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粥廠
由《暖廠》發展而來的相聲段子
《開粥廠》為我國傳統相聲段子,又名《三節會》,最早由腳本《暖廠》發展而來。在20世紀50年代,經過著名相聲表演藝術家馬三立先生的改編而呈現出新面貌,成為具有濃厚諷刺性、群眾喜歡的經典段子。
傳統相聲《開粥廠》又名《三節會》,是比較老的“貫口活”。《開粥廠》最早的腳本叫《暖廠》,刻畫一個自吹自擂、誇誇其談、信口開河的人。他說他為賑濟饑民自己有一個暖廠,免費養活三百多人,管吃管穿管住,每年按端午節、中秋節、春節三大節目施捨特殊供應,包括肉蛋魚各種點心、各種中西名菜,以及四季衣服,從鵝絨被、呢大氅到夏布大褂、巴拿馬草帽等應有盡有。後來,經過前輩相聲演員不斷地整理充實以後,《暖廠》就逐漸發展成兩段相聲,一段是從談一般中西名菜菜名,發展成專說滿漢全席的《報菜名》,也叫《菜單子》;另一段是談三個節日在暖廠里,都施捨哪些東西的《開粥廠》。它開頭的“墊話”都不盡相同。1924年表演的“墊話”是從不要以衣貌取人而自誇“我”有很多買賣,電燈公司、電話局、自來水公司都是“我”的,“我”還開了很多飯店、戲院、當鋪、綢布店等等轉入“我”還開了粥廠周濟窮人而入活。
1954年馬三立表演的“墊話”則另闢蹊徑,他著意刻畫了一個滿嘴雲山霧罩說話不著邊的小人物,故意引用古書顯示自己,卻杜撰出半文半白、不倫不類的語言如:曾子曰:“包子有肉不在褶兒上”,曾子曰:“不能飽漢不知餓漢飢。”到曾子曰:“一個羊也是趕兩個羊也是放。”前後三次使用,使觀眾大笑不止。入活以後繪聲繪色,按著三個節日背誦慷慨施捨的物品,三段貫口趟子,字字真、句句緊,如數家珍,一氣貫通、連綿不斷,著重表現人物自鳴得意的神態。同時,也顯示了馬三立在“貫口活”上快而不亂,慢而不斷的深厚功底。當他說得口沫橫飛、天花亂墜正顯示“開開門”的挑費二十多億呀!無意中露出了破綻,“今兒早晨把棉襖賣啦!吃的豆腐腦!”乙代表觀眾感到詫異:“您不開粥廠嗎?”“我”只得說實話“打算這麼舍,還沒發財哪!”這對那些空口說白話,沒想到過兌現的人,真是諷刺的淋漓盡致。
馬三立最擅長傳統相聲的“文哏兒”與“貫口活”。他在表演上的最大特色是:親切生動、自然,說的細膩,內緊外松,機變巧妙而清晰有力,在誇張的手法當中,蘊含著生活的實感。在《開粥廠》的“墊話”中他關於馬善人的論述,幾十年來是被人們叫絕的。
在“善”字上他是這樣講的:馬善人不看宰牛羊的,馬善人沒害過一個性命,有個蜘蛛掉在地上都不踩,逮著臭蟲都不捻死,可從自己身上找出個大虱子呢!不能擠死、怕它餓死,結果是:“找一個胖子往他脖子上一擱,嘿!善哪”。在光天化日之下,把公開干損人利己的醜態,美化成行善事,使人聽了啼笑皆非,這就是馬三立的發人深思的幽默。
相聲《開粥廠》台詞(馬三立、王鳳山演出版本) | |
