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縣話
廣東省梅州市區的客家語方言
梅縣話是一種行用於廣東省梅州市區(含梅江區、梅縣區)的客家語方言,歷來被公認為客家語的代表。梅縣話在語音、辭彙等方面保留了相當多中古漢語的特點,語音方面表現得尤為明顯。廣東省教育部門1960年9月公布的客家語拼音方案,就是以梅縣話為標準的。此外,梅州電視台客家公共頻道的客家話節目、中央人民廣播電台的神州之聲節目、中國國際廣播電台的客家之聲節目都是以梅縣話作為播音標準語言。
梅縣話通行於梅州市區的梅江區、梅縣區,一般來說,梅州話指流行於梅州各地不同口音的客家話的總稱;儘管相互間有稍微差異,但梅縣話均能和其他梅州話互通。
客方言是漢民族共同語的一個分支,它以廣東的梅縣話為代表。梅縣是宋以來南遷客家人的集結中心,又是爾後轉徙四方的大本營之一。在廣東東北部地區,其地理位置得天獨厚,往南有韓江之便,往西有東江之利,往北又可藉贛江、汀江以通贛南、閩西。未有公路之先,已是粵、閩、贛三省邊區要衝。清初置嘉應州,治所即設於此。境內教育發達,人文薈萃。乾嘉年間,廣東接連五科鄉試,雄踞榜首的解元皆為嘉應州生員。五科五解,一時傳為美談。建國前,販夫農女,受過中等教育者亦復不少,人稱“耕田亞妹verygood”(一語雙關:既稱其美,亦譽其學過洋文)。凡此歷史、地理、政治、文化的特殊地位,使梅縣話自然而然地成了客方言的代表。
據史料載:“客民本中原漢族,皆河南光山、固始之民。" 唐末因戰亂"移徙於汀贛之間"後轉至廣東,到了宋末,梅州一帶舊時客族,"遭元兵屠戮殆盡",待元亂已定,復出汀贛之間"轉徙於梅" 。清詩人黃遵憲在《己亥雜詩》中說:“篳路桃弧輾轉遷,南來遠過一千年。方言足證中原韻,禮俗猶留三代前。”描述了客家先民離開中原故土、歷盡艱辛和苦難,遷居閩粵贛,進而向南方各省和海外發展的史實。
黃遵憲在《梅州詩傳序》云:"此客人者,來自河、洛,由閩入粵,傳世三十,歷年七百,而守其語言不少變",有《方言》、《爾雅》之字,訓詁家失其意義,而客人猶識古義者;有沈約、劉淵之韻,詞章家誤其音,而客人猶存古音者;乃至市井詬誶之聲,兒女噢咻之語,考其由來,無不可筆之於書。”余嘗以為,客人者,中原之舊族,三代之遺民,蓋考之於語言、文字,益自信其不誣也。”當中“其語言”即為客家語,發展成為後來的梅州話(客家語一類),以梅縣話為代表。
客家方言是漢民族共同語的一個分支,因此客家方言保留了大量的古漢語辭彙。章太炎對客家語言系統作過一番研究工作,他選取了63條客家話詞語,用《說文》、《爾雅》、《方言》、《禮記》、《毛詩》、《戰國策》、《老子》等古代典籍加以印證,說明客家方言的辭彙與古漢語同源,客家話保留了部分中州音韻。
清語言大師章太炎先生《客方言·序》中說:"廣東稱客籍者,以嘉應諸縣為宗""大氏(抵}本之河南,其聲音亦與嶺北相似。"林海岩《客說》"客音為先民之逸韻",可見包括梅縣區在內的梅州客家為漢民,客話淵源,自然屬於中原先祖口語無疑,所以客家語保存了大量上古和中古語音。黃遵憲說"余聞之陳蘭甫(即陳澧)先生謂客人語言,證之周德清《中原音韻》無不合"(見《梅州詩傳·序》)。美國耶魯大學韓廷敦教授在《種族的品性》一書中說:“客家人原出北方,他們的方言,實在是一種官話,像中州河南的話。”
