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牧詩選

《杜牧詩選》是2009年中華書局出版的圖書，作者是胡可先。

胡可先著圖書

內容簡介

本書選編杜牧詩作167題共185首，大抵以《文集》為主，其餘各集，凡能斷定確為杜牧所作者，酌量選人。編選體例分編年與未編年兩部分，以《獨酌》為界。編年部分按年代排列，未編年部分則按原集順序排列，先《文集》，后《外集》，再《別集》。入選的作品，一般有題解，具體說明每首詩的作年、寫作背景、作品之特色、後人之評價等，但不求面面俱到，視作品的具體情況而定。註釋重點是解決字詞難點，說明典故含意，有時略作串講，對於人名地名，盡量註釋清楚。註釋文字力求簡明精當。原作文字以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出版的陳允吉先生校點的《樊川文集》為主，遇有疑義，則參照《樊川詩集注》、《全唐詩》及其他有關資料加以校改，一般不作校記。

前言

杜牧，字牧之，唐京兆萬年（陝西西安）人，晉杜預之後。杜氏是魏晉至唐數百年來的高門世族，唐朝人說：“城南韋、杜，去天尺五。”杜牧的祖父杜佑在唐德宗、順宗、憲宗三朝作宰相，煊赫一時，後來杜牧的堂兄杜又在武宗、懿宗朝作宰相，所以杜牧是出身於高門世族官僚地主家庭。

“草聖”林散之草書作品《杜牧江南春》

兩晉南北朝時，高門世族壟斷政治經濟的特權，到了唐朝，因為社會經濟的變化，科舉制度的改革，庶族地主出身的新興進士階層參加政治，與高門世族爭雄長，於是高門世族之中逐漸發生變化。其中有一部分人，仍然嚴守傳統，尊重經術，輕視詩賦，標榜禮法，反對放蕩，與新興進士階層處於敵對地位，如李德裕、鄭覃等。但是也有一部分高門世族，在當時風氣的薰陶中，漸漸改變門風，而沾染新d進士階層的習氣，杜家就是這樣。杜佑於妻亡之後，以嬖妾李氏為正室，封密國夫人，這是高門世族禮法所不許的，所以“時論非之”，而杜佑毅然不顧。杜牧不拘繩檢，縱情聲色，喜與妓女往來，流傳風流磕事，這也是李德裕、鄭覃所譏的進士“浮薄”之風。所以杜牧雖然出身於數百年來的高門世族，但是他的思想作風與新d進士階層接近（從陳寅恪先生說，見所著唐代政治史述論稿中篇“政治革命與黨派分野”）。

杜牧雖家世顯貴，但一生仕宦不很得意。文宗大和①二年（八二八），杜牧進士及第，制策登科，為弘文館校書郎，試左武衛兵曹參軍。但是不久即出為江西、宣歙、淮南諸使府幕僚，一度內擢監察御史，旋即移疾，分司東都，后又供職宣歙使府，所謂“十年為幕府吏，每促束於簿書宴[間。”（樊川文集卷十六上刑部崔尚書啟）開成三年（八三八），內擢為左補闕，史館修撰，轉膳部、比部員外郎。武宗會昌初，又外放為黃州刺史。據杜牧祭周相公文（樊川文集卷十四）所說：“會昌之政（‘政’字原作一改‘，從全唐文校改。），柄者為誰？忿忍陰@（‘@’字原作‘汗’，從全唐文校改。），多逐良善。牧實忝幸，亦在遣中，黃崗大澤，葭葦之場。”可見這次外放是受當時宰相李德裕的排擠。其後轉池州、睦州，“三守僻左，七換星霜，拘攣莫伸，抑鬱誰訴。”（樊川文集卷十六上吏部高尚書狀）宣宗大中初，李德裕失勢，杜牧官位稍升，曾為司動員外郎，史館修撰，轉吏部員外郎，出為湖州刺史，又內擢考功郎中，知制誥，轉中

書舍人，不久即死去（關於杜牧生平行跡，詳拙著杜牧之年譜，載浙江大學文學院集刊第一、二兩集中。）。杜牧性情耿介，不屑於逢迎權貴。新唐書卷一六六杜牧傳說：“牧剛直有奇節。”又說：“牧亦以疏直，時無右援者。從兄更歷將相，而牧困躓不自振，頗怏怏不平。”杜牧與牛僧孺個人感情很好，但是他與牛黨K無多少牽涉；李德裕之父李吉甫曾作過杜佑的僚屬（樊川文集卷八唐故岐陽公主墓誌銘），杜家與李家是世交，但是杜牧不肯敷衍李德裕，因此為李德裕所不喜。所以杜牧雖是宰相之孫，少年科第，憑藉甚好，才華亦高，但是他一生仕宦不很得意。再就經濟情況來看，杜牧一生也不很富裕。杜牧祖父杜佑雖是“家財鉅萬”，但是他的三個兒子各房中經濟情況不同。杜牧是杜佑第三子從郁之子，杜從郁作官到駕部員外郎，早死，沒有留下多少遺產，所以杜牧後來談到自己少時經濟情況說：“某幼孤貧。安仁（安仁是長安城中的坊名，安仁坊在長安朱雀門街東第一街從北第三坊。）舊第置於開元末，某有屋三十間，去元和末，酬息錢，為他人有，因此移去。八年中凡十徙其居，奴婢寒餓，衰老者死，少壯者當面逃去，不能呵制。……長兄以驢游丐於親舊，某與弟食野蒿藿，寒無夜燭，默念（‘念’字從全唐文校增。）所記者凡三周歲。”（樊川文集卷十六上宰相求湖州第二啟）後來他一直沒有很多的產業①，主要靠官俸生活，而且他的經濟負嗟敝亍K眯V罷官閑居，弟病失明，與李氏孀妹寓居揚州，都要杜牧供養。杜牧作刺史時，供給“一家骨肉，四處安活”，大中初，調到長安作京官后，因京官俸薄，於是“一家骨肉，四處皆困”（樊川文集卷十六上宰相求杭州啟），不得不三番五次的上書宰相請求外放。唐朝士大夫都以京官清要，願作京官而不願作外官，班景倩自揚州穹檬谷胛罄砩僨洌飯昏藎昏荽淌紡呷羲に退說：“班公是行若登仙，吾恨不得為|仆。” （新唐書卷一二八倪若水傳）但是杜牧獨以

