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夷
詞語
外夷
wài yí
外夷指外族,也指外國或外國人。
1、《漢書·蕭望之傳》:“外夷稽首稱藩,中國讓而不臣,此則羈縻之誼,謙亨之福也。”
2、《漢書·敘傳下》:“西南外夷,種別域殊。”
3、唐 白居易 《為宰相謝恩賜吐蕃信物銀器錦彩等狀》:“今蒙重賜,益荷聖慈,況來自外夷,知德廣之所及。”
4、宋 蘇舜欽《杜公求退第二表》:“貽笑外夷,靦顏多士。”
5、明 張鼎思 《代醉編·奇節》:“其人得疾,既篤,謂崔曰:‘荷君見顧,不以外夷見忽。’”
6、《東周列國志》第一回:“吾王若殺了杜伯,臣恐國人將妖言傳播,外夷聞之,亦起輕慢之心。望乞恕之。”
7、清 王士禛 《池北偶談·談異三·梁尚書》:“其一人望見梁公,股慄伏地,比至稱病不謁,梁怪之,勒令出見,一見怒甚,即核其 交通外彝,侵冒軍實罪狀,劾而殺之。”
參見“外族”。
華夷之辨,或稱“夷夏之辨”、“夷夏之防”,用於區辨華夏與蠻夷。古代華夏族群居於中原,為文明中心,因此 逐漸產生了以華夏禮義為標準進行族群分辨的觀念,區分人群以禮儀,而不以種族,合於華夏禮俗者並與諸夏親昵者為華夏、中國人,不合者為蠻夷、化外之民。
中國自古以來就是多民族國家,強調“胡漢一家”、“華夷一體”,即認為在“中國”內部存在華、夷兩大方面的勢力,並通過兩大方面勢力的碰撞、衝突和交融,影響和促進中國歷史發展的進程以及華夷格局的變化、發展和進步。
只要我們翻開中國歷史,就會看到,早在先秦時期的夏商周時代,就形成了“天下一體”、“華夷一體”(中國一體)的觀念。據《尚書·禹貢》記載,夏朝禹平水土,分天下為九州,將東至海、西至流沙(即當時人所認知的“天下”)的廣大地區分為甸、侯、綏、要、荒“五服”,形成“九州”、“五服”的“天下一體”體系。周人在列舉其疆土四至時稱:“肅慎、燕、亳,吾北土也。”
比如,《尚書》卷六《夏書·禹貢》記載的“禹別九州”分別是“冀州既載”、“濟河惟兗州”、“海岱惟青州”、“海岱及淮惟徐州”、“淮海惟揚州”、“荊及衡陽惟荊州”、“荊河惟豫州”、“華陽黑水惟梁州”、“黑水西河惟雍州”。在《禹貢》所構建的“九州”天下體系中,冀州是中心,孔穎達為《尚書·禹貢》作疏稱:“冀州,帝都,於九州近北,故首從冀起。”有關冀州的地域範圍,《禹貢》並未有明確論述,但冀州條下有“島夷皮服,夾右碣石,入於河”等記載,孔安國傳引“馬雲‘島夷,北夷國。’”孔穎達疏引“王肅云:‘鳥夷(即‘島夷’),東北夷國名也。’”孔穎達疏又稱“渤海北距碣石五百餘里”,按此構想,則知冀州地域範圍十分廣遠,已達東北之地。由於冀州地域廣遠,“禹治水之後,舜分冀州為幽州、并州,分青州為營州,始置十二州”。“禹平水土,置九州。舜以冀州之:北廣大,分置并州,燕、齊遼遠,分燕置幽州,分齊為營州,於是為十二州也”(《尚書》卷三《虞書·舜典》孔氏傳)。按照此種說法,幽州及并州皆是從冀州中分割出來,營州則是從青州或齊州中分割出來。《大明一統志》在記述此事時說“舜分冀東北為幽州,即今廣寧(今遼寧北鎮)以西之地;青東北為營州,即今廣寧以東之地”。