徐珂《清稗類鈔》載:◆客族:四川成都多廣東嘉應人,其入蜀也,始於粵寇石達開之率眾西行。石敗,眾潰散,石軍多嘉應人,遂旅蜀不返,娶妻生子,比於土著矣。惟其語言則數十年來沿用不改,故成都人群稱之曰“客族”。然嘉應人在其本州島所操之語,粵人謂為客家話,蓋亦非嘉應土著也。◆客話:廣東之南雄州、韶州、連州、惠州、嘉應州五屬,及廣州之花縣、龍門、清遠,潮州之大埔、豐順等縣,均操客話。蓋土著以其後至,故稱其人曰客家,乃遂以其言為客話。其語之節湊句度,較之內地不甚相遠,實與六朝音韻相合。
明代《永樂大典》引宋代《圖經志》曰:“潮之分域隸於廣,實古閩越地。其言語嗜欲與閩之下四州頗類,廣、惠、梅、循操土與語,則大半不能譯。惟惠之海豐與潮為近,語音不殊。至潮梅之間,其聲習俗又與梅陽之人同等”。說明當時潮州與梅州都有各自的土音,彼此不相同。而梅潮之間所操土音則與梅同。宋代潮梅之間相當於現在的大埔、豐順等地,皆是操客語的地區。這揭示當時方言分佈於現代大體相同。可推斷早在宋代客方言已經形成。
光緒年間溫仲和所纂《嘉應州志》卷8載:“嘉應州及興寧、長樂、平遠、鎮平四縣並潮屬之大埔、豐順二縣,惠州府屬之永安、龍川、河源、長寧、和平、歸善、博羅,一州七縣,其土音皆可相同,……廣州之人謂以上各州縣人為客人,謂其話為客話。由以上各州縣人遷徙他縣所在多有,大江以南各省皆占籍焉,而兩廣為最多,土著該以客稱之,以其話為客話。”
王象之《輿地紀勝》載:“方漸知梅州,嘗渭:‘梅人無植產,恃以為生者讀書一事耳’,可見州士之讀書,自宋已然。”這種情況與中原古風如出一轍。
《辭海》一書對“客家”釋義是:“西晉末永嘉年間黃河流域的一部分漢人因戰亂南徙渡江,至唐末以及南宋末又大批過江,南下至贛、閩以及粵東、粵北等地,被稱為‘客家’,以別於當地原來的居民,后遂相沿成為這一部分漢人的自稱。以粵東梅縣、興寧、大埔、五華、惠陽等地最為集中。尚有部分分佈廣西、四川、湖南、台灣、海南島部分地區和僑居海外南洋一帶。講客家話。”
由於社會動亂,中原漢人大批日南遷,在經過長期流徙以後,這批被稱為"客人"的中原漢人最後定居於梅州地區,其所操的語言慢慢地發展成為一類客家語方言一一梅州話(以梅縣話為代表)。與福建、江西客家語一樣,梅州話也是在長期的歷史發展中定型下來,與其他客家語方言一起,形成一種有別於漢民族共同語的獨立的、純潔的、活潑的和豐富的客家語。
梅縣話的聲母有17個,即:PP‘mfvtt‘nltsts‘skk‘ŋ()hØ(零聲母)
1.古全濁音清化,不論平仄,一律送氣。如同[tʰuŋ],動[tʰuŋ],讀[tʰuk],“同”是平聲,“動”、“讀”是仄聲,都以送氣的[tʰ]開頭。(註:[]表示IPA國際音標,其他表示漢語拼音或客拼)
2.知精庄章四組合流,中古的舌上音、齒頭音、正齒音二等、正齒音三等合併成一組[ʦ]、[tsʰ]、[s]。如知[tsɿ](又讀[ti]),支[tsɿ],事[sɿ],資[tsɿ],四字分別歸知組、精組、庄組、章組。但是,精組和其他三組在許多字上還是有區別的,區別不在聲母上而在韻母上。如將[tsiɔŋ],張庄章[tsɔŋ],後者比前者少一個介音[i]。中古漢語中二三四等有i介音的字大都符合此例。這說明知庄章三組原來可能是[tʃ]、[tʃʰ]、[ʃ],以與精組的[ts]、[tsʰ]、[s]相對立。正如在大部分官話方言中一樣,張庄章等字在[tʃ]、[tʃʰ]、[ʃ]的作用下失去了介音[i]。然後[tʃ]、[tʃʰ]、[ʃ]又合流到[ts]、[tsʰ]、[s]去了。那些依然保留[tʃ]、[tʃʰ]、[ʃ]的客家次方言也為這個推測提供了證據。
3.見組不論何等,一律作[k]、[kʰ]、[h]、[ŋ]。[k]、[kʰ]、[h]遇[i]不顎化,這與粵、閩等南方方言相同而不同於官話方言。如見[ki],奇[kʰi],見[kian],現[hian],牙[ŋa],牛[ɲiu],疑[ɲi]。