京官而力求外放，他是為解決經濟負擔問題，有不得已之苦衷的①。一直到他從湖州刺史離任回京，才積蓄了一些俸錢，修治他祖父遺留下的長安城南樊川別墅，作為[賞之地（裴延翰樊川文集序），但是不久他就死了。所以杜牧的一生，既不如他堂兄杜入為宰相出為節度使的權勢煊赫，又不如他另一位堂兄杜詮的大治產業，“成富家翁”（樊川文集卷九唐故復州司馬杜君墓誌銘），就求富貴而論，杜牧在他的堂兄弟中是相形見絀的。

就以上所提到的幾種情形看來，杜牧雖出身於高門世族的家庭，但已深染新興進士階層的風氣，因此他的思想就不至於那麼保守；，同時，因為他性情耿介剛直，不能逢迎權貴，不肯經營財利，所以仕宦不很得意，經濟也不很富裕。這就使他與當時統治者有相當的距離，能揭發時政腐敗而同情民生疾苦，在思想中具有進步性。

杜牧生於唐德宗貞元十九年，卒於宣宗大中七年，年五十一歲（八○三──八五三）①。他所生的時代，正是晚唐多事之秋。唐帝國的盛世早已過去，均田制破壞已久，土地大量集中，兩稅法日久弊生，雜稅苛捐，有加無已，民生日窘，而藩鎮跋扈，宦官擅權，朋黨傾軋，統治階級內部矛盾，錯綜複雜，都加重了人民的痛苦，使階級矛盾日益尖銳化，而國外的吐蕃、南詔、回鶻又紛紛侵擾，當時的中國，正是處在內憂外患之中。

杜牧有憂國憂民的情懷與經邦濟世的抱負，承繼了他祖父杜佑作通典考明歷代典章制度以施諸用的家學傳統，很注意研究“治亂d亡之跡，財賦兵甲之事，地形之險易遠近，古人之長短得失。”（樊川文集卷十二上李中丞書）以杜牧的眼光看來，當時國計民生中最重要的問題，就是藩鎮跋扈與外族侵陵，他主張削平藩鎮，加強統一，收復失地，鞏固國防。他反對代宗、德宗以來對藩鎮的姑息政策，尤其痛心的是，當憲宗一度振作，削平抗命的藩鎮之後，而穆宗時君相措置乖方，再失河朔。於是作罪言，發抒自己的意見，認為國內不斷的戰爭使人民陷於水深火熱，所以說：“若欲使生人無事，其要在於去兵”，然而“不得山東（所謂‘山東’，指太行山以東，即今河北省，唐盧龍、成德、魏博三鎮所在。）兵不可去”，因此主張討平藩鎮，消弭兵端，而不當姑息，聽其割據。藩鎮跋扈固然是統治A級內部矛盾，但是就人民利益來說，統一總比割據好，就唐朝具體歷史情況來看，藩鎮割據加深了人民的痛苦。因為藩鎮割據，中央政府區縮小，譬如憲宗初李吉甫所上元和國計簿，當時供賦稅者只有八道四十九州，一百四十四萬戶，當天寶時四分之一（通監唐紀五十三），人民負擔自然加重；加以朝廷討伐藩鎮，藩鎮抵抗朝廷，藩鎮與藩鎮之間又互相攻擊，兵連禍結，荼毒生靈；而在藩鎮區內的人民，由於徵兵重a，以及種種防禁，尤其痛苦。譬如魏博節度使田承嗣“重加稅率，修繕兵甲”，數年之中，有兵十萬（舊唐書卷一四一田承嗣傳）；，昭義節度使李抱真“籍戶丁男，三x其一”（舊唐書卷一三二李抱真傳）；，昭義節度使盧從史“日具三百人善，以餉牙兵”，而他的節度使私N月費六千石、羊千首、酒數十斛，“潞人甚困”（新唐書卷一四三郗士美傳）；更厲害的是淮西節度使吳少陽、吳元濟父子統治下的蔡州，“途無偶語，夜不燃燭，人或以酒食相過從者以軍法論”，裴度平淮南后，取消這些苛禁，於是“蔡之遺黎始知有生人之樂。”（舊唐書卷一七○裴度傳）所以唐代藩鎮割據，加重人民的痛苦，阻礙其區內經濟文化的發展，而杜牧反對姑息政策，主張削平藩鎮，加強統一，是符合於當時人民利益的。並且杜牧認為朝廷對付藩鎮，並不能只靠用兵，而最要緊的還是修明政治。他在罪言中說：朝廷對付藩鎮，“上策莫如自治”，中