清人顧炎武在論述此問題時,稱“禹別九州,而舜又肇十二州,其分為幽並營者,皆在冀之東北”,認為“幽則今涿易以北,至塞外之地,並則今忻代以北,至塞外之地,營則今遼東大寧之地”。按此推論,則幽、並、營三州已達北方塞外及東北遠夷之地。《周禮》卷三三《夏官·職方氏》稱“東北日幽州,其山鎮日醫無閭”,雖然沒有說幽州是從冀州中分離出來,但將幽州直接列在“九州”之內,鄭玄為其作注稱“醫無閭在遼東”,說明《周禮》“九州”也包括遼東之地。孔穎達在為《尚書·舜典》作疏時則稱“《職方》幽、並山川於《禹貢》皆冀州之域,知分冀州之域為之也”,朱熹也說,“及舜即位,以冀青地廣,始分冀東恆山之地為并州,其東北醫無間之地為幽州,又分青之東北遼東等處為營州”,也贊成幽、並從冀州分離出來的說法。宋人袁燮又說,“觀《禹貢》可見冀州天子之都,而日島夷皮服,舜居深山之中,戎狄之與居,正冀州之地也”(《絮齋家塾書鈔》卷一《尚書·虞書·舜典》),說明遠達塞外之地的幽、並等州原來都屬於冀州,且包括“島夷”、“戎狄”等少數民族。冀州為“九州”之中心,為“中國”,無怪乎在南宋皇帝降元之後,陸威中等人為了討好元人,稱“禹貢之別九州,冀為中國”。按照此種說法,“冀州”無疑包括了東北地區的少數民族,後來由冀州、青州分離出來的幽、並、營三州也遠達東北少數民族之地。既然“冀州”是“中國”,那麼從冀州等州分離出來的幽、並、營三州也應該屬於“中國”,這就是古人所形成的“九州”、“十二州”為“天下”、為“中國”的說法。在這裡,“天下”和“中國”無疑出現了重合,“中國”包含有“夷狄”。
《尚書·禹貢》在記載夏朝禹平水土,分“天下”為“九州”的同時,又將東至海、西至流沙的廣大地區分為甸、侯、綏、要、荒“五服”,在構建“九州”天下體系的同時,又構建了“五服”天下體系。《禹貢》所構建“五服”天下體系中的甸服主要指王畿地區,也就是中央及其附近地區,侯服、綏服主要指地方諸侯封國地區,要服和荒服則指邊疆的蠻夷戎狄地區。《禹貢》將“要服”和“荒服”地區的蠻夷戎狄列在“五服”之內,說明當時的“五服”天下體系也包含蠻夷戎狄等少數民族。《周禮·夏官·職方氏》在《尚書·禹貢》“五服”制的基礎上又構建了周代王畿及其侯、甸、男、采、衛、蠻、夷、鎮、藩“九服”的天下體系,仍然包含蠻夷戎狄等少數民族。
孟子曾說:“舜生於諸馮,遷於負夏,卒於鳴條,東夷之人也。文王生於岐周,卒於畢郢,西夷之人也。地之相去也千有餘里,世之相后也千有餘歲,得志行乎中國,若合符節。先聖后聖,其揆一也。”趙岐注稱“諸馮、負夏、鳴條,皆地名也……在東方夷服之地,故日東夷之人也”,“岐周、畢郢,地名也……近畎夷……故日西夷之人也”(《孟子》卷八上《商婁章句下》)。宋羅泌稱諸馮“即春秋之諸浮,冀州之地”(《路史》卷三六《發揮五·辯帝舜冢》),冀州向來被視為“中國”。虞舜和周文王都被視為“中國”聖人,顯而易見,這裡的“中國”應該包含“東夷之人”和“西夷之人”。
夏商周三代的統治者均遵循“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詩經》卷一三《小雅·北山》)的理念,視“九州”、“十二州”以及“五服”之“天下”為己有。而夏商周三代又被人們視為典型的“中國”,毫無疑問,這裡的“天下”與“中國”也實現了重合。可見,先秦時期形成的“九州”、“十二州”和“五服”的“天下一體”體系,也有“中國(中華)一體”的含義。①雖然這一體系存在一定的構想成分,但其中所反映的“華夷一體”、“天下一體”、“中國一體”的觀念,仍然值得我們重視,並對後世產生了重要影響。
