相亮勸昭烈除之,遂賜封死。后達入城登白嘆曰:“劉封、申既據千里金城而失之呼?”上庸、西城今金州縣,房陵今房州。
昭烈攻荊州不利。
章武三年,昭烈至秭歸,遣黃權督江北諸軍。昭烈屯於夷道猇亭。
昭烈自秭歸將進擊吳,黃權諫曰:“吳人悍戰,又水軍順流,進易退難,請為先驅以當敵。”昭烈不從。以權為鎮(征)北將軍,自率諸將自江南緣山截嶺,軍於夷道猇亭。吳將皆余迎擊之,陸遜曰:“蜀軍緣山行軍,勢不得展,自當罷於木石之間,徐制其弊矣。”漢人自狼山通武陵,使馬良以金銀賜五溪諸蠻夷,授以官爵。猇亭在今峽州夷陵縣,蹤跡夷滅,已不可考。狼山在今峽州長陽縣,武陵今常德府。
昭烈敗績於猇亭。
漢人自巫峽建平連營至夷陵界,立數十屯,以馮習、張南為前部督。自正月與吳相拒,至六月不決。陸遜上疏於孫權曰:“夷陵要害,國之關艱,雖為易得,亦復易失,失之非徒損一郡之地,荊州可憂。今敵師舍舡就步,處處結營,察其布置,必無它變。”諸將先進攻一營,不利。遜曰吾以曉破之之術。乃敕各持一把茅,以火攻拔之。通率諸軍同時俱攻,斬張南、馮習等首,破其四十餘營。昭烈升馬鞍山,陳兵自繞,遜督促諸軍四面蹙之,死者萬數。昭烈夜遁,驛人自擔,燒鐃鎧斷後,僅得入白帝城。傅彤為後殿,死之,馬良亦死於五溪。黃權在江北,率其眾降魏。建平在今歸州,馬鞍山在猇亭,夷陵志雲夷陵要害,南有石鼻、馬鞍、猇亭。寰宇記雲今歸州巴東縣有石門山,山有石徑,深若重門,劉主為陸遜所破,燒鎧斷道,然後得免。
論曰:“關雲長以萬人之敵,弘護荊州,昭烈君臣以為長城,而輕躁寡謀,墜呂蒙之詭計。昭烈勇於一決,以爭荊州,君臣於是俱失之矣!或謂:是后也,昭烈不自將,而孔明長嘯以下荊州,則何如?曰:非孔明之志也。孔明固謂孫權可以為援而不可圖之。又謂國賊曹操非孫權,又謂法孝直在,必能諫止上此行,孔明蓋亦難之矣。曰:然則荊州遂可置之度外乎?曰:向使雲長自江陵出襄陽,而益德、黃權有一人焉,為居守之計。則固可震撼中原,而無後顧之憂矣。雲長既死,雖孔明亦未如之何也。”
巴西太守閻芝遣馬忠將五千人至永安。
章武三年,諸葛亮至永安,昭烈崩於永安。永安今夔州奉節縣。
漢諸葛忠武侯北伐
蜀漢建興五年,丞相諸葛亮出屯漢中,營沔北陽平石馬。陽平,沔之北。石馬,或雲陽平關北有白馬山,石當作白字之誤也。
亮與群下謀之。丞相司馬魏延請假精兵五千,負糧五千,直從褒中出,循秦嶺而東,當子午而北,不過十日可以到長安。公從斜口來亦足以達。亮以為此詭計,不如安從坦道,可以平取隴右,不用延擠。亮揚言由斜谷取郿,使趙雲、鄧芝為疑軍據箕谷。亮身率大軍攻祁山。戎陣整齊,號令明肅,於是天水、南安、安定皆判應亮,關中響震。祁山在西和州長道縣東,寰宇記雲上有城,極嚴固,開山圖雲。祁山九州之名阻,天下之奇峻。又雲南岈北岈,萬有餘家。諸葛亮表云:祁山縣去沮五百里有人萬戶。沮,在今沔州天水南安進秦州地。安定,今涇州地。三郡即隴右也。郿今風翔府郿縣。箕谷今風翔府寶雞縣。子午谷,王莽所通,從杜陵直絕南山徑到漢中,從今洋州路。
魏遣將張郃拒亮。馬謖與郃戰於街亭。謖違亮節度,舉措煩擾,舍水上山,不下據城。張郃絕其汲道,擊,大破之。亮乃拔西縣千餘家,還漢中。收謖,下獄殺之。趙雲、鄧芝亦敗於箕口,天水三郡復入於魏。街亭,今秦州隴城縣有街泉亭,即馬謖所敗之地也。寰宇記又南鄭,載之誤矣。西縣,隴西郡有西縣。今興元府有諸葛亮城,樂史雲亮拔隴西千餘家,築城以處之。