4.曉母、匣母合口一二等(及某些三等,如微韻)作[f],個別作[v]。曉母在中古漢語中作[x],匣母作[h],全濁清化之後,合流成一個[h]。合口一二等及某些三等的韻母有一個介音[u]。這個聲母[h]與介音[u]的組合,演化成後來的[f]或[v]。如歡[fɔn4],花[fa],輝[fi],回[fi],還[fan],換[vɔn],話[va]。歡花輝,曉母,回還換話,匣母;歡回換,一等,花還話,二等,輝,三等。而且應該指出,這其中的[v]只由匣母變來。考慮到在廣州話中曉母加[u]變[f],匣母加[u]變[v]的現象,梅縣話中的[v]有可能是受周邊粵語影響產生的變例。即是說,梅縣話中只有[hu]變[f]一條音變。
梅縣話的韻母有74個,其中“開(元)尾韻”22個,“鼻尾韻”26個,“塞尾韻”24個,自成音節的“鼻韻”2個。
1.不分齊撮(見四呼),中古漢語三四等開合口混同,即只用介音或主母音[i],沒有母音[y]。如須[si],魚[ji],全[tsʰiɛn],元[ŋian]。但臻合三等作[iun],與開口不混,如斤[kin],軍[kiun]。山合三等知庄章三組字已先一步失去i介音,因此也不與開口混淆,如專[tsɔn](合口),戰[tsan](開口)。
2.知庄章三組后的介音i脫落,說已見上。如豬[tsu],真[tsən],准[tsun],車[tsʰa],升[sən],州[tsu],針[tsəm],占[tsam]。
3.江、咍、寒、桓、歌、陽等洪大的一等韻的主母音作[ɔ],如江[kɔŋ],覺[kɔk],台[tʰɔi],脫[tʰɔt],寒[hɔn],割[kɔt],官[kuɔn],歌[kɔ],果[kuɔ],陽[jɔŋ],葯[jɔk],唐[tʰɔŋ],度[tʰɔk]。相應地,痕、登、侯等較細的一等韻的主母音是[ɛ],如痕[hɛn],登[tɛn],得[tɛt],侯[hɛu]。
4.支脂之微四韻開口的字在[ts]、[tsʰ]、[s]後作[ɿ]。齊韻作[i],少數作[ɛ]。魚韻、虞韻有[i]介音者齊撮合流后也作[i]。但兩者在[ts]、[tsʰ]、[s]后都沒再轉化為[ɿ]。可見齊韻變細音、齊撮合流應在這個音變之後。齊韻原來應是一個洪音,對照其他客家語方言,推測這個音可能正是[ɛ]。
5.模韻、虞韻一等的字在[ts]、[tsʰ]、[s]后也作[ɿ],和前者合流。但魚韻、虞韻三等、尤韻、幽韻等知章組脫掉[i]介音後作[u],並沒有進一步轉化成[ɿ]。
6.中古漢語的六個輔音韻尾[-p]、[-t]、[-k]、[-m]、[-n]、[-ŋ]完整地保存了下來。如鴿[kap],奪[tʰɔt],錫[siak],甘[kam],團[tʰɔn],唐[tʰɔŋ]。
7.主母音是[ɛ]、[i]而中古漢語收[-ŋ]尾的字,[-ŋ]轉成[-n]。如等[tɛn],勝[sɛn],景[kin]。
梅縣話的聲調分為平、上、去、入4類,平聲和入聲各分陰陽,共有6個聲調。
梅縣話聲調主要特點是:
(1)比普通話多“陰入”、“陽入”兩個調類。
(2)古全濁上聲字今普通話多讀去聲,而梅縣話則多數讀陰平,少數讀去聲。例如:“柱、坐、被、弟、舅、市、丈、簿”等字,其中有些字文讀念去聲,白讀則念陰平。如“市”可讀為:市長[stsoŋ]或下市[has];“丈”可讀為:丈夫[ts‘oŋfu]或丈人老[ts‘oŋinlau]。
(3)陰平和陽平的調值都比普通話低。入聲的音節比較短促,按五度制標調,陰入為最低,陽入為最高。
