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華大學
著名的綜合性私立大學
光華大學(Kwang Hua University )是民國時代上海一所著名的綜合性私立大學,1925年6月由退出教會學校聖約翰大學的572名師生所創建,建校26載,培養了大批有為人才。在校學生最多時曾達1700餘人,其中大學800餘人,高初中900餘人。至院系調整前,設有文、理、商三個學院和國文、外文、教育、政治社會、法律、數理、化學、生物、土木工程、經濟、工商管理、會計、銀行、鐵路工程十四個系科。1951年10月,除商、法和土木等系科外,其文、理科與大夏大學等校的相關科系合併成立華東師範大學,成為新中國創辦的第一所師範大學;光華大學附中則和大夏大學附中合併為華東師大附中(今華東師範大學第一附屬中學);光華大學1925年至1951年的檔案全宗及光華附中的部分檔案也一併移交華東師大。1985年3月10日,光華大學校友會在華東師大正式成立。華東師範大學自2011年60周年校慶起,將光華大學建校日(6月3日)確定為學校每年的紀念日。
1938年初,光華大學在抗戰烽火中內遷成都辦學,設立光華大學成都分部。1941年末,上海本部對外改稱誠正文學社和格致理商學社,成都分部承擔起總校職能。1945年抗戰勝利后,上海本部得以恢復,成都分部交四川省地方接辦,更名為私立成華大學。1952年10月,私立成華大學改為公立,並以成華大學為基礎先後調入西南地區16所財經院校、綜合大學的財經系科組建四川財經學院(今西南財經大學)。2012年8月,西南財經大學將建校時間確定為1925年6月3日光華大學成立之時。
1926年光華大學大西路校舍開工典禮
光華大學校門
光華大學校訓
光華大學校徽
1927年魯迅在光華大學演講后
胡適、徐志摩、厲麟似、吳澤霖、吳梅、劉湛恩、盧前、李石岑、梁實秋、韓湘眉、何炳松、黃任之、江問漁、呂思勉、彭文應、周有光、周煦良、錢鍾書、田漢、張爾田、張江樹、章乃器、唐慶增、童伯章、沈有乾、金井羊、郭雲觀、薛迪靖、楊蔭溥、楊寬、安紹芸、胡樸安、黃炎培、王健、蕭公權等著名學者都曾在光華大學任教。
光華大學舉辦第一次開學典禮
1942年張壽鏞贈別壬午畢業同學賦詩
西南財經大學校園內的光華鐵樹
光華大學與大夏大學合併為華東師範大學的相關信函
光華大學和附中從1925年到1951年間,先後入校學生有14000餘人,畢業4000餘人。
1947年光華大學學生證
光華大學霞飛路校門
光華大學大西路舊址遺跡
草創時期的光華大學條件十分簡陋,第一年由於校舍還在建設,暫租借舊法租界霞飛路534號的房屋作為臨時校舍,而宿舍分為附近四處。
上海華商證券交易所大樓校址
至1937年11月中旬,光華大學大西路校址除一校門外,校舍大多被日軍炮火焚毀(現僅剩約286平方米的一間平房,為長寧區文物保護單位)。上海紡織工業專科學校1947年購得該址遷入辦學,1950年與另三所院校合併組建上海紡織工學院,1951年6月與交通大學紡織工程系等院校在該址合併成立華東紡織工學院(今東華大學)。
漢口路舊校址(1937-1946年),今為漢口路422號的華企大樓。
八一三事變爆發后不久,因大西路校址處於交戰區,光華大學和附中遷入公共租界內的漢口路“上海華商證券交易所大樓”三樓和八樓繼續上課。期間張壽鏞校長委託當時正在四川的商學院院長謝霖在大後方籌備光華大學成都分部,學校隨後一部分內遷入四川。在上海的本部不再公開招生,后對外改稱學社和補習班;誠正文學社暨文學院,格致理商學社暨理學院和商學院,壬午補習班暨附屬中學;由成都分部代為呈奉教育部批準備案,並牽准在該兩學社之畢業者,仍作為光華大學畢業生,給予學位。
光華大學歐陽路校址
1945年抗戰勝利后,上海本部復校,成都分部所有校產,經校董會議決贈與川省。1946年8月,國民政府教育部撥給虹口區歐陽路兩所毗鄰的舊日僑學校(原日本女子商業學校、女子高等學校)作為光華大學和附中的校址。光華大學暨附中1946年秋從漢口路遷至歐陽路校址,直至1951年10月與大夏大學合併成立華東師範大學。華東師大附中、上海財經學院、上海科學技術大學、上海無線電七廠(90年代末停辦,原址已拆除)等單位曾先後使用過該址。
第一版
楊蔭溥詞 童伯章曲
光華大學中山路校門(大西路校址)
1933年光華大學畢業證書(教育系)
楊蔭溥作詞、童伯章作曲的光華大學校歌(第一版)歌詞歌譜
朱經農所作的校歌《光華歌》從1930年起代替原來的文言文校歌
觀國之光遠有耀,重任在吾躬
中華民氣原俊偉,奮起自為雄
平原寬廣帶長川,有基筮在田
風雨不動安若山,廣廈列萬千
科分教育冀薪傳,更參文明究人天
復以商業擴其用,產才分道揚先鞭
父兄師保瘁心力,乃至美且全
光我中華萬億年,毋讓他人前
第二版
朱經農詞曲
聽我們三呼:光華,光華,光華!