冬,丞相亮出散關,圍陳倉,不克師還。魏將王雙追亮,亮破其師,斬之。
亮上言曰:“漢賊不兩立,王業不偏安。以先帝之明,固知臣伐賊,才弱敵強。然不伐賊,王業亦亡。惟坐而待亡,孰與伐之?今民窮兵疲,而事不可息;事不可息,則住與行,勞費正等。臣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至於成敗利鈍,非臣之明所能逆睹也。”魏使郝昭守陳倉,亮不能克,糧盡引去。
散關今大散關。陳倉,今鳳翔寶雞縣城是也。寰宇記雲陳倉有二城相連,上城是秦文公築,下城郝昭築。
八年,丞相亮攻武都、陰平二郡,拔之。
亮遣其將陳戒攻武都、陰平二郡。郭淮引兵救之。亮自出至建威,淮退,遂拔二郡以歸。曹操嘗徙武都氐五萬餘落於秦州。故丞相亮得以取其地。建威,水經註:漢水又西,建安川入焉,導原建威西北。鳳州圖經云:梁泉縣有武侯城,又有思計台在城南,武侯登台籌畫,因以為名。華陽國志武都郡治下辯,今成州,一名武街,有故道縣。河池即鳳州也。蓋武侯所必爭也。陰平今文龍等州。
會天大雨,棧道斷絕,真等皆還。西城,今金州。子午在萬年縣。斜谷,今鳳翔。成固,在興元府。
建興九年春,丞相亮出軍圍祁山,始以木牛運。魏司馬懿、張郃救祁山。夏六月,師還,郃追至青封,破之,郃中箭死。
亮分兵留攻祁山,自逆司馬懿於上邽。郭淮等徼亮,亮破之,因大芟刈其麥,與懿遇於上邽之東,懿斂軍依險,兵不得交。亮引還,懿等尋亮於鹵城,亮歸至。又登山掘營,不肯戰。賈詡、魏平數請戰,因曰:“公畏蜀如虎,奈天下笑何!”懿病之,乃使張郃向亮。亮使魏延等逆戰,魏兵大敗,漢人獲甲首三千,懿還保營。六月,亮以糧盡退兵,司馬懿遣張郃追之。郃進至木門,與亮戰,蜀人乘高布伏,弓弩亂髮,飛矢中郃右膝而卒。
上邽、鹵城皆在今秦州。青封,通鑒雲在今木門,未詳。
建興十年,亮休士勸農於黃沙,作流馬運黃沙。
寰宇記雲漢水之東,黃沙水注之,水側有黃沙屯,亮所開也。今興元府有黃沙倉。
建興十一年,丞相亮使諸軍運米集斜谷,伐魏。夏四月至郿,軍屯於渭水之南,屯五丈原。
司馬懿引軍渡渭,背水而壘以拒之。謂諸將曰:“亮若出武功,依山而東,誠為可憂。上五丈原,諸將無事矣。”亮果屯五丈原。郭淮言於懿曰:“亮必爭北原,若跨渭登原,運兵北向,隔絕隴道,搖蕩民夷,非我之利也。”乃使淮屯北原。漢兵大至,淮逆擊卻之。亮以前者數出,皆以糧運不繼使已志不伸。乃分兵屯田,為以駐之基。耕者雜於渭濱居民之間,百姓安堵,軍無私焉。
五丈原在武功故縣,今在鳳翔府郿城。注水經雲積石原在渭水北,即郭淮所據北原也。
八月,丞相亮薨於渭南。
亮數挑戰,懿不敢出,亮遣遺巾幗。懿患之,上表請戰,魏主睿使辛毗杖節為軍師,以制之。
亮謂其下曰:“彼本無戰情,所以固請戰者,示武於其眾耳。將在軍,君命有所不受,苟能制吾,豈千里而請戰耶!”相持百餘日,亮疾病密授楊儀、費禕等退師節度。亮薨,,年五十四,遺令墓定軍山,不封不樹,莫知所在。