梅縣話聲母和韻母的配合是有規律的,不是每一個聲母和每一個韻母都能相配。
梅縣方言有不少變音現象。例如:
名詞後綴e,往往受前一音節韻尾的影響而產生變音。
(1)在--a-o尾韻後面讀e,如“歌e”(歌兒)、“袋e”(袋子)“包e”(包子)、“車e”(車兒)、“柿e”(柿子)、“遮e”(雨傘)、“果e”(果子);在-i-e尾韻後面讀ie,如“袋ie”(袋子)、“杯ie”(杯子),“雞ie”(雞兒);在-u尾韻後面讀ue,如“帽ue”(帽子),“刀ue”(刀子)。
(2)前一個音節收-m尾時讀me,如“鐮me”(鐮刀)、“柑me”(柑子)、“擔me”(擔子)、“籃me”(籃子)、“店me”(店鋪)。
(3)前一個音節收-n尾時讀ne,如“盤ne”(盤子)、“棍ne”(棍子)、“問ne”(房間)、“信ne”(書信)。
(4)前一個音節收-ŋ尾時讀ŋe,如“鍾ŋe”(時鐘)、“窗ŋe”(窗戶)、“鏡ŋe”(鏡子)、“釘ŋe”(釘子)、“橙ŋe”(橙子)。
(6)前一個音節收入聲-t尾時讀te,如“缽te”(缽子)、“塞te”(塞子)、“刷te”(刷子)、“鐵te”(鐵)、“拭te”(橡皮擦)、“侄te”(侄兒)。
(7)前一個音節收入聲-k尾時讀ke,如“桌ke”(桌子)、“竹ke”(竹子)、“石ke”(石子)、“鑿ke”(鑿子)、“鹿ke”(鹿)等等。
客家方言保存不少古代讀音,且有規律可循。清代語言學家錢大昕《十駕齋養新錄》,提出“古無輕唇音”,有“幫滂並明”,無“非敷奉微”,說現代普通話的輕唇音古代均讀為重唇音。而客家方言讀“飛”如“卑”,“負”如“輩”,“糞”如“笨”,“斧”如“補”;讀“扶”如“蒲”,“肥”如“皮”,“吠”如“焙”;讀“微”如“眉”,“尾”如“米(平聲)”,“無”如“茅”等,是與古代一樣,讀輕唇音為重唇音。錢大昕又提出“古無舌上音”,有“端透定”,無“知徹澄”,客家方言讀“知”如“低”,又稱“值得”為“抵得”,舌上音都歸舌頭,這又與錢大昕“古無舌上音”吻合。
章太炎在其所著的《國故論衡》中提出“古音娘日二紐歸泥說”(“紐”即“類”,中國音韻學曾把“聲類”稱為“聲紐”),即是說今音“娘”、“日”二類字的讀音在古代都屬於“泥”類。今考客家方言,也跟章太炎所說吻合。如普通話讀“爾”為“er”音,“乳”為“ru”音,屬於“日紐”,而客家方言則讀“爾”如“泥”(上聲),讀“乳”為“能”(去聲),屬於泥紐;又如《廣韻》“女交”切出“鐃、呶”等字,現在都歸入“娘紐”,而客家方言則“女交”所切字讀如“奴豪”切,歸入“泥紐”。
清代古語音學的“殿後人”黃侃,提出“上古聲母十九紐”,其中有“疑紐”,今普通話“饒、肉、日、冉、染、任、人、忍”等字都歸為“日紐”,而客家方言則仍入“疑紐”。
梅縣方言有些字有文白兩讀。白讀往往是古音的殘留,文讀則多是受外來的影響,特別是普通話的影響。
(一).保存了相當數量的古詞和古義。如稱繩為索,稱餓為飢,稱早為朝。
梅縣方言與普通話在語音上的差異較為顯著,辭彙方面的差異雖較小,但也存在許多不同之處。
梅縣方言保留了不少古詞。這些詞在普通話口語中已難於見到,或僅出現於書面語詞或成語中,而在梅縣方言口語中卻很常見。例如:
“斫”[tsok]:梅縣方言稱刀斧砍為“斫”。普通話通常稱之為“砍”,僅在成語“斫輪老手”中才用“斫”。
“樵”[ts‘iau]:用作燃料的木柴,梅縣方言稱為“樵”。普通話一般稱為“柴”,只在書面語“樵夫”中才用“樵”。
“喙”[tsoi]:梅縣方言稱嘴為“喙”,普通話一般稱“嘴”,只在成語“不容置喙”里才用“喙”。
