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彥士
黃彥士
然弟一言出,而人喜應之,不月而成,至今利涉。 ”司成明白其事,行之,且服其識焉。遭仁成公喪,一哭而病,幾不起。
黃彥士,字抑美,武漢黃陂人,萬曆進士,官御史,會有孝定太后之喪,贊神宗行三年喪,示後世法,神宗是之。曰:“黃御史真君子。及按茶馬,詳考牧政,條利害十上之。光宗踐祚,復條上十欵,自聖躬以及邊防,俱切中時政。熹宗立,上講學疏。按中州,見潞藩稅監苛橫,杖其渠數人,立撒稅監,以租附有司,奏按強豪不少貰。卒以抗直左遷,作甘露書院,密邇程祠,日與其弟商求聖學。光宗踐祚,上言十一事。熹宗立,復上講學疏。巡按河南,未發,見潞藩稅監橫,杖其黨數人,請立撒稅監。卒以抗直左遷歸。
明朝末年的黨爭始於明神宗萬曆中期,終於南明朝滅亡,一直延續了半個多世紀,這半個多世紀的黨爭大致可分為三個階段。
第一階段是明神宗萬曆中期至明熹宗天啟初年,這一階段是黨爭的起始時期。主要的黨派有:以內閣輔臣浙江人沈一貫、方從哲和給事中姚宗文為首的“浙黨”;以給事中湖廣人官應震、吳亮嗣、黃彥士為首的“楚黨”;以給事中山東人亓詩教、周永春“齊黨”;國子監祭酒宣城人湯賓尹為首的“宣黨”;左諭德崑山人顧天峻為首的“昆黨”。
這些黨派彼此傾軋,爭權奪利,一時之間,朝局如火,好不熱鬧!正因為這些黨派鬥爭又與宦官專權產生矛盾,所以引發了一系列廷事件。
黃彥士,號武皋,萬曆甲辰進士,授御史。會孝定太后崩,疏請神宗復古制,終三年喪。神宗心是之,曰:“黃御史真君子。”宮中不解縗服。熹宗即位,疏請講學。差按中州,潞藩監稅者不法,責革之,而歸征撒於有司。比歸,值歲飢,仿古義倉常平法,取新出陳,而民得不殍。建甘露書院,邇二程夫子祠,商求聖學,繼仁誠之志,自家塾至服官以及歸里如一日。所著有疏草四卷,《甘露館集》十卷詩古文行世。弟奇士,字武濱,初納贄於耿楚侗。甲午舉於鄉,授壽州學正,設四科教士,首德行,次經濟,三制藝,四騎射詩賦,學者無虛日。其學以靜入,以悟精,以修實。與人言,必抉心髓以示。時人稱為“二黃先生”。
《明史·李朴傳》(列傳第一百二十四)
李朴,字繼白,朝邑人。萬曆二十九年進士。由彰德推官入為戶部主事。四十年夏,朴以朝多朋黨,清流廢錮,疏請破奸黨,錄遺賢,因為顧憲成、于玉立、李三才、孫丕揚辨謗,而薦呂坤、姜士昌、鄒元標、趙南星。帝不聽。明年,再遷郎中。齊、楚、浙三黨勢盛,稍持議論者,群噪逐之。主事沈正宗、賀烺皆與相拄,坐貶官。朴性戇,積憤不平。其年十二月,上疏曰:
朝廷設言官,假之權勢,本責以糾正諸司,舉刺非法,非欲其結黨逞威,挾制百僚,排斥端人正士也。今乃深結戚畹近坐,威制大僚;日事請寄,廣納賂遺;褻衣小車,遨遊市肆,狎比娼優;或就飲商賈之家,流連山人之室。身則鬼蜮,反誣他人。此蓋明欺至尊不覽章奏,大臣柔弱無為,故猖狂恣肆,至於此極。臣謂此輩皆可斬也。