張宣公曰:三代衰,五伯起,而功名之說盈。天下謀圖者,不復知正誼明道之為貴。三老、董公獨得宏綱,以告漢高帝,惜高帝未能盡其用也。武侯當漢祚之季,乃能執其機而用之。其言:“漢賊不兩立,臣鞠躬儘力,死而後已,至於成敗利鈍,非臣之明所能逆睹。”嗚呼!此夏少康四十年經管宗祀,而率以配天之本心也。昭烈名義既正,好賢之意又篤,安得不以身許之?侯恢復規模,先務為根本之計,務農訓兵,內治國事。國事既定,北向致討,軍旅將發,拜表納忠,尤為切至,侯之慮深而遠矣!侯之規模,至使耕者雜於渭儐,軍無私焉。興圖之復已在目中,不幸薨謝,匪大數然歟?或謂魏延之策惜侯不用,不知天將昌漢,以侯舉措,掃禽亂賊直餘事耳!行險僥倖非侯志也。
蜀漢將蔣琬、費禕保蜀。
後主延熙元年,大將軍蔣琬出屯漢中。
丞相亮之薨至是五年。
延熙六年,大司馬蔣綰自漢中還住涪,以王平督漢中。
先是,蔣琬以丞相亮數出秦川,糧運之絕,迄無成功。乃多作舟舡,欲乘漢、沔東下襲魏興、上庸。會疾連動,未時得行。漢人或以為事有不捷,還路甚難,非長策也。後主遣費禕、姜維等喻指。琬乃言:“魏跨帶九州,未易速得如志,且當分裂蠶食,摧其支黨。嘗議以涼州,胡塞之要,進退有資,且羌、胡思漢如渴。宜以維為涼州刺史,若維征行,銜制河右,臣當帥軍為維後繼。今涪水陸四通,惟急是應,若東北有虞,赴之不難。”維遂徙屯,琬自漢中還住涪。疾益甚,以漢中太守王平督漢中。吳步騭、朱然亦上疏於吳王曰:“自蜀還者,咸言蜀欲背盟於魏交通。蔣琬守漢中,聞司馬懿南向,不出兵乘虛以掎角之。反委漢中還近成都,事已彰灼,無所復疑,宜為之備。”
魏以西城為魏興,郡在今金州。上庸在今房州。涪在今綿州。
論曰:“蔣琬委去南鄭,稱疾屯涪,無復遠撂。非但不足於攻,且不足於守,然則所謂乘漢、沔以復漢中、保涼州,而後氐羌,殆虛語耳。蜀之不競,琬之罪也!
延熙七年,魏大將軍曹爽由駱谷向漢中,將軍王平拒興勢。遣大將軍費禕往赴救。魏師退,禕還成都。
爽西至長安,發卒十萬餘人,興玄自駱谷入漢中。漢中守兵不滿三萬,諸將皆恐,欲守城不出,以待涪兵。王平曰:“漢中去涪,垂千里。賊若得關,便為深禍。今宜先遣劉敏處興勢,平為後拒,若賊分向黃金,平率千人下自臨之。比爾間,涪軍以至,此上計也。”遂帥前領處興勢,多張旗幟,彌亘百餘里,遣大將軍費禕督諸軍救漢中。爽兵踞興勢,不得進。涪兵及費禕兵繼至,遂引退。禕進據三嶺以截爽,爽爭險苦戰,僅乃得過,失亡甚眾,關中為之虛耗。
駱谷在鳳翔府監屋縣西南一百二十里,寰宇記雲漢魏舊道也。興勢,今洋州興道縣有興勢山。駱谷入洋州,上屈曲八十里,下屈曲八十四盤。黃金戊在縣西北,張魯所築,水陸艱險,以黃金水得名。三嶺,關名,在翦嶺關南南陽嶺北。
延熙八年,大將軍費禕至漢中,行圍守。
延熙九年,費禕還成都,大司馬蔣琬卒。
延熙十年,雍涼羌胡叛降漢,姜維將兵出隴右以應之。
延熙十一年,大將軍費禕出漢中。
延熙十二年,衛將軍姜維出攻雍州,不克而還。
維至雍州,依麹山築二城,使句安、李韶等守之。魏郭淮、陳泰御之,泰曰:“麹城雖固,去蜀險遠,當須運糧,可不血刃而拔其地也。”乃使泰率徐質、鄧艾進兵圍麹城,斷其運道及城外流水。安等挑戰,不許,將士困窘,分糧聚雪以引日月。維引兵救之,出自牛頭山,與泰相對。泰曰:“兵法貴在不戰而屈人之兵,今絕牛頭,維無反道,則我之禽也。”遣使白淮,使淮趣牛頭截其還路,淮從之。進軍洮水,維懼,遁走,安等孤絕,遂降。鄧艾留屯白水北,維遣其將廖化自白水南向艾結營,艾謂諸將曰姜維必自夜襲取洮城。洮城在水北,去艾屯六十里,艾即夜潛軍徑到,維果來渡,而艾先至據城,得以不敗,漢軍遂還。