“索”[sok]:梅縣方言稱“繩子”為“索”。普通話通常只稱“繩子”,只有粗大的繩或鏈條才稱“索”,如:“船索”,“鐵索”。
“頸”[kiaŋ]:梅縣方言謂“脖子”為“頸”。普通話一般稱“脖子”,只在書面語“頸項”、“頸椎”等詞中才用“頸”。
“澳”,《廣雅》謂:“澳,語也”,客家方言把語言爭執稱為“澳事”。
客家方言還保存不少古義。如客家人稱吃早飯為“食朝”,《左傳》:“滅此朝食”;又如客家人稱“天拂曉”為“天甫白”,“甫”是“始”的意思,“天甫白”是“天開始發白”,與《漢書·匈奴傳》:“傷痍者甫起”的“甫”語義相同等。
(二).吸收外來語並創造了一批特色辭彙。吸收自外語者如“嘜”(商標,來自英語mark),“針”[tsim](接吻,來自馬來語chium)。為外來事物創造的詞如番背(外國)、洋油(煤油)、紅毛泥(水泥)、荷蘭豆(一種豆類)等等。
(三).一些辭彙意義與普通話有差異。有些詞語與普通話同義異形,例如:叫(哭)、面(臉)、熱頭(太陽)、火蛇(閃電)、心舅(媳婦)等;有些詞語與普通話同形異義,例如:古典(故事)、打靶(槍斃);有些詞語與普通話詞形相同,但意義範圍不同,例如:“唇”,普通話指人或某些動物口周圍的肌肉,梅縣話還兼指器物的口和邊緣,如:鍋唇、桌唇;“米”,普通話一般指稻米和去掉殼或皮以後的種子,如:糯米、花生米、高粱米,梅縣話只指稻米,等等;有些詞語與普通話詞形相同而詞義互相交叉,例如:“光”、“亮”、“明”,在梅縣話和普通話中都是同義詞,都有相同的用法,如:火光、光芒、亮晶晶、亮相、明亮、明了,但梅縣話用“光”的地方,普通話則往往用“亮”或“明”,如月光(月亮)、燈太光(燈太亮),又如“細”和“小”,“夜”和“晚”,“日”和“天”,“破”和“爛”等詞都有詞義交叉和用法不同的區別。
(四).一些詞的語法功能與普通話有差異。梅縣話的一部分詞在語法意義上與普通話不同,例如:“鼻”,除作名詞鼻涕外,還作動詞“聞”、“嗅”;“愛”,除作動詞喜愛外,還作助動詞“要”;“燒”,除作動詞燃燒外,還可作形容詞“暖和”和名詞“柴火”。如:
庰[pia53],隱藏。《廣雅·釋詁》:“~,藏也。”《尚書·金滕》:“爾不許我,我乃屏璧與珪。”屏,通~。偽孔傳:“屏,藏也。”
“[muk1]”是種子發芽前裂開之細紋,見《說文》:“~,細文也。”“粄[pan31]”是米粉製成的糕,見《廣韻》:“~,屑米餅也。”“櫼[tsiam44]”是楔子,《廣韻》:“《說文》音尖,楔也。”此類愈土而愈古,愈俗而愈雅的詞甚多,不勝枚舉,說明客方言沿用古漢語的單音詞較多,有較明顯的存古特徵。
(五).一些構詞與普通話有差異。主要表現在詞素次序、重疊式、附加式和單複音詞等方面。有些並列式和偏正式合成詞的詞素次序與普通話不同,例如:緊要(要緊)、鬧熱(熱鬧)、牛公(公牛)、人客(客人),等等,在詞的重疊方式方面,單音名詞、量詞可重疊的範圍比普通話大,重疊後有“每一”的意思,例如:碗碗(每一碗),槍槍(每一槍),鏟鏟(每一鏟)。梅縣話的單音動詞和形容詞一般都不能單獨重疊,如需重疊,後面一定要加後綴-ê,IPA[-ɛ],如“細細ê”(小小的),ê起弱化作用。梅縣話有一種比較特殊的“XAA”重疊式,它的構詞能力很強,每個中心詞后的重疊嵌音均不同,而且一定要加後綴-ê,表示程度加深,例如:紅鄒鄒ê(紅艷艷的)、肥肥ê(胖墩墩的)。