教人格物致知,誠意正心的光華,光華
要同心同德、愛國愛群的光華,光華
努力為學的光華,光華,光華
要讀書運動、愛國運動並進的光華,光華
知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光華,光華
我們愛護光華!聽我們三呼:光華,光華,光華!
教人好學不倦,深思精進的光華,光華
要虛懷若谷,允恭允讓的光華,光華
培養人格的光華,光華,光華
捐除私見、大公無我、合力同造光華,光華
要富貴不淫、威武不屈的光華,光華
我們愛護光華!
在五卅反帝愛國怒潮中建校
首任校長張壽鏞
第二任校長朱經農
第三任校長廖世承
辛亥革命以後,社會上傳誦著古代的一首《卿雲歌》,其中有兩句歌詞是:日月光華,旦復旦兮。上海有兩所中國人自辦的著名的私立大學,一所是馬相伯先生辦的復旦大學,另一所就是張壽鏞先生辦的光華大學,兩所校名都取自這首《卿雲歌》。復旦、光華,象徵著復興中華,反抗帝國主義割宰和奴役的革命精神。
1925年5月15日,日本紗廠職工槍殺中國工人顧正紅,傷多人,工人罷工反抗。30日,在上海南京路上,全市工人、學生和市民聲援這一反抗運動,高呼打倒帝國主義、收回租界的口號。公共租界的英帝國主義就開槍屠殺我愛國同胞,製造了震驚世界的“五卅慘案”。“五卅慘案”掀起了全國規模的愛國反帝怒潮,從上海擴大到北京、天津、南京、漢口、長沙、青島、重慶、海豐、陸豐等大小近500個城鎮,工人罷工、學生罷課、商人罷市。“五卅運動”揭開了第一次大革命高潮的序幕。光華大學就是這場愛國運動的直接產物。
英國巡捕在五卅血洗南京路那天的黃昏,有個原聖約翰肄業並曾目擊慘案真相的交通大學學生聶光樨奔至美國聖公會辦的聖約翰大學報告這一事件,全校的空氣頓時震蕩。當晚學生們就集會商議,決定第二天早晨不按慣例去學校教堂做早禱,而是去思顏堂開會,並約好也是聖公會辦的幾所中學的同學前來參加。6月2日再次開會,決定於6月3日在大學圖書館前升起中國國旗。30多年來,聖約翰大學的旗杆上一直飄揚著美國國旗,而這次卻升起中國國旗,顯示了久被壓抑的強烈的民族自尊心在蘇醒。
誰料未隔多久,同學們發現國旗被校長卜舫濟奪去,經推代表交涉無效,於是向童子軍團借了一面,仍懸半旗,為五卅慘遭屠殺的烈士誌哀。一時掌聲雷動。卜舫濟聞聲出現,勃然大怒,蠻不講理,將旗擲地,踐踏於腳下。當場宣布:學校從當天起放暑假,全體學生必須立即離校!同學們壓不住心頭的怒火,附中同學楊子英睹此情況,放聲大哭,憤慨地說:國旗橫遭凌辱,是可忍孰不可忍!附和者552人,宣誓集體離校,許多愛國教職員工也紛紛響應,這就是歷史性的“六三”離校事件。後來光華大學把6月3號定為校慶日。
籌百年之大計兮,信根本在樹人
華東師大舉行紀念光華大學成立90周年升旗儀式