甲 各位觀眾對我們這樣的鼓勵。我們有什麼好的藝術表演呢? 乙 是啊。 甲 今天所來的觀眾,有幾位呀,是離家很遠,騎著車來看我們的節目,對我們這樣的抬愛,對我們這樣的喜愛。其實我們長這模樣並不讓你們喜愛,啦! 乙 害臊啦? 乙 對。 甲 全國各地都承認。你們懂得藝術啊,特別是相聲,天津的觀眾是特別懂的。怎麼鋪、怎麼墊、怎麼翻這個“包袱兒”,什麼正翻、倒翻、墊話兒、大部分觀眾都懂。你們聽相聲多內行啊。啊?這對於我們演員,特別是中青年演員更有很大的鼓勵啦。有些觀眾你都認識吧? 乙 都認識。 甲 都熟悉。噢!認識我嗎?想想。 乙 哎呀,想不起來了。 甲 我是誰?說。 乙 哦,忘啦,忘啦。 甲 我叫什麼? 乙 忘啦,忘啦!您貴姓。 甲 馬! 乙 馬?您的名字? 甲 上三下立。 乙 哦,還“上三下立”,上下幹什麼呀?哦!馬三立。 甲 哎,對對。知道我外號嗎? 乙 哦,還有外號? 甲 沒聽說過嗎? 乙 沒有,沒有。 甲 哎?都知道啊,我的外號。 乙 您外號叫什麼? 甲 馬善人。 乙 馬善人? 甲 善人哪。 乙 噢,您是善人?大家都看看,這善人都這模樣? 甲 什麼模樣啊,怎麼?應當什麼模樣啊?心善。 乙 心善? 甲 心眼兒好。不騙人,跟任何人不撒謊,不說瞎話。 乙 是啊。 甲 沒坑過人,沒騙過人,沒找過便宜。善,以良心對待別人。善,心軟。沒打過架,沒罵過人。背地裡挖苦人?損人?馬善人,沒有過。 乙 沒有這個。 甲 打架?善人不看。我都不看打架的。我心軟。聽說有打架的,打的頭破血流的,不忍。不忍看,也不敢看。善。 乙 嘿,善。 甲 心軟啊。太軟啦。心軟哪!長這麼大個子,沒看過宰牛、宰雞、宰活魚,沒看見過,聽說過。哎,宰魚,大活魚,撲棱撲棱的,活魚,跳、蹦!摁著!拿刀,拉肚子,那樣,聽說過,沒看見過。 乙 沒看見過?嘿。 甲 哎,不忍!善!打我手下沒害過一個生命。 乙 嗬。 甲 就這麼樣,就這麼善。 乙 好。 甲 牆上掉下個大蛛蛛,踩死?馬善人絕對沒有。 乙 哦,牆上掉下大個蛛蛛都不踩? 甲 蛛蛛?我睡覺床上有個臭蟲,大臭蟲!怎麼辦? 乙 捻死啊? 甲 捻死啊?太損啦。這是個小生命。它懂的嗎呀?它知道嗎呀?你不費事,哎,它完啦!馬善人,不幹那個。 乙 沒有。 甲 大臭蟲,不管,去它的。 乙 嘿! 甲 就算我身上逮住個大虱子,哎喲,嗬!怎麼辦? 乙 擠死。 甲 擠死啊?太損啦。 乙 那怎麼辦? 甲 那是條性命,擠死啊? 乙 扔地下。 甲 扔地下餓死啦。 乙 那怎麼辦? 甲 無論找誰,往脖子那兒一擱。 乙 哎!哎呀! 甲 善嘛。 乙 這叫善哪?這叫缺德。放虱子啊? 甲 心軟。我心軟哎! 乙 心軟?放虱子玩兒。 甲 我們還保全它的生命,我們還不受痛苦。 乙 嘿。 甲 找一胖子啊。 乙 還得找胖子? 甲 哎,吃得飽飽的。 乙 嘿,好! 甲 玩嘛。 乙 玩?這叫玩啊?好! 甲 你瞧,解悶兒唄,吃飽天天幹嗎呢? 乙 吃飽放虱子啊? 甲 現在我要行善! 乙 哎,啊!行善?我躲開你。放虱子是不是? 甲 誰放虱子啊? 乙 你要行善嗎? 甲 行善,我這是比方。哪有那麼方便的虱子啊? 乙 噢,您貴處? 甲 順義縣的。 乙 順義縣? 甲 小地方,順義。 乙 京北順義縣? 甲 對,北京的北邊。 乙 離北京九十里地吧。 甲 對,對對,順義縣。順義縣有個馬坡啊,我是那個地方人。 乙 哦? 甲 馬坡。 乙 順義縣? 