在附加式方面,梅縣話常用的前綴有“亞”(或“阿”)、“老”,後綴有“ê[ɛ](子)”、“頭”、“公”、“嫲”、“牯”、“哥”、“兜”(等),中綴有“晡”,如:亞爸(爸爸)、阿姐(姐姐),老妹(妹妹)、老公(丈夫),遮ê(傘),日晨頭、下晝頭、石頭,雞公、鴨公、手指公、腳指公、蝦公,亞陳、亞娣、亞三、老張、牛牯、羊牯、蛇哥、鷯哥、涯兜(我們)、汝兜(你們)、佢兜(他們),今晡日(今天)、秋晡日(昨天)、夜晡頭(晚上)等。在單音詞和複音詞的比例方面,梅縣話的單音詞比普通話多。普通話有些複音詞在梅縣話是單音詞,例如:興(高興)、識(認識)、皮(皮膚)、桌(桌子)等。
古代漢語的一些詞,普通話只用作構詞詞素,客方言卻仍然獨立運用。如:縈[ia44],客語謂縈繞、纏繞,與古語正同。《說文》:“~,收卷也。”段玉裁註:“收卷長繩,重疊為環,是為~。”《詩·周南·木》:“南有木,葛藟~之。”毛傳:“~,旋也。”《釋文》:“~,烏營切。”清音平聲字。按照音變規律,~當讀陰平,普通話雖變讀陽平,客方言卻讀作陰平,符合平調類陰陽分化的規律,且單獨用作動詞,仍存古義。又如,“”客語音[tiak1],意謂跑得很快。《廣韻》:“~,急走也。出《字林》。查獲切。”或作“”,七跡切,急走也(見《類篇》)。今普通話只用作複音詞“衝刺”(刺,本字作~)的構詞詞素,不能單獨運用;客方言不同,仍單獨用作動詞,如“~得異亟([kiak1])”(跑得很快),與古正同。另有一些詞,普通話已經完全淘汰,而客方言則用作合成新詞的材料,並未完全消失。如:表示“出嫁”義的“行”,在普通話中已不見蹤跡,而客方言則用以合成新詞“行嫁”。古語“行”有“嫁”義。《儀禮·喪服》有“子嫁反”一句,鄭玄注云:“凡女:行於大夫之上曰嫁,行於士、庶人曰適人。”宋玉《高唐賦》:“妾,巫山之女也。”李善注引《襄陽耆舊傳》曰:“赤帝女曰姚姬,未行而卒,葬於巫山之陽,故曰:‘妾,巫山之女。’”鄭注、李注中的“行”,意義都是“嫁”。行者,有所適(往)也;嫁者,亦有所適也。故女子適人,既曰行,又曰嫁。而男子有所適(往),同樣曰嫁。《列子·天瑞》:“子列子居鄭圃四十年,人無識者……將嫁於衛。”張湛註:“自家而出謂之嫁。”可見婚嫁之嫁是從走出家門、行有所適演變而來的(此義之“嫁”,同義為有所至的“假”、“格”語本同源。《尚書》的“格”、《詩經》的“假”、“格”皆不乏此義。“假”轉入聲則為“格”,假、嫁同格、行的關係是魚部同鐸部、陽部的對轉關係。)。“出嫁”義的“行”,客家方言雖不能獨立運用,但仍用作合成詞“行嫁”的構詞詞素,而在普通話中早就完全絕跡。
(六).粵語、滬語、居留地土著語等也或重或輕對客家方言的發展都有影響。如“茅搭閃”,古語沒有這一相近的語音,而《金瓶梅》第五十七回:“你日後那沒來回、沒正經、養婆兒、沒搭煞、貪財好色的事體,少干幾椿兒也好”,其中的“沒搭煞”跟“茅搭閃”音義均相近;又如“飛”,客家方言原讀“飛”如“卑”音,現“飛機”的“飛”卻是讀“fei”(平音),不讀“卑”音。
客方言吸收的古代南方方言詞,以古代吳方言居多。如:客家人把浮萍稱“薸”,把初生嬰兒稱“□([o44/35a11e])”,把爐火旺盛稱“煬([io53])”,把矮個子稱“矮□([ai31tut1e])”,把穿插在牛鼻中用以繫繩牽引的環稱“牛鼻桊”[ian53]”,把倔強稱“硬頸”,把稻穀放在熱鍋中受熱爆裂者稱“必祿”(有的地方或稱“爆祿”),把擔子兩端相稱稱“頭([en53/55eu11])”,把折斷稱“拗[au31]”,把往下摔擲稱“拌[an44]”,把發育不良、生長不大稱“啙細([tse44/35se53])”等,都是古代的吳方言或江湘之間的方言詞。