“五卅慘案”爆發,張壽鏞適出任北洋政府任命的淞滬道尹。他對帝國主義者殘酷屠殺中國人民,激起無比的仇恨,表示一定要報仇雪恥,主張教育救國,籌百年之大計兮,信根本在樹人。“六三”離校事件后,他一方面以淞滬道尹的身份與英國帝國主義租界當局進行交涉,處理善後,同時應聖約翰大學大批離校的師生員工要求,立即著手籌辦光華大學。得到王省三先生的熱心支持。王省三先生是一位清末民初的洋務人才。1880年補博士弟子員;1895-1909年,他曾幾度隨從出使西歐各國,併當過駐日使館的參贊和橫濱總領事,辦過鐵路、煤礦,主管過洋務局、農工商礦局、電話局等,後來又擔任浙江交涉使;1918-1925年,先後出任外交部浙江交涉員和淞滬督辦。晚清以李鴻章為代表的舊中國涉外人員,畏帝國主義如虎,以荏弱屈服、喪權辱國聞名。可是這位官職並不太高的王省三,卻不畏強暴;在他浙江交涉使任內,曾經驅逐擅自在杭州城內開設洋行的日商,還收回被強佔的寶石山和乍浦等地。王先生和張壽鏞都有子弟在聖約翰大學、中學讀書,“五卅慘案”發生后也都離校了。王省三走訪張壽鏞,曾經有這樣一段話:國旗辱矣,學生逐矣,悲憤凄慘之情狀,雖在道路尤為傷心,況兩家子弟皆躬遭其厄者乎!
光華大學大禮堂命名為“豐壽堂”
創建光華大學,不辭奔走呼號
光華大學舉辦第一次開學典禮
光華大學科學館
張校長創辦光華大學的中心思想是從帝國主義手中收回教育權,他認為要使國家盡善盡美,必須植基於大本大原,而這個大本大原就是教育,也就是他說的百年樹人。
1947年光華大學第22屆畢業典禮暨立校紀念大會秩序單
張壽鏞先生數十年如一日,堅持不懈地把光華大學辦好以來實現百年樹人的理想。為了進一步說明張校長的辦學思想和他對光華的感情,有必要了解他的家庭背景、官場生涯和政治態度。
張校長的家世和早年經歷
1933年光華大學畢業證書(張壽鏞簽名)
張壽鏞(1875-1945年),字伯頌,號泳霓,別號約園,鄞縣人。他既是教育家,也是藏書家、財政經濟家,為明末抗清就義的民族英雄張蒼水的後裔。父親張嘉祿(1850-1900年),1877年中進士;1889年後,先後任山東道、雲南道監察御史,轉兵科掌印給事中;甲午戰敗之後,曾慷慨上書,參奏李鴻章。張壽鏞在江蘇八年,歷任許多差使,包括仕學館提調、警察局提調、淞滬厘局提調等(提調是機關內部處理事務的高級職員),還當過布政司衙門專管財賦和人事的藩署總文案兼新政文案、海運會辦和度支公所箢榷科長。他的官職雖不大,但辦事能力很強,任藩署總文案期間,每晨5點鐘起床,至12點始入寢。辦公室分排了七張桌子,每張桌子上放著各類文件,而每個文件都要他這個總文案閱讀蓋章,否則藩司不閱。他說:我的經驗,根源於此,特別是后三個事務,直接與財政有關,為他以後在財政界的工作打下了基礎。
辛亥革命前夕的故事
光華大學暨附中建校80周年紀念集
當時,革命青年中有位帶頭人叫蕭湘,張壽鏞向瑞澉大膽進言時,蕭湘已被監視,也許礙於張謇和張壽鏞的情面,他沒有被逮捕,而是被驅逐出境。革命成功以後,張壽鏞見到了蕭湘,他說:我說過革命黨人是殺不盡的,那被殺的幾個,真正冤枉!但是,瑞澉殺了人,辛亥革命就成功了!