策才是取魏，下策是浪戰；朝廷必須自己檢查，“法令制度，品式條章，果自治乎？賢才奸惡，搜x置舍，果自治乎？障戍鎮守，干戈車馬，果自治乎？井閭阡陌，倉廩財賦，果自治乎？如不果自治，是助虜為虜。”他看到離京都不遠的澄城縣，因為官吏貪暴，征a嚴急，人民多逃避到深山中，他於是慨歡說：中央政府政治這樣壞，“燕趙之盜（指河北藩鎮）復何足怪乎？”（樊川文集卷十同州澄城縣戶工倉尉廳壁記）這種注重人民利益的想法是有進步性的。

這裡可能引起一種疑問，就是說：晚唐政治腐敗已極，階級矛盾尖銳，只有通過農民起義，打擊封建統治，搖撼以至於消滅李唐王朝，才能推動社會生產力的發展，而杜牧主張削平藩鎮，加強統一，仍然要維持唐王朝的統治，這種想法是否有進步性呢？須知農民起義推動封建社會生產力的發展這一真理，是我們今日學了馬克思列寧主義以後才懂得的，唐朝的士大夫如杜牧，絕不可能懂得這個道理，我們也不能以此標準要求他。杜牧對於歷史上的農民起義，雖也表示相當的同情（詳后），但是他在當時是不會主張農民起義的。杜牧主張朝廷改善政治，削平藩鎮，以減少人民的痛苦，就杜牧的階級出身及當時歷史情況說來，應當肯定這種思想的進步性。

關於國防，杜牧首先注意收復河西隴右。自肅宗以後，河西隴右逐漸為吐蕃侵祝國防前西止於州（陝西縣）、隴州（陝西隴縣），距京都長安僅數百里，代宗時，吐蕃就曾一度侵入長安，這對於唐政府是后大的威脅，而隴右河西一帶人民受吐蕃統治者的壓迫奴役，也無日不盼望收復失地，重歸祖國。沈亞之到過西方邊界，耳聞目擊，他說：這一帶漢人“為戎奴婢，田牧種作，及霜露既降，以為歲時，必東望啼噓，其感故國之思如此。”（沈下賢集卷十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諫策）杜牧為鞏固國防，拯救淪陷區的人民，所以很關心河西隴右的收復，曾作河湟詩，慨歡代宗時元載建議收復河湟，後來憲宗亦有收復河湟之志，可惜都未作到；武宗稍能振作，杜牧作皇風詩，希望他收復河湟；宣宗時，吐蕃內亂，隴右河西一帶人民驅逐吐蕃，復歸祖國，杜牧作詩歌頌。

武宗會昌初，又有回鶻的侵擾。當時回鶻為a戛斯所逼，南侵唐境，雖然被唐朝打敗，但是餘部散居漠南，仍可能為後患。杜牧上書宰相李德裕，建議乘仲夏回鶻無備，發兵攻擊，出其意外，可得勝利而絕後患（樊川文集卷十六上李太尉論北邊事啟、新唐書杜牧傳）。杜牧喜論兵，曾作守論、戰論、原十六衛，又注孫子，但K非紙上空談，而是行之有效。除了此次對回鶻用兵的建議以外，當會昌中討伐抗命的藩鎮澤路劉稹時，杜牧也曾上書李德裕，陳述用兵策略，李德裕採納他的意見，獲得勝利（樊川文集卷十一上李司徒相公論用兵書、新唐書杜牧傳）。所以吳武陵稱讚杜牧“真王佐才。”（唐擴言卷六）

一個憂國憂民的士大夫，必然要反對統治者的荒淫而想拯救人民的疾苦，杜牧就是這樣。唐敬宗沈溺聲色，大治宮室，杜牧作阿房宮賦，假借秦朝，諷刺當世（樊川文集卷十六上知己文章啟：“寶汛篤鴯遙閔首靼⒎抗場！保K幕八檔孟嗟沈痛，他說：“嗟乎，一人之心，天下人之心也。秦愛紛奢，人亦念其家，奈何取之盡錙銖，用之如泥沙？”結果“使天下之人不敢言而敢怒”，於是“戍卒叫，函關舉，楚人一炬，可憐焦土。”秦朝滅亡是咎由自取，“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杜牧因為A級性的局限，他當然要維持封建統治，不會主張農民起義，但是當統治者荒淫貪暴民不聊生之時，他認為“戍卒叫，函關舉”，是應該的，秦朝滅亡也是自取的，這就是對於農民起義有相當的同情。杜牧在敬宗時作這一篇賦是危言諷刺，而數十年後，黃巢所領導的農民大起義，正應了他所說的話。會昌初，杜牧為黃州刺史，是他第一次作地方官。他在到任以後的六個月中，作了下列諸事：