孫瑋孫瑋、湯兆京、李邦華、孫居相、周起元各爭職掌,則群攻之。今或去或罰,惟存一居相,猶謂之黨。夫居相一人耳,何能為?彼浙江則姚宗文、劉廷元輩,湖廣則官應震、吳亮嗣、黃彥士輩,山東則亓詩教、周永春輩,四川則田一甲輩,百人合為一心,以擠排善類,而趙興邦輩附麗之。陛下試思居相一人敵宗文輩百人,孰為有黨耶?乃攻東林者,今日指為亂政,明日目為擅權,不知東林居何官?操何柄?在朝列言路者,反謂無權,而林下投閑杜門樂道者,反謂有權,此不可欺三尺豎子,而乃以欺陛下哉!至若黃克纘贓私鉅萬,已敗猶見留;顧憲成清風百代,已死猶被論;而封疆坐死如陳用賓,科場作奸如韓敬,趨時鬻爵如趙煥,殺人媚人如熊廷弼,猶為之營護,為之稱冤。國典安在哉!齋望俯望俯察臣言,立賜威斷,先斬臣以謝諸奸,然後斬諸奸以謝天下,宗社幸甚。
疏奏,台諫皆大恨。宗文等及其黨力詆,並侵居相,而一甲且羅織其贓私。帝雅不喜言官,得朴疏,心善之。會大學士葉向高、方從哲亦謂朴言過當,乃下部院議罰。而朴再疏發亮嗣、應震、彥士、一甲贓私,及宗文、廷元庇韓敬、興邦媚趙煥狀,且言:“詩教為群凶盟主,實社稷巨蠹,陛下尤不可不察。”帝為下詔切責言官,略如朴指。黨人益怒,排擊無虛日。侍郎李汝華亦以屬吏出位妄言劾朴。部院議鐫朴三級,調外任,帝持不下。至明年四月,吏部奉詔起廢,朴名預焉。於是黨人益嘩,再起攻朴,並及文選郎郭存謙。存謙引罪,攻者猶未已。朴益憤,復陳浙人空國之由,追咎沈一貫,詆宗文及毛一鷺甚力,以兩人皆浙產也。頃之,又再疏劾宗文、一鷺及其黨董定策等。帝皆置不問。其年六月,始用閣臣言,下部院疏,謫朴州同知。自后黨人益用事,遂以京察落其職。
張居正死後,內閣權利被大大削弱,以至於無論誰入主內閣,都面臨著被各黨勢力圍攻的局面,所以從萬曆中期開始,黨爭逐漸取代內閣首輔之爭,成為明晚期政治鬥爭的主要形式。
黨爭的第一階段為萬曆中期至天啟初年,“浙江則姚宗文、劉廷元,湖廣則官應震、吳亮嗣、黃彥士,山東則亓詩教、周永春”,齊楚浙三黨聯合起來對抗東林黨。當時正值滿洲人開始崛起,神宗排除東林黨人的干擾,重用遼東統帥熊廷弼,確保了邊疆的穩定。神宗死後,明朝歷史上兩位既無德又無能的昏君—光宗和熹宗先後即位,這爺兒倆從來就沒入過先帝的法眼,神宗曾有意於讓三子朱常洵即位,而對這長子嫡孫不但不好好培養,反而處處排擠和壓制,據說熹宗即位的時候,連大字都不認識幾個。皇帝對三子的偏愛最終引發所謂爭國本事件,和嘉靖年的大禮儀事件類似,不過這次是以皇帝的妥協而告終。光宗整天沉溺於女色,御史黃彥士致言:“(皇帝)急在保攝,然保攝之道,無如日御講讀,接宮妾之時少,接賢士之日多。以練事則嗜欲奪而身益固。”給事中李若珪建言:“天下勞形搖精之事,多在快心適意之時。一切聲色靡麗,少近於前,則寡慾而心清、神凝而氣暢。”話說得都挺重的,可這小子不聽,當了二十九天皇帝就一命嗚呼。熹宗初年,遼東統帥、楚黨成員熊廷弼被東林黨人彈劾,“振基、孟禎等持勘議甚力。而官應震、吳亮嗣、黃彥士等駁之。帝竟納瑋言,令廷弼解職。”自此遼東戰事逆轉直下,而滿洲人也開始壯大。