甲 對。 乙 南馬坡,北馬坡。兩個大鎮子? 甲 哎,對對! 乙 知道,知道! 甲 南馬坡,北馬坡。你怎麼知道的? 乙 我? 甲 你去過嗎? 乙 沒有。 甲 你到過嗎? 乙 沒到過。 甲 你怎麼知道的? 乙 我聽人說的。 甲 你到過沒到過? 乙 沒到過。 甲 沒去過?好,好。南馬坡,北馬坡,那些個房子都是我們家的。 乙 都是你們家的? 甲 哎,那些個房子,那些個大鎮子,全是馬家的。你打北京打聽,京北一帶黃土馬家,那就是我們家。我們家的外號兒?合黃土馬家。 乙 噢,您家是賣黃土的。 甲 賣黃土?推車賣黃土,賣多少錢啊? 乙 黃土馬家嘛。 甲 由北京往北說,無論走多遠,瞧見是黃土地不是? 乙 是黃土地。 甲 只要是黃土地,那就是我們家的地。 乙 啊? 甲 黃土馬。 乙 只要是黃土地就是你們家的呀? 甲 看地是黃土地,那就別問!別打聽,就是馬家的。 乙 哎呀,這得多少頃啊? 甲 多少頃啊?兩千多里地。 乙 哎!兩千多里地? 甲 哎,不論頃。里呀,論里呀。 乙 大財主。 甲 什麼大財主?咱不敢說大財主。 乙 大戶人家。 甲 哎!在我們老家呀,不說首戶吧,有倆糟錢兒。 乙 大財主嘛。 甲 哎?在天津、北京這還財主啊?到這地方比,咱趁嗎?在我們那地方,富裕點兒。各省啊,反正家裡頭都有買賣。你到過北京,多走兩步,順義縣你打聽打聽,黃土馬家,你上我們家看看,我們家那房子,那住宅呀,院牆,那院子,一面十里地。 乙 哎!哎呀,一面十里? 甲 嘿嘿!四面,四十里地。我們院子里有十八條馬路,我們這一家子,五百多口。 乙 大財主。 甲 回房、管事、開汽車的、花把式連廚房的、連傭人全算上,一千三百多人。 乙 嘿呀,大戶之家。 甲 我們是漢朝伏波將軍馬援的後輩。 乙 啊,馬援的後輩。 甲 哎!馬超知道嗎?三國馬超。 乙 知道。 甲 馬超、馬岱,我們老祖先。那是我們上輩。漢朝那伏波將軍馬援,我們上輩。這都一家子,姓馬。 乙 姓馬都是一家子? 甲 哎。 乙 哦,唱評戲有個“馬寡婦”,您一家子啊? 甲 同姓各家。 乙 這怎麼各家啦? 甲 不是一碼事。我們是漢朝伏波將軍馬援的後輩,你打聽打聽你們這文藝界,唱戲的,李萬春。 乙 你們家叫堂會? 甲 譚富英。 乙 上你們家唱去? 甲 咱不說叫堂會呀,咱不敢這麼說。咱們和人是朋友,人家看得起咱們。咱們請他們幾個到我家做客,吃、住、玩兒幾天,願意幾位高興啊,消遣消遣。唱唱。 乙 嘿。 甲 咱不算叫堂會。請他們來,住幾天,玩兒玩兒,到馬家看看。唱幾段兒,走時候,一人拿兩條。 乙 哦,拿兩條……黃瓜!對,你家地多,黃瓜多。 甲 像話不像話!人家賣那麼大力氣,人家唱完,我給人黃瓜? 乙 拿兩條拿什麼呀?還不黃瓜嗎。 甲 嘿,真是。金子。 乙 拿金子? 甲 金條。就這麼大個的,這麼長,十兩一條。一人拿兩條。後院兒有的是。亂七八糟的一大堆,拿。礙事硌著腳的,擱著幹嗎?拿著玩兒去。 乙 哎呀! 甲 大元寶、小元寶,小錁子兒,這麼點兒的那個,拿!給孩子們拿著玩兒去。 乙 嘿,哎呀! 甲 沒用! 乙 成堆啦?金條成堆! 甲 哎,我呀,好交朋友啊,不在乎錢! 乙 您這兒鞋該釘掌啦!哈哈,換換鞋吧。