伏D節序，牲醪雜須，吏H（唐朝人用“僅”字，是言其多的意思，與我們現在的用法恰恰相反。）百輩，公取於民，里胥因緣，侵竊十倍，簡料民費，半於公租，刺史知之，悉皆除去。鄉正村長，強為之名，豪者屍之，得縱強取，三萬戶多五百人，刺史知之，亦悉除去。繭絲之租，兩耗其二銖，稅Y之賦，斗耗其一升（“升”字原作“斗”，從全唐文校改。），刺史知之，亦悉除去。吏頑者笞而出之，吏良者勉而進之。民物吏錢，交手為市，小大之獄，面盡其詞。（樊川文集卷十四黃州祭城皇神祈雨第二文）杜牧經常在汴河中乘船，他看到“汴州境內，最弊最苦，是牽船夫。大寒虐暑，窮人奔走，栗鄄簧佟！彼塹糜幸淮溫飯逡兀e幽項∠兀┛吹較亓罾釷健疤跏棖7潁跤道理。”李式的辦法是先作好簿籍，由縣令自己掌握，按籍點派，富豪者不能逃避，a吏也不能作弊。杜牧作刺史時，對於差遣役夫，也此法，K且將此辦法寫信告知汴州從事，請他裼（樊川文集卷十三與汴州從事書）。以上的事例，都可說明杜牧關心人民的疾苦，K且在他力所能及的範圍之內加以解除。

杜牧進步思想的另一表現，在於他對佛教的意見。自東晉南北朝以來，統治階級利用佛教麻醉人民，同時也欺騙自己。統治者剝削者作了許多損害人民的事情，撫心自問，不免內愧，於是信奉佛教，以為這樣一來，就可以減去罪惡，求得福v，因此他們更“心安理得”的加強作惡，這也就是唐代許多社會上層的人都喜歡信佛的緣故。杜牧對於這種隱微而卑鄙的心理加以深刻而尖銳的揭發，指出他們舍財信佛是要“買福賣罪”。同時，因為佛教盛行，為僧者多，在社會上寄生，增加勞動人民的負擔，所以杜牧贊成武宗禁止佛教，使僧尼還俗，寺廟奴婢及依附人口都編入農籍，寺院所佔土地也收歸國有，這樣就增加農業生產，減輕每個農民平均的擔負（樊川文集卷十杭州新造南亭子記）。在唐代士大夫好佛的風氣中，杜牧此種見解，除韓愈、孫樵等少數人外，是不多見的。

杜牧性情剛直，自Q“褊狷”（長安送友人[湖南詩），他有抱負，有主張，對事對人，有自己的看法，不肯隨時俯仰，苟合取容。他的志同道合的朋友如李甘、李中敏等，也都是能反抗嗉椋晃R的。杜牧自己說：“邪柔利己，偷苟讒諂，可以進取，知之而不能行之，非不能行之，抑復見惡之，不能忍一同坐與之交語。”（樊川文集卷十三上池州李使君書）當時正是牛李黨爭劇烈的時候，杜牧雖受牛僧孺知遇之恩，但是他並不同意牛僧孺姑息藩鎮的政策，他雖然受到李德裕的排擠，但是李德裕在會昌中作宰相時，討伐澤潞，抵抗回鶻，是杜牧所贊同的，所以他上書於李德裕陳述作戰策略，李德裕衲傷囊餳玫絞だU廡┒妓得鞫拍斂灰運椒瞎潛冉瞎餉骼諑淶摹在封建社會不合理的制度之下，尤其是在像晚唐那樣濁亂的政治之中，一個有氣節有抱負的人，自然是常會受到挫折，不能很得意，所以杜牧思想中也有矛盾與苦悶。他本是剛直的，但是多年周旋於當時腐敗的官場中，自己也慨歡有些變了，他說：“平生自許少塵埃，為吏塵中勢自h。”（書懷寄中朝往還）他看到自己的好友李甘、李中敏都曾因為反抗嗉橛牖鹿伲饈鼙嶷兀約閡彩艿腳偶罰刪┕僂伙盼浦荽淌罰妒作自遣詩說：“聞流寧歡吒，待俗不親E。遇事知裁剪，操心識卷舒。”表示灰心消極，想要敷衍世俗，當然這裡還是寓有憤懣不平之意。後來“三守僻左，七換星霜”，雖然更牢騷不得志，但是因為家庭經濟負擔，又不得不作官以取得俸祿，到四十六歲由睦州刺史內擢為司動員外郎，史館修撰時，作除官歸京睦州雨霽詩又說：“奼女真虛語，飢兒欲一行。淺深須揭厲，休更學張綱。”這些都是杜牧思想中的苦悶，也就是封建社會中有正義感的士大夫的苦悶，容易使他們晚年向於消極。