為北洋政府理財
從1911年到1931年,張壽鏞先後當了十多年的財政官員,為北洋軍閥和國民黨政府理財,遍嘗官場生涯甘苦辛酸,終於長揖辭官,以辦學、編書為樂。
在北洋政府時期,他的第一個差使是辦上海稅務。這在當時被稱為天下第一厘差,但他在上海為時僅三個月就卸任了。接著,從1912年到1915年,他應浙江都督朱介人之請,當了浙江省財政司長(后改稱廳長)。由於他是浙江人,而且與朱介人相處較好,得以發揮他的才能,當時,浙江省的年稅收入連國稅在內只有1600萬元,辛亥革命時發了200萬元軍用,尚且有百萬元外債,財政十分困難。在他任中,把每年稅收平均提高兩千二三百萬元。除上繳國稅、收回軍用票、清償外債外,及至他離任那年,還庫餘80萬元,老百姓的負擔反而減輕了。他採取幾個措施:第一是治亂。包括制定稅則章程,他不顧屬吏謾罵,嚴禁貪污和苛捐雜稅。第二是興業。照他的說法是調查土宜,振興物產,也就是利用浙江當地資源來發展生產,從發展生產中來增加國家稅收。從那幾年中,因收入上繳償債,用在地方建設上的就不多了。可是他還是辦了些好事,如修建馬路,開闢西湖市場等。
大西路校園 運動場一角
1920年,張壽鏞由北洋政府派任江蘇省財政廳長。當時,江蘇督軍是李純,因張校長不是他的親信,被擋駕了,后調派為山東省財政廳長。但山東當權者強調魯人治魯,實際上也是變相擋駕,他接任不到十天,就主動辭職離去。
此後,北洋政府數度調他去北京任財政部秘書、總務廳長、庫藏司長以及執政府秘書、上海南北和議秘書等,一度還在北京籌辦勸業銀行。然而張校長均不感興趣,自稱:此數年中,最無足述,流露了他對仕途的厭倦。
張壽鏞追憶詩作
後來,張校長所寫的追憶詩作,很能說明他當時的心情:
1941年光華大學附屬中學畢業證書
相期願作太平民,坐看蘭階秀色上。
那識蘭芳猶昔時,荊榛遍起遂生悲。
但聽哀猿連臂叫,問天天醉天無辭。
1949年光華大學附屬中學畢業證書
又:
錙銖積累十三載,霧散煙消一剎那。
地窄雉飛雖帶箭,奮刷翎毛忘坎坷。
信知君子法天運,洗凈甲兵造山河。
長歌激越聽者喜,曰吾流輩感蹉跎。
大西路校園 亭園疊影
第一次大革命高潮之前,張校長在北洋政府統治的末期,又擔任浙江省財政廳長。當時浙江督軍是北洋軍閥盧永祥,屬皖系。十多年前,他在浙江財政司長任內,清償積債,且有盈餘;第二次重任此職,積欠又達數百萬元,人民負擔大大加重了。不久,江浙戰爭爆發,盧永祥戰敗下台,他也隨之去職。
關於上海總工會的一段史實
1925年5-9月,張校長當了一百天的淞滬道尹。他在任職期間處理“五卅慘案”之際,有件事值得一提。
建造中的光華大學大西路校舍
為國民黨理財到長揖而去
從張校長的家世、經歷來說,他與清政府是有些淵源的;但與國民黨卻無任何淵源。可是為什麼他又能歷任江蘇省財政廳長、國民政府財政部次長等要職呢?