春秋時期的孔子雖然認為“諸夏”和“夷狄”是不平等的,但他又在《論語》中表達了有關子夏所說“四海之內皆兄弟”的觀點,邢咼在為此語作疏時稱“能此疏惡而友賢,則東夷、西戎、南蠻、北狄,四海之內,九州之人,皆可以禮親之為兄弟也”(《論語》卷一二《顏淵》),將“諸夏”和“夷狄”說成是“四海”、“九州”一體之內的“兄弟”。
戰國時期的苟子也有這種“天下一體”的思想,他曾針對世俗有關“楚越不受制”的說法,指出“諸夏之國同服同儀,蠻、夷、戎、狄之國同服不同制。封內甸服,封外侯服,侯衛賓服,蠻夷要服,戎狄荒服。甸服者祭,侯服者祀,賓服者享,要服者貢,荒服者終王。日祭、月祀、時享、歲貢、終王,夫是之謂視形孰而制械用,稱遠近而等貢獻,是王者之至也。”(《荀子》卷一二《正論第十八》)在這裡,苟子進一步發揮了夏商周以來逐步形成的“五服制”理論,認為“諸夏”和“夷狄”同處“五服”一體之內,只是在各自的管理體制和文化風俗等方面“不同制”而已。他又說:“天子不視而見,不聽而聰,不慮而知,不動而功,怏然獨坐而天下從之如一體,如四肢之從心,夫是之謂大形。”(《荀子》卷八《君道篇第十二》)認為包括中央和地方的“天下”為“一體”,荀子在這裡所指的地方,應該包括“五服”中的“要服”和“荒服”,他將以天子為代表的中央比喻成人的“腹心”,將包括“要服”和“荒服”的地方比喻成人的“四肢”,“腹心”和“四肢”在構成一個完整的人時所起到的作用雖然不同,但都是構成一個完整的人所不可缺少的部分。荀子用腹心和四肢的關係來形容華夏和夷狄的關係,不僅有民族不平等思想,也有用以喻指“諸夏”和“四夷”同處於“天下一體”之中的思想。
漢代的賈誼進一步發展了苟子的中央和地方、華夏和夷狄的“一體”關係的思想,稱“凡天子者,天下之首,何也?上也;蠻夷者,天下之足,何也?下也”(《漢書》卷四八《賈誼傳》),將天子所代表的華夏及其所管轄的中原地區比喻成一個完整人體的“頭”,將“蠻夷”及其分佈地區比喻成“足”,雖然地位不同,但都是這一統一體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漢代思想家杜欽還用“陰陽一體”來比喻“華夷一體”,他曾說:“臣者,君之陰也;子者,父之陰也;妻者,夫之陰也;夷狄者,中國之陰也。”(《漢書》卷六十《杜周傳附杜欽傳》)把中國(中原,這裡主要指漢人)比喻為陽,把夷狄比喻為陰。唐代君臣則用根乾和枝葉構成一棵完整大樹的關係來比喻“華夷一體”的關係。唐太宗曾說過“中國(中原,這裡主要指漢人及其政權)百姓,實天下之根本,四夷之人,乃同枝葉”(《貞觀政要》卷九《安邊第三十六》),又說“治國猶如栽樹,本根不搖,則枝葉茂榮”(《貞觀政要》卷九《安邊第三十六》)。將漢人比喻成大樹的根干,將夷狄比喻成枝葉。無論把華夷關係比喻成“頭足”、“陰陽”還是“根乾和枝葉”,都表達了同一種思想——既有“尊夏賤夷”觀念,又有“華夷一體”思想。