總之，中國封建社會士大夫中有這樣一種類型，他們接受古代儒家或道家思想中的進步成分，他們有正義感，有比較開明的思想，主觀上雖是要維持當時的封建統治，保護本階級的利益，但是他們反對惡岬惱危槿嗣竦募部啵す頤褡澹國防，抵抗外侮，對於當時的政治，常提出許多改善的意見。自戰國時屈原以及西漢賈誼{錯以來，各時代都有這樣的人，雖然數目是K不多的。杜牧也應當是屬於這一類型，所以杜牧在二十五歲時作感郵率鱟約旱謀Ц漢螅峋淥擔骸傲氖楦釉希之遺賈生。”可見他是以賈生作為千古知己，也就是說，以賈生自比①。這是杜牧思想中進步的方面，也就是他的詩歌所以能反映現實而具有人民性的根據。杜牧有抱負，有氣節，憂國憂民，同時他在文學方面又有高超的天才與深厚的修養，他的與人民相通的思想感情，用高度藝術形式的詩歌表現出來，遂使他成為晚唐出的詩人。

正如上文所提到的，杜牧對於時事中最注意的問題，就是藩鎮跋扈與外族侵陵，他認為此二事密切關係國家人民的利害，必須除此二患，國家才能安寧，人民才能安居樂業。他的許多詩篇中都表示這種政治抱負與憂國憂民的情懷。他在郡齋獨酌詩中說：“平生五色，願補舜衣裳。弦歌教燕趙，蘭芷浴河湟。腥膻一掃灑，兇狠皆披攘。生人但眠食，壽域富農桑。孤吟志在此，自亦笑荒唐。”這幾句詩很明顯的表白自己的志願，想輔佐君主，施展才能，削平燕趙藩鎮，收復河湟失地，使人民安居樂業，發展生產，與杜甫“致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窮年憂黎元，歡息腸內熱。”的熱情宏願相似。當文宗大和初，朝廷討滄州抗命的藩鎮李同捷，杜牧作感懷詩，慨歡安史亂后數十年中藩鎮跋扈之禍，影響到國衰民困，“夷狄日開張，黎元愈憔悴。”武宗會昌二年（八四二），回鶻南侵，朝廷徵調大兵防邊，杜牧作雪中書懷詩，關心國防，說：“北壞亭障，聞屯千里師。”顧慮到“牽連久不解，他盜恐旁窺。”並且在這兩首詩中杜牧都還表示自己有策略，有辦法，只是慨歡朝廷不能用自己，他說：“關西賤男子，誓肉虜杯羹。請數系虜事，誰其為我聽？”又說：“臣有長策，彼可徐鞭笞。如蒙一召議，食肉寢其皮。”對於吐蕃侵綴游髀び抑攏拍烈恢筆羌匭牡摹K骱愉沂關懷河西隴右淪陷區的人民“牧羊驅馬雖戎服，白髮丹心盡漢臣。”又想到河湟淪陷數十年，但是朝廷並不積極圖謀收復，慨歡“惟有涼州歌舞曲，流傳天下樂閑人。”武宗會昌四年（八四四），議復河湟，命劉魑銼呤梗ㄍ萍土拍梁芨吲d，於是作皇風詩，歌頌武宗，希望“何當提筆待巡狩，前驅白旆t河湟！”後來到宣宗時，隴右三州七關人民乘吐蕃衰亂，驅逐吐蕃統治者，復回到祖國懷抱，大中三年（八四九），河隴老幼千餘人來到長安，宣宗在延喜門樓上接見他們，他們脫去胡服，換上漢服，歡呼舞躍，觀者皆呼萬歲（通鑒唐紀六十四）。杜牧此時正在京都為司動員外郎，親見此種盛況，所以作詩讚歡，有“聽取滿城歌舞曲，涼州聲喜參差”之句（今皇帝陛下一詔徵兵不日功集河湟諸郡次第歸降臣獲G聖功輒獻歌）。杜牧這些傷時感事之作，都是直抒胸臆，憂深而志壯，其中感懷與郡齋獨酌兩篇五言古詩，長達五百字左右，尤為沈鬱頓挫，筆勢健舉。此外，杜牧也用比d之法，如早雁詩：“金河秋半虜弦開，雲外驚飛四散哀。仙掌月明孤影過，長門燈暗數聲來。須知胡騎紛紛在，M逐春風一一h？莫厭瀟湘少人處，水多菰米岸莓苔。”借雁以懷念北方邊塞人民受回鶻侵擾之苦，能以高妙的藝術表達深厚的同情，尤其耐人尋味。