《光華年刊》中的1936年光華大學教職員學生全體合影
張校長擔任這些官職時間是在1927年到1931年。他在《六十年的回憶》中有這樣一段話:迨國民革命軍到達滬、寧,承蔣介石先生致電虞洽卿約我以談,始與蔣先生相見。時蔣先生欲以江、浙兩處財政相屬,我再三辭讓,結果以江蘇省府委員兼財廳任事。
這段話說明張校長與蔣介石初次見面,是在北伐軍初抵滬、寧,蔣介石叛變之前;其二,蔣介石是托虞洽卿代邀的,蔣介石為什麼會通過虞洽卿邀請張校長相見呢?這除了他們三人都是寧波人外,最主要的是因為張校長在江、浙兩省和上海財政界、金融界卓有聲望。
國民革命軍初到上海時(1927年2月22日),軍費開支十分龐大,而財源涸竭。北伐出師時,曾發行公債1000萬元,但認購者寥寥無幾。國民革命軍第二任財政部長孫科接任時,攜帶《新債計劃》赴上海籌款,遭到當地以江浙財團為主的金融界一致謝絕。孫科吃了閉門羹,無可奈何!兩天以後,財政部修訂組織法,增設次長一人,由孫科慕名堅邀無淵源的張校長出任其職。
西南財大原創校史劇《光華》首演
龍潭初九龍為潛,野心來狼子。
末謂朝無人,知仁用可倚。
同心利斷金,燦燃見易理。
華東師大光華書院紀念光華大學建校93周年
詩中龍潭之役,是指北伐戰爭中軍閥孫傳芳對南京的反撲(1927年8月下旬,戰役發生於南京、鎮江之間的龍潭)。張校長身為江蘇省財政廳長,留在南京,為國民黨軍隊籌備軍餉。那次反撲以孫傳芳的失敗告終,但南京一度相當危急。他稱孫傳芳為狼子,贊何應欽、李宗仁、白崇禧為仁、勇、知。他對打倒孫傳芳之流的舊軍閥是高興的,慶幸朝中有人。但後來事實證明,趕走了舊軍閥卻迎來了新軍閥,這也許是他始料所不及的。
退休
在昔漢廷疏,長揖儲君去。
此去非鳴高,欲遂讀書趣。
光華大學體育館
社稷與人民,典墳乃師傅。
深愧漆雕開,未信登仕路。
茫茫三十年,不堪回首顧。
己巳離潤州,辛未辭政務。
一身便覺輕,朝朝對緗素。
1929年和1931年,他在宋子文財政部任上,先後辭去江蘇省財政廳長和財政部次長職務。他認為:一個人要做出一番事業,並不是非做官不可,特別是當了30年財政官員,在他自己看來是“不堪回首”的。張校長在辭職后所寫的一詩云:“烏鵠不煩洗染勞,天然美質雪雲濤,飛飛雲月今宜息,豈畏風霜惜羽毛?”實是這種性情的寫照。
哲學研究(光華大學哲學會著)
1929-1930年間,他的兩個兒子同時被綁票。他央求宋子文去向蔣介石說情,因為他知道蔣介石與上海大流氓頭子黃金榮、杜月笙的關係。宋子文去見蔣介石,不料蔣介石竟把臉一沉說:“贖票與綁票同罪!”這一下把張校長氣壞了,只得忍氣吞聲,東借西貸,拼湊一筆巨款把兩個兒子贖了出來。從此,他更加無意仕途,不願再為五斗米而摧眉折腰了。
雨淋日炙全不管,風霜歷練見明駝
許多事實證明,自從光華大學創建以來,張校長嘔心瀝血,全力辦好這所學校,他常說:“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一樂也。”當年,在校學生張令杭家境清寒,由張校長資助就讀,並囑其課餘校對《四明叢書》,及至大學畢業。此五十年前事,如今這位同學已年逾古稀,“春風化雨”,他追思往事,深感母校校長對他的栽培,猶時時記在心間。張校長曾為光華成立紀念賦詩:
1949年光華大學畢業證書(廖世承、呂思勉簽名)
賓朋聚一堂,恍如少年事。
(自註:余於光華成立以為生平第三快事。)
自我涉官途,不復存此意。
翰林未可求,學台今忽值。
(自註:從前稱學台為學政。)
所期光國華,名駒千里駛。