那麼些金條。 甲 你問問,都看見啦!我一直老這雙鞋吧! 乙 可不!壓根兒也沒換。 甲 你看見沒有,不想換。 乙 不想換? 甲 哎。 乙 嘿,你也沒有啊。 甲 乾淨。 乙 乾淨啊? 甲 衣貴潔不貴華。曾子曰:“包子有肉不在褶上。” 乙 啊?這是“曾子曰”呀? 甲 你到我們家看看,你看得起我嗎? 乙 看得起。 甲 你願意交我這朋友嗎? 乙 願意。 甲 你看看馬家花園兒。逛過花園兒嗎? 乙 逛過呀。北京花園兒我都逛過。 甲 哪兒啊? 乙 萬壽山。 甲 萬壽山有嗎? 乙 景山。 甲 景山有嗎? 乙 北海。 甲 你看過好的嗎?還……還逛花園兒?那有什麼? 乙 您的花園? 甲 北海有啥?看樹啊!看花?哪兒沒樹?馬路邊兒上也有樹。 乙 您這花園有什麼? 甲 馬家,嘿! 乙 有什麼呢? 甲 馬家花園兒,花兒不新鮮。樹?誰沒看過大樹?你逛花園你逛哪門子樹啊?嘿,真是!馬家花園,看的是玩藝兒,看花園看的是景緻。 乙 噢,您那兒有什麼? 甲 有什麼呀?馬家花園兒,花園兒里,六十多個小白塔。塔,懂不懂? 乙 知道。 甲 塔!六十多個小白塔,一個比一個高。最矮、最小的塔,百貨大樓樓尖一樣。 乙 嚄!也是最小的? 甲 哎! 乙 哎呀! 甲 有七十多座亭子。亭子滿都漢白玉的石座,玻璃磚的亭子!亭子底兒,銀子包金的。兩邊的鶴鹿同春,滿是真金的。 乙 嗬! 乙 嚄!哎?蛤蟆秧子跟駱駝似的? 甲 玩藝兒嘛。 乙 好么!這個兒。 甲 金魚兒看見過嗎? 乙 看見過呀。 甲 逛花園不看看金魚嗎? 乙 那得看看。 甲 多大個兒? 乙 哪個花園都有。這麼大個兒。 甲 哪兒有啊? 乙 北海公園。 甲 那個,多大個兒? 乙 中山公園。 甲 這個呀,這麼大呀? 乙 這是最大的! 甲 玩兒魚?玩兒這個?魚秧子啊,魚苗子啊?白給我?白給我,我都不要。 乙 是啊? 甲 馬家玩兒魚,要那個? 乙 您那兒魚,多大呀? 甲 哼!多大呀?你算算吧!看見桌子了吧? 乙 桌子。 | 甲 這麼大。 乙 這麼大個兒? 乙 墨魚?黑的? 甲 黑的,小驢兒一樣,小黑驢一樣。 乙 哎呀,這魚這麼大個兒? 甲 哎,金魚兒嘛! 乙 哎呀!您在哪兒養活的? 甲 魚缸。 乙 魚缸?這得多大個兒? 甲 多大個兒啊?玻璃磚的。薄玻璃的?薄玻璃那魚缸玩兒啥呀?玻璃磚的,大厚玻璃磚的,魚缸!我打外國帶來的。 乙 這得多大呀? 甲 多大呀!哼,你算算吧!“民主十號”見過嗎? 乙“民主十號”,火輪? 甲 啊。 乙 天津跑大連。 甲 對啦,“民主十號”。 乙 知道。 甲 那船,在我魚缸里轉悠過。 乙 嚄!“民主十號”在你魚缸里轉悠過? 甲 哎。 乙 哎呀,怎麼進去的。 甲 吊車呀!吊車吊進去的。 乙 哦,吊進去的。 甲 讓它轉一圈兒看看,看看多少時間。玩兒嘛。我打外國帶來的。外國人送我丈八條案,送我家的一丈八的條案,一尺見厚,整塊兒,象牙的。 乙 嗬,這多大。 甲 法國人給我張牛皮,這牛皮打開,五里地,沒接縫兒,整的。 乙 你這牛得多大? 甲 瑞士國,送我家的鐘錶,桌子擺的大座鐘,木頭的。 乙 是鍾,都是木頭的。 甲 都是木頭的?那是外殼,外殼木頭的,這連裡頭的零件,完全木頭的,整個木頭鍾。 