對於本朝昏聵荒淫的君主，如晚年的唐玄宗，杜牧要加以諷刺，如過華清宮絕句三首：“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霓裳一曲千o上，舞破中原始下來。”“雲中亂拍祿山舞，風過重巒下笑聲。”又如華清宮三十：“雨露偏金穴，乾坤入醉鄉。玩兵師漢武，h手倒千將。”等都是。唐玄宗晚年昏聵荒淫，寵幸楊妃，任用奸佞，窮奢極j，虐用民力，縱容祿山，養虎遺患，是唐朝由盛而衰的關鍵，也為人民帶來了嚴重災難，所以杜牧對唐玄宗一再加以諷刺。同時，對於較好的君主如唐太宗，杜牧則加以懷念，如將赴吳d登樂游原詩：“欲把一麾江海去，樂游原上望昭陵。”（昭陵是唐太宗的墓）當晚唐政衰民困之時，而懷念唐太宗的貞觀之治，也就是對於當時政治的不滿①。杜牧所以常用絕句體作諷刺詩，是因為在當時封建社會君主專制政體之下，這種不滿意於本朝君主與當時政治的情緒，不便明言，也不便多言，故用絕句體，以含蓄的筆法，寓深刻的諷刺，造成藝術上的高度成就。杜牧描寫勞動人民生活的，如村行詩：“蓑唱牧牛兒，籬窺`裙女。半濕解征衫，主人饋難黍。”寫出勞動人民的和藹樸厚；又如題村舍詩：“三樹稚桑春未到，扶乳女午啼飢。潛銷暗鑠歸何處？萬指侯家自不知。”寫出農民生活的困苦，而又說到這種困苦決不是王侯富貴人家所能了解，為封建社會地主與農民兩個對立階級的經濟生活作明顯的寫照，而同情自然是在農民方面。杜牧是一個心地善良而富於感情的人，從大處說，他對於國家人民極為關懷，從小處說，他對於志同道合的朋友有真摯的友誼，而又常同情社會上地位低下遭遇不幸的人。李甘、李中敏都是杜牧的好友，舊唐書卷一七一李中敏傳說：中敏“性剛褊敢言，與進士杜牧、李甘相善，文章趣向，大率相類。”李甘因為反對鄭注作宰相，被貶為封州司馬，卒於貶所；李中敏也因為上疏請斬鄭注，後來又反對宦官仇士良，兩次遭到貶謫。杜牧作李甘、李給事二首、哭李給事中敏等詩，讚揚李甘、李中敏剛直的氣節，也表示深厚的友誼。杜牧作杜秋娘詩，對於一個受封建統治者玩弄的民家女子在統治階級內部矛盾中所受到的升沈波折及晚年窮困情況表示憫惜；又作張好好詩，對於一個妓女哀樂由人不能自主的生活寄與同情。在杜秋娘詩中，因杜秋的遭遇而慨歡到歷史上一切女子或男子一生命升沈變化的不定，歸結到“己身不自曉，此外何思惟？”這也充分說明了在封建社會不合理的制度之下，一個人不能自己掌握自己的命。杜牧固然不能了解到這種現象的社會本質，但是他已經注意K點明這一現象而提出疑問。

言情寫景的小詩也是杜牧所擅長的。他經常喜歡用四句一首的絕句體，描寫景物，發抒情感，能夠含蓄精鍊，情景交融，往往在短短的兩句或四句中，寫出一個完整而優美的景象，宛如一幅畫圖，或者表達深曲而d藉的情思，使人玩味無盡，正如喬治？湯姆遜（GeorgeThomson）在他所著的馬克思主義與詩歌（MarxismandPoetry）一書中論詩人靈感時所說的：“他具有高度的發現事物本質的能力，以及把他所見到的用形象表現出來的能力。這些形象受到人們的熱烈的歡迎，因為它們表達了同伴們的感受。這些感受原為他們所共有，只是他們自己不能表達罷了。”（袁水拍譯本，改名“論詩歌源流”，作家出版社版，第三十六頁。）所以前人論到唐代擅長絕句的詩人，總有杜牧在內，而後人選本中選杜牧的詩，也往往以絕句為多。現在舉例如下：兩竿落日溪橋上，半縷經煙柳影中。多少綠荷相倚恨，一時回首背西風！（齊安郡中偶題）菱透浮萍綠錦池，夏鶯千囀弄蓄薇。盡日無人看微雨，鴛鴦相對浴紅衣。（齊安郡后池絕句）

煙籠寒水月籠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泊秦淮）青山隱隱水遙遙，秋盡江南草木凋。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檀刁錚浚難鎦鶯屢泄伲千里鶯啼綠映紅，水村山郭酒旗風。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煙雨中！（江南春絕句）杜牧在詩中發抒自己的感情，除去上面所舉出的那種憂國憂民激昂悲憤之作以外，其餘的詩，有時豪放曠達，如“江涵秋影雁初飛，與客y壺上翠微。塵世難逢開口笑，菊花須插滿頭歸。但將酩酊酬佳節，不用登臨恨落暉。古往今來只如此，牛山何必獨衣！”（九日齊山登高）但是有時也表現憂傷⑼錚紜盎囪舳嗖∨記祝托淝炙燭盤。砌下梨花一堆雪，明年誰此憑欄干？”（初冬夜飲）這兩種情感也可以說是一種情感的兩方面，因為杜牧有憂國憂民的情懷與經邦濟世的抱負，但是當時黨爭劇烈，政治混濁，自己不但沒有施展才能的機會，而且還受到排擠，經常是“憤悱欲誰語，憂慍不能持。”（雪中書懷）在京都作官時，甚至於是“每慮號無告，長憂駭不存。隨行惟R，出語但寒暄。”（昔事文皇帝三十二）所以有時表現為憂傷，而有時反過來，看破一切，又表現為曠達。凡是在A級對立的社會中不合理的制度下有正義感有才幹而受到抑制不得發舒的人，讀到這類的詩，都會引起同情，這也自然與當時人民的思想感情有相通之處。