明朝黨爭的第二階段大致是熹宗天啟中後期,這也是黨爭最激烈的階段,主要是東林黨與閹黨之爭。此時齊楚浙黨勢衰,另一方面也可能是看準了“木匠皇帝”是個扶不起的阿斗,官應震、吳亮嗣、黃彥士等人先後辭職歸籍,還有一部分人則歸附於閹黨魏忠賢。天啟後期閹黨在與東林黨的爭鬥中逐漸取得優勢,東林黨遭到了殘酷的打壓。
黃彥士,字抑美,號武皋,與仲氏武濱弟兄師友,人謂有二程家風,后共登仕籍,壎篪唱和幾四十年。公初任太行,不通權要。一入台中,即上書款策,廢茶馬,劾權璫之橫,參總憲之黨,舉朝為之咋舌。至於裁濫免,緝客兵,止汴米,募丁壯,殄土豪張萬兒,名震京師,有“鐵面小黃”之謠,以公形貌短小也。神宗嘗覽公奏,曰:“黃御史真君子!”后按茶馬陝蜀,復按中州,革弊除奸,不避權要,卒以骨鯁左遷。公遂謝職不仕,里居十載,門徑蕭然,日事講學。他如拯溺救荒,社倉保甲諸義義舉,邑中賴之。屬纊時,猶正襟危坐,以學問為倦倦焉。年六旬卒。多著書行世。崇禎間崇祀。(《黃陂縣誌》《古今圖書集成·氏族典》)
甘露書院在甘露山下,系黃武皋、武濱兄弟捐貲建。嘗與進之韓公、頤賓翁公、篤伯周公、葆之鄧公、汃泊鄧公、以我王公、起華段公、幼學周公、源堤鄧公諸人講學其中。今牌位尚存,中設二程夫子本主祀焉。
黃彥士,湖廣人,萬曆四十三年巡茶閱邊。(《寧夏府志》卷九職官)
《問津院志序》
吾郡諸同志以問津書院落成,爰輯院志,命武皋黃子敘數語簡端。黃子何能敘之哉,唯詳觀卷第,考其序次本末,益慨然聖道,知志是者之用意良深矣。
天生夫子,不唐虞三代,而使之齊、宋、衛、陳、蔡及楚,所如不合,豈不謂窮耶?顧窮矣,而彼婦可出,尼溪可沮,書社可阻,以至荒江野水、幽閑寂寞之濱,若丈人接輿、沮溺者流,無不關其論說,卒之攬轡踟躕,臨流數語,昭來茲,開萬古,豈非聖道之無不函蓋哉?顧其間亦有幸、不幸焉。
聖門之徒號三千,《家語》、《闕里志》所載,名姓可指者,僅七十有七,至見之《論語》不過十數人。此十數人中,若曾點、漆雕開不過數語。幸而有此數語,設不幸而並此數語無之,則曾點、漆雕開亦與三千、七十無所發明者等。
今去聖既遠,幸從千百世下逆想吾夫子曩者適楚時,既不見知於楚公子申,因不遇於楚之君,以為楚君臣之不幸。而丈人接輿、沮溺者流,乃能以其若遠若近動夫子於荒江野水之濱,使后之人識其地,馨香其祀,學者以時習禮,儼登闕里之堂,未始非楚人之幸也。故雖聖人既往,百家邪說惑亂千有餘年,而濂溪周子舊跡,楚南二程夫子,復從吾邑興起,是皆自楚地發之。麟洲先生倡道於此,宋、元諸儒乃大興問津之業,豈非幸之又幸與!
今天子明聖,躬行道化,上自都城,下暨郡邑,築室聚講者無慮千計。吾輩仰承先聖,下紹諸儒遺風,共集斯地,日有會,月有課,亦幸與四方諸同志互相質證,以共發明夫子之道。而是志適成,其用意亦良可考矣,寧第曰志彼山川遺跡已哉!