誓將與終身,中途豈棄置。
他把光華成立稱為“生平第三快事”。“第一快事”他雖未中進士,但也得了舉人。“第二快事”是婚姻,他夫人蔡瑛,生兒育女,操持家務,為他分擔憂樂。1945年3月(在他去世前幾個月),正好是“花燭重逢五十年”。他在祝詩中說:“佛祖糟糠同氣味,書聲唄韻總神仙”,伉儷情篤是一快事。後來,光華的同學說:“張校長生平三大快事,做官不在其列。”
西南財經大學張壽鏞教育思想座談會
西南財大舉行張壽鏞塑像落成揭幕儀式
光華大學校訓是王陽明的“知行合一”,1930年改為“格致誠正”。張校長在王陽明學說的基礎上有所創新。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就是“貴在實行,不尚空談”,要“說得出,做得到”。從光華當時開設的專業來看,除政治、社會、教育、文學和歷史等系科外,很大一部分是有關發展實業的,包括土木工程、經濟、會計、銀行、工商管理等。他反對在培養人才上“閉門造車”,以致“車不合轍”。他主張光華畢業的同學應當力求使自己所學的知識能“合轍”,這就是他所說的“知行合一”。
1939年,張校長在《己卯光華年刊序》中說過這樣一段話:“……有史以來,艱難困苦,未有甚於今日者也!……向之所謀海防、江防、陸防者,今日漸漸移而至於腹地;向之所謂財源與夫貨幣等等,今或左右於他人之手;向之所謂工商者,今無一不與鄰國相聯繫,甚且得操縱之……我以生貨往,彼以成品來,盤剝之餘,幾何無不取膏血而盡之也!”這些話說得很沉痛,表明“國難愈甚,志氣愈堅”(引自張校長:《贈寧波效實中學己卯畢業同學序》)。他認為“人生於世,惟志是視,志之所在,雖千迴百折而必有以達其志”(引自張校長:《光華五周年書序》)。他認為強寇壓境,只是一時的“艱難”,是“狼突豕奔”,還比較容易“應變”;而如果不注意人才培養,或者培養出來的人不“合轍”,那麼他日的艱難將更甚,以致會被人“鯨吞蠶食,其患無窮”。這說明他把王陽明的“致良知”、“知行合一”的學說,同當時中國的“救窮”、“救亡”聯繫起來。
光華大學三拱校門(1927-1937)
西南財大2015年復建光華大學三拱校門
光華大學在張校長專心擘劃下發展得很快。校基擴大了,又陸續興建了科學館、體育館、健身房、療養院、實習工場,以及豐壽堂(取王豐鎬與張壽鏞名字而成)為大禮堂等。不幸在抗戰爆發后,全部建築物毀於敵火。張校長在一首詩中沉痛地記述此事。
育材國之本,三樂原不離。
經營十四載,不恤身為羈。
一旦風雲翳,遂令日月虧。
(自註:光華大學經營十四年,去歲校舍悉毀。)
光華大學成都分部(今西南財經大學光華校區)
1941年,太平洋戰爭爆發,日軍進佔公共租界。為了避免日偽玷污光華名義,張校長毅然解散光華大學和附中,化整為零,以“誠正學社”名義收納文學院師生;以“格致學社”名義收納理、商兩學院師生;另以“壬午補習社”名義收納光華附中的師生,使弦歌不絕。此外,他在自己家裡開辦“養正學社”,親編講義,講授史學大綱、諸子大綱等課,所謂“雨淋日炙全不管,風霜歷練見明駝”。他履行了與光華同始終的誓願。
1938年3月教育部准予光華大學分設川省備案
老翁七十無他望,坐看專家奕奕神張校長的晚年(1931-1945年),除了辦學之外,可用一個字來概括,即“書”字:讀書,著書,編刻《四明叢書》,替國家購書,整理個人藏書。辦學,實際上也就是讓青年有地方安心讀書。
他退出官場,就一面讀書,一面編訂鄉邦文獻。他有詩紀曰:
藏書如不讀,滋味哪知長?