乙 啊? 甲 甭上弦、甭過電,老走著。夠打點不打點。表門兒一開,打裡頭出來個木頭人兒。木頭人兒,這麼高,這手拿小鑼,這手拿鑼錘,出來!“噹噹!”一伸手,帶說話的——“兩點啦!” 乙 耶!好嘛! 甲 夠三點又出來啦!“當、當、當”——“三點啦!” 乙 嗬,好! 甲 要不要,送你! 乙 不要! 甲 給你拿著玩兒去。 乙 不成,我沒地方放。 甲 沒關係。看得起我嗎? 乙 看得起。 甲 哎,願意交個朋友嗎? 乙 願意,願意。 甲 上我家串門兒,住幾天。 乙 有工夫看望你。 甲 什麼叫有工夫?你太有工夫啦!我坐車接你去呀!到這玩兒去,走時拿幾條。 乙 不要!甭幾條,我不要! 甲 我呀,好交哇!討厭我嗎? 乙 不討厭。 甲 哎,說實在的,膩歪我嗎? 乙 不膩歪。 甲 真的假的? 乙 真的。 甲 我好交。很多朋友讓我呀,馬善人,拿點錢。拿點錢,現在有些個災區呀,災區人民吃飯的問題,怎麼解決?我說,那好辦呢?開幾個粥廠。大夥兒吃吃飯。 乙 你聽聽。 甲 這算什麼呀?取一個月息錢,滿夠啦!人也不多,十來萬人,吃! 乙 這意思您要施捨施捨? 甲 咱不落這個呀!別說這話呀!施捨沒有。 乙 你別嘀咕。 甲 咱不算施捨。“舍”字兒咱敢落這個?咱不算!無奈一樣,富家有臭敗之肉,貧家無隔宿之糧,庖有肥肉,廄有肥馬,民有飢色,野有餓殍,此率獸而食人也。曾子曰:“不能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飢。” 乙 這也是曾子曰? 甲 哎,嘿!粥廠,粥廠。 乙 開粥廠,十萬人這得多少小米兒呀? 甲 小米兒幹嗎?小米粥飽得了嗎? 乙 那吃什麼? 乙 晚上? 甲 晚上餃子啊,包! 乙 這是粥廠?哎呀! 甲 肥肥兒的牛肉,吃,盛!不夠盛去。我站著一看呢,多吃多有福。吃!我哈哈一樂。 乙 樂? 甲 我樂。 乙 樂完啦,您回家吃您的窩頭。 甲 你怎麼知道?你管得著嗎?我樂意呀!我吃窩頭,你把我怎麼樣啊? 乙 我把你怎麼樣啊? 甲 我吃窩頭,你敢把我怎麼樣吧? 乙 我納悶兒,放著燉牛肉不吃。 甲 我就愛吃窩頭啊。 乙 燉肉烙餅多好! 甲 你敢把我怎麼樣?你摸摸我? 乙 打架來啦! 甲 我就愛吃窩頭。 乙 那您吃吧! 甲 我願意呀!吃窩頭,你管不著我。 乙 你為什麼不吃牛肉啊? 甲 你看,就吃窩頭。不吃肉,是肉就不吃啊。 乙 怎麼不吃啊? 甲 我善!我心軟。小牛、小羊,一刀宰!吃?哎,我不忍。無傷也,是乃仁術也,見牛未見羊也,君子之虞禽獸也!見其生不忍見其死,聞其聲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遠庖廚 也。曾子曰…… 乙 您等會兒,您站住吧!再曰也曰不出好的來啦! 甲 天天兒就得這麼吃啊。每天三頓飯,過年過節還多給!你願意過節嗎? 乙 願意呀! 甲 願意過年嗎? 乙 願意呀。 甲 沒有錢的過節過年怎麼辦?給他東西。拿走!家裡吃去。 乙 噢,平常吃這個。節、年還有特別供應。 甲 對。 乙 哎喲!這三節,頭一個就是五月節。 甲 五月節,粽子啊。