《廣韻》引《方言》云:“江東謂浮萍為薸。”《集韻》:“吳人謂赤子曰。”《方言》(卷十三):“煬,炙也”。郭璞註:“今江東謂火熾猛為煬。”又“煬,音恙。”《廣韻》:“,吳人呼短。”《一切經音義》(卷四):“桊,牛拘也。今江南(引者按,“南”字衍文)以北皆呼牛拘,以南皆曰桊。”溫仲和《嘉應州志·方言》:“按《郡國圖經續記》:‘章岵守蘇州(任蘇州太守),人目為章硬頸。’”又“孛羅謂之必祿。案《月令廣義》:‘吳俗以糯谷爆釜中名曰孛羅。’今俗謂‘必祿’,蓋孛羅之轉音也。”《方言》(卷七):“,擔也。”郭璞註:“,音鄧。”又“今江東呼擔兩頭有物為。”此謂擔子兩端有物,輕重相當。李長吉詩《酬營二首·其二》:“試問酒旗歌板地,今朝誰是拗花人?”王琦注引陶宗儀《輟耕錄》云:“南方謂折花曰拗花。”《方言》(卷十):“啙,短也。江湘之會謂之啙。凡物生而不長大,亦謂之啙,又曰。”《廣韻》:“啙,弱也。”音祖稽切。這些古代的吳楚方言詞,至今仍保留在客家人的口語中。它們隨著北人的南遷而南遷,記錄了客家先民的南遷蹤跡,標誌著客方言辭彙廣蒐精萃,異彩紛呈的特徵。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其中有些詞(如“)在今吳方言區反而不通行,而在客家方言區卻落地生根。
1.人稱代詞的領屬格可以通過變韻調和加“嘅”的方法表示,例如:“你”表示為([ɲia])或“爾)”。
梅縣話
2.有特殊的疑問代詞,例如:脈個(什麼)、脈人(誰)。
3.有特殊的名詞和量詞、動詞和量詞的配搭關係。例如:條魚好大。
涯分佢一件衫。(我給他一件衣服。)
涯分一件衫佢。(我給他一件衣服。)
涯將一件衫分佢。(我給他一件衣服。)
(註:“分”在上面例子中念bun[pun])
5.比較句的格式是甲—比—乙—過—形容詞。例如:牛比豬過大(牛比豬大)。
6.動詞各種體的表示方法:
a.動詞前加“正[tsaŋ]”,表示動作剛開始,如涯正食飯(我剛吃飯)。
b.動詞后加“等[tɛn]”,表示動作正在進行或持續進行,如:涯吃等飯(我正在吃飯),你手ê拿等脈個(你手裡拿著什麼)。
c.動詞后加“ê[ɛ]”(矣)或“過ê([ɛ])”,表示動作已完成,如:涯食矣(我吃過了)。
d.動詞后加“忒[tɛt]”或“訖”,表示過去完成,如:佢一個月就食訖四十斤米(他一個月就吃掉了四十斤米)。
e.動詞前加“吂”表示動作未開始,如:涯吂食飯(我還沒有吃飯)。
g.動詞后加“下子”表示試一試,如:看下子(看一看)、聽下子(聽一聽)。
7.通過變調錶示近指和遠指。例如:
['kɛɛ](這裡)[kɛ'ɛ](那裡)
['kɛ]邊(這邊)[kɛ]'邊(那邊)(這裡,'表示重音)
8.處置式只用介詞“將”而不用“把”,例如:汝將桌搬轉來(你把桌子搬回來),涯將碗打爛ê(我把碗打破了)。
9.有些詞在句中的詞序不同,例如梅縣話的範圍副詞“添”相當於普通話的“再”,但兩者在句中的位置不同,前者放在謂語後面或句末,後者放在謂語之前。例如:聽一擺音樂添(再聽一次音樂),影張像添(再照一張像片)。作副詞用的“多”和“少”放在動詞的後面,如:拿多丟ê(多拿一點),用少丟ê(少用一些)。梅縣話的“倒”相當於普通話“做得到”的“到”,但兩者在句中的位置不同,如:學得ê多知識倒(學得到很多知識)。梅縣話的“去”和“來”放在賓語之前。例如:涯阿姆去桂林(我母親到桂林去),阿姐冇來工廠(姐姐沒有到工廠來)。有時這類句子的“去……來”要配合使用,如:汝去哪ê來(你上哪兒去了)?