杜牧是一位有天才的詩人，他生於晚唐時，唐代是詩的盛世，在他以前的二百年中，已經出現了許多艹齙氖耍弊湘毯歟倩ㄆ敕牛叢熗瞬煌姆綹瘢嵌拍仍然能於前賢之外，獨樹一幟。晚唐詩人，杜牧與李商隱齊名，但兩人詩的風格不同。劉熙載說：“杜樊川詩雄姿英發，李樊南詩深情邈。”（藝概卷二（這個評語簡明扼要。風格是“貫穿於作家的所有作品中的思想和藝術的基本特徵的統一性。”（季摩菲耶夫“文學發展過程”，查良錚譯本，平明出版社版，第五頁。（杜牧詩風格的特點所以能成為“雄姿英發”，就是因為他有憂國憂民之心，有抱負，有策略，積極有為，雖然有時憂傷抑鬱，但是又能以豪放曠達出之，所以我們讀杜牧的詩感覺到一種爽朗、峭拔、俊偉。他的長篇五古如感印⒖ふ雷玫齲倘皇強犢瀾。鈉哐月墒刖句，也是在“拗峭”之中而有“遠遠神”。（沈德潛評語，見所著唐詩別裁。）杜牧詩集中也有一些無聊的酬應之作，如送容州中丞赴鎮、奉和門下相公送西川相公兼領相印出鎮全蜀詩十八韻之類；，也偶爾表現庸俗思想，如冬至日寄小┌⒁聳勵他的┳影⒁耍骸俺⒂夢鬧危罌僦俺　T付雒湃ィ”偃縝頡！敝唷5是這些白璧微瑕，並不妨害杜牧詩的高度成就。

杜牧在文學上的成就，主要的是詩歌。此外，他評論文學也很有見解。他對於唐代作家，最推尊李、杜、韓、柳，他說：“李杜泛浩浩，韓柳摩蒼蒼。近者四君子，與古爭強梁。”（冬至日寄小┌⒁耍┧畚鬧髡牛骸胺參囊砸饢鰨ǎ源遣收句為之兵衛。”（樊川文集卷十三E庄充書）他自述作詩的態度是，“某苦心為詩，本求高絕，不務奇麗，不涉俗，不今不古，處於中間。”（樊川文集卷十六獻詩啟）就是不摹古人，不追求時尚，不重辭句的華麗，而以思想內容為主。這些意見都是正確的。杜牧作文章用古文體裁。唐代承魏晉南北朝之後，公私文翰，多用駢體。中唐時，韓愈等反對駢文，創為“古文”。所謂“古文”，也就是一種樸素清暢接近人民語言的新散文，是比較進步的。但是中晚唐一般文人作文，仍是保守舊，多用駢體，而杜牧則裼謎庵鍾薪叫緣男攣奶濉L拼呵質⑿校幸恢峙浜涎呵值母璐剩畛踉諉竇涓唱（如現存的敦煌曲子詞），中晚唐時，文人作。這種新體裁，當時人Q之為“曲子詞”（花間集序），後人簡Q為“詞”。與杜牧同時的溫庭筠就是文人中第一個專力作詞的人。唐代民間詞有許多調子，其中有短調，一首數十字，這一類很多，但也有長調，一首百字左右，如雲謠集雜曲子中的傾杯樂、內家嬌、拜新月、鳳歸雲等。唐代文人作詞多是用短調，即是所謂小令，一直到北宋仁宗時，柳永才大量裼貿さ髯鞔剩詞撬謂慢詞。一般的說法，都認為柳永是第一個作慢詞的人，也就是說，他是第一個裼妹間曲子詞中長調的人，但是實際上，晚唐時杜牧已作八六子詞，全首九十字，所以杜牧應當是第一個裼妹竇淝喲手諧さ髯鞔實娜恕>投拍戀淖鞴盼撓胱靼肆喲剩伎梢看出，他在文學創作上，是能夠不拘守傳統而接受新東西與民間東西的。

總之，杜牧詩的思想性與藝術性都有獨到之處。他的詩歌中經常表現對於國計民生的關懷，如削平藩鎮，收復河湟，抵R回鶻等，而最終的目的是希望“生人但眠食，壽域富農桑。”他的詩中對於唐玄宗晚年的荒淫昏聵一再諷刺，對於晚唐時政也表示不滿，而對於勞動人民生活的困苦則寄與同情。這些詩都反映唐代歷史現實，也符合當時人民的要求與願望。他的詩中對於能反抗權奸而遭受貶謫的朋友表示讚揚與真摯的友誼，對於社會地位低下的人寄與同情。他又善於用七言絕句體作抒情寫景的小詩，這些詩雖未接觸較大的社會問題，但是寫景真切而言情深婉，能豐富讀者的內心世界，所以也為千古所傳誦。他的憂憤的情懷、宏偉的抱負與英發的天才，使他的詩歌表現俊爽峭健的風格，而又有流美的致。所有這一切，都是杜牧詩的優點，而所欠缺的則是他K未多作陳訴民生疾苦的詩，如杜甫的三吏、三別與白居易的秦中吟、新樂府之類。但是我們評r古典文學時，如果“只把人民性看做人民生活的描寫是不夠的，有缺陷的。”（季摩菲耶夫“文學概論”，查良錚譯本，平明出版社版，第一六八頁。）描寫民生疾苦之作固然有明顯的人民性，但是所謂人民性，是有豐富內容的，不能只限於此，而杜甫、白居易之所以偉大，也不專在於他們曾作過三吏、三別、秦中吟、新樂府等詩篇。杜牧B管沒有作過這一類的詩，我們還是應該承認他的詩是有人民性的，他不愧為晚唐一位出的詩人。所以，將杜牧詩歌中的佳作選出來，加以簡明的註釋，介紹給一般愛好中國古典文學的讀者，也還是有必要的。下邊要談一談這本“杜牧詩選”選錄與註釋的體例。