琳琅廿萬卷,槧刻不尋常。
取之自怡悅,聊作鞭貧糧。
編目猶非易,盡讀豈渠央。
另一首曰:
昔佐度支使,世風挹炎涼。
吳月先看罷,鄉獻逮津梁。
(自注,先辭江蘇財政廳長,再辭財政次長,編《四明叢書》得七集。)
張壽鏞著作
1945年9月光華大學上海本部復校及成都分部由地方人士接辦的批文
被日軍轟炸后的大西路校舍
張校長編纂《四明叢書》,是他對於浙江文獻事業的最大貢獻。這部叢書搜集之廣,卷帙之繁,是全國鄉邦文獻中所罕見的。叢書中的每一種都有張校長所撰的序或跋。很多珍本,都是從北京圖書館、天一閣、文瀾閣、劉氏嘉業堂等公私藏書中輾轉採訪抄得的。歷代文人不乏重視鄉賢遺著或鄉邦文獻,但像張校長那樣編刻《四明叢書》,無論謄寫、雕版、印刷,沒有得到政府的任何資助,全靠個人的心力,這的確是一件艱辛的事情!他在這部巨著的序中說:“壽鏞飄零海上,時值用兵,雙鬢已皤,一卷不釋。讀元次山詩,曰:‘斯世雖亂,吾心不亂’。積一二月之心力,匯五百載之文獻,槍林彈雨之中,汗竹秋燈之下,勉寫成篇,以報鄉先哲於萬一,亦他州作客,垂老信書之意乎?!”《四明叢書》與其他鄉邦文獻比較,是有其獨到之處的。國外學者也注意到了這一點,1973年,日本宮崎大學教授山內正博,在巴黎舉行的第29屆國際東方學大會上,發表了一篇題為《張壽鏞的思想》的論文,其中有一段說:“張壽鏞是一位(中國)南方文化傳統的忠實繼承者。他……編纂了《四明叢書》,對叢書中的各書分別寫了序言,並作了註釋。通過這些序言和註釋的內容,可以看出他的主要思想和王應麟、王守仁、黃宗羲一脈相承。張壽鏞的思想雖然有時和上述三人思想不一致,但在他們的思想基礎上有所創新,在當地流傳甚廣,在反法西斯侵略鬥爭中是有力的武器。”
山內教授指出張校長繼承、發展了浙東學派的思想,他發現並肯定張校長在編纂《四明叢書》和撰寫序、跋時所透露的對日本侵略者的義憤和仇恨!《四明叢書》一至七集陸續刊印於1933-1940年間。這7年正是日本帝國主義從步步進逼到大舉入侵的年代,張校長不僅在選擇鄉邦文獻中重節義之士,而且所寫序跋隨著抗戰的深入,愈益激昂慷慨,成為山內正博所說的“反法西斯侵略鬥爭中的有力武器”。
拒絕日偽威脅利誘
光華大學成都分部校舍
張校長在抗戰時期還有一個重要貢獻。他與暨南大學校長何炳松、教授鄭振鐸和藏書家徐森玉先生等,在上海搶救淪陷區流失的古籍。從1940年初到1941年底,兩年之中共收購珍貴古籍一萬五千部左右。這是祖國的文化瑰寶,經他們搶救,大量古籍得免被日本侵略者掠奪或炮火所毀,或流失海外。現在台灣省中央圖書館收藏的善本書,約有三分之一是他們當年搶救出來的。待祖國統一大業實現之後,這筆民族遺產將更放其光輝!
私人藏書
光華大學校門
1952年,張校長的藏書4萬餘冊,以張師母蔡瑛的名義,全部捐獻國家,受到人民政府文化部的褒揚。現在,有一部分書籍存於北京圖書館(今國家圖書館),有一部分存於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四明叢書》全部雕版則捐贈杭州浙江圖書館。
張校長有六子十女,孫輩眾多,而當他垂暮之年,身邊子女卻很少。他以著書、講學、課讀孫輩自娛。他除編纂《四明叢書》外,其他著述尚有:《約園雜著》一編、續編、三編,《史詩初稿》上、下兩冊,《約園演講集》、《史學大綱》、《諸子大綱》各一冊,以及經他校定的《鄉諺證古》等。他尤喜吟詠,淳樸自然,發自性情。1938年入川,歸來輯成《游蜀草》一卷,記其所游,歌頌祖國壯麗山河!
華東師範大學出版系列圖書紀念光華大學建校90周年
病榻賦詩
1945年7月8日是他七旬壽誕,光華師生、校友趨前祝賀,他在病榻上以兩句話來勉勵大家——復興中華!復興光華!
1946年1月國民政府褒揚故校長張壽鏞
1950年光華大學25周年紀念特刊
那天,他還賦《七律》二首,其一曰:
河漢江淮半涉身,文章典籍過吾春。
顛狂世界天生我,艱險工夫事在人。
今後士林肩任重,宜探根本見聞真。
老翁七十無他望,坐看專家奕奕神。
這是年屆古稀的張校長一生的自我總結,也顯示了他對未來的展望。
在另一首《七律》中,有這樣兩句話:
長於歸來知國況,百般策劉在氓寬。
他在病危的時候仍舊念念不忘祖國的復興,並向從重慶歸來的長子詳詢抗戰勝利后的振興計劃,他認為最根本的問題是使老百姓過寬裕的日子——“藏富於民”。
1945年7月15日,祝壽之後僅僅7天,張校長即與世長辭,惜未能親眼看到抗戰勝利。但是他盡瘁教育事業的精神,直至今天,還為光華大學和附中的師生深深地懷念著的!