吃粽子啊,每人五十,五十個粽子啊! 乙 五十個? 甲 一人五十,不論大小孩兒。人頭份兒,每人領一份兒。拿走!吃去! 乙 一兩倆那個? 甲 一兩倆呀?馬家粽子一兩倆呀? 乙 哦,一兩一個? 甲 誰理你呀? 乙 喲?那多大? 甲 每一個粽子里三十棗兒。 乙 啊?一個粽子三十棗兒? 甲 哎,我看著包。哎,定做。 乙 加上米這玩藝兒? 甲 哎,不許少一個棗兒,每一個粽子里,必須三十棗兒。 乙 好嘛!還給什麼? 甲 還給半斤紅櫻桃,半斤白櫻桃,半斤黑白桑椹,五十叭噠杏。二十黃白粽子,二十芙蓉粽子,一簍子香菜,一簍子花椒,十朵玫瑰花。兩把菖蒲、兩把艾子,一兩硃砂,一兩雄黃,三丈神符,兩張文武判兒,十塊五福餑餑,三掛葫蘆,還有五斤白面,一斤燒酒,一罐米醋,五斤黃花魚,臭了還管換。 乙 嘿!多周到啊。哎呀! 甲 無論大人小孩兒,每人一份兒啊。善嘛。 乙 這是五月節,那到了八月節呢? 甲 八月節?月餅啊! 乙 對對,月餅。 甲 每人給倆團圓餅兒,小月餅兒。 乙 二兩一個? 甲 二兩一個?六斤一個。 乙 啊?六斤一個。 甲 六斤一個,到我們家都是小的。 乙 那哪兒有啊? 甲 馬家月餅,三十多斤!這麼大個兒,這麼厚!掰都掰不動,得拿榔頭砸!“當!當!當”!砸碎了。 甲 我說豆餅啦?豆餅那麼大個兒的月餅。 乙 有那麼大個兒的? 甲 定做的。這馬家月餅,什變的。你嘗嘗這餡兒,你看,你嘗嘗! 乙 不對吧!什錦餡兒。還有什變的? 甲 你們家那個什錦餡兒。馬家跟你一樣嗎? 乙 什變? 甲 這馬家叫“什變的”,這個月餅。 乙 怎麼個什變? 甲 變的,得心應手。你想吃什麼,就看你說話,你說著就變。“嗬,這大月餅哎,多好啊,是白糖餡兒。”一掰!哎,白糖餡兒哎,真好吃。吃兩口,膩啦!“嘿,棗泥兒的好啦!”再掰!白糖全沒,滿變棗泥兒。 乙 嘿!這好啊? 甲“棗泥兒好吃啊!哎呀,南方,椰子餡兒,咱這兒吃不著!”再掰!椰子餡兒。說它變你信不信?不信我罵街啦! 乙 信!我信! 甲 這什麼月餅? 乙 什變的? 甲 誰家? 乙 誰有啊?馬家有啊。 甲 你怎麼知道的? 乙 這不你剛教給我的嘛。 甲 對。對啦!什變的月餅。每人給倆大個兒的什變月餅。 乙 還給什麼? 甲 還給十個自來紅、十個自來白、葷月餅一斤、素月餅一斤;鮮果兒供一堂:五個蘋果、五個桃、五個石榴、五個柿子、五個鴨梨、十個檳子、十個果、十個白梨、半斤葡萄、二斤小棗兒,一個西瓜、一把雞冠子花兒,三台月宮碼一位,高香一封,素蠟一對,外有八斤半一個的河螃蟹,大個兒團臍,活的!肥呀。 乙 噢……啊?這螃蟹懸啦,八斤半? 甲 哎,定做的。 乙 哎……啊?螃蟹還有定做的? 甲 不是定做的,定……撈的! 乙 哪兒撈去呀? 甲 去我們河裡,蛤蟆秧子跟駱駝一樣。 乙 對對,有有有!你們那河裡有。 甲 八月節吃這個。 乙 哎,這是八月節。這就到年啦! 甲 年歇,臘八粥。 乙 啊?臘八粥? 甲 糖瓜祭灶!臘月二十三,全有! 乙 全有? 甲 哎! 乙 那……臘八給什麼? 甲 臘月初三就全領走!連祭灶的全領走。年歇忙不過來。 乙 是啊? 甲 臘八粥連祭灶的都給。 乙 都給什麼呀? 甲 熬粥嘛,臘八粥啊!米料啊!