遼人自稱“中國”,同時也承認宋人是“中國”,也是一種“中國多元一體”的觀念,體現以下幾個方面:第一,據《遼史》及出土的遼代《永清公主墓誌》、《大契丹國夫人蕭氏墓誌》等文獻記載,遼人自稱炎黃子孫,但他們並不否認宋人也是炎黃子孫。第二,遼人自稱“北朝”,並積極主張與宋人互稱“南北朝”,認為“南朝”“北朝”是一家,具有“南朝”和“北朝”都是“中國”的思想認識。第三,遼人襲用“中原”即“中國”、“九州”和“十二州”即“中國”的理念,認為自己控制部分中原地區且在“九州”和“十二州”中國之內,應該屬於中國,同時,也承認北宋在“中原”,也在“九州”和“十二州”之內,也是“中國”,具有遼宋同為“中國”的思想觀念。第四,遼人襲用佛經“南贍部洲”之說,自稱“中國”,但並不否認宋代也在佛經所說的“南贍部洲”之內,也是“中國”。第五,遼人承襲歷史上“夷狄用‘中國’之禮則中國之”的思想觀念,自稱“中國”,但不反對宋人懂禮也是“中國”,具有華夷懂禮即同為“中國”的思想認識。因此,遼人這種遼宋同為中國的思想傾向就是“中國多元一體”的思想觀念。
金人也是如此,在自稱“中國”的同時,承認宋朝是“中國”,也有“中國多元一體”的思想觀念。梁琉在勸金海陵王完顏亮伐宋時說,“議者言琉與宋通謀,勸帝伐宋,征天下兵以疲弊中國”。金世宗時,依附於宋朝的吐蕃族系人青宜可等“以宋政令不常,有改事中國之意”。金章宗時期,宋人韓侂胄準備北伐,而金章宗和一些大臣不相信宋人會敗盟,完顏匡則說宋朝“豈忘中國者哉”,獨吉思忠也說:“宋雖羈棲江表,未嘗一日忘中國。”金章宗後期,“言事者以茶乃宋土草芽,而易中國絲綿錦絹有益之物,不可也”。金宣宗貞事占初年,“中國仍歲被兵”,在蒙古進攻下,金宣宗不敢留駐中都(今北京),趙秉文乘時上書言三事,“大約謂中國無古北之險則燕塞,車駕幸山東為便”。金哀宗時期,金將完顏陳和尚與蒙古戰敗被俘,不屈而死,一些將士曾說:“中國百數年,唯養得一陳和尚耳!”這些材料中所顯示的金人所說的“中國”,都指金朝,說明金人一直以“中國”自居。金人在自稱“中國”的同時,並不反對宋人稱“中國”。金人主要是援引歷史上“中原即中國”、“懂禮即中國”等思想觀念,自稱“中國”,但他們並不反對北宋佔據中原為“中國”,也不反對南宋人“懂禮”為“中國”。因此,在自稱“中國”的同時,也承認宋朝是“中國”,如金世宗在冊命皇太子的《冊命儀》中曾說“紹中國之建儲,稽禮經而立嫡”,金末劉祁也曾說,顯宗完顏允恭“欲變夷狄風俗,行中國禮樂如魏孝文”,所說“中國”應該包括南宋在內,這就是我們所說的“中國多元一體”的思想意識。
明朝也強調“華夷一體”,明太祖朱元璋曾在北元蒙古之主愛猷識理達剌病逝,遣使致祭時說“帝王以天下為一家,彼不出覆載之外,何遠之有?”明成祖朱棣也曾遣使齎敕往諭瓦刺蒙古馬哈木等日:“夫天下一統,華夷一家,何有彼此之間。”(《明太宗實錄》卷三十)韃靼(蒙古)首領俺答汗曾在所上明朝的謝表中說:“今方普天率土,天朝皇明為尊,實上天之元子,為華夷之正主,九夷八蠻,各受封貢”,贊成明朝有關“華夷一家”的說法,並承認明朝天子為“華夷之正主”,主動將自己納入“中華多元一體格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