□李天綱
張芝聯曾任光華大學教授兼附中校長
華東師範大學紀念光華大學成立90周年
光華校友代表姚昆田在紀念光華大學成立90周年儀式上發言
華東師大一附中的光華大學大西路校址模型
1943年上海光華大學外文系師生攝影紀念照
光華大學校友會曾籌劃復校(含張芝聯手稿)
光華大學建築物公債票
胡適
紀念五四運動胡適在光華大學發表演講
胡適日記1928年5月4日記“上午九點在光華大學演說,十一點到中國公學演說,中間用汽車走了七八十里路”。5日《民國日報》第3張1版《昨天各界舉行“五四”紀念》報道說“昨天上午九時,光華大學舉行"五四"運動紀念會,先由夏賡英報告開會宗旨,後由胡適之先生演講”。演講詞《五四運動紀念》由文滸記錄,發表於5月10日—11日的《民國日報·覺悟》副刊。演講包括五四運動之背景、發生、影響三部分,胡適感慨“自從五四運動以來,中國的青年,對於社會和政治,總算不曾放棄責任,總是熱熱烈烈地與惡化掙扎;直到近來,因為有些地方,過分一點,當局不滿,因而喪掉生命的,屢見不鮮。青年人的犧牲,實在太大了!他們非獨犧牲學業,犧牲精神,犧牲少年的幸福,連到他們自己的生命,一併犧牲在內了;而尤以25歲以下的青年學生,犧牲最大”,“意謂年輕學生,身體尚未發育完全,學問尚無根底,意志尚未成熟,干預政治,每易走入歧途,故以脫離政治運動為妙”。如何評價胡適對於學生參與政治運動的態度,這是另外一個話題,暫且不說。
兩次參與營救羅隆基
與光華大學校長張壽鏞“對話”
羅隆基兩次被捕,胡適兩次參與營救,此事很複雜,筆者在此只根據胡適日記敘述羅事件以及與光華大學張壽鏞校長有關的部分。
2016年華東師大舉辦《張壽鏞校長與光華大學》出版座談會
1930年11月6日日記:“光華大學政治學社代表來談隆基被捕事,欲作一大運動,要求約法保障。我對他們說,我十三年來不願鼓動學生來贊助我的主張。這幾個學生的言論使我感覺不愉快,他們是政客一流人,將來恐於隆基有害。”
光華大學編印的《光華》半月刊(張壽鏞題)
1931年1月17日,胡適訪校長張壽鏞,談羅隆基事。日記記錄了談話內容,“他大打官話,先要我轉告羅君勿再去光華上課,我說,"恕不能轉達此意"。張又說:“我已把部令抄給他看了,他和我打官話,要來上課,我要禁止他!”胡又說:“承先生把我當作畏友,我老實說,先生這個辦法是錯的。你最好裝作看不見,不知道他來上課。你若禁止他,用什麼法子?叫警察?調兵?用學生?”張說:“我一定裝作不知道。”
1月19日,胡到羅隆基家中提出關於羅事三條辦法,后“約了張壽鏞先生下午五點一刻來談,他來時竟帶了一個密呈來”,“他敢如此做,殊出我意外”,“我改了兩處,得了他同意,然後打電話請隆基來談,他也贊成了。我們約定,如此呈經蔣批准后,即發表;發表后,羅即辭職”。
聖約翰大學“六三事件”現場
1月23日,“在床上被人叫起,廖茂如(時任光華大學副校長)來訪,說他決計完全脫離光華,回家鄉去住一年”。“羅隆基、林語堂同來”,可惜的是胡適日記沒記錄與羅隆基的談話內容。
胡適的“無心插柳”
幫助張芝聯爭取光華大學復校校舍
華東師大舉行紀念光華大學成立90周年升旗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