拿!每人一份兒。每人給一斤江米、一斤黃米、一斤大麥米、四兩菱角米;半斤綠豆、半斤紅豇豆、半斤小豆、一斤生栗子、二斤小棗、半斤核桃仁、四兩冰砂糖、二斤潮白糖、二兩玫瑰、二兩木樨、二兩青絲、二兩紅絲、二兩葡萄乾兒、二兩桂元肉、千張紙、元寶、蠟一份兒,一張燒掛、半斤南糖、一斤關東糖、五個糖瓜兒、十個糖餅兒、一捧炒豆、一個酸面兒火燒、外加一把草料、涼水每人一杯——涼水都管。 乙 涼水?多全,全管! 甲 對啦,年歇嘛。 乙 哎呀,您這一年舍了多少啊? 甲 這不算完。年終之際焉能點點而已? 乙 哦,到年歇還給? 甲 什麼叫還給?君子遵道而行,則能擇守善矣!半途而廢則力之不足矣! 乙 對。 甲 曾子曰:“一羊也是趕,倆羊也是放!” 乙 好,又來啦!這都曾子說的? 甲 這詞兒都是曾子的……哎,一羊也是趕,倆羊也是放!腿兒發木,吊著發麻!喏不喏,敲大鑼!……這都曾子說的。年歇。 乙 年歇給什麼? 甲 年歇?五尺高的蜜供。每人給五尺高的蜜供,蜜供懂嗎? 乙 知道啊。 甲 大蜜供!安供,北京正明齋定做! 乙 對。 甲 又酥脆,又粘牙!口口香! 乙 嘿! 甲 把你的大饞蟲給逗上來。每人給蜜供一堂。 乙 還給什麼呢? 甲 還有呢!給鮮果供一堂、素供一堂、酥油月餅一堂、面鮮一堂、灶王前一樣兒三碗、重素墩一對、大雙包一對、小紅包一對,以上共六堂;供碗兒二十八個、供花兒六堂、紅石榴花兒五朵、祭財神羊肉一塊。外要一把紅頭繩兒、一包年飯果兒、外邊掛燈錢、一個鋪墊兒、五副春對兒、街門對、屋門對、佛前對、財神對、灶王對、福字兒、佛字兒、橫批兒、斗方兒。“出門見喜”、“抬頭見喜”五個春條,兩把撣子、一束藏香、一個鈸盔,一個灶王龕。十盞紅燈花兒、十盞白燈花兒、十盞黃燈花兒、三十張掛緞兒、石門對兒門神一張。一張加官兒、一張天地碼、財神滿張、通俗對兒一丈。一張財神方位單,一本憲書、一個紅喜燈、十刀燒紙、十把麻經兒、十個麻雷子、五個二踢腳、三掛南鞭、一封高香、一封線兒香、十盤盤香、一匣白素錠、二兩胰子、二兩爆花、十張紅棉、兩盒兒撲粉、一罐兒桂花油、二百斤煙兒煤、一百斤硬煤、五十斤煤球兒、十斤木炭、二百斤劈柴、二百斤高白面、三升高白米、二斤綠豆、二斤青黃豆、十個大饅頭、一百個小饅頭、二斤黃年糕、二斤白年糕、二斤蜂糕、一百年糕坨兒、五斤牛肉、五斤羊肉、一對野雞、一對野貓、一塊團粉、一塊鹿肉、兩隻肥母雞、一隻鴨子、一隻關東雞、二百斤白菜、二百斤酸菜、十把菠菜、兩捆韭菜、二斤紅蘿蔔、一捆香菜、二斤山藥、一斤水筍、十塊香乾 兒、十塊菜乾兒、半斤海蜇、十個雞子兒、五個松花、五個鴨子兒、二斤黑黃醬、四兩芝麻醬、半斤水疙疸、半斤咸胡蘿蔔、一包醬菜、四兩鹵蝦油、一罐臘八醋、一包花椒、一包大料、一包五香面兒、一包紅曲、五斤大八件兒、二百素元宵、還有一副撲克牌。 乙 哎!哎呀! 甲 這天開開門的挑費二十多億呀! 乙 對,二十多億,哎。 甲 今兒早晨把棉襖賣了,吃的豆腐腦兒。 乙 啊?您不開粥廠嗎? 甲 咳,打算這麼舍,還沒發財哪! 乙 沒發財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