延熙十三年,姜維復入西平,不克。
延熙十四年,大司馬費禕出屯漢壽。
昭烈改葭萌為漢壽。
延熙十四年,盜殺大司馬禕於漢壽。
姜維出師隴右
延熙十六年,姜維出師圍狄道。
陳壽蜀書雲維圍南安。狄道,今熙渭州。南安,今鄲州。
延熙十六年,姜維出師隴西,拔狄道、河間、臨洮三縣民於綿竹繁縣。
狄道長李簡密書請降於漢,六月,姜維出隴西,自狄道進,拔河間、臨洮。徐質與維戰,殺將軍張嶷,漢兵乃還。
狄道今熙州渭州。臨洮今澠州所治臨潭縣。河間當作河關,今西寧州龍支縣。
延熙十八年,姜維出師至狄道,與魏將王經戰,大破之。經退保狄道城,維駐兵鍾提,維將數萬人至抱罕,趨狄道,魏陳泰敕其將王經進屯狄道。須泰軍到東西合勢。泰進軍陳倉,經所統諸軍於故關與漢人戰,不利。經輒渡洮水與維戰於洮西,大敗,以萬餘人還保狄道城,維進圍之。鄧艾與陳泰并力拒維,泰謂諸將曰:“姜維提兵深入,當挫其銳氣。王經與戰,使賊得計。經既破走,維若東向,據櫟陽積穀之實,放兵收降,招納羌、胡,東爭關、隴,傳檄四郡,此我之所惡也。而維以乘勝之兵,挫峻城之下,孤軍遠僑,糧谷不繼,是我破賊之時也。”遂進軍度高城嶺,潛行,夜至狄道東南高山上,多舉烽火,鳴鼓角。維不意救兵卒至,緣山急攻,泰與交戰,維遁走,退駐鍾提。
抱罕,今河州。洮水源出西羌中,北至抱罕,東入河。狄道,今熙渭坊州地。鍾提在古狄道縣。
延熙十九年,姜維出師攻祁山,趣上邽,鄧艾與戰,敗績。
姜維在鍾提,鄧艾曰:”洮西之敗,非小失也。今彼以船行,吾以陸軍,勞逸不同。狄道、隴西、南安、祁山,各當有守,彼專為一,我分為四。從南安、隴西,因食羌谷,若趣祁山,熟麥千頃,為之外倉。賊有黠計,其來必矣。”維率眾出祁山,聞艾已有備,乃回從董亭趣南安,艾據武城山以拒之。維與艾爭險,不克,其夜,渡渭東行,緣山趣上邽,艾與戰於段谷,大破之。
祁山在今長道縣,渭水出,在今隴州、渭州之間。段谷水,出秦州清水縣東山下。
延熙二十年,姜維出駱谷,次於芒水。
維聞魏分關中兵以赴淮南,欲乘虛向秦州,率數萬人出駱谷,至沈嶺。時長城積穀甚多,鄧艾進兵據之以拒維,維壁於芒水,數挑戰,艾不應。
沈嶺,寰宇記雲姜維嶺在縣南五十里。長城在華城華陰縣秦晉分界處。芒水,注水經雲出南芒谷。
景耀二年,督漢中胡濟屯漢壽,將軍王含守樂城,護軍蔣斌守漢城。
初,先主留魏延鎮漢中,實兵諸圍以禦敵。及姜維用事,建議以為錯守諸圍,適可禦敵,不獲大利。不若斂兵聚谷,退就漢、樂二城,聽敵入平,重關鎮守以捍之。敵攻關不克,千里運糧,自然疲乏。引退之日,然後諸城并力搏之,此殄敵之術也。後主從之。
漢城在沔陽,今西縣。樂城在成固,今洋州。杜佑《通典》云:“洋州郡之西鄉、興道、洋源皆為漢成固舊城,今非故境矣。”漢壽在利州。
論云:“蜀之門戶,漢中而已。漢中之險在漢,魏則陽平而已。武侯之用蜀也,固陽平之圍守,而分二城,以嚴前後之防。其守也,使之不可窺而後;其攻也,使之不能御,此敵所以畏之如虎也。今姜維之退屯漢壽也,撤漢中之備,而為行險僥倖之計。則根本先擾矣!異時鐘會長驅而入,漢中曾無一人之守,而敵已欣然得志。初不必鄧艾之出江油,而蜀已不支,不待知者而後能見,嗚呼!姜維亡蜀也殆哉!”