今所傳杜牧樊川文集二十卷，外集一卷，別集一卷，最早者有宋刊本。其中樊川文集二十卷，是杜牧外甥裴延翰所編次的。據裴延翰的序中說，杜牧於大中六年冬得病時，“盡搜文章閱千百紙擲焚之，u屬留者十一一三。”而裴延翰平日保存了杜牧許多手稿，“比校焚外，十多七八”，因此編為二十卷，詩文合為四百五十首。這些作品當然是可靠的。至於外集、別集，都是宋人所編①，因為別擇不嚴，所以不盡可靠。據全唐詩與馮集梧樊川詩注所指出的，別集中“蠻中醉”是張籍詩，“子規”又見李白集，外集中“歸家”是趙嘏詩，“游庵蟹胄悴擰筆欽澎鎰鰨扒鏘Α幣嗉踅傲褳中二首”、“隋苑”亦見李商隱集，“走筆送杜十三歸京”是旁人送杜牧的詩。此外，別集中如“邊上晚秋”、“青V”、“邊上聞胡笳三首”、“并州道中”諸詩，也都可疑。我以前作杜牧之年譜，考訂杜牧生平事迹，每年行，歷歷可考，他未嘗到過并州與邊塞，這些詩可能也是他人作品混入者。因此，這個x本多是從樊川文集中x取，至於外集、別集，則x錄較少，以昭慎重。

杜牧樊川文集以及外集、別集，共存詩四百餘首，這裡x錄了一百一十三首。x擇的標準，大概根據以上所論杜牧詩中思想性藝術性的種種特點而x其代表作，同時也相當照顧到杜牧傳記的史料r值，希望通過這一百多首詩，可以大略欣賞杜牧詩的特長，K了解他的為人。編次方法，最好是全用編年，不但對於每一首詩，因為知道它是作者在哪時哪地作的，了解可以更深刻，K且總起來看，也可以尋繹作者情思的變化與藝術的發展。我以前作杜牧之年譜時，曾將樊川集以及外集、別集中許多作品都考明它們的撰作年月或時期，但是仍有許多詩是無法考定的。所以這本詩x分兩部分，第一部分是編年的，而不能編年的則歸入第二部分。

這本詩x的字句，依據楊氏景蘇園影印日本楓山官庫藏宋刊本樊川文集，也參考了四部叢刊影明刊本樊川文集（此本行E字數以及字體均與宋刊本同，只有極少數字不同，殆即覆宋本者。），以及全唐詩、馮集梧樊川詩注等。宋刊本中偶有顯然的錯字，都加以改正；此外，在校勘上有問題者，不在本文下注文，而在注中說明去取之故。另外，有少數幾首詩，如及第后寄長安故人、贈終南蘭若僧、兵部尚書席上作、歡花等，都不見於裴延翰所編的樊川文集，僅見於宋人所編的外集、別集中，而最早則見於晚唐或五代入所著的唐擴言、本事詩、唐闕史諸書，所以x錄這幾首詩時，字句都依據最早見的書。樊川詩有清人馮集梧注，僅注樊川文集中諸詩，外集、別集未注。本書註釋，即以馮注為根據，而加以補充與修正。因為本書編寫的目的是供給一般愛好中國古典文學者的閱讀，非專門研究之作，所以註釋均求簡明扼要，一般說來，不引古書原文，不注出處，不作考證，但是在必要時也偶有例外。古人注詩集有各種辦法，如註釋典故辭句，闡明詩意，史事疏證，有關資料的箋證等等。本書註釋即擬適當的斟酌裼謎庖恍┌法，除去解釋難解詞句、註明典故、申述詩意以外（凡需要註釋的詞句典故，只在第一次出現時加註，以後只提見某詩注。），對於每一首詩涉及當時史事或杜牧行跡者，也都註明，如有問題，則加考證。晚唐、五代、兩宋人所著的雜史、筆記、詩話中談及杜牧詩者，或關於本事，或有所評論，也擇要引用或提到，希望能幫助讀者增加古典文學的常識而培養閱讀的d趣。

另外，附有杜牧行年簡譜，以供參考。

編者學識淺薄，這本杜牧詩選中的選目、註釋、前言以及杜牧行年簡譜，有錯誤疏漏之處，極望讀者指正。

繆 X 寫於成都四川大學一九五六年九月

杜牧詩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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