【其一】
上相旌旄出上台,小堂遙枕朔方開。
山連大漠飛霜迥,地逼黃河出塞來。
禹貢不臣荒服國,漢皇空上單於台。
清時帷幄多閑暇,客到何妨數舉杯。
【其二】
使槎七月犯星河,幕府逢迎禮數多。
客裡衣裳驚歲晚,天涯風雨怯秋過。
黑山鼙鼓閑驃騎,紫塞壺觴老伏波。
借問古來專閫者,幾人無事聽夷歌!
《御史黃彥士疏新政十事》
(泰昌元年,即萬曆四十八年,1620年八月)癸丑,御史黃彥士疏新政十事:
一曰備輔導:頃以輔理乏員,再推矣。臣以此舉宜不論資格,不拘內外,兼纔則以備方員之畫,偏纔則以調甘苦之和,慎簡而信任之,庶一德一濟。
一曰勤政事:皇上旬日以來批答雖速,延見尚稀。臣請朝講之暇時,御便殿延問輔弼科道差遣諸臣,以勵職掌,以決機宜,庶無叢脞之患。
一曰通言路:先皇之朝,言路似通實塞,乃新主君臨,人思自効,即言不當,亦無惜批發,使人得言所欲言,言路以辟而通,又使人擇言後言,言路以清而通也。
一曰起廢棄:山林諸臣業分別起用矣,諸臣才品不同,皆足備錄用,然或有經論列清議難容者,此輩豈容濫徼新寵。宜考去國之繇,參平心之論,毋以影響輕訾老成,亦毋慕調停,反空善類可也。
一曰振吏治:邇年人競而鮮恥,風自下流,咎繇上作。若高下一程其材能,遷轉一敘其資俸,恬退者獎,人何樂於奔競?疏簡者登,人何樂於多費?是惟嚴飭提衡,上下互相振刷,庶挽回有機耳。
一曰謹閹寺:舊制以供掃除,而今極重難返矣。此輩間有賢者,而君側每易為私。臣謂嚬笑必不可假借,政事必不可干豫,錢糧必不可乾冒。至於中旨口傳,須防煬灶之殲進,稱孝順應杜規利之竇。新主當陽,宵小觀望,當剪萌芽,毋使滋蔓。
一曰嚴武備:都會重地,恃一京營兵,有十二萬,老弱者汰則兵精,汰存者練則技熟。新天子赫然震怒,文武將吏號令嚴,賞罰必令行禁止,此不可不急飭者也。
一曰固邊防:蓋九邊事,視一經略,經略而不足任也,宜亟易其人,不可復掣其肘。邇經略以病告,若果難支,豈可反以身累封疆?故經略之才尤不可不急搜者。
凡此十事庶幾為新政之助,惟皇上俯賜採納。不報。
《楊大中丞楚璞留飲豫順堂賦贈二律》
【其一】
上相旌旄出上台,小堂遙枕朔方開。
山連大漠飛霜迥,地逼黃河出塞來。
禹貢不臣荒服國,漢皇空上單於台。
清時帷幄多閑暇,客到何妨數舉杯。
【其二】
使槎七月犯星河,幕府逢迎禮數多。
客裡衣裳驚歲晚,天涯風雨怯秋過。
黑山鼙鼓閑驃騎,紫塞壺觴老伏波。
借問古來專閫者,幾人無事聽夷歌!