10.形容程度深淺的表達方式不同。例如:形容詞單用,表示一般程度,形容詞重疊,后加“ê[ɛ]”,(受前一音節的影響,ê起同部位的音變),表示程度弱化。如:酸酸nê(酸酸的),形容詞前加“[kuat]”,表示程度強化,相當於“很”。如:[kuat]酸(很酸);形容詞前加“唔知幾”、后加“ê[ɛ]”,表示最高程度,相當於“非常”,如:毋知幾酸nê(非常酸);形容詞前加“忒”表示程度過於,相當於“太”,如:忒酸(太酸)。
客家話拼音方案以廣東省梅州市區(含梅江區、梅縣區)的梅縣話為標準,以拉丁字母拼寫語音,以右上方標數字錶示聲調。
1.字母
拼音採用拉丁字母,其中r不用來拼寫梅縣話,w一般只用於拼寫擬音詞:哇wa、喂wê,或外來詞語。ê用以代表[ɛ]。
2.聲母
聲母總數為17個。不以輔音為首的音節,稱為零聲母。列表如下:
b[p]波 | p[pʰ]婆 | m[m]摸 | f[f]火 | v[v]窩 |
d[t]多 | t[tʰ]拖 | n[n]挪 | l[l]羅 | |
g[k]哥 | k[kʰ]科 | ng[ŋ]我 | h[h]河 | ʔ(零聲母) |
z[ʦ]資濟 | c[ʦʰ]雌妻 | s[s]思西 |
註:資zi、雌ci、思si等字的韻母[ɿ]用ii表示;濟zi、妻ci、西si等字的韻母[i]用i表示。
軟齶音g、k、h、ng後接介音i[j]實際音為硬齶音[ci]、[cʰi]、[çi]、[ɲi],但仍統一標為gi、ki、hi、ngi。
3.韻母
韻母總數為76個。列表如下:
ii[ɿ]資 | i[i]衣 | u[u]姑 |
a[a]阿 | ia[ia]也 | ua[ua]掛 |
o[ɔ]哦 | io[iɔ]喲 | uo[uɔ]過 |
ê[ɛ]細 | iê[iɛ](撒) | uê[uɛ]穢 |
ai[ai]矮 | iai[iai]冶 | uai[uai]怪 |
oi[ɔi]哀 | ||
au[au]奧 | iau[iau]腰 | |
êu[ɛu]歐 | iêu[ieu]腰 | |
iu[iu]有 | ||
iui[iui]銳 | ui[ui]貴 | |
am[am]庵 | iam[iam]淹 | |
êm[ɛm]砧 | ||
em[əm]針 | im[im]陰 | |
an[an]班 | ian[ian]煙 | uan[uan]關 |
on[ɔn]安 | ion[iɔn]軟 | uon[uɔn]管 |
ên[ɛn]恩 | iên[iɛn]邊 | uên[uɛn]耿 |
en[ən]真 | in[in]因 | |
iun[iun]雲 | un[un]敦 | |
ang[aŋ]冷 | iang[iaŋ]影 | uang[uaŋ]礦 |
ong[ɔŋ]江 | iong[iɔŋ]央 | uong[uɔŋ]光 |
iung[iuŋ]雍 | ung[uŋ]工 | |
ab[ap]鴨 | iab[iap]葉 | |
êb[ɛp]粒 | ||
eb[əp]汁 | ib[ip]邑 | |
ad[at]八 | iad[iat]乙 | uad[uat]刮 |
od[ɔt]遏 | ||
êd[ɛt]北 | iêd[iɛt]別 | uêd[uɛt]國 |
ed[ət]質 | id[it]一 | |
iud[iut]郁 | ud[ut]骨 | |
ag[ak]扼 | iag[iak]錫 | uag[uak]□ |
og[ɔk]惡 | iog[iɔk]約 | uog[uɔk]郭 |
iug[iuk]育 | ug[uk]督 | |
m[m]毋 | n[n]五 | ng[ŋ]吳 |
註:i列的韻母,前面沒有聲母的時候,寫成yi、ya、yo、yê、yai、yau、yu、yui、yam、yim、yan、yin、yun、yang、yong、yung、yab、yib、yad、yid、yud、yag、yog、yug;為方便對照,入聲字標音的韻尾部可保留IPA[-p]、[-t]、[-k]尾部樣式,相應地寫為-p-t-k樣式,而不寫成-b-d-g樣式。
4.聲調
調類 | 陰平 | 陽平 | 上聲 | 去聲 | 陰入 | 陽入 |
調號 | 1 | 2 | 3 | 4 | 5 | 6 |
調值 | 44 | 11 | 31 | 53 | 1 | 5 |
標調符號 | ˦ | ˩ | ˧˩ | ˥˧ | ˩ | ˥ |
拼音 | sa | sa | sa | sa | sat | sat |
例字 | 沙 | 蛇 | 舍 | 射 | 殺 | 舌 |