景耀五年,姜維出師洮陽,與鄧艾戰,敗於侯和。維退住沓中。
侯和,城名,其後符秦使王撫守侯和。
鄧艾、鍾會取蜀。
後主景耀六年,魏遣鄧艾、鍾會等伐蜀,取之。
魏大興徒眾,命鄧艾、鍾會、諸葛緒等數道並攻。姜維先表後主:“聞鍾會治兵關中,欲規進取,宜宜遣張翼、廖化督諸軍分護陽安關口及陰平之橋頭以防。”漢主不聽。鄧艾自狄道趣甘松、沓中以連綴姜維;雍州刺史諸葛緒督三萬人自祁山趣武街橋頭,以絕維歸路;鍾會統十餘萬眾分從斜谷、子午谷趣漢中。漢人聞魏兵至,乃遣廖化將兵謁陽安關口為諸圍外助,敕諸圍皆不得戰,退保漢、樂二城,城中各有兵五千人,翼、厥筆至陰平,聞諸葛緒將向建威,故住待之。鍾會率諸軍平行至漢中,鍾會使李輔圍王舍於樂城,荀愷圍蔣斌於漢城,會徑過,西趣陽安口,遣人祭諸葛亮墓。鍾會聞關口已下,長驅而前,鄧艾遣天水太守王欣直攻姜維營,維聞鍾會諸軍已入漢中,引兵還,欣等追躡於強川口,大戰,維敗走。遂還至陰平,合集士眾,欲赴關城,未到,聞其已破,退趣白水,遇廖化、張翼、董厥等,合兵守劍閣以拒會。維列營守險,會攻之不能克,糧道險遠,軍食乏,欲引還,鄧艾上言:“賊已摧折,宜逐乘之,若從陰平由邪徑,經漢德、陽亭趣涪,出劍閣四百里,去成都三百餘里,奇兵沖其腹心,出其不意,劍閣之守必還赴涪,則會方軌進,劍閣之軍不還,則應涪之兵寡矣。”還自陰平,行無人之地七百餘里,鑿山通道,造作橋閣,山道谷深,至為艱險,又糧運將匱,瀕於危殆。艾以氈自裹,推轉而下。將士皆攀木緣崖,魚貫而進。先登至江由,蜀守將馬邈降,諸葛瞻督諸軍拒艾,自涪亭住,不進。艾遂長驅而前,擊破瞻前鋒,瞻退駐綿竹以待艾,遂與子尚俱死之。譙周勸後主出降,後主從其計。北地王諶哭於昭烈之廟,先殺其妻子,而後自殺。後主又遣使喻姜維使降,鍾會維降,將士以刃擊石。
陽安關口即陽平關。陰平橋頭即今文州橋頭,在白水上,水經注云白水東北經橋頭。甘松,城名,在秦州,其後乞伏國仁升以為郡,今廢松中是也。沓中近甘松,其後王澄自孱陵欲奔沓中。
作者生當南宋末季,其著書之志,主於悍拒秦隴之師,振控巴渝之險,故所記皆戰守勝敗之跡,于軍事之得失,地形之險易,敘次特詳。書名《蜀鑒》者,蓋鑒古戒今之意。從這一點來看,本書又可作為戰爭史來讀,是治軍事史者可貴的資料。
《蜀鑒》十卷本,明清及民國均有刻本,而以明嘉靖刻本為最佳。內中有李文子和明代方孝孺為之作的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