【其一】
客到醉騎山簡馬,興來書洗右軍鵝。
【其二】
酒滿船艙秋滿空,歐公樂事物皆同。
卻叫鷗鷺知人意,不戀無心海上翁。
【其三】
荻蘆花發最宜秋,池館霏微暑氣收。
疑是山陰乘雪后,不知明月滿汀洲。
【其四】
秋來張翰思茫茫,荇帶牽風十里長。
澤畔沉碑人不見,到今猶說杜襄陽。
《太原王氏宗譜序》
太原王氏者何?我太祖皇帝削平海宇、寵錫從龍諸佐、詔封太原郡侯、世襲德安衛千戶、王公諱勝,字匪軀,號蹇臣大人之嫡裔也。世居饒之樂平,緣太祖起兵江東,公與韓成及丁普郎三十六人,計獻火攻,逆焰以消,正統以定,功真跨武綁侯赤壁而上之,爾時固無獎錫也。鼎既定。上曰:鄱陽諸將,厥功偉哉,不可不嘉。乃丕績,以為從王者勸,按功授封,公以第四功得太原郡侯,世襲德安衛千戶,長用公兄弟三人與其母太夫人扶
茲者子姓蕃衍,爰有修譜之舉,而徵序於余。以余縱人類之眾,林林總總,塞滿乾坤,誰非黃炎一十四姓之支派?夫固有所以相沿於不朽者,而不磐乎譜之有與無也。要之,尊祖敬宗,收族辯氏,奉祭祀、綿世系,非譜無以見其統有宗,而會有元、吾思公之忠貞壯山河,而安社稷,寧不可以光簡冊而壽編摹,又光繼起諸君子之孝反以為根柢,詩書以為質斡,文章以為光華,善繼善述,更有以紹聞公之衣德,言於靡既也哉,則茲譜之修安知后此不有昌寢熾、信蓰什佰於今日者。余誼泰忝蜩婭知公世系獨詳,弗敢忘為諛美之詞,因略序其梗概於簡端,而一切人文之秀髮、與夫科甲之纏綿、茲不弗贅、前明賜進士出身都察院監察御史奉敕巡察河南等處地方加五級。
太原公七世孫婿武皋黃彥士頓首拜撰
《行鄉約法序》
鄉約之法,即古比閭族黨遺意,牧民者萬善之根本也。夫牧民者,期於安之、養之、教之而止矣。此法行,戶口於是乎取焉,田畝於是乎取焉。是故可以稽逃亡,可以清賦稅,可以別淑慝,可以靖盜賊,可以恤貧困,可以移風俗,故曰萬善之本也。
今郡邑多行之者,然而其效不臻,何也?有司往往以為應上之具,或行之而法不備,或備矣而時不久。上既以芻狗陳之,民亦以土羹玩之,已非法之過也。語曰:非常之原,民懼焉。及臻厥成,天下晏如也。立法之初,小小勞擾,豈能無之,若行之而三年五年,愈詳愈密,愈習愈安,民且樂其利於善良者,而趨之矣。樂而趨之,百年可無變矣。夫三年五年,司牧者一考再考之日也,若使位政之始,即設誠而行之,必有觀其法之成而解任者矣,憚三年五年之勞,而忽百年之計,何其慮之不長也。
不佞是書之頒,不過取前人所已行者,稍稍增損而布之,豈有他謬巧?能使法之,即舉要亦需賢有司共成其美而已矣。然既已布之,必不敢以芻狗自視,且將著為令甲定為課程,巡方所至,進父老子弟而問之,以驗其當否,其他以差往者,必稽也。以事至者,必詢也,而牧民者之殿最,亦於是乎取焉。不佞豈自為哉,亦與諸位茲土者共此民爾,並以告夫執事者。
《近畿開荒疏》
明實錄-神宗實錄卷519
萬曆四十二年四月乙巳
禮科給事中姚永濟題稱,御史黃彥士有近畿開荒一疏:蓋當今講求地利生財之法,信無逾此,無何而司禮監太監盧受疏,至以為侵御苑,傷龍脈,嗟此儘力之民,且奉內旨,嚴提擬罪矣。伏睹《大明會典》一款,嘉靖十三年令各處荒地許諸人開懇,永為己業,又查萬曆二十九年,恩詔款開近京水田,往往既懇成熟,被勢豪占奪,今後許被害奏告重處,是招懇之條,不啻三令五申矣。又查往事,如秦中鄭國白公穿涇水入灌田,遺跡可按,若仍引泉築防,千里不難沃壤,而沿邊薊門左右,如玉田、豊潤、涿州、寶坻,近京小馬房、青龍橋等處。何地不可耰鋤?夫江南之田,全資灌溉,水車人無遺力,非甚水旱,皆可支持,若西北田土草萊,四塞鎡基不親,是南爭於所不足,北棄於所有餘,南民若不得其地,北地若不得其民。今天地氣候近轉,北方陰晴寒暑,花果麥稻無弗如南者,邇年懇地成田,熟者十分有九,京米之不甚貴,皆由於此。若使京東開成,推之全輔諸郡,諸郡開成,推之邊塞諸藩,三年究其成,萬世席其利矣。該監飾挖浚以便封殖,阻良議而虐平民,其於國家遠大之圖所防害非細。疏入留中。
《南京戶部司務、前國子監學正仲弟守拙公行略》
余弟少餘二歲,甫澡發就外傅,則與晝同席,夜同寢,相依數十年。其密語有人不及聞者,其內行有人不及見者,知弟者,莫若余。夫舉人者,內不避親,弟始終於學以卒世,而不以親成諱,不以聞於大君子知道者乞言以垂不朽,仁者不忍也。世之好名也,其所狀余每疑焉,類皆飾不必有之行事,以干諛墓之言,素習者質諸其人,弗肖也。余弟易簀之前一日,手書示兒曰:“余習未能盡除,然已有所聞矣,含笑以去可也。”弟之不自欺若此,余安忍以欺語目之!謹述其平生之眾著於耳目者。
弟諱奇士,字守拙,號武濱。先世為江西盧陵人,始祖受,國初為湖廣元帥,因著籍陂。傳五世為祖應瑞,至性孝友。少時家中落,兄應釗被掠,鬻之饒州。晚謀歸,則應瑞埒素封矣,中分以居。應瑞生思淮,隱於詩。思淮生希哲。希哲生儒,事親以孝聞,補諸生,餼食。以艱於嗣,四十輒棄去。晚生先父雲闔,官教授,后封御史。自讀書行義外,絕無他嗜好,與物怡然,終不見喜慍之色。學者私謚仁誠先生,祀名宦鄉賢。烏攬府經歷馮青湖公,邑宿儒,詩經士盡出其門,先祖受學焉。奇仁誠公,以先母字焉。曰:“吾季女,骨相非凡,兒佳配也,必大爾宗。”
生三子,弟居仲。生有異質,自入小學,日誦二千餘言,不再過。九歲,善屬文;年十四,偕余補諸生。通五經,遍涉諸子史,名出曹偶,而舉動溫馴,不屑為文士習。與韓進之、鄧源湜、鎮之、葆之、段任我、周篤伯、幼學翁頤真、王以我、王居華為友。會祝石林公教授陂,名其社曰“同善”。每語語,輒移日。遂仰而嘆曰:“功名外,更有一樁大事。”即嘐嘐以作聖自期。
十九侍仁誠公官東粵,舟中靜坐逾月,恍然如有所見。歸而證諸經史,深思密體,益覺親切。因納質耿簡公,相與微談,卓爾自信。邑有二程先生祠,日與友輩聚其中,參訂宗旨,以良知之說為不可易,終身推明焉。舉孝廉先餘三歲。余成進士,而弟兩中副車,乃築室舍北,一意潛養,有“心從一悟遠,書足十年藏”之句,即環堵蕭然,弗屑也。晚稍聞戶外事。
巡撫徐公,弟監臨師,知弟深,托為約主,作《聖諭六言》以教人,聞者輒感動,至有泣下者。又條二十事上邑侯,如革房保及里胥、雜役,增郵馬諸款,俱切中時弊,邑人便之。
城南有河,水漲,輒艱於渡,溺死者時聞。弟力舉為浮橋以濟,費頗鉅。然弟一言出,而人喜應之,不月而成,至今利涉。余有記。
小民燕保祖者,為盜所誣,幾不能解。弟廉其冤,因會講約,公請於邑侯,立釋,一邑稱快,弟亦不以為德也。
勉就壽州學正,甫至,按籍得諸貧士,謂來謁者曰:“諸生有數年不一見先生者,以束修無具耳,余不爾督。”督之朔望日,集明倫堂講學行禮,設四科以教之。首德行,次經濟,三制義,四詩賦。每月三九日為文會,經書各拈一義,間試七義,皆設法為供應。燒燭達旦,略無倦色。來問學者,接待無虛晷,廳事至不能容。竭力捐助,約創循理館以居之。又於學宮隙地,立射圃,暇率諸生習射其中。衛士及官舍來者聽。
諸生故多向有司陳乞,州刺史笞之,設策於門,紀往來者。學師偵之,以為優劣狀。弟曰:“不能使人洗心滌慮,而密偵之以相傾,吾不忍為也。”由是諸生感泣,以向公庭為戒。監司刺史稱壽士風丕變。
壽鄉飲,相沿陋習,擇有力者賓之,素封之家,見諸生及門,如索逋負。弟察其貧而賢者二人,率諸生詣宣聖前,令各以意軒輊之,無異議,即舉以風。是以諸生致客者,卮酒不忍受也。所禮賓,恐同官未必如弟介。后以百錢謝。皆曰:錢豈不愛,如愧黃君何!卒不費一錢。故飲日堂上喧嘩,不克成禮,弟喻諸生曰:“吾以此相若輩敬怠。”且設相禮二人監之,終始肅如。
奸胥某誣諸生某為盜,未鞠訊即暗斃之,冤逾數年。弟廉得其實,力白主者置之法。民范宗禮以冤左辟,株及李生見黜。弟請於學使,李生得肄業如初,卒成佳士,宗禮亦獲釋。
遷南雍學正,國子生有母病危,極求去者。例司成不得私謁請事,欲俟公請,而生迫不忍待。會弟與同官宴集,共舉之去。及司成詢其故,眾無以應。弟毅然曰:“此某教之也。司成原以孝教諸生,以周旋進退之儀而貽人子終天之恨,非所以成公意也。”司成為之解頤。
同官有吳姓者,客死,不能歸。南雍例,死於官者,率為之超拔一生以當賻。時司成嚴其例,即至尊慶者,不以相假,恐援為口實,意難之。弟從容慶曰:“屬吏客死,貧無以歸,一時更有此例乎!不以囑託壞朝廷之法,是謂至公;不以嫌疑廢賙恤之恩,是謂至仁。公此舉不妨與國人共聞見之。某雖愚,不敢以是累公也。”司成明白其事,行之,且服其識焉。
弟素無疾,又注意養生家言,每夜漏盡必起跌坐,咽津液自潤,食必坐少頃,坐必毖風。居仁成先生喪,獨卧外室,后遂以為常。移官南雍時,取道過家,對余言:“邇日幸少健。”入春乃漸瘦削,飯食少減。五月中,忽稱右臂痛,葯之旋愈。乃請就文昌閣避暑自攝。又六月,復患腹脹,然猶冠帶見客,圍棋清嘯,無大苦。時獨四子墀侍。延國醫且遍,不奏效。友人鄧葆之為筮,得謙,掩泣曰:“君子有終,殆不起矣。”十九日大漸,二十三日聞轉戶部司務之命,而疾弗可為,二十六日屬纊矣。濱卒,無一語及家事,向墀曰:“吾能自歸,不與吳君同,必無以賻煩人也。”大司成羅公,少司成劉公,謀所以歸襯者,聞言而止。悲哉!
弟長不及中人,而眉目清婉,容色澤皙,貌恭氣和,望之知為學道人。事親孝,事兄弟。遭仁成公喪,一哭而病,幾不起。居苫三年,食寢如禮。先孺人早背,食貧不能厚斂,終身不忍服華鮮,不知者皆以為儉。一日對門徒語及朱百年事,不覺流涕,乃知其樸素,非獨天性然也。余稟遵先大人之嚴訓,立祠堂,置祭田,贍貧給孤,與弟成之。修族譜,立規條若干,祭時使人誦之以儆不率者,俱弟手定焉。
與朋友交,不敢侮然諾。生平無厲激之色,無詭異之行,而好義,喜急人之難。其於取予,雖一介必嚴也。源湜早卒,遺孤女,弟哭之曰:“而婦幸有妊,若舉子,必為婚姻焉。”博士張某者,與弟善,病且革,以十金屬弟曰:“兩孤幼,幸有薄田,賦役恐相苦,請以是充二三年之輸,后不敢煩也。”弟謹諾,撫之如子,大小事則左右之,為擇師與兒輩共事,歲賦十許年,吏胥未嘗踵其門。及長,補諸生,次者畢婚,始以原金還,曰:“此若翁所託也,幸無相負。”
寓京師時,有都督王姓者,以無妄受累,知弟與主者稱知己,屬白其事,主者諒弟無他,得解。一日,持八百金為謝。弟曰:“利誠厚,顧以義始,而以利終之,吾不忍負主者明。”堅不受,亦絕口不道其事。
妖賊逼徐,徵兵於壽,檄弟募士為防。弟先期示秋毫無所取,孤貧不能從事者免之。民喜躍,應者如響,不數日得壯士千餘人,分為三等以應募。鎮陽人某,素剽悍,不肯入籍,弟笞之,既被責,不忍去,願為公死。怪問之,曰:“某從不見愛人如公者,願為公死。”為注義勇。遠近聞者爭趨之。舒城有李生者,所與多烈士,奉弟檄,亦數百里來會。宿遷之役,弟與有力焉。
官南雍,司成於春祭前一月屬閱樂器,訂訛誤,補亡缺。既修成,先一日演於彝倫堂,一時改觀。司成以大儒目之。
假使弟抽石室之藏,當教胄之任,必足以昭信百代,養成九德。即不然而獲以北當遼,南當蠻,亦能奏人和之效,不至如兵逃將潰,莫可禁制。顧負文武才,而不得展其用,識者惜之。然諸所措置,亦可窺其一斑矣。
與余才性稍異,而心無不同;愛敬篤摯,而學每相濟。其為學以靜入,以悟精,以修實。近年以來,詣益深確。說道路,醒豁痛切;與人言,必抉心髓以相示,語亦中人心髓,以故聞者速化焉。每對予言:“仁者以萬物為一體,或以言,或以事,或在人,或在身,皆行仁之官,了無間也。”故其樹德多此類。嘗云:“意是本體,誠意是功夫。”又云:“只有人慾,更無天理;只有天理,更無人慾。”濱卒,貽詩同志云:“五十六年學道客,此心日與聖賢游。莫把空虛來誤認,生機一點是尼丘。”其所自得,發為議論若此。
少功文辭,語不驚人不以出口。志學后,惟取其合於六藝平實雅正者,乃著於篇。故文章奇穎蒨麗,視少稍遜,而於道則深矣。約生平所著書,有《為學宗序》、《程祠會條》、《耿恭簡祠約》、《問津紀略》、《論易大指》、《理學雜著》、《經禮略》、《古史臆說》、《循禮院約》、《叢桂會語》、《聊以遣懷詩》、《半佣集》。俱鋟版藏家,俟續梓。《南雍志》成,版存南雍。
生於隆慶辛未年十一月二十四日,卒於天啟丙寅年又六月二十六日,年五十又六。娶於李。長子坤,國學生,娶鄧女,即踐源湜約。次子城,貢生,出后余,娶舉人段養度女。仕跡詳《行略》並《三楚文獻錄》。葬西畈頭黃家樓則乾 向塋界,上抵大路直,下至塘邊,內棉田二塊,左齊老屋基,右抵田邊為界,有碑。妣李氏,葬藕塘嘴。明敕封孺人。生子五:長坤,次城,三圻,四墀,五堦。城出繼彥士。三子圻,廩生,娶西安府同知王一凱女。四子墀,邑廩生,娶諸生方應微女。五子堦,國學生,娶諸生張溶女。女一,許聘國學生王化隆之子。孫家讓,邑諸生,娶選貢熊烈獻女,系坤出。孫國讓,聘順天判耿應昌女,系城出。孫興讓,系圻出;孫信讓,系墀出。孫朝讓、揖讓,俱系堦出。
賜進士出身、貴州道監察御史伯兄彥士撰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